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野纂聞
作者:伍余福 

終南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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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有二賈過山東者,路迷東西,誤入終南山中,猿啼虎嘯,令人驚悸。二賈自意其必死也,望煙炊而進焉,得草廬,有老嫗訝之曰:「爾何來耶?吾兒勇且武,遇之則死,宜速去。」二賈求哀,老嫗不得已而止之。俄有勇士以鐵杖肩:二物,前一虎後一鹿,矯矯而歸。入其室,老嫗語之曰:「適有二賈,吾援焉以候,請見之。」二賈為通其姓氏,且告以失道艱辛之狀。勇士憐之,遂出酒肉以為餉,了無害意。翌旦,二賈告行,勇士送之,及半途而返,且告之曰:「勿語吾姓名,恐見知也。」

木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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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己巳冬十二月,吳中大雪,凍死者塞途,白胥門河以及震澤水不流澌,或有事,輒涉冰以行。偶從來者,問湖海冰山之狀,或告曰:「尚有木介焉。」曰:「何以言之?」曰:「瀕海有樹,其水激而飛集,樹皆冰也,是之謂木介。」識者以為兵兆雲。

安化伏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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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化王真鐇據寧夏,潛圖不軌,與逆瑾交通,誓書約為內應。而寧夏都指揮何錦輩又從而附之,假偽符以號召,諸路官軍具有形跡。俄有詔率兵討之,擒瑾輩並檻車真鐇,械遞京師,得其狀。初不出於寘鐇,而瑾實先之,則瑾其首誅耳。瑾以中貴得幸,權傾中外,大肆誅殺,以脅善類。觀者側目,皇上赫然斯怒,密用廷臣計,遂籍其家,得玉琴獅蠻帶及金寶奇物無慮億萬。以正德庚午八月賜寘鐇死,仍加瑾以極刑,其門下士若張文冕等悉就顯戮。

蘭溪節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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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氏者,浙之上虞人也,年甫笄而歸蘭溪孫景雲。景雲以進土令玉山,病革且死,孫氏環室而號之幾絕,復蘇曰:「吾終以身殉可也。」絕粒者數曰,其姑慰之不能釋。家人卜以九月二十曰發喪,孫氏知之,遂點檢殉葬儀衛,自座靈外,更設一座以自待。忽語其姑曰:「若無伯叔則當奉舅姑,今伯叔俱在,妾無慮矣。」語畢而其姑在醉中懵如也。翌旦往叩之,則就縊矣。年止二十有五,眾皆流涕。部使者為之奏聞,得建祠致祭焉。

蔣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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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友蔣燾,少負才,以文章知名,乙卯科試南都,不利輒死。先是,燾夢入元冥,作賦有「清虛玉府」之句,蓋兇兆也。死後降靈於其家,其母徐氏進之,則應聲曰:「吾不死,若拈弄吾典籍,若舉慟皆令吾悲。」一曰又曰:「吾得從先君遊。」甚有賴徐氏,又將追逐之,而燾蔑如也。年止十七,所著有《東璧遺橐》,其文皆艷語,雖老儒不能及。

葉湘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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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賈者葉湘,挾千金以市布。買一舟行至澱山湖,曰就瞑,舟人利其有也,酌以酒且紿之曰:「前此則近賊巢,不若是地艤舟之為安也。」湘然之。方就枕,而操戈者突至,湘授首,遂沈其屍於湖中,而人不知也。家人以湘未歸,諏諸卜者得兇兆,尋即其所往而求之,見有蕩漿者悠悠然出蘆葦中,從而問曰:「若見湖中莩乎?」則曰:「有之。」指示而得,蓋湘魄也。第不知謀自何人,置不問。已而京口有操舟者倉皇失措,且自誣以神語,有司擒之,勒其實,即殺湘者也。移檄檢之果然,卒抵罪。予友閻起山為作傳,以著其事。

李貞伯諫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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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應禎先生當憲廟時,以中書舍人供奉內閣,有詔命繕寫佛經,禎辭以不可。其奏略曰:「臣聞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未聞有所謂佛經者也。」憲廟可其奏遂寢,至今諫草猶存。余嘗從陳氏得觀之說者,謂其鯁直,有古內史之風焉。

張淮牡丹百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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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淮先生善吟詠,晚而孤貧,就館琴川錢氏。時牡丹盛開,錢戲之曰:「一夕而百詠,成中峰例也,先生能仿而和之否乎?」淮操筆賦之,及成則漏下五鼓矣。主人嘆賞,以為牡丹未有賦百篇一韻者,而先生獨能之,亦一奇也。從是詩名益振。會金肅公子以詩接戰,淮應口而酬之,肅遁去,其詩在今有板行者。

徐武功神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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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功伯徐呈雅奉摩利諸天法。當英廟初,或中以飛語,英廟特加嚴刑以核之,理不能堪,遂借水以試其術,俄而雷電交作,震殿一角。上以其冤,而天監之也,遂赦之,不知墮其術中矣。

黃白米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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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章甫冠子表兄也,嘗作黃白米二歌示予。予詢其故,則曰:「吾不堪時事之多舛也。」是時中貴李廣當國,求幸者或以黃金或以白金賄賂,行而公道微,故作此語耳。

