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平仲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

卷第二 蘇平仲文集 卷第三
明 蘇伯衡 撰 景上元鄧氏群碧樓藏明正統壬戌刊本
卷第四

蘇平仲文集卷之三

 說             章貢𥠖諒校正重刋

   飬素齋說

今人多不如古也而莫士爲甚夫古之士爲聖爲賢逹則能以

名位飬㓛業以道飬天下以政飬民不逹則能以著述飬萬世

而今之士不免爲郷人而於聖賢之所能爲者皆莫之能焉夫

今之人所食者聖賢所食之粟也所衣者聖賢所衣之帛也寒

而火暑而風晨興而夕𥧌無不同之目以視耳以𦗟口以出納

手足持且行亦無以異也何獨聖賢之所能而不能乎且聖賢

者其形與吾同其性與吾同非四耳而三目六五常而二心也

而吾身之所具者亦未甞缺其一也彼聖賢何獨能爲吾之所

不能者耶亦惟飬之有素而巳耳盖人之所以爲人者不獨身

焉爾也周流乎身者氣也主宰乎身者心也存乎心者性也發

乎心者情也聰明而不惑者智也勇敢而有爲者志也寛裕而

有容者度也持逹而有能者材也堅忍而有立者莭也而皆不

可以不素飬也莭不飬則𮥠材不飬則偏度不飬則隘志不飬

則陋智不飬則昏情不飬則流性不飬則失心不飬則放氣不

飬則餒身不飬則不安慎起居莭飲食所以飬身也直所以養

氣也寡欲所以養心也存誠所以飬性也執禮所以飬情也⿰至支 -- 𦤺

知所以飬智也自强所以飬志也正大所以飬度也問學所以

飬材也㢘耻所以養莭也節飬則全矣林養則成矣度養則宏

矣志飬則不可奪矣智飬則不可罔矣情養則不誘於物矣性

養則不蔽於𥝠矣心飬則無徃而不存矣氣養則無往而不大

矣身飬則無徃而不泰矣飬之有素而至焉者之謂聖賢之有

素而未至焉者之謂賢不飬則卿人則夷狄人今也不此之飬

而徒養其口體稍異焉者則文飾以飬其過吐納以養其生朋

黨以飬其交矯僞以飬其望奢侈以飬其𣣔而庶幾乎聖賢飬

功業以名位飬天下以道飬民以政飬萬世以著𫐠宜其不能

哉是故不徒飬口體者知貴其身者也不爲今人之所飬者能

㧞其𩔖者也是所謂能以古人自任者也平陽呉元笵氏畝而

好學貪而有守以飬素名其齋余病世之士飬之無其素也乆

矣喜元笵之知所飬又恐其未知飬之之方也故爲說以遺之

   愼脩齋說

平陽有雅德之士曰宋以㢘氏年幾六十不⿰忄觧 -- 懈于學故有讀書

之齋名曰慎脩間謂余曰願爲著其說以相吾志余曰至矣哉

子之所以名齋也鄙人何足以知之何足以言之雖然昔者嘗

𥝠淑之矣唐虞三代之聖人或兢兢業業或孳孳慄慄或翼翼

亹亹皆所以慎也故曰慎徽五典曰愼乃在位曰慎厥麗曰慎

德曰慎罰曰庻慎聖人若是其慎者無他天體物而不遺人物

之生日用之間莫非天命之流行一念苟不慎焉一息苟不愼

焉則人僞叅之而天命幾乎熄矣而吾與天二矣而失吾所以

爲人之道矣焉有失爲人之道而身脩者乎而可以爲人乎此

所以慎之而不敢朝夕以寧也嗚呼於穆不巳者天純亦不巳

者聖人聖人與天同運冝若無事乎慎而其慎猶然學者固可

忽焉而不愼哉慎之柰何如執玉如奉盈如見大賔如承𥙊祀

如臨師保不覩而戒謹不聞而𢙢SKchar所以持其心克如是則知

所以畏天矣知所以畏天則知所以事天矣知所以事天則循

乎天而不失所以爲人之道矣身其有不脩乎盖命於天而具

於吾身而著於吾身而接於吾身者各有五具於身者仁也義

也禮也智也信也斯五者其名曰五性著於身者貌也言也視

也𦗟也思也斯五者其名曰五事接於身者君臣也父子也夫

婦也長㓜也朋友也斯五者其名曰五倫慎則由乎仁而親䟽

無不愛由乎義而裁制無不宜由乎禮而品節無不當由乎智

而是非無不察由乎信而言行無不實五性於是乎盡焉愼則

貌極其恭而作乂言極其從而作肅視極其明而作哲聴極其

聰而作謀思極其睿而作聖丑事於是乎得焉愼則君臣以正

父子以親夫婦以别長㓜以序朋友以信五倫於是乎敦焉身

其有不脩乎慎者脩之要也脩者慎之効也非慎固無自而脩

非脩又烏足爲慎不慎而無不慎聖人也慎而後慎賢人也無

忌憚而不慎小人也聖人不慎而無不慎故其身不脩而無不

脩賢人慎而後慎故其身脩而後脩小人無忌憚而不慎故其

身放僻邪侈而不脩由是言之學者亦俛焉自慎而巳苟或不

慎日以其心與事物相轉旋於無窮幾何其不爲無忌惮之小

人也存亡係於操舎而吉凶生於敬怠不愼則至於爲小人夫

何足怪然則慎之於人也亦大矣如之何不慎余於子之名齋

寧不重有警乎書曰慎厥身脩思永則願相與共勉之也

   黙齋說

天下之道有小者近者費者而又有大者逺者𨼆者其小者近

者費者我可以言傳也人亦可以言求也其大者逺者隱者不

可以言求諸我也猶不可以言𫝊諸人也言不可得而𫝊也故

夫子罕言命不可以言而求之也故子貢得聞夫子之文章而

不得聞夫子之言性與天道夫言𫝊不可也豈不可心授乎夫

言求不可也豈不可心領乎焉有心授心領而不默焉而契(⿱艹石)

