艾軒集 (四庫全書本)/卷06

卷五 艾軒集 巻六 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艾軒集巻六      宋 林光朝 撰啓
  除舘職謝虞丞相啓
  昨䝉恩授秘書省正字兼國史院編修官某涉世甚踈每愧公車之召奏篇何取遽叨冊府之游敢竊榮名自多慙色惟是四象八卦之出在於參天兩地之初取經緯以為文合偏傍而成字大者六籍紛然百家得非齊魯之所傳乃若江河之無極繙經十二豈徒誦説之云乎奏牘三千其亦滑稽之䧺者孰能削去其不合自可講求其未聞考羣玉之所居置千金於其上卜筮全書則校之太史韜鈐衆説則質之步兵惟經傳前後之不同以篆籀古今之相雜至於數家之學共此一札之訛有加討論如再開闢發羣書於劉向所謂多聞訪竒字於揚䧺其如已老世有此説古難其人某久矣覊單㓜而疵賤非敢友天下之善士不過誦紙上之空言筋力已衰日月云邁以七制續書為不妄以九賛象易為當然抗顔何多相與呻吟于裘氏之地過情所得且將俎豆於賢人之間屬王公論薦之初以鄉曲題評之素自令汗下况或弓招惟延英廣内髦雋之同游而石室金匱文獻之具在所幸備數於校讐之末豈容濫吹於筆削之間若陳子昂之在書林將變更乎徐庾劉知幾之當史筆第歎息於荀袁即此名家謂之能事豈為文字之妙選乃反場屋之陳人有是空踈若何報塞兹盖伏遇某官道惟盡變物皆曲成當長淮倥偬不暇給之時在全蜀綢繆孰敢侮之地惟徳盛仁熟泛然而若辭則智名勇功惡乎而可見兹纂四朝之大典盖有千歳之宏模稍増載筆之員即課成書之日謂商周而下雖百世之可知然游夏之徒於一辭而莫措若為誤寵奚取空餐某敢不商畧前聞温尋故習欲知古人獨到之地其在平生未見之書尚能續舊簡之刓何傷遲暮有可為直筆之助庶答生成
  除廣西憲謝梁丞相啟
  膠庠貳職莫助於成材嶺海一封更勞於推轂曽是血氣既衰之日乃為朝廷可用之人有此叨逾逮今震恐伏念某受材最短見事每遲自塵汚於華途已侵尋於暮齒儲闈進讀有如綺季之逄時大學備員安得陽城之遺愛技亦止此人其譏之撫病骨以自憐控危衷而有請豈為望外乃在遣中顧兹蕭條場屋之餘亦出禮樂皇華之選此盖伏遇某官中惟獨立大實兼容於是四夷聞其風而以一相處乎内對平津賢良之䇿乃在盛年進宣公仁義之談適當暇日遂令蕞質亦展㣲勞某敢不矜恤鮮民滌除滯訟究北流商鹽之𡚁塞南州買馬之萌奏牘三千或有禆於末議行年六十當無負於新書敬敷惻怛之懐庶答生成之賜
  賀龔叅政實之啓
  顯奉制函寵陪國論方兩地飛騰之日以十年供奉之班勢在廟朝喜連海嶠恭惟某官中而不倚大則有容惟進退若是綽綽然故言行胡不慥慥爾下坡無愧欲觀南海之樓船次對有加盖示江西之襟帶亟從釐席進領容䑓未踰旬浃之間已躐事樞之上然居任重責大之地而有私憂過計之人莫盛此時乃為吾里曽謂衣冠之可述實掩古今之所聞近若隣牆同焉列㦸家家稷契其是之謂乎區區漢唐固無足道者若山東之名閥可數即代北之驕氣何如故天下之所以想聞正人於是乎登用企踵以俟執簡而書吾亦忌此盛名人將課其後效豈黄覇不及治郡之日而謝安何如高卧之時以故長懐無嫌後賀某竊聞盛事尤激懦衷且合天下國家之謀而為邦人父兄之喜究觀大臣出處之際要當一世利害之衝惟無私則衆所歸茍不伐則事必濟天其有待我不敢知二十四考之中書豈為幸會一百五日之寒食更在爕調
  書簡
