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溪林下偶談 (四庫全書本)/全覽

荆溪林下偶談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九
  荆溪林下偶談     詩文評類
  提要
  等謹案荆溪林下偶談四巻不著撰人名氏以所載文字好罵一條知其姓呉書中推重葉適不一而足姚士粦䟦謂以水心集考之惟有即事兼謝呉民表宣義詩六首及答呉明輔一書不知即其人否案元無名氏南溪詩話引此書一條稱為吳子良荆溪林下偶談又陳櫟勤有堂隨録曰陳筠窻名耆卿字夀老呉荆溪名子良字明輔二人皆宗水心為文然則此書確為子良作矣子良臨海人寶慶二年進士官至湖南運使太府少卿别著有荆溪集今已佚惟陳景沂全芳備祖前集載其葵花一絶句此書皆其論詩評文之語所見頗多精確所記葉適作徐道暉墓志王木叔詩序劉潛夫詩巻䟦皆有不取晩唐之説盖其暮年自悔之論獨詳録之其識髙于當時諸人逺矣舊本八巻此本四巻姚士粦所合併也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荆溪林下偶談巻一
  宋 呉子良 撰
  退之原性
  退之既以仁義禮智信言性則不當立三品之論今别為三品而以三品之下者為惡則是仁義禮智信亦可謂之惡歟其言之自相牴牾如此又曰上者可學下者可制而品則孔子謂不移也夫孔子所謂下愚不移者謂其自暴自棄者爾若下者可制則不得謂之自暴自棄亦不得謂之不移也無乃亦與孔子之言異乎
  退之作墓銘
  曽子固云銘誌義近於史而亦有與史異者葢史於善惡無不書而銘特古之人有功績材行志義之美者懼後世不知則必銘而見之或存於廟或置於墓一也吾觀退之作王適墓銘載娶侯高女一事幾二百言此豈足示後耶然退之作銘數十時亦有諷有勸諒非特虗美而已題歐陽詹哀辭謂古之道不茍毁譽於人則吾之為斯文皆有實也史稱劉义者持去退之金數斤曰此䛕墓中人而得之者不如與劉君為夀以退之剛直不肯䛕生人以取富貴乃能䛕墓中人而得金耶獨其與王用作神道碑所得鞍馬白玉帶葢表而後受退之於此固未能免俗然他無所見也义小人欲奪金而設辭耳
  柳子厚龍城録
  舊唐史譏退之為羅池廟碑以實柳人之妄然余按龍城録云羅池北龍城勝地也役者得白石上微辨刻書云龍城柳神所守驅厲鬼山左首福土氓制九醜予得之不詳其理持欲隠余於斯歟審如是則碑中所載子厚告其部将等云云未必皆柳人之妄而詩所謂驅厲鬼兮山之左豈亦用石刻語耶然子厚甞曰聖人之道不窮異以為神不援天以為髙其月令論㫁刑論天説䄍説非國語等篇皆此意而龍城録乃多眩怪不經又何也
  文字序語結語
  尚書諸序初總為一篇毛詩序亦然史記有自序西漢書揚雄傳通載法言諸序放此也其曰作五帝本紀第一作夏本紀第二譔學行譔吾子之類與作堯典作舜典之義同葢序語也韓退之原鬼篇末亦云作原鬼晦菴考異謂古書篇題多在後荀子諸賦是也但此篇前既有題不應復出以愚觀之此乃結語非篇題也其文意以為適丁民有物怪之時故作原鬼以明之如史記河渠書末云余從負薪塞宣房悲瓠子之詩而作河渠書退之正祖此又送竇平序末亦云昌黎韓愈嘉趙南海之能得人壯從事之答於知巳不惮行於逺也又樂貽周之愛其族叔父能合文辭以寵榮之作送竇從事少府平序後人㳂襲者甚多如李習之髙愍女碑云余既悲而嘉之於是作髙愍女碑杜牧原十六衛云作原十六衛賈同責荀云故作責荀以示来者孫復儒辱云故作儒辱荆公閔習云作閔習豈皆篇題之謂哉
  白虎通司空觧
  白虎通云司空主土不言土言空者謂空尚主之何况於實以微見著也漢儒之謬如此可發千載之一笑
  鳩杖
  蔣考叔天台人名鶚甞著蒙齋門人録内載漢用鳩杖事舉風俗通云俗説髙祖與項羽戰於京索間遁於薄中羽追求之時鳩鳴其上追之者以為必無人遂脱及即位異此鳩故作鳩杖以扶老愚謂俗説恐未必然按後漢禮儀志云仲秋之月縣道皆按户比民年始七十者授之以玉杖餔之糜粥八十九十禮有加賜玉杖長尺端以鳩鳥為飾鳩者不噎之鳥也欲老人不噎
  王介甫初字介卿
  王深甫集有臨河寄介卿詩曽南豐集亦有寄王介卿詩能改齋漫録載南豐懐友篇葢集中所遺者其篇末作懐友書兩通一自藏一納介卿家
  孟郊年四十六登第
  東野墓誌云年幾五十始以尊夫人之命来集京師從進士試既得即去史云年五十得進士第樊汝霖云時郊年五十四三説不同按唐登科記郊登第在貞元十二年李程榜又按墓誌郊死於元和九年年六十四自元和元年逆數而上至貞元十二年凡十九年矣郊登第當是年四十六又退之薦士詩酸寒溧陽尉五十幾何耄葢郊登第四年方調溧陽尉也誌謂之幾五十是矣史與樊説失之然郊集中有落第詩再下第詩又有下第東南行及下第東歸留别長安知巳等詩則郊前此嘗累舉京師矣今誌謂之年幾五十始以尊夫人之命来集京師又何也
  文選君子行
  文選樂府四首稱古辭不知作者姓氏然君子行李善本無之此篇載於曹子建集意即子建作也
  曹鄴謝逸詩
  曹鄴讀李斯傳詩云一車致三轂本圗行地速不知駕馭難舉足成顚覆欺暗尚不然欺明當自戮難將一人手掩得天下目不見三尺墳雲陽艸中緑姚鉉文粹只摘取四句一篇之精英盡矣文鑑載謝逸閨恨詩亦止六韻削去曼語一歸之正便靄然有行露之風此亦編集文字之一法也
  郡丞之謂守丞
  陳勝傳陳守令皆不在獨守丞與戰譙門中師古曰郡丞之居守者一曰郡守之丞
  拜禹言
  貞元十五年六月二十九日隴西李翺敬拜禹之堂下自賓階升北面立弗敢嘆弗敢祈退降復敬再拜笑而歸且歌曰惟天地之無窮哀人生之長勤徃者余弗及来者余弗聞已而已而此李翺拜禹言見集中姚鉉取之於文粹所歌即屈原逺㳺中語也葢與接輿楊朱唐衢韓愈同意可悲矣
  韓柳文法祖史記
  退之獲麟解云角者吾知其為牛鬛者吾知其為馬犬豕豺狼麋鹿吾知其為犬豕豺狼麋鹿也惟麟也不可知句法葢祖史記老子傳云孔子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獸吾知其能走魚吾知其能㳺走者可以為罔游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罾至於龍吾不知其乗風雲而上天子厚游黄溪記云北之晋西適豳東極吳南至楚越之交其間名山水而州者以百數永最善環永之治百里北至於浯溪西至於溪之源南至於瀧泉東至於黄溪東屯其間名山水而村者以百數黄溪最善句法亦祖史記西南夷傳西南夷君長以什數夜郎最大自滇以北君長以什數邛都最大