針之於石者乎此非苟黙而巳矣誠以爲道至㣲妙非言語所

能形容也苟闡道而事乎言語之未非惟不足以盡之且將開

是非之端而好竒立異者不勝夫紛紜也孰若黙示以行而使

之黙悟之爲愈哉是故善學者欲求父子之道惟濳心於其所

以親欲求君臣之道惟替心於其所以義𣣔求夫婦長㓜朋友

之道惟潜心於其所以别所以序所以信而於天下之物莫不

皆然未得則黙而思也既得則黙而行也扣之而不荅也難之

而不辯也詰之而不告也咻之而不顧也吾方深思力行之不

暇而暇荅暇辯暇告暇顧乎哉如是則其於道也察之精矣見

之審矣得之深矣執之固矣昌言不得而排之高談不得而動

之新說不得而惑之飛語不得而沮之夫安往而不黙乎故其

黙也豈三緘其口哉黙契於無言之域也雖欲不黙其能不默

乎彼囂囂者皆於道無得者也不惟無得亦未嘗見焉卒然而

問而莫知夫問之爲是爲非泛然而應而莫知其應之爲非爲

是而遽然是其所非非其所是是非未脫口而左右前後之毀

譽已盈耳則又譁然而與之争雖欲黙其能黙乎而况爲學之

務先治其心心之在人也未應接欲静將應接欲明既應接欲

一而主默焉默則無慮黙則無𣣔黙則無爲無爲則一無欲則

明無慮則静静則足以制動明則足以燭奥一則足以御煩黙

也者心法也故善學者務之逰於夫子之門三千人而秀岀其

間者獨顔回從事心齊而終日黙如愚而夫子亦獨稱之曰好

學甚矣默之難也是故顔囘愼黙也愼黙而後㳟黙恭黙而後

淵黙雖堯舜之治天下亦豈外淵黙哉都俞吁咈是不得已而

然也要其極⿰至支 -- 𦤺夫何爲哉㳟巳正南面而巳矣盖其精神心術

常與造物逰於無聲無臭之表其黙其天是以先天而天弗違

後天而奉天時不必若後世之君臣日夜勞於論議而天地自

位萬物自育中國自治四夷自服也至哉黙乎爲學之先務為

治之要道乎禮部侍郎括蒼呉君景玄嘗以黙名其齋而徵説

於余余謂景玄昔處山林而事學也既以顔囬之所以治心者

治心今處 朝廷而事  上也當以堯舜之所以治天下

者冶天下則其爲是齋也非徒與共學者黙契於無言之域而

巳因爲著余之所聞者以爲說且將𮗚厥成焉

   存齋說

言小而可以喻大者吾於吾隣㣲之矣西隣之SKchar亡其珥東隣

之媪徃唁之曰何唁曰聞姫珥亡以故来唁曰視吾耳存乎曰

存珥亡而耳不亡吾雖亡珥而吾不戚也而媪吾唁則亦過矣

SKchar之珥金玉也金玉重寳也姬亡之何以不戚曰耳能聽斯

貴矣非以金玉爲珥而貴之也珥之存亡於耳何加損而戚焉

於戯人之有身不猶其有耳乎而爵位之於人不猶珥之於耳

乎所貴乎人身者以其有仁義之心而巳矣豈以爵與位而貴

哉仁義之心天之所以與我者也爵位非天之所以與我者也

存乎天之所以與我者雖無爵位不失爲貴也亡乎天之所以

與我者雖有爵位何足貴也是以仁義之心不可不存而爵與

位不必存柰何世之士於爵位則知存之而於仁義之心則不

知存之古之士存其不可不存者而不存其不必存者故不可

不存者存而不必存者不至於亡今之士不存其不可不存者

而存其不必存者故不可不存者不存而不必存者亦終於亡

夫亡而後存焉固不若不亡而存者焉亡而知存焉猶愈於亡

而不知存者焉豈惟爵位以仁義而存哉存亡之間君子庶民

之分也君子之所以爲君子庶民之所以爲庶民係乎仁義之

心存與不存則忽焉而不存之可乎哉且夫是心與生俱生無

不存者也有不存者奪於欲利之心而無所不欲云耳故曰其

爲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其爲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

