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堂書解 (四庫全書本)/卷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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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融堂書解卷十七
  宋 錢時 撰
  立政
  周公作立政
  周公復辟六官之制固已大備雖然政則備矣而所以立其政者則全在人也周公此日作書以告成王専以得人為立政之本而知人又得人之本如曰迪知曰克知曰灼見曰灼知及推原文王則又自克厥宅心之外無他說嗚呼至矣哉此心不明安能知人不能知人安能得人
  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準人綴衣虎賁周公曰嗚呼休兹知恤鮮哉
  若曰者史氏記述之言也周公拜手稽首而後告則當如洛誥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復子明辟矣而此云爾者盖致君盡禮既躬行之又宣言之曰敢拜手稽首以告如召誥錫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也用咸戒于王先儒謂周公率羣臣進戒與說命咸諫同然說命明言羣臣咸戒諫于王而此書未嘗有羣臣之文周公叔父也今既復辟遂以立政之要傾倒為王言之非羣臣所得預也咸皆也咸戒者特罄竭底藴悉以戒王耳與下文咸告孺子同常伯常任準人即三宅是也看得此書後面雖舉衆官而綱領全在三宅節節變文不同曰乃牧曰牧夫曰司牧人皆謂常伯也曰乃事曰任人曰常事曰立事皆謂常任也曰乃準曰準夫皆謂準人也先儒謂常伯三公百官之長此說雖近之而未明盖成王時周召分陕為二伯周公既沒召畢為二伯中分天下而治之康王之誥太保率西方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東方諸侯入應門右二伯即常伯也居中以統治諸侯故亦曰牧三公實任之其唐虞之四岳歟或以為州牧侯伯則如之何而在王左右也常任六卿也以其分掌天地四時之事故曰常任準人者彈糾之官此朝廷之繩墨上下所取以為準則者故曰準人或以為士官者不然司宼固六卿之一不應又複出此一官也綴衣掌幄帳虎賁衛士皆在王左右者也或曰三宅之官任莫重焉誠不可不知恤矣若綴衣虎賁何為而與三宅並論嗚呼此聖人之深慮也盖侍御僕從所以旦夕承弼厥辟有小人焉厠其間則出入起居無非蠧心敗徳之地尤為人情所易忽而勿之恤者周公之㫖深矣
  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競籲俊尊上帝迪知忱恂于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準兹惟后矣謀面用丕訓徳則乃宅人兹乃三宅無義民桀徳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徳罔後上文既言知恤者鮮于是遂厯舉夏商文武之事以告之此節卻是言夏之盛衰由知恤與否也然看得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與上文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其情状正同此正是周公舉以為今日告成王作例子知此則上下文義皆明矣謂古之人如臯陶者導迪有夏乃當夏室大盛之時招集賢俊不使窮厄在下而以尊崇上帝雖然籲而不能知猶不籲也又導迪之使知誠信于九徳之行焉誠知者謂有以騐其行之實然也夫如是乃敢告教其君曰拜手稽首君矣君道如何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準三者皆得所宅此足以為君矣謂既籲之又知之而後宅之而君道可無媿也然猶未也人君方面見而詢謀之用能大訓于徳則乃始宅其人焉此乃三宅非細事也豈可無義民以居之乎義民則俊之别稱
  亦越成湯陟丕釐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嚴惟丕式克用三宅三後其在商邑用協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見徳嗚呼其在受徳暋惟羞刑暴徳之人同于厥邦乃惟庶習逸徳之人同于厥政帝欽罰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萬姓