  與葉丞相子昂
  麻制一出灑然相賀世之所謂大臣者若未易名狀然約之先秦古書殆不過三數語耳㫁㫁猗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如有容丞相每用此道略不費排布人之有善若已有之人之彦聖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以一相處乎内而帖然無他者所恃惟此耳唐以來宰相謂之禮絶百僚無長㓜皆拜伏於其前相君平立小埀手而已又送客未嘗輙下階冨鄭公在相位雖卑官及布衣皆與之抗禮送之及門視其上馬乃還其中休休焉故見之於外也常若不足以此知吐哺握髮不為過當事此亦丞相所喜道者聞登庸以来所執也愈下若過為憂畏者恐或者反以為疑故不待再三而後及此耳偶覺辭費悚灼之甚
  與陳丞相應求
  建安報政當不在數月之後鋒車行且至矣寶學慈祥之目不約同辭如聞比日所見似於撾扑稍留意豈為治建安輕剽之俗要須如是然此正不足以化强梗萬一如所聞幸一出舊轍當使去建安之日而强梗者猶有所顧忌耳昨過楓亭見林聘君亦欲要之一出昔之人未嘗以不仕為高長㓜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聘君處衡茅七十年件件如其意盖為君君臣臣素定於天下故棲遲之人可以取飽滿如此年事筋力尚無他何為堅卧不起而使明時有遺才之歎郡守向於真州同研席為四十年故人見此盛事如其再升第見委官敦趣亦幡然一来耳富鄭公以天下人物為意最後於青州得一布衣激歎之甚如未嘗得士者參政搜取遺佚㧞其尤者海内以為當然喜可知也濶踈之典驩聲填巷恐亦欲聞之
  忽聞師徳以痼疾竟不起殊令驚涕人事不可料乃爾耳丞相寃惜痛割有所不堪忍奈何奈何此為佳公子人品甚高生長富貴中而每每欲見古人歸宿之處頃嘗到東閣其所發問皆非舉子習尚曽遣人來借書未嘗及非聖之書簡尺往来意詣而辭不費可見其為吉人君子渾然美質不待雕鐫也丞相樂易每在順境中行不知有此痛切事似聞連月不見客恐亦未應得如此以夫子之盛徳一無所可憾伯魚亦先夫子而卒不聞夫子過當興哀也慨予為伯兄長子逺来相依廵歴到南海即得與之相聚十日忽為厲毒所侵不可救異縣悲傷觸事生感師徳凶問忽歴耳唯有痛涕未縁到坐隅尚乞豁情散哀稍加飡飯此為深禱
  與王舎人宣子
  某老矣竊一第言之慙人不逺二千里遣書為問交舊繫念如此甚深感慨不可言某初以覃恩可一例得官嘗走書寄三館故人云五十之年如何更對人稱得門生何似討取見成勑黄來僻處袖手自稱曰老夫今於此語可不笑置之然從来懶見人懶作書合此二懶便應出人前不得甚欲乞一畨嶽祠為歳月讀書計因作書如對面語故偶及之某一生来收拾書巻每自吳中来必至空囊盡買書今旋覺目力日益短得所寄漢書善本并其他數種書雖暗中可以摸索忠信之實何可彌忘也二十年聲名逺出而不改其度此為甚善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璽書褒異逺近翕然以見召節之次第也舎人不患無其時而患所以自處以何者為定䇿區區所望唯是耳