寡矣欲之爲人害固如是乎然則果能視凡可欲之物如吾之

隣之SKchar之視珥而視仁義之心如其視耳則不可不存者不存

吾未之信也李君伯章以其號存齋徵說於余伯章嘗倅應天

府知常熟州今僑居平陽與編氓伍他人處此將不勝戚戚焉

伯章何以無不䂊之色有自得之意也豈不以存夫天之與我

者哉豈不以存夫天之與我者哉其號曰存齋也宜矣余辱交

伯章有年知之深故爲之書

   常𠮷孟迪字說

國子生常㓛遜從余逰有年矣一日作而請更其名余乃名之

曰吉字之曰孟迪生曰名若字先生既命之矣其義何居幸終

教之則語之曰大易之卦陽爻多𠮷隂爻多凶其故何哉盖陽

爲君子隂爲小人君子之於言也不順乎道不言君子之於行

也不順乎道不行言焉無過行焉無悔夫安徃而不吉乎小人

之於言也不順於道亦言小人之於行也不順於道亦行言出

而過行發而悔夫安往而不凶乎故曰惠迪𠮷從逆凶迪言善

逆言惡惠迪從逆猶言向善從惡也且夫吉凶豈有常哉然君

子常吉非天之福吾君子也君子所爲者常善有𦤺𠮷之道也

小人常凶非天之祻彼小人也小人所爲者常不善有取凶之

道也故曰惟𠮷凶不僣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今生以忠武王

之孫定逺侯之子國之右族家之貴介而資質純朴氣象安和

不謂之𠮷人其誰信之如欲自童而冠冠而室室而仕仕而休

動無不𠮷亦惟自一話一言以至于飲食起居造次㒹沛而必

惟道是從而巳自一話一言以至于飲食起居造次顛沛而必

惟道是從生其爲庶常𠮷士矣箕子所謂身其康强子孫其逄

𠮷家用平康豈不於生見之乎生尚因余言而益向道哉

   范氏二子字說

余㳺平陽范君元璉見其二子伯也俊㧞而倜儻仲也檏茂而

周慎皆稱其家他日元璉請曰名昞字士東吾伯子也名昱字

士寅吾仲子也願賜之字說使得以勉焉韻書昞也昱也均爲

明也夫天下之至明者無過乎日而天下之所恃以爲明者亦

無過乎日日之出也求一物之不見不可得也日之入也求一

物之見亦不可得也夫日之明故無不燭然其明嘗自東自寅

始東明之方也寅明之時也中于天自東而升也至于午自寅

而進也于西于酉則云暮矣昞與昱之冠也以之二言製而爲

字豈非本其始乎所以必本其始者我知之矣時乎寅也日出

東方是爲平旦夫人惟平旦之時其清明之本體與日同量而

其𦤺用之功足以⿰糹⿱𢆶匹 -- 繼夫日之所不能焉清明之氣正氣也雖曰

以之而光况於人乎人不能無𣣔者也及乎晝而交於物則勝

於客氣於是昭昭者昏昏矣夫是以貴於存飬也清明之氣固

當存飬而存飬舎敬則何以哉東方發生之地也寅者敬之謂

也飬老於東學迎春於東郊祖生氣也朝日曰寅賔天地曰寅

亮亦不外乎敬也昞爲昱之冠也以之二言製而爲字又豈非

使之敬以存飬而滋長是氣乎夫惟主敬而後正氣充周正氣

充周而後天理流行天理流行則物之在外者安能累我而明

之在内者焉往而不猶日哉發之爲事業赫乎其光輝著之爲

文章焕乎其光㓗昭之爲聲名燁乎其光大而於稱夫名之羙

也何有兄兄弟弟一本而成因余之說交𦤺其勉此嚴父之志

也亦余之所望也

   戴生名字說

天地之所以爲天地者隂陽而巳矣其光爲日爲月爲星辰其

威爲風爲霆其舒懆爲雨爲露爲霜爲雪其氣爲寒爲暑爲燥

爲𣺯爲明爲晦其時爲春爲夏爲秋爲冬其跡爲鬼爲神其徴

爲休祥爲妖孽其運爲泰爲否其凝爲山其流爲川其生人爲

男爲女其生物爲草爲木爲鳥爲獸爲昆虫爲魚鱉而莫不有

牝有牡有雌有雄其位爲君爲臣爲父爲子爲長爲㓜爲夫爲

婦爲君子爲小人爲中國爲蠻夷戎狄其於風俗為淳為漓其

於天下國家爲理為亂其存乎人也於性為仁爲義爲禮為智

爲信於情爲喜爲怒爲哀爲樂爲愛爲惡爲欲於身爲榮爲衞

於質爲剛爲柔爲强梁爲懦弱於資爲明爲闇於行爲善爲惡

於事爲吉爲凶皆隂陽之所爲也而皆不可不和也於是聖人

作楽以和之聖人之作楽也亦取諸隂陽而文之以管磬絃匏

鍾鼓椌楬而巳是故六律陽也六吕隂也爲之度数爲之鈞莭

以調律呂以諧音聲而平其曲直均其繁瘠叙其小大比其終

始使之秩而不亂恊而不乖不⿰冫麦 -- 凌不犯不沾不滯則無不和矣

取諸隂陽者無不和凡隂陽之所為者有不和哉由是動盪其

血脉流通其精神啓發其善端禁遏其邪思克其資質之偏全

其性情之正成其文武之材胥爲吉士之歸由是閨門之中父

子親長㓜叙夫婦别由是朝廷之中君臣正上下辨政教興由

是郊廟之中天神降地祗出人鬼享世運由之以昌風俗由之

以羙風雨由之以時三光由之以明四時由之以順六氣由是

而不爲灾休祥由是而畢至妖孽由是而潜消萬物由是而各

遂其生君子小人由是而各得其分中國由是而寧四夷由是

而服天人一原感應無間如此然後可以言樂如此然後可以

言和非軒轅氏之大卷唐陶氏之大咸有虞氏之大韶夏后氏

之大夏殷人之大濩周人之大武孰能與於此哉後世德之盛

極之建不能庶幾六代之聖人方是時也非無管磬絃匏鍾鼓

椌楬而迄莫能事神祗和上下羙敎化移風俗息灾害遂群生

位天地則知樂者聖人作之而𥘉不徒作之今徒見八音之陳

列則謂之樂五聲之鏗鏘則謂之樂是知有噐之樂而不知無

器之樂也有噐之樂工能和之也無噐之樂非工能和之也工

之所能和者末也工之所不能和者本也今夫樂不惟有本抑

又有要而皆在乎人也何謂本和之謂也何謂要身爲律而聲

爲度之謂也本之立者樂不勞而和要之得者和不期而至聖

人之於樂也非本立而要得哉盖聖人之體天地之帥也聖人

之性天地之德也聖人之聲天地之和也天地之帥以爲體天

地之德以爲性天地之和以爲聲獨聖人哉吾猶聖人也聖人