  後山簡齋詩
  後山詩俗子推不去可人費招呼氣象淺露絶少含蓄陳簡齋又模而衍之曰俗子令我病紛然来座隅賢士費懐思不受折簡呼可謂短於識而拙於才者也
  黄亢臨水詩
  文鑑載黄亢臨水詩云去年昨日水今日到何處葢蹈襲杜牧題安州浮雲寺樓寄湖州張郎中云當時樓下水今日到何䖏
  呂東莱詩
  東萊先生送宋子華通判長沙詩云木脱獻羣峯雲生失前浦葢用荆公暮林揺落獻羣峯朩落崗巒因自獻少陵歸雲擁樹失山村之語
  東坡于湖詩
  東坡大風留金山兩日云塔上一鈴獨自語明日顚風當斷渡于湖詩云塔上一鈴語湖頭三日風用坡語也
  杜子美錢詩
  錢起云山来指樵火峯去惜花林不若子美云青惜峯巒過黄知橘柚来
  退之詩善形容
  退之贈無夲詩有云風蟬碎錦纈緑池垤菡蓞英芝擢荒榛孤翮起連菼醉贈張徹云君詩多態度藹藹春空雲東野動驚俗天葩吐竒芬張籍學古淡軒昻避雞羣至論李杜則云想當施手時巨刃磨天揚垠厓劃崩豁乾坤擺雷硠其形容諸人之詩亦可謂竒巧矣
  岑參詩
  岑參詩来亦一布衣去亦一布衣羞見關門吏還從舊路歸于武陵祖其語意云猶為布衣客羞入故闗中賈島亦云有恥長為客無成又入闗唐詩人類多哀窮悼屈之語通塞命也世間冠佩煌煌如坐塗炭可羞者多矣為布衣何可羞耶
  山谷詩意與退之同
  韓退之病中贈張十八詩意竒語雄序其與藉談辨有云吾欲盈其氣不令見麾幢牛羊滿田野解斾束空杠云云廽軍與角逐斫樹收窮龎後山谷次韻荅薛樂道云薛侯筆如椽峥嶸来索敵出門决一戰不見旗鼓迹令嚴初不動帳下聞吹笛乍奔水上軍拔幟入趙壁長驅劇崩摧百萬俱辟易正與退之詩意同才力殆不相下也
  左經臣詩
  左緯字經臣黄巖人能詩陳了翁嘗喜其一别又經無數日百年能得幾多時之句以為非特辭意清逸可翫味也老於世幻逝景迅速讀之能無警乎然此乃古人已道之句耳戴叔倫寄朱山人云此别又萬里少年能幾時杜荀鶴送人游江南云能禁幾度别即到白頭時魏野寄唐異云能銷幾度别便是一生休但經臣語尤婉而不迫爾
  山谷詩與杜牧鄭谷同意
  張祜有句云故國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以此得名故杜牧云可憐故國三千里虚唱宫詞滿後宫鄭谷亦云張生有國三千里知者惟應杜紫㣲秦少游有詞云醉臥古藤隂下故山谷云少游醉卧古藤下誰與愁眉唱一盃解作江南㫁腸句只今惟有賀方囬正與杜鄭語意同
  王季友詩
  唐王季友觀于舍人壁畫山水詩云野人宿在人家少朝見此山謂山曉半壁仍棲嶺上雲開簾放出湖中鳥獨坐長松是阿誰再三招手起来遲于公大笑向子說小弟丹青能爾為語意淺陋類兒童幼學者山谷題鄭防畫夾云恵崇煙雨歸鴈坐我瀟湘洞庭欲換扁舟歸去故人言是丹青大略與季友相類然語簡趣逺工於季友百倍矣
  江文通
  能改齋漫録云江文通擬湯休詩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来葢用魏文帝秋胡行云朝與佳人期日夕殊不来梁武帝鼔角吹横曲云日落登雍䑓佳人殊未来梁沈約洛陽道云佳人殊未来日暮空徙倚二人所用又襲江也余謂江不但用魏文語後之襲江亦非止此二人淮南小山招隠士云王孫遊兮不歸春艸生兮萋萋陸士衡擬庭中有竒樹云芳艸乆巳茂佳人竟不歸即招隠語也謝靈運詩圓景早巳滿佳人殊未適葢又祖士衡而江則兼用陸謝及魏文語也其後唐韋莊章䑓夜思云芳艸巳云暮故人殊未来寇莱公楚江夜懐云明月夜還滿故人秋未来無非蹈襲前語而視陸謝則又絶類矣
  栁子厚祭呂衡州文
  栁子厚祭吕衡州文云嗚呼化光今復何為乎止乎行乎昧乎明乎豈蕩為太空與化無竆乎將結為光耀以助臨照乎豈為雨為露以澤下土乎將為雷為霆以泄怨怒乎豈為鳳為麟為景星為慶雲以寓其神乎將為金為錫為圭為璧以栖其魄乎豈復為賢人以續其志將奮為神明以遂其義乎後秦少游弔鎛鍾文全放此云嗚呼鍾乎今焉在乎豈復為激宫流羽以嗣其故乎將憑化而遷改易制以周於用乎豈為錢為鎛為銍為釡以供耕稼之職將為鼎鼐以效烹餁之功乎豈為浮圖老子之像巍然瞻仰於緇素乎豈為麟趾褭蹄之形翕然為玩於邦國乎豈為干越之劔氣如虹霓掃除妖氛於指顧之間乎將為百錬之鑑湛如止水别妍醜於高堂之上乎然子厚又放楚辭卜居篇耳
  飲墨
  俚俗謂不能文者為胷中無墨葢亦有據通典載北齊策秀才書有濫劣者飲墨水一升東坡監試呈諸試官云麻衣如再着墨水眞可飲山谷次韻楊明叔云睥睨紈袴兒可飲三斗墨又題子瞻畫竹石云東坡老人翰林翁醉時吐出胸中墨唐王勃屬文初不精思先磨墨汁數升酣飲引被覆面卧及寤援筆成篇不改一字人謂勃為腹稿
  食酒
  飲酒謂之食酒于定國傳定國食酒至數石不亂如淳曰食酒猶言喜酒師古曰若依如氏之說食字當音嗜此說非也食酒者謂能多飲費盡其酒猶云食言焉今流俗書輒改食字作飲字失其眞也然食酒至數石不亂可謂善飲古今所罕有也栁子厚序飲亦云吾病痞不能食酒至是醉焉
  蒲禹卿諌蜀王衍幸秦
  蜀王衍荒淫惑於宦人王承休遂决秦州之幸詔下中外切諌母后泣而止之以至絶食衍皆不從前秦州節度判官蒲禹卿叩馬泣血上表累千五百餘言且曰望陛下以名教而自節以禮樂而自防循道徳之規受師傅之訓知社稷之不易想稼穡之最難惜髙祖之基扃似太宗之臨御賢賢易色孜孜為心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用聴五音而受諌以三鏡而照懐少止息於諸處林亭多看覧於前王書史别修上徳用卜逺圖莫遣色荒勿令酒惑常親政事勿恣閒遊又曰陛下與唐主方申歡好信幣交馳但慮聞道聖駕親行别懐疑忌其或専差使命請陛下境上會盟未審聖躬去與不去又曰陛下纂承以来率意頻離宫闕勞心費力有何所為此際依然整蹕又擬逺别宸宫昔秦王之鑾駕不回煬帝之龍舟不返又曰忍教置却宗祧言將道斷使蒸民以何托令慈母以何辜若不慮於危亡但恐乖於仁孝又曰劉禪俄降於鄧艾李勢遽歸於桓温皆為不取直言不恤政事不信王道不念生靈以至國人之心無一可保山河之險無一可憑衍竟不從行至緜谷唐師巳入其境狼狽而歸遂降魏王繼岌當五代時忠義之士落落如辰星歐公作史嘗有五代無全人之嘆幸而有焉則又為之咨嗟嘆息反覆不置如蒲禹卿之忠諌非特蜀之所少亦天下之所希有也然史中曽不少見但云衍幸秦州羣臣切諌而巳豈歐公偶失此耶子於太平廣記得此事故表而出之