  某覺得早衰無他想惟貪把書卷不減少年時終日在案頭翻故書以此為實歴日子然實歴殊不易得往往為俗事所分讀書如飲㗖一日不得食便如此空薾三朝五日或不近書卷虧耗自不少每以此自警前時所寄數種書甚善一生停蓄来唯此為最每一開書巻便覺眼明此為一如意事也某亦欲集聚偶然所見處謂之六經章句得十年定坐以畢此心然日過一日擾擾不暫息十年之期無乃太自寛耳
  與朱編修元晦
  前此數得来書每祝耕老有五夫便人去令来取書因循如許言之愧甚去年過黄亭只相隔得三二日所欲道者亦何數唯耿耿比承除書之下此在公論以為太遲不知賢者出處自有時直道之信善類増氣見教恭而安數語乃是從根株上説過来別後對此如一對靣語但所謂與虞仲達及此一節更記憶不上是日説數件話當不止此耳林用中聞以舘舎處之得質正所聞而求所未聞甚善復之到官已三月偶痰唾中有血雜出令人憂懸也
  與薛守
  某生長於莆今且老矣見向来二三君子皆以為易治數年来事緒繁省當非昔時然風俗如故也史君以家世根株之學遇事無留滯施之褊壤當亦不費爬梳否前畨與潘太史君相約以為吾人乃數年相知他時来鄉井偶相值却有去城市七八十里一處所名麥斜可以讀書終歳足跡自不當到州郡亦要先説破恐他時却相訝
  與黄少卿仲秉
  先儒謂三百篇之詩有出於婦人女子小夫賤𨽻之口古今人情實不相逺豈有閭巷之人卒然能為是語者此盖當世文人述而為詩所述者多出於婦人女子小夫賤𨽻一時情狀以當是時有采詩之官可以轉而上聞爾故諸國有風為采詩者所得若近世有道州民杜陵叟逺别離長相思貧女詞征婦怨古薄命妾皆欲流入樂府使婦人女子小夫賤𨽻悲愁恨歎之聲或偶然寓之一聽耳
  與查少卿元章
  離騷去風雅為甚近一篇三致意此正為古詩體非如太史公所謂也又反復周頌不見蹤由却悟離騷為太苦嘗意取周頌沉之汨羅即千古滯纍可以凌蒼霞出紫氛如其意謂所在耳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與翟憲
  前日以所聞不敢不布之凢格辱以雅故無纎毫見疑此一件豈可以世俗論也某小年時聞參政公在會稽偶有一失不忌他人言之源流深逺乃見之此耶幸甚幸甚
  與范帥至能
  某昨遣承局行計程當已過蒼梧忽觀勅目竊審紫㣲舎人有節制全蜀之命已專走賀牘此行甚寵料不容固辭恐前旍已出湘潭遂令去人徑自郴江下長沙領近誨乃知尚在桂林欣慰之甚某歳中兩至南海覺得筋力殊不堪若更宿留恐厲毒之氣乗衰憊而来却如何禁當得反復思之勢當乞祠禄為度嶺計每見舎人處倉猝有甚深定力萬里之行想規畫已就亦須牽船上峡否若有一綫道可去自不必起此想某兩度颿海作怔忪者數年雖證候多端不可曉然縁想在是耳来書苦多病聞之懸切第以國事不應逡廵越城舊隐在江東為第一然天下閑人自應少㸔了錦官古跡却歸来袖手亦未晚退之一生辛苦故有尋思百計不如閑之語舎人於應酬紛拏中乃如無事書巻且不廢恐石湖一境不為徒然耳
  某自到湘南首尾恰兩年凡再易地今復在收召之數僥竊誤恩何以論報去年五月末出凌江督捕以暑暍多生疾三十年来案頭黐坐無一長進從来不知兵今乃以破賊聞不能無慙色也舎人節制全蜀事權不分為上之所倚重者如是忠武侯當倥偬之日應接不少停而天下視之常若廬中堅卧無意於事功者石湖依然幸不必多念之巫峽一帶煙雲澒洞當不在人境中小年時誦楚人之賦每有歳月徜徉之想所以牂柯一念見之夢寐今老且衰此念稍釋反復来教唯耿耿舎人涉太行以北又望交州為接畛今乃卧䕶巴漢而經略中原若不使一旅人太史氏誇張所歴似亦大無謂也