  此節是言商之盛衰由此恤與否也耿光也上帝光命在命徳討罪籲俊之所以尊上帝者以此桀不籲俊而惟暴徳是任是大亂上帝之光明也及成湯由諸侯而升于是大正之焉大正如何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而已克用二字極宜細玩天下未嘗無賢者在于能用與不能用耳有而不能用賢者不屑也先儒謂三宅已用之賢三俊未用之賢殆未安夏之宅乃事宅乃牧宅乃準正是處所籲之俊俊者其人也宅者以其人而居其位也觀乃用三有宅克即宅而繼以曰三有俊克即俊此一曰字文義甚明盖乃用三有宅而能就其宅之所任亦曰三有俊而能就其徳之所堪爾克即宅者克即俊故也各稱其職者各稱其徳之謂也如曰克用三宅三俊而用協于厥邑用丕式見徳謂三俊為未用可乎前論籲俊而申言九徳之行則俊固不止于三也謂之俊者因三宅而立名也此書纔言宅必言俊盖非此俊斷不可以宅此任此正立政之要㫖故兼言之以深致其意羞進也進刑猶言嗜殺不已也周公至此特曰欽罰非真知天心之不得已不能道此一字
  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長伯立政任人準夫牧作三事虎賁綴衣趣馬小尹左右攜僕百司庶府大都小伯藝人表臣百司太史尹伯庶常吉士司徒司馬司空亞旅夷微盧烝三亳阪尹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徳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訓用違庶獄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亦越武王率惟敉功不敢替厥義徳率惟謀從容徳以並受此丕丕基上文商不知恤故有周受命于是遂申言文武之所以知悉者如此也云克知又云灼見大抵知心固難而灼見其心尤不易不是灼然見得分曉洞徹底藴無纎毫微蔽則其知之亦必有不盡者周公于克知下再言灼見三有俊心尤更有力三宅以官言三俊専以徳言也古語毎毎只說知人知與見本亦無異然二字並出則不能無輕重見如見其肺肝之見直曰灼見則分明如數一二如辨黒白矣朝廷之官莫重于三宅此立政之綱領夏商則専言之至論文武雖雜舉衆官而首亦止稱三宅焉三宅得人則其他可知克知以下是總提知人之要立政以下是備著得人之實三事即三宅也以徳言之則曰三俊以居言之則曰三宅以職言之則曰三事一也讀書至此慨想古有道之君使人起敬起歎内而朝廷外而都鄙逺而侯國又逺而蠻夷凡命之于上而為王官者無一非吉士究其指要只在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上嗚呼所以為文武之盛歟雖然抑又有本也文王之宅心即禹之安汝止也此心不宅擾擾昬昬則何以洞照三宅三俊之心文王惟能宅其心乃能立此常事司牧人以能俊有徳者而用之曰惟克曰乃克曰以克正是承上文推本而言舉事與牧則準在其中前只言俊而此特申言俊有徳所以明非徒俊也必有徳而後可以言俊也故堯典亦云克明俊徳雖然使文王之于衆務未免以身兼之則亦非所以能用也庶言凡朝廷議論與凡出而為號令者皆是也庶獄凡獄事也庶慎即庶事事無一之可忽皆當謹之故以庶慎名也朝廷衆務莫過此三者獨舉有司之牧夫則三宅皆包言之矣不特無所兼也于庶獄庶慎且無敢知焉一有敢知之心即是預其事也即是欲有所兼之根也兼在事知在心庶言雖不可兼然謀謨議論豈容不定于上此卻不可不知故止曰庶獄庶慎聖人之心澄然如太空如止水未嘗纖毫微動敬玩罔敢二字真若有所畏忌然者若武王之時又與文王不同故専以功言非文王宅心用俊徳而武王不能也武王所以伐商者皆文王已用之俊徳也義徳用徳之賢也義與容非是有兩種越及也此書屢言亦越皆因上文之辭
  嗚呼孺子王矣繼自今我其立政立事準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亂相我受民和我庶獄庶慎時則勿有間之自一話一言我則末惟成徳之彦以乂我受民嗚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繼自今文子文孫其勿誤于庶獄庶慎惟正是乂之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準人則克宅之克由繹之兹乃俾乂國則罔有立政用憸人不訓于徳是罔顯在厥世繼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用勱相我國家今文子文孫孺子王矣其勿誤于庶獄惟有司之牧夫其克詰爾戎兵以陟禹之迹方行天下至于海表罔有不服以覲文王之耿光以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武王之大烈嗚呼繼自今後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