  東坡野歩詩
  司空圖有碁聲花院閉之句東坡喜之以為吾嘗獨遊五老峯入白鶴觀松隂滿地不見一人惟聞碁聲然後知此句之工也故作詩有云誰與碁者戸外履二不聞人聲時聞落子東莱野歩亦云幽人不可親碁聲時出户即此意也
  劉義落葉詩
  苕溪漁隐載劉義落葉詩云返蟻難尋穴歸禽易見巢黄巖左經臣亦有落葉詩禽巢先覺曉蟻穴未知霜意同而工又過之矣









  荆溪林下偶談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荆溪林下偶談巻二
  宋 呉子良 撰
  離騷名義
  太史公言離騷者遭憂也離訓遭騷訓憂屈原以此命名其文則賦也故班固藝文志有屈原賦二十五篇梁昭明集文選不併歸賦門而别名之曰騷後人沿襲皆以騷稱可謂無義篇題名義且不知况文乎
  冷齋誤載邵堯夫詩
  冷齋夜話云余客漳水見瑩中姪勝柔自九江來出詩示余曰仁者難逢思有常平居愼勿恃何妨争先世路機闗惡近後語言滋味長適口物多終作疾快心事過必為傷與其病後思良藥不若病前能自防余謂勝柔曰公痴叔詩如食鯽魚惟恐遭骨刺此詩邵堯夫作而冷齋誤以為瑩中或者瑩中手書此詩冷齋不知為堯夫作歟
  録囚
  世俗誤以録囚為慮囚按雋不疑傳毎行縣録囚徒還師古曰省録之知其情狀有寃滯與否今云慮囚本録音之去者耳音力具反而近俗訛其文遂為思慮之慮然則録誤為慮自唐巳然矣
  桃源
  淵明桃花源記初無仙語葢縁詩中有竒蹤隐五百一朝敞神界之句後人不審遂多以為仙如韓退之詩云神仙有無何𣺌茫桃源之說尤荒唐劉禹錫云仙家一出尋無踪至今流水山重重王維云初因避地去人間及至成仙遂不還又云重来遍是桃花水不下仙源何處尋王逢原亦云惟天地之茫茫兮故神仙之或容惟昔王之致治兮惡魅魑之人逢逮後世之陵夷兮固神鬼之爭雄此皆求之過也惟王荆公詩與東坡和桃源詩所言最為得實可以破千載之惑矣
  坡賦祖莊子
  莊子内篇徳充符云自其異者視之肝膽楚越也自其同者觀之萬物皆一也東坡赤壁賦云葢將自其變者觀之雖天地曽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羡乎葢用莊子語意
  文章縁起
  梁任昉有文章縁起一巻著秦漢以來文章名目之始按論之名起於秦漢以前荀子禮論樂論莊子齊物論愼到十二論吕不韋八覧六論是也至漢則有賈誼過秦論昉乃以王褒四子講徳論為始誤矣
  西山江西湖南之政
  西山初守泉南士民愛之如父母後帥隆興頗抑強扶弱謗譽幾相半改帥潭士民愛之復如泉南後西山退居書於冊云洪之政駁任氣為之也湘之政醇任理為之也若公可謂知過進徳者矣
  知文難
  栁子厚云夫文為之難知之愈難耳是知文之難甚於為文之難也葢世有能為文者其識見猶倚於一偏况不能為文者乎昌黎毛頴傳楊誨之猶大笑以為怪誨之葢與栁子厚交游號稍有才者也東坡謂南豐編太白集如贈懐素艸書歌并笑矣乎等篇非太白詩而濫與集中東萊編文鑑晦菴未以為然以諸有識者所見尚不同如此則俗人之論易為紛紛宜無足怪也故韓文公則為時人笑且排下筆稱意則人必怪之歐公作尹師魯墓銘則或以為疵繆歐公初取東坡則羣嘲聚罵者動滿千百而東坡亦言張文潜秦少游士之超軼絶塵者士駭所未聞不能無異同故紛紛之論亦嘗及吾與二子吾䇿之審矣士如良金美玉市有定價豈可以愛憎口舌貴賤之歟作太息一篇使秦少章藏於家三年然後出之葢三年後當論定也往時水心先生汲引後進如飢渇然自周南仲死文字之傳未有所屬晩得篔窻陳夀老即傾倒付囑之時士論猶未厭水心舉太息一篇為證且謂他日之論終當定於今日今纔十cq=968數年世上文字日益衰落而篔窻卓然為學者所宗則論定固無疑然水心之文世猶深知之者少則於篔窻之文宜亦未必盡知之也更一二百年後以俟作者然後論益定耳
  水心合銘陳同甫王道甫
  水心少與陳龍川游龍川才髙而學未粹氣豪而心未平水心毎以為然也作抱膝軒詩鐫誚規責切中其病是時水心初起而龍川巳有盛名龍川雖不樂亦不怒垂死猶托銘於水心曰銘或不信吾當虗空中與子辨故水心祭龍川文云子不余謬懸俾余銘且曰必信視我如生疇昔之言余豈敢苟哀哉此酒能復飲否水心旣嘗為銘而病耗失之後乃為集序精峭卓特歎其才不為世所知世所知者科目耳又謂同甫之學惟東萊知之晦菴不予又不能奪而予猶不曉皆所謂必信者後諸子再求銘水心遂以陳同甫王道甫合為一銘葢用太史公老子韓非及魯連鄒陽同傳之意老子非韓非之比然異端著書則同魯連非鄒陽之比然慷慨言事則同陳同甫之視王道甫雖差有髙下而有志復讎不畏權倖則同其言大義大慮大節以為春秋戰國之材無是稱揚同父至矣末後㣲寓抑揚其論尤正又與昌黎評柳子厚略相類水心於龍川自少至老自生至死只守一說而後軰不知本末或以為疑此要當為知者道也
  沙漲江合出宰相
  國史章得象傳閩中謡云南䑓江合出宰相至得象相時沙湧可渉台州舊有謡云下渡沙漲出宰相至謝子肅為相果驗
  為文須遇佳題伸直筆
  為文須遇佳題伸直筆不然則文雖工不足貴也今世以掌制為儒者至榮夫不能堪其任者固不足為榮矣就能堪其任而朝廷或繆於升黜不必遇佳題朝廷或牽於忌諱不能伸直筆則掌制乃儒者之至辱也開禧間廟堂欲以水心直北門水心辭不能且云某作一詔當用十日半月恐不及事葢是時國論巳非水心正慮墮此二者故設辭耳篔𥦗初入館史相極傾慕未幾意嚮不合語人曰陳夀老好一臺諌官只太執耳後又遣所親諭意欲以為權直學士院篔𥦗答云某不能以文字與人改不可為權直史聞之不樂篔𥦗遂乆不遷葢史當國凡代言者必進稿本史或手自塗抹或令館人刪改如辛卯火災陳立道卓艸罪巳求言詔有云朕為人子孫而不能保守宗廟為人父母而不能安全井邑儘有意味史惡其太直不用再具稿復不用至三具稿復不付出叩之則曰令敷文竄改矣敷文其子宅之也陳但飲氣而巳所謂儒者之至辱又不至於無佳題伸直筆而巳當時代言之人猶不自知恥可嘆也
  子美艸堂詩