  與趙著作子直
  詩本義初得之才卄五歳如洗滌腸胃讀之三歳旋覺得有未穩處大率是歐陽二蘇及劉貢父談經多如此若補亡鄭氏所序此為無用之學若鈆山坐得定當作數叚去大家評量㸔如何古人著書直是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豈如此茍作也
  歐陽氏詩本義初欲作數叚注脚去偶聞旌車入覲便不復作此念此一件唯林下可以過目若公餘尚可耳今賀者填門何暇及此事某頃時作詩注脚乃在上庠與同舎往還今思之三十五年尚未成編亦不知去家十年頓在甚處前時欲追記髣髴第以歐陽不當謂之本義若論本義何嘗如此費辭説且如闗雎云視其居則常有别此一叚却是為先儒之説所亂若在本義不應爾又云以其有不妬忌之行而左右樂助其事又云能如此則宜有琴瑟鐘鼓以友樂之此皆支蔓語如引太史公周道缺而闗雎作又不然當時三家説詩各有師承今齊韓之詩字與義多不同毛公為趙人未必不出於韓詩太史公所引者乃是一家之説豈可便以此為定説古文尚書與子長並出今所引者非古文如所謂祖飢惟刑之謐此當有来處非口口傳授之失也則闗雎自不當據一家為説又如卷耳云因其勤勞而宴犒之又樛木云不嫉妬則妾無怨曠又兎罝以言周南之君列其武夫以為守禦此皆贅辭㫁然非本義如漢廣汝墳意義全失麟之趾只是周南之人目之所見如公子者乃人中麒麟故以此引譬此在六詩為比比則有義興則無義可尋也麟之趾乃以比公子于嗟麟兮此歎美之辭二章三章只是説麟已説趾又須説一件乃為角大序所謂言之不足故嗟歎之嗟歎之不足故永歌之所以一篇而三致意焉今乃云以蹄角自衛如我國君以仁徳為國猶須公族相輔衛爾如此説詩謂之本義可乎孟子謂固哉高叟之為詩如孟子見得本義甚曉然文中子以為詩者民之情性孟子謂詩亡然後春秋作人之情性不應亡使孟子復出必從斯言某每有胷臆之説文潜多以為然其次則吾兄自從去家鄉他人之前更不應及此一見棄去勿以視人也
  與范國録元卿
  某老去無他念惟讀書縁想過如廿年前時不候杯飯足不管他兒女之累但見空屋數椽去城稍逺便可讀書得一日無雜念對書案謂之實歴日子囘視五十年所得實歴為幾許文字如河山無終窮非悠悠者所可到前時得官本楚詞愛之不去手離騷加盤誥此非他作所能亂也所謂一篇而三致意便是古詩體一夕讀周頌不覺天明箋註不曉古人作文字心曲却把作文字説將去取周頌一二篇除了註脚空江好夕琅琅誦一遭使靈均聽之安得不解脫也
  與樊憲茂實
  某比縁聚徒逺出二十里伏䝉頒示御書新刻跪受震恐仰惟名世鉅公遭逄聖奬而有此昭囘之賜且使蓽門圭竇者亦得以與沾丐之餘豈為文雅治郡欲令諸生一變齊魯之習故有是寵分邪未即隨例走黄堂率爾叙謝不任凌悚
  與宋提舉去葉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謂彼處有黍離離然彼處又有稷其苗勃然矣如某在斯某在斯某人在斯為甲也某人在斯為乙也如冽彼下泉浸彼苞蕭所指為兩處若謂彼黍離離乃彼稷之苗即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説不行苗之與穗非目中同時所見者不應説彼黍離離乃彼稷之苗又彼黍離