  前既言禹湯之所以興即繼言桀紂之所以亡正是與當日作様子然則上文所陳文武立政者如是成王将何以處乎無逸說殷先王與後王之所以夀不夀同是此例此節言孺子王矣者三言繼自今者四當分作四截看嗚呼孺子王矣而下是一截嗚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而下是一截國則罔有立政用憸人而下是一截今文子文孫孺子王矣而下是一截成王幼沖周公居攝從前實未嘗親政今既復辟是孺子為天下王矣任大責重事體一新非復前日之比繼自今已徃當一如下文所告可也頻頻提此一語深足以警動成王之聴小人之言嘗乗隙而入微有疑貳即殘賊之門也直是自一話一言之出我則終惟成徳之彦以治我受民斷斷乎其無他則無隙之可乗矣上文既言和我庶獄庶慎此又専以勿誤為戒益𦂳切也勿誤二字極宜細玩後世用非其人務行邪道以致誤國誤天下生民塗炭社稷為墟可為歎息者多矣既曰克灼知厥若又曰克由繹之其于知人之說明矣然不明言所順者何道所繹者何事則亦未為盡也大抵用人不過邪正之兩端吉士則順乎徳者憸人則不順乎徳者所貴于宅而繹之者繹此而已詰爾戎兵詰者責實之名古者井田兵農不分比閭族黨即伍兩軍師之制禹迹所厯大抵皆然詰之使治以徧登乎禹迹之内則四方旁行至于海表無有不服足以覲文王之耿光足以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武王之大烈矣言獄而及戎兵推類言之足以警成王宴安玩弛之漸也周家立政用人實自文王始所以此書推原文王者最詳前克知灼見一節雖總論文武至于克厥宅心以克俊有徳以至罔兼罔知以至文子文孫以至克由繹覲耿光皆以文王為言若武王則獨曰率敉功而此亦獨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大烈也
  周公若曰太史司宼蘇公式敬爾由獄以長我王國兹式有慎以列用中罰
  上文一截既言勿誤庶獄克用常人立政之㫖已備矣蘇忿生為公而兼司宼又兼太史是時在旁故周公語已遂呼而勉之周家深仁厚澤卒綿過厯之期而周公獨以長我王國歸之蘇公之由獄而蘇公由獄又獨歸一敬字此正勿誤庶獄之深㫖雖曰勉蘇公而亦以示成王歟
  周官
  成王既黜殷命滅淮夷還歸在豐作周官
  成王之為周王固也史氏叙述其事則如所謂惟王建國之例足矣何必曰周王且自周公居攝以至復辟諸書不聞有此稱謂獨揭之此書之首此正是明周家一代設官分職之制于此而定故書曰周官而史氏則首提曰周王惟孔子知之于序特書曰成王既黜殷命其㫖深矣
  惟周王撫萬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綏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徳歸于宗周董正治官
  四征商奄徐夷之四國也四國正在侯甸二服之内故曰惟周王撫萬邦巡侯甸四征弗庭先儒往往泥巡為時巡遂謂巡狩而獨止于侯甸二服未免疑焉殊不知下文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巡考制度于四岳方是定為此制見得前此實未講行時巡之禮則所謂巡侯甸者特出而親征二服之弗庭者耳
  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庶政惟和萬國咸寧夏商官倍亦克用乂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今予小子祗勤于徳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時若訓迪厥官立太師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論道經邦燮理陰陽官不必備惟其人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貳公𢎞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冢宰掌邦治統百官均四海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擾兆民宗伯掌邦禮治神人和上下司馬掌邦政統六師平邦國司宼掌邦禁詰姦慝刑暴亂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時地利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阜成兆民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巡考