能立其本得其要以和隂陽而吾獨不能乎反諸身而巳矣求

諸心而巳矣自强不息而巳矣浦江戴生叔能甫之子也年甫

弱冠而有志于學其名曰樂而其字曰和之吾友方希直既發

其端以致其勉余也能不思所以⿰糹⿱𢆶匹 -- 繼之故因其請而申之說

此生歸質諸尊人其亦以爲弗畔矣乎

   譚氏三子名字說

長沙譚君濟翁有子三人伯名棨仲名棐季名集於是以告伯

衡曰吾伯子仲子生于金華葉儀先生嘗爲著名説而皆未字

也願爲我字之辭而祝之夫斯禮也古者冠而行焉今吾之子

皆末冠也而行斯禮焉庶其早知而夙成也幸無以爲變禮而

辭焉伯衡辱交濟翁今踰一紀矣而識三子自其孩提之日俊

爽而英發皆令噐也能忘愛助之情乎其敢以不敏辭乃祝之

曰有衣之㦸此之謂棨門之貴盛則列乎是SKchar雖一噐足以𩔰

人之門地而况於人豈不能乗時荣勲以𩔰其親嗟小子棨字

爾公𩔰爾尚朂哉朝夕以賢哲自勉正弓之檠此之謂棐弓之

弛張則資乎是棐雖一器足以輔弓之張弛而况於人豈不能

行道濟民以輔其君嗟小子棐字爾公輔爾尚朂哉朝夕惟賢

哲是慕嗟小子集公義爾字集之爲訓猶積云爾海之深也積

水天之高也積氣道積于躬君子攸貴尚論其要莫先積義義

積則氣浩然充塞乎天地當大任處大事臨大節决大議沛乎

其有餘裕朂爾公義尚敬内而直外勿始勤而終⿰忄觧 -- 懈既祝巳又

語之曰𩔰親子道也輔君臣道也積義爲學之道也大抵皆人

道之所當務也夫盡子道不盡臣道不可以爲人盡臣道不盡

子道而可以爲人乎又焉有爲學之道不盡而子道臣道克盡

者乎然則入而事親出而事君固三子之所同也俛焉而爲學

三子可不交朂之哉苟交朂之則爲人之道孰有不盡乎三鳯

也昔見於薛氏而今於譚氏見之矣三子者朂之哉朂之哉

   樓彦珩字說

佩於身之左右者曰佩職乎佩之間者曰珩曰瑀曰琚曰璜曰

衝矛曰組珩瑀琚璜衝牙組皆佩之具也而莫要於珩珩也者

上横者也三組繋焉而中組之末衝矛懸焉兩旁組之永璜懸

焉瑀貫中組之半焉琚貫两旁組之半焉而交貫瑀中上繫於

珩下繋於璜又兩組焉佩而非珩則組無所繋組無所繫衝牙

璜以懸之琚瑀以貫之亦安用之故曰佩莫要於珩也夫惟莫

要於珩是以佩有白玉有山玄玉有水蒼玉有瑜玉有瓀珉而

莫不有珩有瑀有琚有衝牙有組而莫不以珩爲要焉白玉也

山玄也水蒼也瑜也珉也其色不同其品不同其爲玉則同自

天子以至于士其佩一用玉者無他焉於焉比德而巳矣德之

用無有貴賤故玉之用亦無有貴賤必有徳也故必有佩也身

不可以湏㬰去德身其可以湏㬰去玉乎哉古者上之爲天子

次之爲諸侯又次之爲卿大夫下之爲士其於玉也固無人不

偑焉亦無時不佩焉後世則唯化者然後佩焉又惟郊廟之間

朝會之頃然後佩焉後世之於玉也雖不得人人而佩之時時

而佩之而生也名琚字珩豈下猶佩之哉今夫名父兄朝夕呼

生以之今夫字朋友朝夕呼生以之則琚與珩亦既不絶于耳

矣耳之接乎其名也猶目之接乎其形也形之所在德著乎其

外名之所在德寓乎其中而吾於其形佩之以身而吾於其名

佩之以心佩諸身即其德而比焉可也佩諸心思其德而比焉

可也此不亦君子所以貴玉之意歟嗟乎所爲貴玉者貴其德

也貴之故佩之佩之所以求似之也豈曰𮗚羙云乎故佩之而

不似之人則病之矣貴之而不得佩之故名之名之亦所以求

似之也豈曰假借云乎苟名之而不似之則人有不病之者乎

然則生之比德於玉也寧尚可得而不汲汲乎而余也異日將

於生觀德焉乃若玉之爲德孔子言之聘義記之要不待瀆告

也生義烏人姓樓氏今肄業國學来徴字說故爲生誦之云

   染說

凡染象天𧰼地象東方象南方象西方象北方象草木象翟象

雀以爲色取蜃取取取茅蒐取槖盧取豕首取象斗取丹

取涗水取欄之灰以爲材熾之漚之暴之宿之滛之沃之𡍼

之揮之漬之以爲法一入𠕅入三入五入七入以爲候天下染

工一也於此有布帛焉衆染工染之其材之分齊同其法之節

制同其𠉀之多寡同其色之淺深明暗枯澤羙惡則不同其深

而眀澤而羙者必其工之善者也其淺而暗枯而惡者必其工

之不善者也盖天下之技莫不有妙焉染之妙得之心而後色

之妙應於手染至於妙則色不可勝用矣夫安得不使人接于

目而愛玩之乎此惟善工能之非不善工可能也夫工於染者

之所染與不工於染者之所染其色固有間矣然雖工者所染

之布帛與天地四方草木翟雀其色則又有間矣無他天地四

方草木翟雀之色二氣之精華天之所生也天下之至色也布

帛之色假乎物采人之所爲也非天下之至色也學士大夫之

於文亦然經之以杼軸緯之以情思發之以議論鼔之以氣𫝑

和之以節奏人人之所同也出于口而書于紙而巧拙見焉巧

者有見于中而能使了然於口與手猶善工之工於染也拙者

中雖有見而詞則不能逹猶不善工之不工於染也天下之技

莫不有妙焉而况於文乎不得其妙未有能入其室者也是故

三代以来爲文者至多尚論臻其妙者春秋則左丘明戰國則

荀况荘周韓非秦則李斯漢則司馬遷賈誼董仲舒班固劉向

揚雄唐則韓愈柳宗元李翺宋則歐陽脩王安石曽鞏及吾祖

老泉東坡穎濵上下數千百年間不過二十人爾豈非其妙難

臻故其人難得歟雖然之二十人者之於文也誠至于妙矣其

視六經豈不有逕庭也哉六經者聖人道德之所著非有意於

爲文天下之至文也猶天地四方草木翟雀之爲色也左丘明

之徒道德不至而其意皆存於爲文非天下之至文也猶布帛

之爲色也學者知詞氣非六經不足以言文玄非天黄非地青

非東方赤非南方白非西方黒非北方夏非翟緅非雀紅緑非

草木不足以言色可不汲汲於道德而惟文辭之孜孜乎天台

方希直従太史宋公學爲文章其年甚少而其文甚工不惟同