離乃彼稷之穗以此知非一時目中所見自曉然也十五國風如周南之國召南之國盖自周召以南之國如江漢汝墳小國何數其風土所有之詩并見之二南則詩之萌芽楚人為得之又一變而為離騷耳如氓之一詩盖出於詩人所傷六禮不明不待媒妁而自相通有如此已甚者送子涉淇至于頓丘淇水也頓丘地名二章乗彼峗垣以望復闗前章謂淇謂頓丘皆指所經歴之地即復闗為處所無可疑如升彼虚矣以望楚矣乗彼峗垣以望復闗乃叙所以未乗峗垣之時不見復闗即戚嗟出涕今乗峗垣已見復闗矣乃笑語自若也又叙笑語之意為爾卜爾筮體無咎言以爾車来以我賄遷第三章謂士之躭兮猶可説也女之躭兮不可説也此詩人叙述無可疑者
  與鄭編修漁仲
  石室料理稍稍就緒但公道難行日有齟齬三兩年間無逺近笑罵今年来何止笑罵某每度與人不相闗自反已久而怨者益衆從此至老死無憾也六兄去吾聖人千餘歳得不傳之學夫子三四十年足跡半天下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於討論之後僅無一人知制作大意某前數年間夾漈有説便心開目明第恨無成書可驗耳比日仲友兄弟相聚亦許就兄處逐項借出某愚且顓年歳間須見次第想兄不於某吝其傳也示喻石鼓刻己釋然前輩所作大率無據某聞䆳師喜蓄圖書六兄為此物一行而傳聞者遷就其説吾曹門户絶無人六兄當為天下倡毋重他人疑心焉二姪謹畏可喜惕前時習懶今亦稍入繩墨然所見俱不俗要之當有所至某近来選數人逐畨講禮書到樂記中庸却自為開釋此數篇似董仲舒所作與大序繫辭相為表裡耳古文書亦易得汲冡書只少馮一本倅㕔抄未足併約月末間納去
  與丘左司文昭
  某違離之久耿耿不去心涉秋多暑不審愒茇長道台候何似某不謂夾漈六兄僅至此海内所同惜執事綢繆骨肉之交惟夾漈為當之公侯胷中如空谷何物着不去然相看到頭白者今為幾人乃朋友一闕失何可復得之寢門之慟今已數月一歴丘隴哭之如新䘮奈何奈何古者置朋友於大倫五者之間是其情好當如父父子子兄兄弟弟今人豈復知有此傳聞昨者隨柩来服以緦此唯酌其情之所安者為之末縁一弔令人不滿心某每讀書見古人中有是事且至涕下固當以此授之後来者使視公侯無愧色乃可爾宿草未除當一見若斧者併以觀禮焉言之於邑
  與陳循州體仁
  説詩兩項善哉善哉此為第一義也六籍闕落惟此為完書縁三家以已見談詩有牽泥不通處所以去人情為甚逺某嘗向人説讀風詩不解芣苢讀雅詩不解鶴鳴此為無得於詩者才見二詩的然如是則三百篇之義不費辭説反覆来㫖有戚戚然於予心者故因以及之然吾人如此説詩却恐門外草深三尺也
  龜嶼墳亭前時一寓目知兄苦心畢力為此舉未定數椽之居而新壟乃爾賢者所為衆人固不識深欲書此事至竟以所取之名未甚稳若名之可言此但數百字一日即辦耳兄之長才治一郡有餘力不知者以兄為好生事願兄作郡使有實惠及人若南来者稱道不絶口即三十年之末交同受此沾丐也最不可飲酒聚食客如衲僧行却携數卷之書以自隨此為却瘴第一法也藥方無出此臨發程更須箋註一上乃可耳
  與陳侍郎季若
