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史館記
子問居長洲之甫里,余女弟婿也。余時過之,泛舟吳淞江,遊白蓮寺,憩安隱堂,想天隨先生之高風,相與慨然太息。而子問必挾《史記》以行。余少好是書,以為自班孟堅已不能盡知之矣。獨子問以余言為然。間歲不見,見必問《史記》,語不及他也。會其堂毀,新作精舍,名曰「花史館」,蓋植四時花木於庭,而庋《史記》於室,日諷誦其中,謂人生如是足矣,當無營於世也。
夫四時之花木,在於天地運轉,古今代謝之中,其漸積豈有異哉?人於天地間,獨患其不能在事之外,而不知止耳。靜而處其外,視天地間萬事,如庭中之花,開謝於吾前而已矣。自黃帝迄於太初,上下二千餘年,吾靜而觀之,豈不猶四時之花也哉?吾與子問所共者,百年而已。百年之內,視二千餘年,不啻一瞬,而以其身為己有,營營而不知止,又安能觀世如史,觀史如花也哉?余與子問言及此,抑亦進於史矣。遂書之以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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