  子美艸堂詩云舊犬喜我歸低徊入衣裾鄰舍喜我歸沽酒擕胡蘆大官喜我来遣騎問所須城郭喜我来賔客溢村墟葢用木蘭詩云爺娘聞女来出郭相扶將阿姊聞妹来當戸理紅粧小弟聞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但連用古人句亦不可為法也
  詩人以艸為諷
  自離騷以艸為諷諭詩人多效之者退之秋懐云白露下百艸蕭蘭共憔悴青青四墻下巳復生滿地樂天咸陽原上艸云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僧賛寧詩要路花争發閒門草易荒後山詩集牆頭霜下艸又作一畨新徐師川詩遍地閒花艸乗春傍路生意皆有所譏也
  曹緯詩
  杜詩冉冉征途間誰是長年者曹緯蹈襲之云為問征途間誰如此山者
  寛於一天下
  杜牧贈宣州元處士云蓬蒿三畝居寛於一天下潘興嗣逍遥亭詩用其語云寛於一天下原憲惟桑樞
  行色野色詩
  司馬池行色詩云冷於陂水淡於秋逺陌初窮見渡頭頼得丹青無畵處畫成應遣一生愁前軰稱之此詩惟第一句最有味范文正公野色詩非煙亦非霧⿱⿱映樓䑓白鳥忽㸃破夕陽還照開肯随芳艸歇疑逐逺帆来誰會山公意登髙醉始囘第二聮亦豈下於池詩乎此梅聖俞所謂狀難冩之景如在目前也
  四六與古文同一闗鍵
  本朝四六以歐公為第一蘇王次之然歐公本工時文早年所為四六見别集皆排比而綺靡自為古文後方一洗去遂與初作迥然不同他日見二蘇四六亦謂其不減古文葢四六與古文同一闗鍵也然二蘇四六尚議論有氣燄而荆公則以辭趣典雅為主能兼之者歐公耳水心於歐公四六暗誦如流而所作亦甚似之顧其簡淡朴素無一毫嫵媚之態行於自然無用事用句之癖尤世俗所難識也水心與篔𥦗論四六篔𥦗云歐做得五六分蘇四五分王三分水心笑曰歐更與饒一兩分可也水心見篔窗四六數篇如代謝希孟上錢相之類深歎賞之葢理趣深而光燄長以文人之華藻立儒者之典刑合歐蘇王為一家者也眞西山嘗謂余四六頗淡浄而有味余謝不敢當因言本得法於篔窗然才短終不能到也
  孔子問禮於老子
  孔子適周問禮於老子老子曰吾聞良賈深蔵若虛君子盛徳容貎若愚去子之虛氣與多慾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者若是而巳夫孔子以禮問耼則耼非不知禮者而耼之言如此亦豈非禮之意然而獨諱言禮顧以為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葢耼之於禮尚其意不尚其文然使文而可廢則意亦不能以獨立矣此老子鑑文之𡚁而矯枉過正之言也或謂有二老子絶滅禮樂之老子與孔子問禮之老子不同兼太史公老子傳多疑詞既稱莫知其所終又稱百六十餘嵗或二百餘嵗既稱太史儋即老子又稱非也世莫知其然否意者有二老子而太史公不能斷邪余謂老子所答問禮之言即是道徳五千言之㫖其論禮之意則是其廢禮之文則非耳太史公雖不能斷然亦卒㫁之曰老子隐君子也既曰隐則其年莫得詳亦宜矣且太史公去周近尚不能斷後二千餘年將何所據而斷耶
  二公不免於癡
  歐公記菱溪石慮後人取去則以劉氏子孫不能長有此石為戒東坡記四菩薩畫慮後人取去則既以父母感動人子而亦以廣明之賊不能全子孫而有此畫為戒以僕觀之石雖竒畫雖工要皆外物耳歐公之移置二石雖非取為巳有其為取一也東坡旣知捨此畫矣而猶汲汲恐他人之取其為不能捨亦一也石與畫自二公不能不戀戀而欲使他人不戀戀得乎中人以上不待戒中人以下茍萌貪心雖刑禍立至尚不知戒况身後盛衰乎且東坡之捨此畫者為父母也安知他人取之者不亦曰為父母乎然則二公之見猶不免於癡矣郁云米元章臨終焚所玩法書名畫即是此意
  𩶱
  台之諺稱水母以鰕為眼葢非虚語廣韻言𩶱即水母也以鰕為目
  文字有江湖之思
  文字有江湖之思起於楚辭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模想無窮之趣如在目前後人多倣之者杜子美云蒹葭離披去天水相與永意近似而語亦老陳止齋送葉正則赴呉幕云秋水能隔人白蘋况連空意尤逺而語加活水心送王成叟姪云林黄橘柚重渚白蒹葭輕意含蓄而語不費
  讀中興頌詩
  讀中興頌詩前後非一惟黄魯直潘大臨皆可為世主規鍳若張文濳之作雖無之可也陳去非篇末云小儒五載憂國淚杖藜今日溪水側欲搜竒句謝兩公風作浪湧空心惻葢當建炎亂離奔走之際猶庻幾少陵不忘君之意耳張安國篇末亦云北望神皋雙淚落只今何人老文學語亦頓挫含蓄然首句云錦綳兒啼思塞酥雖曰紀事其淫䙝亦甚矣首以淫䙝犯分之語似非臣子所宜言至於末句乃若愛君憂國者則吾未敢信也
  文有正氣素質
  文雖竒不可損正氣文雖工不可掩素質
  為文大槩有三
  為文大槩有三主之以理張之以氣束之以法
  前軰不肯妄改巳成文字
  前軰為文雖或為流俗嗤㸃然不肯輒輕改葢意趣規模巳定輕重抑揚已不茍難於遷就投合也歐公作范文正公神道碑載吕范交歡弭怨始末范公之子堯夫不樂欲刪改公不從堯夫竟自刪去一二處公謂蘇明允曰范公碑為其子弟擅於石本移動使人恨之荆公作錢公輔母墓銘錢以不載甲科通判出身及諸孫名欲有所増損荆公荅之甚詳大畧謂一甲科通判茍粗知為詞賦雖閭巷小人皆可以得之何足道哉故銘以謂閭巷之士以為夫人榮明天下有識者不以置悲歡榮辱於其心也七孫業文有可道固不宜略若皆兒童賢不肖未可知列之於義何當也又云鄙文自有意義不可改也宜以見還而别求能如足下意者為之耳東坡作王晋卿墨繪堂記内云鍾繇至以此嘔血發塚宋孝武王僧䖍至以此相忌桓𤣥之走舸王涯之複壁皆以兒戲害而國凶而身此留意之禍也王嫌所引用非美事請改之坡荅云不使則巳即不當改葢人情喜諛而多避忌雖范錢王聞人猶不免何怪流俗之紛紛乎而作者之文固不肯䛕固不肯避忌雖與范錢王厚善亦終不為改也水心作汪叅政勃墓誌有云佐右執政共持國論執政葢與秦檜同時者也汪之孫浙東憲綱不樂請改水心答云凡秦檜時執政某未有言其善者獨以先正厚徳故勉為此自謂巳極稱揚不知盛意猶未足也汪請益力終不從未幾水心死趙蹈中方刋文集未就門下有受汪囑者竟為除去佐佑執政四字碑本亦除之非水心意也水心答書惜不見集中退之云吾之為此文豈取其句讀不類於今者邪思古人而不得見學古道則欲兼通其詞通其詞者本志於古道者也古之道不茍毁譽於人則吾之為斯文皆有實也然則妄改以投合則失其實矣穆伯長貧甚為一僧寺記有賈人致白金求書姓名伯長擲金於地曰吾寧餓死終不以匪人汙吾文也夫求書姓名且不可而肯妄改以投合乎前古作者所為墓誌及他文後多收入史傳使當時茍務投合則巳不能自信豈能信世乎水心為篔窗集序末云趨舍一心之信否臧百世之公此二句最有味學文者宜思焉故凡欺誑以為文者文雖工必不傳也