  竊聞提宫以一疾遂不起痛甚奈何傳説不真未敢即遣䟽今已數月猶以為不然續得曲折於潮南傅史君捉筆酸愴不知侍郎何以堪忍痛甚奈何二十年中侍郎有此賢兄每来書其中多警語必携出同㸔一過道由合沙尚幸一再見之凶問歴耳唯有悲切提宫曩昔本無宦情龍光所及為千載一日此在侍郎差為滿意事也鴒原已矣傷涕何及某年過五十或可以斗粟平生寒苦相倚依有如吾伯兄且不得共此斗粟乃知提宫生前得一命在今日為無可憾者椎牛於墓下不如斗粟可以相及言之涕下辱侍郎他時有見母之寵因不覺及此以其念吾伯兄知侍郎所以愛兄者何有窮已也遣䟽稍濡滯得不以此為讓幸甚
  與鍾離守
  伯兄生長閭巷本無可述惟謹身節用以全庶人之孝其措心不欺出語不雜閭巷逺近稱為長者同此宇宙五十餘年未嘗有惡聲一到耳以故托友人龔實之畧書歳月至於言行可以為一家教戒則自書之前時得南海所寄来似於某稍假借又未敢鐫出辱誨函稠㳫之問惟知竦矍
  䝉示下林處士省劄録白本此為明時甚盛之舉非史君貪賢嗜徳即希代之寶何從發露然於今為三聘矣古人賢者未嘗以不仕為高夫子所謂長㓜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夫子此語實無滲漏自古隐者知此説為未盡欲潔其身而亂大倫此道之所以不明也萍齋於二千石為舊交在某分亦不薄州郡致羔雁敦迫上道某亦欲以一紙趣李拾遺行矣
  與泉州李倅迂仲之弟
  承見寄論語一編某三十年来為徒友所困亦稍稍見得古人大體乃知儒釋之分若青天白晝退之於釋氏無所見止是見得名教中要當如此耳論語問答未嘗放開至如子思孟子便説出許多夫子嘗謂吾無隐乎爾此必非同堂合席之語夫子呼曽子而告之以吾道一以貫之乃知他人未可與聞此耳近時説論語大率會儒釋於一條不知聖人一出語無非日用飲食之事門人弟子得之知所謂有始有卒者在此耳某嘗㸔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盖真實見得如此是太虚中有此易簡之理論語問答乃因事逐旋説出若見得太虚中真實有此理即論語乃其注脚耳今人讀亞飯干適楚三飯繚適蔡四飯缺適秦鼓方叔入於河播鼗武入於漢少師陽擊磬襄入於海豈不甚曉然不到錯了本文本意却不知吾道一以貫之何嘗是兩様説話若俱從太虚中抽出不應有一叚難説一叚易曉如子路問死子曰未知生焉知死子路發此問要是羣居中無人問到此夫子所答六字只可作六字㸔添他一字脚不得乃知聖人所答如此無滲漏自是大人氣象如羣兒聽大父王大父説話必不支離及他語也又如願聞子之志此為卒然之問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此又見得大人無滲漏處某已畧窺髙明之學自是一家然似欲通儒釋為一條某之所見偶不如是又不敢不以告也
  與楊次山龜山之孫
  某授徒三十年不過為場屋舉子之習學問一事雖稍涉其涯而所以作語及所以傳授於人唯是一律豈敢輙出塲屋繩尺之外也某年近二十未知龜山所以遺後来者為何書及隨計走都下此説一歴耳又二三年中乃得之是時有周先生尹先生諄諄然八九十歳人乃文靖公一輩流也王信伯得之於龜山施廷先得之於信伯廷先吾友也廷先每説洞庭之野有一人吾所畏當買舟同一見之不及見此人廷先乃吾亡友方正字次雲之友某以次雲六兄之故遂定交某㓜歳聞李太白石曼卿之為人即踊躍道其事又初讀晉書見一様人物如寒蟬孤潔不入俗調此心甚樂之一日對次雲説古人如此終是不俗六兄云此數人孔子之門恐一日着脚不定某乃悟夫子之門為人物凖的千歳人物