門之士未有及之者自 朝之搢紳以至四方之老成凡與宋

公友者無不推許之以爲不可及余毎過宋公退即希直讀其

所爲文未嘗不撃節而歎其有得於文之妙也今希直將歸其

郷大肆其力於文故因以此勉焉余自蚤𡻕徒盡心於文章垂

五十而迄無成不知自勉乃欲勉希直寧不知愧然希直得余

說而及時以道德自任則又何至若余哉此余之所以𦤺愛助

於希直

 傳

   繆羙傳

武毅将軍繆羙壽州安豊人𡻕壬辰江淮大亂集勇士捍郷井

推陳也先爲主帥乙未夏與陳也先渡江而南察陳也先所爲

後必敗以丙申春三月率所部千餘人馬三百餘疋自歸

上于隂巷   上以属故越國胡公是月從胡公攻下建康

出北門追水寨軍乗勝克鎮江丹陽五月克廣德宜興八月攻

常州所過屯堡若金澤楊思明皆降丁酉春二月㧞紅菱橋洛

社諸寨三月克常州四月從攻寜國㑹長鎗援寧國羙與戰殺

𫉬甚衆既下寜國復從攻下微州七月苗軍楊完者侵徽州出

戰西門又出北門戰又戰于東門連捷追北二十里戊戌春從

襲阿魯灰院判營破之進攻於潜昌化𫉬其縣田上之三月従

攻嚴州道遇長鎗戰𨚫之進㧞嚴州五月僞呉張士誠與楊完

者合軍犯嚴州敗其舟師東門追至大浪灘而還文分兵出西

門覆其精銳自是苗軍𫝑衰矣八月壽昌急領其兵援之十月

克蘭溪浦江用降人蔣元帥爲導取義烏遂㑹胡公金華城下

上至金華羙從胡公大敗處州胡深元帥軍梅花門外逐至茭

道盡獲其緇重金華遂降巳亥正月分兵取諸暨略地至紹興

十月還次金華十一月復從胡公撃處州處州軍據礬嶺其地

險隘衆莫利先登羙率敢死士持挺魚貫𡚒撃奪其壁以入我

師守将石末叅政棄城而竄分兵畧定浮雲得元帥葉深使諭

元帥胡深曰   今上天授也士之欲立功名者不以此時

自附將誰與戮力且去年爾之衆戰而大敗今年我之師不戰

而勝則天意亦可見矣與其阻險偷生旦夕孰若改圖可以保

冨貴也深然之出降龍泉慶元皆平遂以胡深葉琛暨劉基入

見内出銀碗文綺賜之而遣還金華庚子四月除胡公帳前萬

户閏五月從撃信州僞漢陳友諒軍狼狽引去胡公還師金華

㽞羙從林都督守信州辛丑二月以其師取石港五月張士誠

軍犯諸暨胡公促羙部兵東還禦之遇於楓橋戰𨚫之末幾陳

友諒軍犯信州復以永嘉侯檄往援行至華並聞敵保玉山馳

赴之戰于東津橋以寡敵衆無不一當百敵懼而𨚫遂復玉山

永嘉侯命爲前𨦟比逹信州又命結營敵壘之後絶其歸路城

中聞援兵至開門夾攻友諒軍脫者無幾   上聞之出銀

碗一文綺三即賜之壬寅春胡公命引兵還金華至常山聞胡

公爲蔣英所剚乃兼程進至金華發喪張士誠軍乗胡公之䘮

攻諸暨急曹國李公遣羙以援請於守将曰夜斫其營其衆可

亂而走也從之吕副樞果棄緇重僅以身遁事 聞有御衣之

賜甲辰三月移守嚴州四月謝再興舉諸暨叛附張士誠羙從

胡叅軍城新城敵撓我版築羙統竒兵出敵背决戰敵敗北西

城以完遂㽞守焉乙巳三月張士誠大舉圍新城號二十萬聲

振浙東美初應之北門之外覆斗巖之下敵攻西門又趣當之

再戰再捷㑹曹國公大敗之于龍潭羙逐其餘黨至湖頭受上

賞丙午正月從王指揮㧞浦城援無盖洞舡山寨遂敗陳友定

軍于舡山大寨五戰而入浦城洪武元年春從下建寧延平四

月復從林都督殄海㓂于昌國十二月除武毅將軍管軍千戸

明年春從曹國公北征克景州薊州惠州戰錦川六月從攻上

都復取道通州徃援大同戰黒河遂與大軍俱還北平三年二

月從華都督攻下雲州五月復從曹國公撃上都敗蠻子太尉

軍于察罕腦兒進攻應昌分兵撃花環寨曹國公命護送江文

清士馬至北平十月班師南還定封行賞錫以世襲之命則四

年二月也六年夏城中都而以七年春移戍平陽平陽岸海而

故城規制弗稱羙改作之在平陽八年年未六十輒致其事君

子以爲急流勇退有賢逹之風云

史氏曰有古豪傑之士其克成功名非獨有過人之才畧要必

又能擇所從而去就焉馬援不舎隗囂而歸漢光武尉遅㳟不

舎劉武周而歸唐太宗将翦爲浮囚之不暇尚可望新息鄂國

之封哉夫元之将亡與陳也先共事者亦多矣獨繆将軍逆知

其無成而决意臣附   今天子於草昧之𥘉繆将軍令也

勲在   帝至爵爲武毅位冠千夫澤流後嗣不亦宜乎於

戲去就之所關繋豈輕也哉

   武德傳

武毅将軍武德壽州安豐人至正末江淮用兵以材畧應募爲

義兵百户累功至千戸慨然有志於㓛名而共事諸将皆不足

與成功從元帥張鑑渡江轉戰寜國太平之地且三四年言於

張鑑曰天生勇猛之姿堂堂雄萬夫今日(⿰血刄)於東明日(⿰血刄)於西

事𫝑可知矣不早擇所依一旦與草木同朽腐豈不可惜哉張

鑑善其言乃以丙申三月相率自歸   今上九月從鄂國

常公攻毗陵将下而從常公援魏國徐公于牛塘明年三月復

從攻毗陵克之五月與張鑑攻下秦州六月攻高郵七月除管

軍千户十月從曹國李公赴常公于池州戰尤力流矢中右股

㧞去之血流至踵弗顧戊戌三月從取於潜昌化三月乗勝克

嚴州賚以銀碗由千戸爲萬戸五月苗楊左丞軍軍烏龍嶺徳

曰可襲取之願爲先驅李公問曰何以知可襲取對曰乗高覘

之見其軍𫝑首尾衡决部曲時徙舉不安又其聲囂以此知之

李公以爲然從李公出擊覆其營十月移兵取蘭溪十二月

上至金華其守将寗安慶以城降從入金華巳亥正月分兵克

諸暨三月復從李公撃紹興鼓勇争先右臂傷而戰自若李公

曰人人如武某何戰不捷哉賚米三石加銀碗後二年二月王

保反金華越國胡公遇害賀仁德反處州院判耿公遇害浙東

震動德以是月從李公定金華三月從張指輝進撃處州遇賀

仁德軍于劉山德馳當之㦸手罵仁德曰爾初無容足之地来

歸我 國家我 國家命爾爲元帥爾不思報効而行叛逆(⿱艹石)