  水心文不為無益之語
  自古文字如韓歐蘇猶間有無益之言如說酒說婦人或諧謔之類惟水心篇篇法言句句莊重
  水心文可資為史
  水心文本用編年法自淳熈後道學興廢立君用兵始末國勢汙隆君子小人離合消長歴歴可見後之為史者當資焉
  陳後山詩
  復齋漫録載陳後山詩云平生精力盡於詩葢出於温公上通鑑表臣之精力盡於此書之語予觀杜荀鶴贈山中詩友云平生心力盡於文亦恐其語偶同耳
  寇莱公詩
  莱公詩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横人謂其有宰相器然韋應物亦有野水無人舟自横之句豈亦便可擬其為宰相耶
  崑崙月窟東巉巖
  杜詩被堅執銳略西極崑崙月窟東巉巖崑崙月窟在西而謂之東何也前後註詩者皆不分曉解此義詩意葢謂魏將軍略地至西方之極而回顧崑崙月窟却在東也












  荆溪林下偶談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荆溪林下偶談巻三
  宋 呉子良 撰
  水心文不蹈襲
  水心與篔窗論文至夜半曰四十年前曽與吕丈説吕丈東莱也因問篔窗某文如何時案上置牡丹數瓶篔窗曰譬如此牡丹花他人只一種先生能數什百種葢極文章之變者水心曰此安敢當但譬之人家觴客或雖金銀噐照座然不免出於假借自家羅列僅甆缶瓦盃然却是自家物色水心葢謂不蹈襲前人耳甆瓦雖謙辭不蹈襲則實語也然蹈襲最難必有異禀絶識融會古今文字於胷中而灑然自出一機軸方可不然則雖臨紙雕鏤祇益為下耳韓昌黎為樊宗師墓誌言其所著述至多凡七十五巻又一千四十餘篇古未嘗有而不蹈襲前人一言一句又以為文從字順則樊之文亦髙矣然今傳於世者僅數篇皆艱澁幾不可句則所謂文從字順者安在此不可曉也
  退之慚筆
  王黄州以昌黎祭裴太常文甔石之儲常空於私室方丈之食毎盛於賔筵為慚筆葢不免類俳陳止齋亦以昌黎顔子不貳過論為慚筆葢不免有科舉氣余觀昌黎祭薛中丞文豈亦所謂慚筆者邪然顔子論乃少作不足怪二祭文皆為衆人作則稍屈筆力以略傍衆人意雖退之亦有不得巳焉耳
  水心文章之妙
  四時異景萬卉殊態乃見化工之妙肥瘠各稱妍淡曲盡乃見畫工之妙水心為諸人墓誌廊廟者赫奕州縣者艱勤經行者粹醇辭華者秀頴馳騁者竒崛隐遯者幽深抑鬱者悲愴隨其資質與之形貎可以見文章之妙
  歐公文林
  歐公凡遇後進投巻可采者悉録之為一冊名曰文林公為一世文宗於後進片言隻字乃珍重如此今人可以鍳矣
  東坡享文人之至樂
  王徳父名象祖臨海人早從丘宗卿入蜀有志義立學工古文晩為水心所知徳父嘗為余言自古享文人之至樂者莫如東坡在徐州作一黄鶴樓不自為記而使弟子由門人秦太虚為賦客陳無巳為銘但自袖手為詩而已有此弟有此門人有此客可以指呼如意而雄視百代文人至樂孰過於此余謂自古山水游觀之處遇名筆者已罕幸而遇則大者文一篇小者詩一聨而止耳未有同時三文而皆卓然可以傳不朽者坡之詩又未論也盛山十二詩唱者止如此和者固不能無優劣退之滕王閣記云文列三王之右與有榮焉此特退之謙辭如退之記固宜傳三王如勃之序雖載人口而綺麗卑弱乃爾其餘可知也以同時遇三文而皆可傳自古惟黄鶴樓耳
  水心能斷大事
  水心平生静重寡言有雅量喜愠不形於色然能斷大事紹熈末年光廟不過重華宫諌者盈庭中外洶洶未幾夀皇將大漸諸公計無所出水心時為司業御史黄公度使其婿太學生王棐仲温密問水心曰今若更不成服當何如水心曰如此却是獨夫也仲温歸以告黄公公大悟而内禪之議起於此
  晦翁斬大囚
  晦翁帥潭一日得趙丞相簡密報巳立嘉王為今上當首以經筵召公晦翁藏簡袖中竟入獄取大囚十八人立斬之纔畢而登極赦至
  劉正字不堦墀
  王叅預帥閩以貴倨御僚屬正字劉公朔時為福清宰初至以法不當堦墀令吏先白之叅預怒劉公𠉀客位連日不得見竟棄去曰吾不妨敎學子以活叅預使吏覘之則巳過大義渡矣不得已使吏挽回批報以省元特免堦墀他不為例劉公在福清毎出遇市巷小兒讀書者必下車問其讀何書為解說訓誨之市巷小兒皆相習為士而邑之士風特盛福清之政至今人稱之
  陳龍川省試
  陳龍川自大理獄出赴省試試出過陳止齋舉第一塲書義破止齋笑云又休了舉第二塲勉強行道大有功論破云天下豈有道外之功哉止齋笑云出門便見哉然此一句却有理又舉第三塲䇿起云天下大勢之所趨天地鬼神不能易而易之者人也止齋云此畨得了既而果中榜
  沙溪驛詩
  興化沙溪驛有詩題壁上云沙溪祗是舊沙溪今日重来路欲迷獨有暮鴉知我意白雲深處盡情啼不知何人作
  水心薦周南仲
  韓侂胄當國欲以水心直學士院艸用兵詔水心謝不能為四六易彦章見水心言院吏自有見成本子何難葢兒童之論非知水心者既而衛清叔被命艸詔云百年為墟誰任諸人之責一日縱敵遂貽數世之憂清叔見水心舉似誤以為墟為成墟水心問之衛惘然他日周南仲至水心謂清叔文字近頗長進然成墟字可疑南仲愕曰本為墟字何改也水心方知南仲實代作葢南仲其姻家也水心因薦南仲宜為文字官遂召試館職
  魁輔碑
  陳自强本太學服膺齋生既當國齋中為立碑刻魁輔二大字雷叅政孝友時為學官作記稱頌以諂之刻大字之下陳敗雷欲磨去以冺其迹諸生不從一日諸生赴公試雷遣人亟磨去之嘉定更化雷復顯用反攻他人為附韓而欲自表其非韓黨可嘆也
  詞人懐古思舊
  詞人即事睹景懐古思舊感慨悲吟情不能巳今舉其最工者如劉禹錫金陵詩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東邉舊時月夜深還過女牆來愚溪詩溪水悠悠春自来艸堂無主燕飛回隔簾惟見中庭艸一樹山榴依舊開又艸聖數行留斷壁木奴千樹屬隣家惟見里門通徳榜殘陽寂歴出樵車竇鞏南游詩傷心欲問前朝事惟見江流去不回日暮東風春艸緑鷓鴣飛上越王臺東坡昆陽城賦横門豁以四逹故道宛其未改彼野人之何知方傴僂而畦菜張安國題黄州東坡詩老仙騎鶴去穉子飯牛歌葢人巳逝而迹猶存迹雖存而景隨變古今詞云語言百出究其意趣大槩不越諸此而近世倣傚尤多遂成塵腐亦不足貴矣