制度于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此下皆成王董正治官之辭也猷道也愚于此有以見成王之學大進六通四闢無往而非道矣使其學未至六通四闢之地則昔之人制治于未亂是制治而已保邦于未危是保邦而已安知其為大道也成王既提此三語而重著一曰字正是應上文言昔之大道所以制治保邦者如此也百揆尤尊盖不常置堯在位七十載得舜而後始宅舜亦得禹而後始宅四岳大臣亦不止于掌四方諸侯也堯欲治水則咨之欲㢲位則咨之及舜欲宅百揆則咨之事體可見不惟其官惟其人如臯之刑䕫之樂益之虞垂之工之類斷斷乎不容錯居而雜處真所謂惟其人矣冢宰而下謂之六卿則各有職掌矣然周官六卿三百六十官而不列三公至宰夫之職則云正王及三公六御羣吏之位盖三公非常職也有其人則任之若六卿則不可一日缺者嘗攷周公為師而又位冢宰顧命所稱太保奭芮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六卿也而太保畢毛實三公以此見得三公之任未必别建其人往往六御之中足以任三公者則兼之耳山頂曰冢位居最上故取冢義司徒徒衆也司衆之道莫大于教也師之于弟子亦以徒目之即此義歟司空空有平治懇闢之義土不空則何以居民大概六卿之屬各六十冢宰者六卿之綱也六卿者三百六十官之綱也朝廷者又九州之綱而九州之牧又天下諸侯之綱也前言六服羣辟而此言五服一朝何也盖周有九服而夷鎮蕃三服在九州之外覊縻之而已故前止言六服六服之中要服最逺舜之五服服五百里乃併王畿算之周之九服亦服五百里乃在王畿千里之外然則周之要服去舜五服之外且千里矣其朝貢難于期定故此止言侯甸男采衛而不及要服歟
  王曰嗚呼凡我有官君子欽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滅私民其允懐學古入官議事以制政乃不迷其爾典常作之師無以利口亂厥官蓄疑敗謀怠忽荒政不學牆面莅事惟煩戒爾卿士功崇惟志業廣惟勤惟克果斷乃罔後艱位不期驕禄不期侈恭儉惟徳無載爾偽作徳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居寵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推賢讓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匪其人惟爾不任
  上文陳述皆職分所當然此下辭㫖諄複有教有戒方是訓迪之以職分之所以能盡者如此也觀學古入官不學牆面等語似専為初仕者發而與下戒卿士之言不同然則此殆訓迪卿士以下衆官者歟自欽乃攸司至其爾典常作之師一節深一節
  王曰嗚呼三事暨大夫敬爾有官亂爾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萬邦惟無斁
  前云阜成兆民此云永康永久也阜成乃一時事至于永康則源深流長非一朝一夕之故矣
  成王既伐東夷肅慎來賀王俾榮伯作賄肅慎之命東夷即淮夷在周為東也故序成王政亦曰成王東伐淮夷然必變文東夷者盖肅慎乃東非逺夷書東所以别之且伐東夷而東北之逺夷來賀成王之威徳逺暢矣既賜之以貨賄又使榮伯作書以命之以彰其寵錫所以奨其來也異時巢伯來朝亦有命矣止曰芮伯作旅巢命而此特書曰王俾榮伯以見命出成王之特意歟榮伯同姓諸侯在朝為卿大夫賄說文財也
  周公在豐将沒欲葬成周公薨成王葬于畢告周公作亳姑
  周公雖復辟而實終老于豐公羊傳曰周公盍為不之魯欲天下之一乎周也噫陋矣豈足以識聖人心哉且洛誥所為汲汲命公後者正是為留公之地獨伯禽封魯而周公實留輔成王雖已致政實未嘗舎成王而去也故成王還歸在豐而周公亦在豐然既在豐矣何故将沒而欲葬成周乎盖營成周而遷頑民乃周公化商規模第一急務經營此事實身任之商民未純于周化而公告老焉今成王之學成矣天下皆已平治一無所慮者矣而周公身後之所憂者獨在成周耳觀畢命既厯三紀而猶餘風未殄猶曰邦之安危惟兹殷士事體可見周公且死而分正東郊者猶未命人然則今日如之何而可忘也周公不能忘而恐成王或忘之至其将死丁寧之言獨拳拳乎欲葬此意深矣公薨而成王𦵏于畢何也公之意不在葬也成王則既領之矣周公既沒即命君陳分正東郊成周一則曰懋昭周公之訓二則曰爾尚式時周公之猷訓三則曰爾惟𢎞周公丕訓嗚呼是公欲葬成周之意也雖不葬猶葬也且文武之墓在畢欲葬成周者周公憂國之心卒葬于畢者成王尊公之禮歟将葬致告而亳姑之書作然則亳姑者葬畢之地名歟















  融堂書解卷十七
<經部,書類,融堂書解>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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