爾者天地所不容神人所共誅爾死在頃刻尚敢逆戰耶仁德

大怒揮戈刺德中右股徳引力㫁其戈追撃之大聲呼殺入諸

軍繼之仁德敗走爲背城之戰德又𤢜以精銳突入其陣鏖𢧐

仁德遂爲其下所誅處州平回守嚴州甲辰官制行改管軍百

尸乙巳三月僞吴張士誠軍犯諸暨從李公撃退之賚綵繒二

李公遣從朱指揮援浦城所過若金剛橋無盖洞諸寨皆下丙

午春江山之十四都民㩀山寨爲亂從徐元帥直抵其處群盗

大驚德徐曉以祻福則相與羅拜願貸死悉撫定之洪武元年

正月復從李公下建州劒州汀州還師從都督林公捕海㓂昌

國之蘭秀山七月復從李公南入閩悉定閩溪諸寨十一月李

公請于 朝以爲管軍千戸而 命下以十二月階武畧将軍

三年移衢州四年 朝廷定功行賞賜世襲 制書文綺三絹

如之三年靖海侯呉公岀行邉德被檄赴靖海侯于平陽靖海

侯察其可屬任而平陽重鎮外控島夷命就鎭平陽十年換武

毅将軍鎮平陽八年年將六十乞致其事得請則十四年春也

其冬   上以海内悉平定而雲南𤢜外聲教選将統諸衞

軍合十萬𦤺討以德宿将命與諸大将将兵偕行

論曰昔馬援去隗囂歸光武輔成漢業爲漢功臣封新息侯歸

老𥝠第及光武命援将兵討交趾援雖老不敢辭盖忠藎之臣

心乎報國身之不恤義當然也武將軍棄昏事明委質

聖朝去就之間動中機㑹至於起自休致出從征伐聞命即

行慷慨許 國其智識忠義於援豈非異世而同符也哉書之

簡冊千載而下想其風烈孰不歆慕援不得専羙于前矣

   蕭夀𫝊

承信校尉蕭壽者德安人也字君羙年十六喪其父而克自奮

發以𣗳其家識者巳知其不凡年二十陳友諒起荆湖㧞爲萬

戸友諒㓂池州太平壽皆在行日夜思自㧞歸附 大明不得

間不克如志居嘗鞅鞅𡻕癸卯八月   今上親率諸將與

友諒戰彭蠡湖戰鞋山戰湖曰友諒中流矢死夀同事者率還

立友諒子理于武昌壽乃乗間以所領舟師自歸  上于

禁江賜以米十石命𨽻鎭江奕甲辰夏始授總旗從周指揮守

嚴州乙巳四月偽呉張士誠軍軍大浪灘其舟如織壽乗快舸

挺戈而前衆皆披靡大軍⿰糹⿱𢆶匹 -- 繼之士誠軍大敗追北二十里有白

金之賜八月士誠軍復犯烏石從嚴元帥出撃敗之𫉬戰艦一

僞萬戸一人仍賞以白金加織文丙午八月從曹國李公取桐

廬富陽餘杭十一月乗勝下杭州呉元年正月李公奏爲管軍

百戸二月 命下九月從永嘉侯朱公攻台州先登火其浮橋

䕶馬二戰艦二賞白金如𥘉台州既下分兵守黄巖水砦十一

月大軍南攻福建諸路壽田海道領舟師夾攻洪武元年春福

建諸路悉平還次金華四月海㓂據昌國之蘭秀山構亂從都

督林公撃定之七月復從李公㧞閩溪諸寨二年正月進昭信

校尉統於徐指揮從李公北征則其年二月克惠州錦州大寧

全寧遂度遼河敗慶僧國王軍進攻上都囬次通州八月往援

大同敗孔與脫烈伯二國公軍明年五月從擊興和應昌慶州

高州分兵援虹螺山等屯堡遂及大軍與蠻子太尉軍戰于駱

駞山而以七月還金華四年二月世襲 制下賜文錦繒各六

端後二年之三月由金華移平陽十年四月換承信校尉十四

年冬與千戸馬俊出擊山㓂自平陽之林來浦越龍潭過泥奥

以破吳嵓砦駐小龍銀屏砦以扼萬松林歷福寜之岑嶺呉村

際頭轉而渉瑞安之烏山萬丈林㑹大軍以殄餘㓂凡破數十

砦斬首二百級生得僞官士卒三十人奏功賜楮幣

史氏曰人材之生必于興運匪獨將相重臣兩有文武凡厥僚

屬亦一時之選也千載之下尚論其世知有伊吕蕭曹而巳其

能因事見于方冊者幾何人哉壽事眀棄昏執干戈從征戰驅

馳四境之外輔成一統之業亦可謂能矣而使之無稱可乎故

其事余喜爲之論次焉

   范幹小傳

相軒先生質行君子也聞人之善輒好語奬之聞人之不善輒

法語繩之先生曰吾豈尚口哉吾恐夫人不得爲善之利也而

怠故思所以激之激之故奨以好語也庶使人歆慕而勉焉耳

吾懼夫人狙於不善也而滋故思所以匡之匡之故繩以法語

也庶使人愧耻而戒焉耳先生隣里郷黨之人因先生之言而

恤其先人之遺孤而𦵏其婣族之無主後者有之兄弟異㸑而

復同居者有之屠沽而折節爲士者有之而爲不義者至戒人

無以聞於先生或過先生謝焉或遇先生而靣發赤焉先生盖

有道者也盖王烈郭泰之徒也然余有感焉世之爵禄得則冨

貴失則貧賤此其可歆慕也豈直好語比乎邦君大夫以勸夫

善者而曽莫之勸也世之刑罰輕則鞭笞重則劓刖此其可愧

耻也豈真法語比乎邦君大夫以懲夫不善者曾莫之懲也法

語不足以傷人之形軀好語不足以濟人之匱乏而其使人懲

𭄿也顧反捷於邦君大夫之所操者此其故何耶既而思之豈

毁譽之出乎公論而予奪牽於𥝠意歟豈此之德孚於言而彼

之令未信於下歟豈人可以理諭而不可以利誘威𪫟歟不然

大之不榮而榮其小大之不愧而愧其小人之情固然耶使刑

禄果不能𭄿懲也則聖人何設焉先生名幹字景先婺之金華

人文懿許公之髙第弟子自號柏軒人因稱之曰柏軒先生云

   胡嘉祐傳

義士胡嘉祐永康人字九祚永康在婺之東南在處之西去處

之縉雲可三十里元之季處屬縣㓂蜂起元帥石抺宜孫雖剪

之以兵不能止也於是縉雲蒻溪之㓂應氏杜氏以乙未冬溢

出永康境上殺掠以逞嘉祐蹵然曰郷鄰有急可坐視之乎走

縣曰令願助官殄㓂令問安所得兵乎對曰募武健之士又問

安所取錢乎對曰請輸家財令曰善即歸散家財募武健之士

得千餘人而什伍之大署其旗爲義兵㓂至輒迎撃由是㓂奪

氣遣其徒黨来降嘉祐以爲此特詐降以怠我師耳益訓練其

衆候同明年四月㓂果復擣縣郛焚廬舎入據縣治四出殺掠

郡將勤兵致討嘉祐率衆助郡将遂復縣治郡将駐縣中其帳

下士間出𭧂横嘉祐乃排帳直入問郡将曰將軍之来吾以爲

欲爲民除殘也豈意乃助㓂殘民乎郡將㦸手罵曰若真愚人

我惟不忍民之殘於㓂也故勒兵而来除㓂何廼謂𦔳㓂殘民

嘉祐曰即如是兵士𭧂横何不禁郡將遂㧞帳前旗予嘉祐曰

其𣗳之吾兵士有敢擾吾民者立斬旗下嘉祐出旗樹于郷宣

言曰将軍令擾民者斬此旗下於是士卒不復出縱出亦不敢

暴橫郷井乃按堵令計事㢘訪司㢘使問令縣有可與共患難

者乎對曰有胡嘉祐文學趙存誠者過其邑子也乃從旁言小

人習知之此人以重義著聞縣中嘗有人𡝭嫉之而誣汚以大

罪頼無左驗得釋及其人賊殺家奴誣人事𮗜抵罪咸𭄿之曰

此報怨時也輒謝曰人以計傾我我亦乗其阨而傾之人固可

鄙而我獨非鄙人哉終不報怨凶年郷人粉草根木實以爲食