要得入此窠様中乃為無愧耳惜哉千歳而上有多少豪傑可以共學入道者恨不令聞此語陳寔管寧元徳秀姿禀如許數百年中乃一見又却不聞道此為大可惜龜山先生有一徒弟在永嘉不知其存否一在三衢即徐成叟某舊識之前日過三衢已八十餘從前不應舉不應舉一件自是難學近日龜山遺書又益出吾子求之有餘師乃至逺逺以書来此數年来朋友凋落而某為獨存某方深憂聞見有所未至則無所參質得吾友一紙書此心耿耿恨不得一相面以畢此説耳承所問數條豈敢有所愛試道一二吾友幸擇之學而時習之不亦説乎時習如車輪運轉時此尚未見得如何纔頃刻推不去便覺得前者為説之義起居語黙運轉不停此為時習纔一失節則餒矣乃知不餒即為説一以貫之此是夫子説向曽子以曽子窮理至此夫子故以是告之曽子出門人問之是門人未知所謂故曽子告之以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云者謂夫子之道乃如是忠恕有足者皆可至也非是以忠恕説一以貫之忠恕違道不逺要當如是發語耳致知格物致知是初學第一件不當求之太深今以日用件件求之求之不已則察乎天地古人之所言皆求之日用日用是根株文字是注脚須見得日用處注脚自可曉所問數條不出此有所未盡更勞嗣音判院丈不敢上狀此為龜山先生文靖公之愛子龜山之學海内沾受公之難老後来所願也
  與陳伯夀
  久欲作伯夀書為不忍發語此心愧負如或墜失先大夫於宇宙中為第一流輩以特立孤處不容於讒惎者之列及公論一開死者不可作言之涕下奈何奈何先大夫甞語人我與謙之未相靣已定交於文墨中悠悠海内知我者少此念一歴心酸痛何已異時伯夀纔數歳不獲以尺紙道悲甚之意嘗欲一出永嘉以斗酒敬酹國子先生之墳經歴家艱埋伏丘壟過十年如轉臂許老矣無他念不知更可哭之荒榛野草之旁否得書聞欲逺逺一来甚善不料得尊夫人能為此數月割遣否惠然肯来當不出仲月及秋而還亦不至多時客食耳如或牽掣不果来劉司户復之不出一二月到永嘉便到先大夫墓下以某故於伯夀無隐情此為屋下人若朝夕從之游頗好耳
  與盧仲蒼
  陳寺丞館地恐不可就聞破頭便作啓事見之此為大不着題大凡舉措須當愛重賣不得貨自在豈可有此忙廹氣象邪此五十年布衣受用不可不使仲蒼知之侍郎周丈不知曽見之否此為海内第一流也令人起敬每見説歸去即閉門定坐恐時官亦無縁相見得司業劉丈書聞得早晩来青原見周丈此為壁立者他人無凑泊處若携書見之便不直一錢劉丈文字只要得不求者與之求者定不與某於劉丈事契為不薄每諳其為人恐仲蒼不知此故悉言之仕宦只是静退不求知不求知之中又刻意讀書此即未可量一分一寸皆有定分决非人力所可到
  與林晉仲
  人生一世稍稍如所欲便可做得數件好事不然讀盡天下書亦是生来分得此劵不謾過此一生也前不到村後不到店乃是倀然而活者某老矣所志願在讀書不當如此擾擾過却白日偶聞有説海中一山名眉洲隔岸視之約五七里許一水可到此洲乃合兩山蜿蜒之狀有千家無一人讀書亦有田數十頃可耕可食魚米極易辦可以卜室讀書隔絶人世無賔客書尺之擾島居之樂惟某為知之
  與鄭耕老