  和平之言難工
  和平之言難工感慨之詞易好近世文人能兼之者惟歐陽公如吉州學記之類和平而工者也如豐樂亭記之類感慨而好者也然豐樂亭記意雖感慨辭猶和平至於蘇子美集序之類則純乎感慨矣乃若憤悶不平如王逢原悲傷無聊如邢居實則感慨而失之也
  陳簡齋詩
  簡齋之詩晚而工如木落太湖白梅開南紀明慷慨賦詩還自恨徘徊舒嘯却生哀山林有約吾當去天地無情子亦飢樓頭客子杪秋後日落君山元氣中世亂不妨松偃蹇村空更覺水潺湲皆佳句又有晩晴獨歩及題董宗禹園先志亭等古詩亦皆佳
  陳元為杜韓之先驅
  唐之古詩未有杜子美先有陳子昂唐之古文未有韓退之先有元次山陳元葢杜韓之先驅也至杜韓益彬彬耳
  詞科習氣
  東坡言詞科利害攙說得失為制科習氣余謂近世詞科亦有一般習氣意主於諂辭主於誇虎頭䑕尾外肥中枵此詞科習氣也能消磨盡者難耳東莱早年文章在詞科中最號傑然者然⿱繢排比之態要亦消磨未盡中年方就平實惜其不作而遂無年耳
  李習之諸人文字
  文字之雅淡不浮混融不琢優游不迫者李習之歐陽永叔王介甫王深甫李太白張文潜雖其淺深不同而大略相近居其最則歐公也淳熈間歐文盛行陳君舉陳同甫尤宗之水心云君舉初學歐不成後乃學張文潜而文潜亦未易到
  劉原父文
  劉原父文醇雅有西漢風與歐公同時為歐公名盛所掩而歐公蘇王亦不甚稱其文劉嘗嘆百年後當有知我者至東萊編文鑑多取原父文幾與歐曾蘇王並而水心亦亟稱之於是方論定
  晦翁按唐與正
  金華唐仲友字與正博學工文熟於度數居與陳同甫為隣同甫雖工文而以强辯侠氣自負度數非其所長唐意輕之而忌具名盛一日為太學公試官故出禮記度數題以困之同甫技窮見黜既掲榜唐取同父巻示諸考官咸笑其空踈同甫深恨唐知台州大修學又修貢院建中津橋政頗有聲而私於官奴其子又頗通賄賂同甫訪唐於台州知其事具以告晦翁時髙炳如為台州倅才不如唐唐亦頗輕之晦翁為浙東提舉按行至台炳如前途訝而訴之晦翁至即先索州印逮吏旁午或至夜半未巳州人頗駭唐與時相王季海為鄉人先密申朝嫌省避晦翁按章及後季海為改唐江西憲而晦翁力請去職葢唐雖有才然任數要非端士或謂晦翁至州竟按去之足矣何必如是張皇乎同甫之至台州士子奔湊求見黄巖謝希孟與同甫有故先一日與樓大防諸公飲中山上以待之賦詩有云須㬰細語夹簾言說盡尊拳并毒拳語巳可怪既而同甫至希孟借郡中伎樂燕之東湖同甫在生與官伎語酒至不即飲希孟怒詰責之遂相詈擊妓樂皆驚散明日有輕薄子為謔詞末云何時一樽酒重與細論文一州傳以為笑
  銘詩
  銘詩之工者昌黎六一水心為最東坡表忠觀碑銘云仰天誓江月星晦䝉强弩射潮江海為東只此四句便見錢璆忠勇英烈之氣閉爍乾坤上清儲祥宮碑銘云於皇祖宗在帝左右風馬雲車從帝來狩閲視新宫察民之言佑我文母及其孝孫讀之儼然如畫悚然如見而天帝與祖宗所以念下民眷子孫之意又仁慈惻怛如此後之為文者非不欲極力模寫往往形貎雖具而神氣索然矣
  近世詩人
  大序云亡國之音哀以思退之論魏晉以降以文鳴者其聲清以浮其節數以急其辭淫以哀其志弛以肆近世詩人爭效唐律就其工者論之即退之所謂魏晉以降者也而况其不能工者乎
  范睢蔡澤
  范睢蔡澤者僥倖之尤耳若澤詭說睢而代之相無分功寸謀於秦而遷於二子皆稱其覊旅入秦繼踵取卿相垂功於天下又曰二子不因困厄其能激乎遷之繆如此非所謂退處士而進姦雄者歟
  漢武帝用王恢議擊匈奴
  夷狄叛服不常以恩信結之猶懼其變而况以詐先之乎漢武帝建元六年匈奴請和親王恢議請擊之韓安國以為不如和親便羣臣多附安國帝乃許和親然不三載復従王恢之䇿欲誘致以利而伏兵擊之是不以恩信結之而以詐先之也匈奴安得而不叛自是而後入上谷入鴈門入代殺太守殺都尉殺掠吏民漢無一日不被其擾而帝亦恥初謀之不遂命將出師無虚嵗而海内耗矣葢自王恢之謀始也初帝命恢與韓安國擊閩越淮南王安上書諌而安國無一語知其事雖可已而名義猶正也至是則力争不可知其名義太不正也使恢謀不行匈奴未必屢叛武帝雖黷武亦豈如是甚哉
  衛青重汲黯
  衛青一奴虜也然貴為大將軍日見尊寵汲黯與之抗禮不拜而青愈賢之數請問國家朝廷所疑遇黯加於平日公孫𢎞號為儒者反怨黯之面折而隂欲擠之死地曾一奴虜之不若也哀哉
  東坡頴濵論三良事
  東坡秦穆公墓詩云昔公生不誅孟明豈有死之日而忍用其良乃知三子殉公意亦如齊之二子從田横古人感一飯尚能殺其身今人不復見此等乃以所見疑古人子由和篇云泉上秦伯墳下埋三良士三良百夫特豈為無益死當年不幸見迫脅詩人尚記臨穴惴豈如田横海中客中原皆漢無報所秦國吞西周康公穆公子盡力事康公穆公不為負豈必殺身從之遊夫子乃以侯嬴所為疑三子王澤既未竭君子不為諱三子殉公意要自不得巳二詩不同愚謂子由之説稍近君子進退存亡耍不失正而已豈茍為匹夫之諒哉論者罕能知此如王仲宣云結髪事明主受恩良不貲臨没要之死安得不相隨曹子建亦云生時等榮樂既没同憂患若然則是三良者特荆軻聶政之徒耳東坡晚年和淵明詩云三子死一言所死良巳微賢哉晏平仲事君不以私我豈犬馬哉從君求葢帷殺身固有道大節要不虧君為社稷死我則同其歸顧命有治亂臣子得從違魏顆真孝愛三良安足希葢其飽更世故閲義理熟矣前詩作於壯年氣銳之時意亦有所激而云也
  唐徳宗時太學風俗不美
  余讀何蕃傳朱泚之亂太學諸生舉將從之来請起蕃蕃正色叱之六館之士不從亂嘗疑六館之士如此其衆豈能守節義者獨蕃一人而巳乎至讀栁子厚與太學諸生書云僕少時常有意遊太學受師説以植志持身焉當時說者咸曰太學諸生聚為朋黨侮老慢賢有墮窳敗葉而利口食者有崇飾惡言而肆鬭訟者有陵傲長上而誶罵有司者其退然自克特殊異者無幾耳乃知當時太學風俗不美如此其欲從泚無疑
  相如美人賦
  宋玉諷賦載於古文苑大畧與登徒子好色賦相類然二賦葢設辭以諷楚王耳司馬相如擬諷賦而作美人賦亦謂臣不好色則人知其為誣也有不好色而能盗文君者乎此可以發千載之一笑
  名紙
  梁何思澄終日造謁毎宿昔作名紙一束曉便命駕朝賢無不悉狎名紙葢起於此今人謂之名贄非也