誡諸子曰人皆飢餓我與若獨飽安乎亟發廪賑之其他存恤

族婣郷黨之孤者寡者疾病者未易以一二數此其重義盖天

性然也真可與共患難者㢘使乃爲檄署曰義士胡某使使即

軍中授嘉祐俾統諸義兵殄㓂且給以鎧甲之屬嘉祐遂與方

𠃔中等引兵去縣五里而屯于鯉溪或言此㓂徃来處柰何屯

此嘉祐曰是乃吾所以屯此也吾非以我等之衆足以殄㓂也

助官軍作聲𫝑捍蔽郷井耳我等在此則㓂不敢越而深入㓂

不敢越而深入則自此以西可保無他虞矣柰何不屯此時吕

玄明壁方巖自守亦致書嘉祐曰君提孤軍當據衝恐非萬全

計爲君計者莫如去鯉溪壁方巖而共守焉乃可萬全也嘉祐

曰吾將排難以保郷邑此吾衆之所以集也若去難就易此皆

爲身謀而不顧郷里相扶持之義者也我豈忍爲之不徃而諸

保受圍輒分兵捄之徃往以寡勝衆丁酉正月大破㓂于武平

于合德二月又破之前倉乗勝追北至黄碧又明日㓂乃盡鋭

從間道繞岀方巖吕玄明與戰巖下其徒孫伯純戰死嘉祐聞

事急以明日黎明引兵往助玄明遇賊于占田遂大戰而㓂至

者滋多嘉祐顧謂方允中等曰衆寡不敵矣退提取覆也惟乃

戰耳自辰逹午戰不利方允中吕伯川死于陳嘉祐厲聲曰終

不令兩賢獨死義且戰且罵不旋踵死之縣令野速逹而聞之

曰嗟乎胡義士未嘗有斗禄寸組一旦緩急而能以𥝠財𥝠廩

贍郷兵屢挫賊鋒利安一邑吾屬爲天子命吏顧不知爲計至

其斃於䑕軰又不能援之吾屬不獨大愧於心其負忠義士抑

亦甚矣爲之流涕率諸義兵發䘮而以禮𥙊之

史氏曰元制復一縣者賞官六品不幸而死于難則視其所當

得官超一等褒贈之嘉祐於制得褒贈郡爲上請報未下而

天兵取婺城褒贈竟不及矣洪武巳酉 詔脩元史嘉祐於法

得立𫝊其子以事在前代無禆 聖朝既不敢以聞而時人又

無能以其事送史舘以故秉筆者亦莫得而登載焉有如嘉祐

之所𣗳立豈以褒贈不褒贈立𫝊不立𫝊而加損哉夫其以義

自奮志在爲國殄㓂以身狥之且猶不恤況家財乎斯可謂大

忠矣苟無稱焉則何以激𭄿哉余過永康父老爲余言是以具

著之

   金貞婦髙𫝊

貞婦高名文奴温之瑞安人年二十六平陽金㓜芳聘以爲婦

明年生子暉暉生七月而㓜芳以病卒金故平陽冨家盗起海

上其家交川濵海焚掠蕩然無遺繼以軍興盡賣其田供給幼

芳卒高出簮珥鬻之始克舉是時方左丞明善周緫督從道日

事兵争㓜芳兄弟析居乆矣携其妻孥東西走避之不暇何暇

扶持高母子髙㷀㷀襁負暉竄匿山谷間紡績以自給艱苦之

狀人至不忍見而髙無毫𩬊怨懟意或𭄿之曰世有壮子猶不

足恃者此三尺孤又足恃乎遭世多虞饒於貲者且不能全活

况一弱婦且貧乏乎不及時擇所從他日噬臍何及高曰我足

一踐金氏門知死金氏而巳餘尚復何慮乎與其隳節幸生孰

若死𩚑死寒死兵也其植志堅不爲浮言所撼如此暉七八𡻕

日夜筞勵之以詩書曰不學何以成人不成人有子與無子何

以異暉感母之言亦知自榮勵底于成立今年二十二歳矣髙

今年四十有七郷人士無少長咸稱之曰貞婦云

論曰人皆謂貞婦儒家女龍江書院山長高暘賔叔其父也父

說經史貞婦自㓜居父旁聞之故其見義明其抗時操於艱

苦之中喪亂之際固當於戲審如是則名爲儒者當何如哉然

吾見緩急而奪志者亦多矣若貞婦豈惟世之爲人妻者愧之

貞婦其可謂無愧於彜倫也巳

   王銘𫝊

廣威将軍指揮王公名銘字子敬和州人嵗乙未平章預國俞

公起兵于無爲之海子口以應   今上公徃從之預國公

一見公大竒之留居帳下夏六月從攻下采石磯乗勝取太平

而元中丞蠻子海牙復以兵屯采石丙申二月預國公與常忠

武王合兵攻之公以驍勇俾居竒兵之列正兵方與之合公率

諸竒兵大譟擣之其衆不能支遂破其水寨三月從攻陳也先

營於殷巷㧞之進克建康鎮江七月僞吳張士誠軍薄鎮江擊

走之追奔至江隂石牌而還八月從攻常州㑹青軍叛去與僞

吳軍合乃還軍援大將軍徐公于牛塘丁酉三月從攻下宜興

七月與僞呉軍大戰于太湖流矢中左臂引刀出鏃復戰勇氣

弥腐預國公勞之曰力戰而創不恤壮士壮士李𨹧賢将也其

麾下士裹創而戰固當顧予何人而得此於爾哉八月從攻朱

州判軍于石牌戊戌四月復從預國公撃通州㧞黄橋鵝項張

榮等寨有白金文綺之賜遂從攻双刀趙于池州之樅陽冬十

有二月從   上親征婺州庚子五月僞漢陳友諒軍入太

平犯龍湾從預國公迎撃敗之逐北至采石公獨馳入其陣敵

攅槊刺公傷頰而公轉旋三周殺傷過當流血林漓不顧也賜

丈綺銀椀各一   上察公忠謹辛丑六月㧞於行伍以備

禁衞佩刀劒侍左右無寒暑朝夕頃刻不離八月從  上取

江州癸卯八月僞漢軍犯南昌  上親督諸將徃討之公

被堅執銳扈從過友諒于彭蠡湖之康郎山聮舟酣戰湖水盡

赤友諒軍敗退保鞋山我舟蔽江面扼湖口者旬有五日友諒

軍乏食出禁江口求戰又大敗之友諒中矢死两戰公賈勇争

先功爲多㝷分遣諸禆将撫定荆湖公徃英山縣諭沈頭陀等

曰爾主連城數十方地萬里精兵百萬大艦數千猶不能全而

一旦送死禁江口爾等保區區㝷丈之險况能乆生哉今太兵四

出追討僞漢遺孽爾不早歸順尚安所逃死乎弗聴遂加兵諸

壁壘悉平有㓛擢管軍百戸甲辰三月從黒丁指揮徃撃廬州

七月克之八月徃援安豊乙已五月從常忠武王攻下安陸襄

陽九月還攻秦州閏十月克之丙午夏四月轉撃淮安又下其

秋   上命諸将攻浙西公從常忠武王直趄湖州之毗山

與敵兵水陸鏖戰敵兵敗北直抵城下公與有功僞丞相張士

信悉境內精兵来授屯于舊舘出我師之背忠武王簡伉徤士

由大全港繞入東阡復出敵背爲竒兵以分其𫝑且填壅溝港

絶其歸路公在行挺戈先驅盡晝夜之力又敗其援兵僞元帥

徐義之衆于烏鎮冬十月舊舘降十有一月湖州亦下遂攻蘇

州大小之戰數十丁未九月蘇州破擒士誠師還而公以十月

分兵守禦松江洪武元年春被 㫖佐翁德指揮守禦太倉二

年二月 制授昭信校尉依舊管軍百戸四月從翁指揮捕倭

㓂海上遇於海門縣之上幇及其未陣麾衆衝撃之所殺不可

勝計生𫉬數百人以獻復有白金文綺之賜三年七月泉州漳

州不靖從平章廖公往撫之悉定其地四年二月都試百戸用

鎗之精無與公敵者與百戸尤宣角三合三勝立除武畧將軍

太倉衞管軍副千戸後二月召至 闕下超拜宣威將軍長淮

衞指揮僉事五年八月 詔若曰温亦東南重鎮苟非其人豈

堪付托其以長淮衞指揮僉事王銘爲其衞僉事公拜 命以