  聞令弟竟止此為之傷涕累日相去小逺未及拊棺一哭之當候湘鄉還時併一往耳此郎根質大好去歳數月留此羣居者未嘗見其解衣惰容遣訃及門各各傷惜之近時人於父子兄弟之恩或甚薄死者肉未及寒乃投之烈熖中初不以為意古来極刑不得葬乃如此習俗移人不自覺知此一件千萬痛思之墓田有近傍處作一小坎所費甚不多如棺柩易朽亦自見不得只是聚薪一火時無以為心目耳俗人多以其無後自不當作墳墓殤子何嘗不以墓祭之蓋古人送終之義甚不草草也
  與林之美
  金山草堂一件懸心廿年無力及此不謂晚歳見此稱心事然此意自某發之摩挲好石自不當後從今到白頭稍稍能拄杖即年歳常輟數月相伴在金山以来寄為終焉之想以金山為汗漫之逰他日兒童問我者所謂蒲弄林六翁即我已摩挲之意稍發露兄以為何如蒲弄之役千端萬的而丘嫂者指此為東蕭扶犂之處不知公去乃不知吾人欲為扶犂兒何可得也世間惟有榮辱毁譽所不到處為建徳之國客来燒芋客未去當烹魚酌酒客未飽又燒芋且不怕他道是過當費了官物也相聚纔三十左右今五十矣要他富貴是何時惟一日享得一日快活無事為吾人實歴處此意皎皎也遣来精甚之米當以給祭者不止於口腹耳榖叔歸料須一出見之不然當令賢郎一来此豈可放慢至如許也歳寒相聚湘鄉揭陽已㝠漠眼前所有唯此翁耳
  與林元美
  忽聞朱簡叔僅止是為之痛懐簡叔為人襟抱無塵雜世間百事過而不留安得如此等人近来甚欲得與之欵曲説話又見其多病空華過眼不可把翫令人痛心吾弟一生敬慕之何以措情奈之何昔人謂四海之内皆兄弟不知海内悠悠所謂兄弟者比天倫為最狹或累數百千年不可求或偶然一二數耳若闕了直是無尋訪處也某即欲還東井雨中不欲出次日聞莫給事旦夕過此須少候之人事煙綿無休歇時可是悶人小子輩欲整葺數椽之屋云是過一春遇水潦即前叚屋子亦自立不住百刻中得過半對書巻有時杯飯且放過如何得心情及此事東井一出太多時了此一件即過去學可為道意空山聽雨是人生如意事聽雨須是空山破寺中可以燒生柴近得一二種好芋城中不是燒芋處
  與東之
  司户兄葬事在甚時欲於墓傍穿一穴此説極當周人族墳墓只是要人心稍安稳此外不須問也儒者亦須自見得如此委巷之人不通今古便事事聽人説何嘗自有見處何處日者不説一邊話何處士大夫不道他曉得風水至竟無一著實處吕伯恭辦喪葬一切如禮經除朝夕奠之外無一事不焚紙錢盖其自信如此耳平時交遊零落無幾人生不堪把翫言之悽愴賔之無疾而死士大夫寃惜之此兩叚葬事若掩土可以及此亦稍稍滿一念第以許多時求去去未得纔蹉過此一事寒烟宿草如何過日也
  科塲又參差此不可曉此一件惟三折肱者得之為甚審若歸咎平時所習欲改絃易調即去此愈逺矣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西軒及方正字一生來不知有舉子調度亦只三十以前隨例取科名此等人物數千百年偶一出胷中所存豈直為一第輕重耶比已遣人去乞祠恐必可以出嶺往来山中親舊時相從此等樂事在人間為第一但有杯飯可以過殘年此外何求也
  示成季
  百家詩抹一過只有孟浩然詩踏著實地謝𤣥暉陶元亮輩中人名不虚得也怪見杜子美每每起敬子美豈下人者如孟東野劉賔客韓桞數家又如韋蘇州劉長卿等輩皆不在百家數中却别有説




  艾軒集卷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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