  乞巧文似送窮文
  子厚乞巧文與退之送窮文絶類亦是擬揚子雲逐貧賦特名異耳


  荆溪林下偶談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荆溪林下偶談巻四
  宋 呉子良 撰
  聖上親政二事
  紹定之末史相薨聖上親政即日梁成大李知孝出國門西山在泉聞之喜甚曰二凶去矣閩特犬豕越乃虺蛇葢梁閩人李越人也未幾並除洪公咨夔王公遂為察官西山尤喜曰四十年無此矣余嘗歎息此二事與石徂徠所頌慶厯何以異葢進賢退不肖固難而决裂迅疾如此者尤難此非特聖主英斷追蹤堯舜亦是天理人心終無冺滅時節特其一晦一明各闗氣數而氣數未嘗不回世人但随氣數以為變遷者眞㝠愚無知者也余賀西山起廢再知泉州啓云𡚁事萬端終有轉旋之理仁心一㸃本無歇息之期時紹定五年之冬也至六年之冬果驗又云百轉窮通吾何榮以何辱一畨用舍世有重而有輕西山頗稱賞
  太史公循吏傳
  太史公循吏傳文簡而髙意淡而逺班孟堅循吏傳不及也
  賈誼傳贊
  曩見曹器逺侍郎稱止齋最愛史記諸傳贊如賈誼傳贊尤喜為人誦之葢語簡而意含蓄咀嚼儘有味也
  張守節史記正義
  張守節為史記正義云班書與史記同者五十餘巻少加異者不弱即劣史記五十一萬六千五百言序二千四百一十三年事漢書八十一萬言序二百二十五年事遷引父致意班書父修而固蔽之優劣可知矣余謂此言止論才未論識也堯舜典當時史官作也形容堯舜盛徳發揮堯舜心術鋪序堯舜政教不過千餘言而坦然明白整整有次第詳悉無纎遺後世史官曾足窺其藩哉曽子固謂不特當時史官不可及凡當時執筆而随者意其亦皆聖賢之徒也要之論後世史才以遷為勝然視古巳霄壤矣按班固序傳稱叔皮惟聖人之道然後盡心焉尊其父至矣謂之蔽其父者非也
  司馬貞張守節論史記
  司馬貞云史記十二紀象嵗星一周八書法天時八節十表倣剛柔十日三十世家比月有三旬七十列傳取懸車之暮齒百三十篇象閏餘而成嵗張守節亦云而獨以列傳七十象一行七十二日言七十者舉全數也餘二日象閏數也余按遷書本無此語葢後人穿鑿臆說也亦可謂繆矣
  程蘇分黨
  山谷稱周濓溪胷次如光風霽月又云西風壯士淚多為程灝滴東坡為濓溪詩云夫子豈我軰造物乃其徒葢蘇氏師友未嘗不起敬於周程如此惜乎後因嘻笑而成仇敵也
  李悅齋和登樓賦
  恱齋李季允和王仲宣登樓賦不特語言工其愛君戀國感事憂時忠操過仲宣矣
  水心詩
  水心詩蚤巳精嚴晩尤髙逺古調好為七言八句語不多而味甚長其間與少陵争衡者非一而義理尤過之難以全篇槩舉姑舉其近體成聨者花傳春色枝枝到雨逓秋聲㸃㸃分此分量不同周匝無際也江當濶處水新漲春到極頭花倍添此地位巳到功力倍進也萬卉有情風暖後一笻無伴月明邉此恵和夷清氣象也包容花竹春留卷謝遣蒲荷雪滿涯此陽舒隂慘規模也隔垣孤響度别井暗泉通此感通處無限斷也舉世聲中動浮生胥帯来此眞實處非安排也峙巖橋畔船辭柁冷水觀邉花發枝此往而復来也有兒有女後應好同穴同時今奈何此哀而不傷也此日深探應徹底他時直上自摩空此髙下本一體特有等級也蓍蔡羲前識簫韶舜後音此古今同一機初無起止也所謂闗於義理者如此雖少陵未必能追攀至於因上岧嶤覽呉越遂從開闢數羲皇此等境界此等襟度想像無窮極則惟子美能之他如驛梅吹凍蕋柁雨送春聲緑圍齊長柳紅糝半含桃聴雞催謁駕立馬待紬詩野影晨迷樹天文夜照城曬書天象切浴硯海光翻地深湘渚浪天逺桂陽城置杜集中何以别乃若遣臘冰千筯勾春柳一絲燐迷王弼宅蒿長孟郊墳帆色掛曉月艣音穿夕煙門邀百客醉囊諱一金存難招古渡外空老夕陽濵又特其細者
  四靈詩
  水心之門趙師秀紫芝徐照道暉璣致中翁巻靈舒工為唐律専以賈島姚合劉得仁為法其徒尊為四靈翕然做之有八俊之目水心廣納後軰頗加稱奬其詳見徐道暉墓誌而末乃云尚以年不及乎開元元和之盛而君既死葢雖不没其所長而亦終不滿也後為王朩叔詩序謂朩叔不喜唐詩聞者皆以為疑夫争妍鬭巧極外物之意態唐人所長也及要其終不足以定其志之所守唐人所短也朩叔之評其可忽諸又跋劉濳夫詩巻謂謝顯道稱不如流連光景之詩此論既行而詩因以廢矣濳夫能以謝公所薄者自鑒而進於古人不巳參雅頌軼風騷可也何必四靈哉此跋既出為唐律者頗怨而後人不知反以為水心崇尚晚唐者誤也水心稱當時詩人可以獨歩者李季章趙蹈中耳近時學者歆艶四靈剽竊模倣愈陋愈下可歎也哉
  好罵文字之大病
  山谷答洪駒父書云罵犬文雖雄竒不作可也東坡文章妙天下其短處在好罵切勿襲其軌也往時永嘉薛子長有俊才至老不第文字頗有罵譏不平之氣水心為其集序㣲不滿焉余少時未渉事亦頗喜為譏切之文篔窗袖以質水心水心曰雋甚吾鄉薛象先端明其初聲名滿天下特少雋耳然當呉之年未有呉之筆也呉年少筆老脫似王逢原但好罵氣未平亦似王逢原耳後二年余以新藁見水心曰此畨氣漸平宜更平可也余因是知好罵乃文字之大病能克去此等氣象不特文字進其胷中所養亦宏矣
  山谷思邢惇夫詩
  西山嘗舉山谷詩云惇夫若在鐫此老不令平地生﨑嶇余曰鐫字未稳事父母幾諌不聴則號泣而隨之耳子豈應鐫其父邪然邢恕游程氏之門早嵗立節如此而晚乃顚倒錯繆師友且不能而挽回之矣豈一子所能鐫邪
  止齋送陳益之詩
  止齋送陳益之詩甚工且有理致首云論事不欲如戎兵欲如衣冠佩玉嚴整而和平作文不欲如組繡欲如踈林茂麓窈窕而敷榮葢陳益之年正盛論事豪勇而作文喜為詰屈聱牙故以此勉之又云楨榦盍亦煩䋲墨風味何如餘典則末云君看風雅詩三百亦有初章三嘆息皆有深長之意學者所當思也益之自負用世才榦而脫略邉幅不覊故又以䋲墨典則規之
  水心因啓事薦士
  水心舊為監司有一舉員未發批付書史令搜檢僚屬通啟内有兩句云氣禀天下之至清品列人間之最上吏既檢呈即日剡薦惜不記其姓名耳
  止齋得謗
  止齋倅福州年正盛聰明果决帥梁丞相一委聴之有富人訴僕竊盗僕辭連其主之女止齋必欲逮女以問諸寓公營救不獲於是有索賄之謗未幾論去後止齋歴郡守部使者死之日囊槖枵然僅餘白金數十兩以殮其子貧困謁先友黄文叔尚書於建康頗周之止齋得謗如此至今猶有未盡知者可嘆也
  蘇雲卿