九月蒞温審利害度先後而施張㢮舒慘之功威行惠流而逺

近爲之易視改聽常再奉㫖造海舟數十艘心計指授井井

有條吏無所售其奸民用不擾瑞安民周廣三等盗弄兵三魁

𥝠鬻者衆至六百餘人殺廵檢公選士授以方略盡𫉬而誅之

乃上 奏曰臣所領鎮岸大海而控島夷城池樓櫓因陋就簡

非獨不足以壮 國𫝑率有風潮之變抑将何以禦之𫝑湏改

爲臣敢以 聞報下以七年八月繕城而陶甓甃之延袤三千

餘丈髙視舊益三之一既崇飾雉堞改作各門層樓使宏敞鉅

麗與城相稱又毎若干歩爲敵樓三間環城之上凢五十餘樓

以八年十月浚濠自南門至東門以丈計之一千而嬴其深與

廣皆倍於𥘉又剏二堰閘曰南關曰堰頭爲蓄洩之限以九年

十月増築外垣首起海神山尾屬郭公山爲丈二千有竒其高

與濶各十有二尺由是海水縱𭧂患不及城矣換廣威将軍錫

以丗襲制書則十一年四月也十四年冬十月括㓂吳達三等

構亂犯平陽瑞安公岀兵捕之比延安侯唐公統大軍至則宼

之就誅夷者十六七矣延安侯五閱月而戢寧一方奏凱還

京寔公力之以焉十六年春公得告徃和州改葬先公先夫人

且行郡之𦒿庶填道㽞行揚言曰吾士民頼公而老者得其飬

少者得其長傷殘疲憊者得其休息柰何舎我去焉不得前公

慰遣之則皆垂涕以别及公還自和州男女無老稚争相遮迎

咸欣欣然有喜色郡守長相顧曰吾屬爲 天子牧民民視吾

屬去来漠然不以爲意王指揮職乎軍者民其去也戚而於其

来也喜乃爾豈聲音𥬇貌之所能爲哉吾屬愧王指揮多矣

史氏曰凡人之才有所長者必有所短是以武能戡亂文能附衆一

人之身兼兹二羙謂之全才夫其生也豈偶然者永之往古一代

曽不數人焉公生當 興王之運方用武時從諸大将東征西

討則奮其才畧無戰不捷而功以建及天下大定𮐃𬒳 寵眷

臨制方靣則興廢舉墜推恩布恵而民以懷况謙恭而不伐敬

愼而無愆於戯(⿱艹石)王公豈非才全而德鉅者哉論次于篇一以見

公之賢非流軰之所可及一以見 聖朝将帥得人之盛度越前代云

   謝成傳

千戸謝成字德用濠之定逺人𡻕甲午萬户陶洪材其爲人以

備前驅六月與俱取泗州盱眙縣十一月破雲山砦𡻕乙未正

月遂從故御史大夫衞國鄧公㧞和州署百户六月渡江克采

石進克太平八月從克溧水溧陽十一月還守太平署千户嵗

丙申二月元中丞蠻子海牙復集舟師屯采石衞國公與常忠

武王合兵擣敗之成𫉬其戰艦二三月從㧞陳也先營于殷港

𫉬卒三人乗勝克建康𫉬卒七人因留守禦六月復從衞國公

取廣徳𡻕丁酉二月克長興六月僞吳張士誠遣兵入㓂從陶

萬戸出城東門奄撃走之𫉬卒二人七月攻下徽州以功遷萬

戸十一月苗軍楊完者盛兵薄城澤勇敢士徃嘗之咸推成成

率數百人横戈鼓譟衝之衆皆辟易自相蹂躪大軍⿰糹⿱𢆶匹 -- 繼進遂覆

其師楊完者僅以身遁論功成㝡受上賞𡻕戊戌二月從攻於

潜昌化𫉬卒七人三月進攻嚴州㧞之後一月張士誠兵圍嚴

州率所部出擊追北二十里𫉬卒五人遂還守㣲州𡻕辛丑八

月復從衞國公攻下樂平馳克饒州𫉬名馬一移兵指撫州𫉬

其迎敵将一人卒十五人遂得撫州𡻕壬寅正月從守南昌僞

漢陳友諒發精兵襲南昌成分地守寺歩門宼犯寺歩門成先

冒矢石與戰𫉬其驍将三人寺歩門既捷宼兵奪氣遂潰衛國

公言於 皇姪大都督曰今日之戰氣吞敵者惟謝成爲然賜

銀椀二加文錦一𡻕甲辰四月從攻下𠮷安及太和州十一月

從圍贛州乙巳正月克之五月前克安福州還守南昌官制行

實授百戸㑹忠武王克襄陽  上命衞國公鎮襄陽以成

洪武九年别從指揮王誠下南陽進攻唐州又下遂以其兵

攻泉白光石腦等砦或諭降或進討殺𫉬甚衆遂盡得黄口之

地均州房州望風皆下二年 制授昭信校尉襄陽衛管軍百

戸三年三月從王指揮戍金州九月回守襄陽十一月復從王

指揮戍嵩縣四年閏三月仍囬守襄陽四月 召爲虎貴衞百

户佩劒扈從八月以元從功多超授處州守禦副千户階武畧

將軍處大郡也襄多岩險其民稍缺望輒負固跳梁成至無復

𥨸發者守處之五年青田之沐溪民周大豹𥝠鬻塩衆四百餘

人溢出平陽殺三魁廵檢都衞檄䖏州平陽守將㑹捕檄至之

日成投衣而作曰此行非我不可也即日領兵向沐溪令嚴所

過無所犯師次沐溪一卒入民家攘其薦一成立執而刵之衆

愈益懾服時八九月豆芋盈野無敢私取者駐師之所有大塘

魚充牣其中主家私自意漁且竭矣比師還視之則魚固在其

行軍以律如此周大豹等悉名得矣而平陽守将利剽掠使卒

持文書来捕餘黨五十家成擲其文移于地曰藉令果其黨與

猶當体朝廷寛大之意貰之况非其黨與可輒捕之乎語卒曰

而歸白而帥羅織平民有常律無自速辜也如不用吾言我當

具奏彼乃不敢逞當是時㣲成五十家無燋𩔖矣沐溪民以爲

感相率祠之又二年錫以世襲 制書換武毅将軍又三年以

府軍後衞後所千戸 召至亰師明年  上遣千百夫長

凡二十四人督造海舟浙江成在遣中當嚴之分水諸見遣者

率縱私人凌辱縣官榜繋𭛠戸豪横過取無如之何而成獨不

然又從而爲區畫焉執事者樂⿰至支 -- 𦤺其力未半載而舟首完其歸

報也父老持羊酒追送浙江成堅謝不受後諸見遣者以虐民

後期例黜就卒伍謫戍雲南獨成以稱 㫖還舊職其從都督

孫恪備倭宼海上則十七年夏也秋七月有 旨守禦平陽先

是守平陽者以其地岸大海過於關防民舉足輒𫉬戾成至一

切除去逹近安之不减處州矣成平生不事詩書而䔍於孝友

以禮法檢身始從軍上有老母下有稚弟軍行常擔以從自微

時與弟友才貴睦同居共食雖冨貴不變而二弟事之如事父

不命坐不坐所至門無請謁雖吏士候於大門外非公事不得

輒入而待搢紳先生恂恂卑讓惟恐夫一士間輒⿰至支 -- 𦤺三老問民

所疾苦懇懇白之守長雨暘或愆時輒憂形于色自奉飬約甚

無寒暑衣大布之衣家人進錦衣迄不衣狗馬聲色澹然無所

好盖其天性然也

史氏曰謝将軍當削平僣亂之日身列行伍之間轉戰呉越秦

楚之域所至輙與有功非勇且智烏乎能之其爲衞國公之所

屬任也宜矣尚論 皇朝大將有古賢将之風未有盛於衞國

公者也而謝将軍在衞國公麾下踰一紀則其孝友恭儉下士

愛民異乎彼之長千夫者固自有所漸被哉

聖天子興王之際将無小大無不得其人予於衞國公謝將軍

徵之於戯豈非書所謂天惟純佑命則啇實者乎


蘇平仲文集卷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