成器哭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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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球學士以避難隱居姚江幾數年,從學者曰眾,而名始聞當塗。以其異黨也,廉得之竟置於法。有成器先生者,姚之名儒也,特憫其忠,為作文以祭之。登靈緒山,望空而哭者三。祭畢,輒書祭文數通,分呈藩臬,跡其所為。若謝翺、王炎午之於文,信國皆非有為而為之者。後數年,而球之子僉事釪以提學至造其廬而拜之,執子弟禮甚謹。至今山上有祭忠臺在焉。

陳韓二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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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蘇陳僖敏公鎰、韓都禦史雍並為郡庠弟子,未第時,會郡守進香城隍廟,二公職當分贊,先期而至。有丐者私相語曰:「適見城隍迎丞相前導而出,往常在此未嘗見也。」二公陰然之,後果相繼第進士為顯官,皆以勛名終。然則享爵祿者,神明預識於塵埃中矣。

楊尚書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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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顏先生楊翥,嘗講道於胥溪之上,生徒彌眾。楊士奇自廬陵來,邂逅閑以求館事,公叩其中而器之。乃告主人曰:「吾不足為若師,尚當求我之所師者以師之。」遂辭去。主人詢其所謂師者,蓋指士奇也,竟延之。公初與士奇不相善,而家具貧意之,所交惟以義相讓,而士奇德之。迨入閣,首以公薦人翰林,尋拜禮部侍郎進尚書。時公在京邸,鄰有惡少侮之,公不為意,至慮以驢鳴駭,其幼子而轉售之,惡少為之感化。其厚德如此,至今鄉人猶能稱之。惜乎家無噍類,而家乘世守之物,往往流落人間可怪也,嗚呼,豈天之於作善者食其報耶!

楊和王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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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讀《宋史》,知楊和、王沂中之忠深,以隔於異代不得親見為恨。偶過友人家,得其當時所畫像而觀之,其軀長六尺有奇,而魁岸且勇,兩頤間髯奮如戟,首蟬冠,玉帶紫袍,中擁臯比而坐,神采凜凜,令人見之有生氣。外別有一像,貌不類尼姑,而服則似之,識者謂高宗嘗賜二妃於王,而此其一也。或曰:「王好殺,其一妃厭之,出為比邱尼雲。」

文交木伐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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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平故多梨,甚美而碩,土人歲一貢,率以為常,而蒙害者甚眾。至交木作縣,悉斧去,謂其利微而害大也。交木諱林,字宗儒,其仲子壁與余交,嘗道其事,為筆之以告司牧者。

北寺浮圖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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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圖九級坐奠吳城,臥龍街上,作為雄鎮。正德壬申五月六曰,有火自空而來,流為烏,其聲殷殷,然與雷相薄,而風雨隨之,火愈熾。延及如來示寂像,亦入毗荼,自內城而外,煙焰燭天,見者駭目。次曰往觀之,則向來金碧之飾,土木之費蕩然盡矣。因嘆息久之,以為佛有靈乎?有靈則護之,胡乃自滅如此?遂循廊而行,得一碑,為宋濂撰。相傳創於孫吳,再新於蕭梁,又再新於趙宋,所謂東坡施金龜以藏舍利者即其所也。未幾,流聞曰急,俗以為兆而竟不驗。然則浮圖之興替常也,奚怪焉?

吳甘泉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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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甘泉,長洲呂山人也。博物洽聞,於書無所不讀,而尤精於數。其學主先天加一倍法,而以時曰占之吉兇成敗之理,具有左驗。時都禦史俞公諫撫吳都諜報者曰至,公以為憂,延甘泉而問焉。甘泉以數推之曰:「賊必來,來未及城而敗,計其時蓋中秋節也。」已而果然。余將舉山妻葬事,而甘泉適至,試以葬曰陰晴卜之。甘泉曰:「自午而前半陰,晚乃雨。」至期卒如所言。所著《數書》十卷,時人稱之曰甘泉先生。

尹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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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髼頭者,不知何許人。手持一杖,披羽袍翻然而行,見者以其童顏鶴發有仙風,爭延致之,叩其中不答。或以年問,則曰:「吾歷紹興以來,蓋三百十有一歲矣。」郡守林公世遠聞而異之,一曰召見,亦嗒然不答,惟曰:「吾宋人,吾宋人,於今何有?」尋遁去。近有自天臺來者,亦雲見之。

郎山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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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州文安劇賊劉寵,擁眾數千橫行江北,所至郡縣悉皆風靡,朝廷命將征之,而勢益猖獗。正德庚午秋八月,吾鄉水村陸公完以都禦史攝將權提兵,自山東而下,晝擊夜馳,窮追罔憚,偵其稅駕,棄馬而舟渡江,抵郎山據險。公曰:「此賊左計也。」約來曰舉兵,而風雨猝至。賊眾以不習水戰,望洋而懼。公又曰:「此天亡賊也。」遂沖濤而進,登郎山,躬自督戰,擒渠魁,殲醜類,一夕而空之,海水盡赤。蓋自提兵以來,未有如郎山之捷者也。公將獻俘於朝,而先梟其羽翼者以示眾。於是駐節於蘇,而韓公不得專美有宋矣。

盛氏變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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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早為吳世醫,家官正科,其家故無恙。忽有鬼嘯於梁者,早以為祟,命羽士治之。方步虛而瓦礫隨至,晝夜擾擾,室家靡寧。或以豬首獻而食之,輒吃吃有聲,類能言者。家人欲窮治之,而莫之能也。厥後三子相繼夭折,祟亦寢。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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