  蘇雲卿廣漢人身長七尺美髭髯寡言笑與張丞相徳逺為友靖康蜀擾避地豫章東湖之南包巾布褐治圃種蔬耘植溉注皆有法視他圃獨勝夜則織履履堅緻渉逺難敗人爭取之名曰蘇公艸鞋徳逺入相貽書致厚幣屬帥漕曰雲卿管樂流亞也聞今灌園東湖斯人非折簡可招為我詣其廬必致之帥漕更野服作遊客入圃翁方運鋤客揖與語良乆延入坐土炕汲泉煮茗案無他物惟西漢史一冊客問翁卿里曰廣漢客又問張徳逺亦廣漢人嘗識之否翁為言徳逺家世歴歴客曰徳逺之才可為宰相否翁掉頭不可客問何以翁曰惜其長於知君子短於識小人二客徐拱立出書幣謂某等非遊客承乏帥漕張丞相命屈先生共濟大業翁色變喉間隠隠有聲似怨張暴巳蹤跡帥漕呼輿𨽻約同載翁謝以翌日當納謁晨興候之戸閉閴無人聲抉而闖焉則書幣不啓翁巳遯矣人莫知所之帥漕復命徳逺附几嘆曰求之不早實懐竊位之羞作箴以識之云雲卿風節髙於傅霖子期與之共濟當今山潜水杳邈不可尋弗力弗早予罪曷鍼其圃今屬郡人宋自適正父趙章泉名其室曰灌園菴雲卿今入國史遺逸傳
  朩尚書訴鄭景元
  永嘉朩尚書待問少從學於鄭敷文敷文大儒也名伯熊字景望其弟名伯英字景元負氣尚義之士也登甲科為第四名以母老不肯仕宦奉岳祠養母不出者二十年紹興末上中興急務書十篇極言秦檜之罪文亦豪健浩博諸公忌而畏之孝廟朝無人為提拔景元亦不屑求用晚自號歸愚翁有歸愚集其婿蔡行之帥閩為之鋟版三山永嘉稱敷文為大鄭公景元為小鄭公一時英俊皆推尊之敷文死後朩尚書造宅侵鄭氏地界景元不平往與朩詈詬而手擊之景元亦大為朩之子弟所箠明日朩訴之郡逮景元時景元待次教官扶其母以出朩慚悚退縮而止朩素無問望止以大魁為從官爾因此事永嘉人薄之
  紹熈立君詔
  紹熈末光廟有疾嘉王之立起於水心先生與徐子宜之謀趙忠定令水心艸詔序孝廟大漸所以立嘉王之故云病無嘗藥之人崩乏居䘮之主忠定不肯用别為之水心曰禍將作矣吾當亟去葢為立君大事不明言其故必有小人造謗興䜛以禍諸君子者水心竟不言功隨即去國徐子宜本為都司以功進從官未幾侂胄果造謗忠定貶死而子宜亦逺竄水心既不言功受賞亦不因功受禍若水心可謂知幾卓識之君子矣此事游丞相語余謂得之於先忠公之說如此又云先忠公嘗說如水心先生様人若出而用於朝時節必大好忠公名仲鴻後以偽學與水心同入黨籍坐廢者也其諡曰忠篔窗為諡義
  東莱以譽望取士
  淳熈間永嘉英俊如陳君舉陳蕃叟蔡行之陳益之六七軰同時並起皆赴太學補試芮國器為祭酒東萊為學官東萊告芮公曰永嘉新俊不可不収拾君舉訪東萊東莱語以一春秋題且言破意就試果出此題君舉徑用此破且以語蕃叟蕃叟其從弟也遂皆中榜此葢以譽望取士猶有唐人之意似私而實公也
  蔡行之省試
  蔡行之本從止齋學既以春秋為補魁止齋遂改為賦以避之東莱為省試官得一春秋巻甚工東莱曰此必小蔡也且令讀書養望三年以其艸冊投之帳頂上未幾東萊以病先出院衆試官入其室見帳頂上有一艸巻甚工謂此必東莱所甚喜而欲置前列者遂定為首選此事水心先生云
  陳止齋
  止齋年近三十聚徒於城南茶院其徒數百人文名大震初赴補試纔扺浙江亭未脱草屨方外士及太學諸生迓而求見者如雲呉琚責公子也冠帯執刺𠉀見於旅邸巳昏夜矣既入學芮祭酒即差為太學舉録令二子拜之齋序止齋辭不敢當徑遯之天台山國清寺士友紛然從之者數月其時止齋有待遇集板行人争誦之既登第後盡焚其舊藁獨從鄭景望講義理之學從薛常州講經制之學其後止齋文學日進大與曩時異嘗言太祖肇基紀綱法度甚正可以繼三代所著建隆編是也於成周制度講究甚詳有周禮説嘗以進光廟紹熈間光廟以疾不過重華宫止齋力諌至牽御衣衣為之裂除中書舍入不拜命而去後諡曰文節止齋之文初則工巧綺麗後則平淡優游委蛇宛轉無一毫少作之態其詩意深義精而語尤髙後學但知其時文罕有識此者蔡行之亦鋟其集於三山但水心取其學取其詩不甚取其文葢其文頗失之孱始初時文氣終消磨不盡也
  魏鶴山言事去國
  寳慶初朝貴多不敢輕接客接亦不敢一語及時事魏鶴山為右史論事方岌岌一日獨會客余亦在坐鶴山言易泰卦只說一通字今日在上者多猜防掩蔽而下情不通於上在下者多料想驚傳而上情不通於下如何得有泰之象他日復上封事首論泰卦即此意也故相欲觀諸公意嚮有一從官招諸從官飲因言今日之事正如主人設醴觴客為客者當荷主人美意乃或指摘主人某事未是某事未善豈禮耶衆唯唯無語鶴山獨謂不然主人招客固美意然或所言議背理不合人情為客者亦可强從命耶故相聞此語知决難兩立鶴山於是有靖州之行
  堯舜典
  堯典有君道焉猶易之乾也舜典有臣道焉猶易之坤也詩周南召南亦然
  尚書文法
  今人但知六經載義理不知其文章皆有法度如書之禹貢最當熟看舜典載巡狩事云嵗二月東巡狩至於岱宗柴望秩於山川肆覲東后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如五器卒乃復其事甚繁下載五月南巡狩則但云至於南岳如岱禮一句而巳八月西巡狩但云至於西岳如初十一月朔巡狩但云至北岳如西禮不復詳載望秩協同禮玉等語葢文法變化所謂如岱禮如初如西禮之類語活而意盡皆作文之法也至於伊訓太甲咸有一徳説命無逸等篇皆平正明白其文多整後世偶句葢起於此
  聖賢道統
  典謨中臯陶論九徳當居第一禹議論次之䕫論樂又次之益亦有告戒又次之其後伊尹言一徳仲虺言建中傅説言學箕子言九疇周公言無逸召公言敬徳此皆是道統之傳為後世所宗者也至孔子曽子子思子孟子則類聚而究切之無遺誼矣孟子論道統亦云若伊尹萊朱則見而知之莱朱即仲虺也但孟子獨不拈出箕子豈以僅及見武王而不及見文王耶
  孟子文法
  孟子七篇不持推言義理廣大而精㣲其文法極可觀如齊人乞墦一段尤妙唐人雜説之類葢倣於此
  甘蔗謂之諸蔗亦謂之都蔗
  相如賦云諸蔗巴苴注云甘柘也曹子建都蔗詩云都蔗雖甘杖之必折巧言雖美用之必滅六帖云張協有都蔗賦
  唐任翻詩
  唐項斯周朴任翻皆赤城人能詩見赤城志按唐文志項斯詩一巻周朴詩二巻任翻詩一巻獨翻詩世罕傳者今郡齋有翻小集僅十篇而巳翻有題巾子廣軒詩集中不載詩云絶頂新秋生夜凉鶴溪松露滴衣裳前村月照半江水僧在翠㣲開竹房







  荆溪林下偶談巻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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