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西夏紀
卷十五
作者:戴錫章 民國
卷十六

卷十五 编辑

熙寧五年(遼咸雍八年) 编辑

西夏稱天賜禮盛國慶三年

春正月,鈐轄結勝(《長編》作結星)自宋逃歸。

初,結勝與宋麟州步將王文鬱戰,敗,遂降宋,宋授供奉官。至是,謀竄歸,為人所告。帝曰:「勝力屈而降,家在西界,其欲歸宜也。可聽其去。」因詔放還,量給口券路費,仍令經略司指揮宥州於界首交割,並厚賞告者。已而劉庠言:「勝少壯武勇,恐歸為夏人向導。」又言:「前保勝者蕃官五十人,殆非實,所以奏者,姑慰眾心耳。今厚賞告者,恐開誣告之路。」王安石曰:「夏人若能深入,豈少如勝者為向導?勝得免罪遣還,夏人又嘗殺其愛女,豈肯為夏人致死於我?眾蕃官敢為期罔,為將帥者更枉道以慰其心,此皆無理。」文彥博曰:「將帥於事,不得不反覆思慮詳合如此。」帝曰:「如此思慮非是,告叛得實,顧不敢賞,恐開誣告之路,此甚無謂。」卒賞之。(《宋史·夏國傳》及《長編》二百二十八。按呂陶《淨德集·樞密劉庠墓志》:夏國降羌數千人,公慮其為患,請遣詣境上,召其酋歸之。有不去者乃留,外以示大體,內以消奸萌,兩得其策。事未報,果有謀歸者,中旨亟令徙內郡。公謂:「降羌遷則生變,宜假宴犒,漸移徙至太原。並邊既無虞,比次區析於華人之中,久則吾民矣。」從之,塞外以寧。)

梁氏以女請歸於西蕃董氈子藺逋比。

董氈有子藺逋比,初娶於甘州回鶻。環慶之役,董氈使率兵侵夏有功,授錦州刺史。梁氏久畏其強,欲與之和,及聞王韶降青唐,將復河湟,吐蕃諸部勢蹙,遣人請以愛女為藺逋比妻,董氈許之。(《長編》二百三十三。按《長編》:五月丁亥,上出西邊探報,云:「董氈子與秉常妹為婚。」王安石曰:「洮河一帶內附,董氈不能不憚,與秉常結婚,理或有之。」上憂其合,安石以為在我而已,此不足慮。上又曰:「呂公弼言董氈與夏國結親事,其意又似惡緣邊安撫司,若不招納蕃部,亦豈能止董氈與夏國結親也?」安石曰:「董氈與夏國結親,於邊事都無所計。但我能親附蕃漢人,使樂為用,即董氈雖與夏國深相結,亦不敢違背朝廷恩信。況但結為婚姻,豈不顧利害,以國徇兒女親家。」上以為然。又按《長編》:邈川城主郢成溫納支,力足敵董氈。董氈與夏國結親,遣兵援送必過邈川,溫納支素與董氈為仇,今夏董合婚,已孤立其間,必被攻襲,明告夏國曰:「如此,我必歸漢。」又遣人至熙河經略司王韶處訴其事,韶請以利害說董氈,令與夏國絕婚。上從之。考湯思退《哲宗實錄》,回鶻、夏國皆以女妻藺逋比,養子阿裏骨為董氈嗣,悉取二妻。又《長編》:董氈子熙寧九年二月,以旗號蕃字至洮、迭州,誘脅順漢部族為寇,是當日絕婚之議不行也。)

掠綏德城。

無定河東滿堂、鐵笳平一帶,地土膏腴,夏人賴以為國。自中國城綏德,不得耕種者數年。梁氏表請於城北退二十里為界,中國未之許,數遣人馬入綏德抄掠牧放,鄜延經略司以奉旨通和,不敢追擊,請牒宥州詰之。(《長編》二百二十八至二十九)

二月,遣使如宋,議綏德界至。

梁氏移牒延州,言中國自不肯立滿堂平等界,本國除綏州外,向有封堠、壕塹,無須更定。朝議以前退二十里折之。梁氏遣首領楊巴淩等與折克雋議,乃抵以為初未嘗約二十里,中間立堠開壕而已。於是朝廷欲令牒宥州,王安石曰:「但令克雋折難可也。」(《長編》二百二十九至三十。按《長編》:是年正月丁酉,趙卨言:「西人數至綏德城抄掠牧放,既奉朝旨通和,不能追襲。乞碟宥州,詰間夏國,令止絕。」詔卨以慶曆七年正月指揮,遇有人馬殺逐出界,仍牒報宥州。卨又乞碟宥州,催打量綏德城地界。王安石請勿催。上曰:「今不催,即邊事未解嚴,又恐彼謂可便得歲賜,故不急。」安石曰:「彼必有定計。催之不能使移易定計,徒示汲汲,生其驕易。且歲賜須降誓詔,降誓詔須待地界了當,彼自當汲汲。」上曰:「彼既云依命,或不須計會,便令人往打量如何?」,安石曰:「彼若誠肯退二十里地界,則理須計會彼首令分擘界至。彼若尚首鼠,詎聽我打量。」上乃從安石言。又丙午,延州言:夏人集兵界上,恐以地界延袤為說。先是,立堡寨,樞密院言:若於二十里內作堡寨,須止約。王安石曰:「未降誓詔,不須止約。彼必已有定計,方欲通和,決不肯爾。或猶倔強,非止約可禁。兼約二十二日會議,今已二十六日,降指揮亦無所及,但當委自延州應接。」上從之。又丁未,延州以夏人牒來上,牒稱:「除綏州外,各有自來封堠、壕塹,更無整定。」上批:「差官照認地界文字,且令未要發去。」文彥博、吳充因言:「諸路不須打量,況自來爭競亦不因地界,多緣邊吏侵彼。」王安石曰:「侵爭之端,常因地界不明。欲約束邊吏侵彼,亦須先明地界。彼所以有此言者,惟欲速了耳。陛下當察人情緩急而應。彼既自急,即我當以緩應之。我以緩應彼,彼自當急而就我。」上以為然。又曰:「恐不須問彼,便可自立界至。」安石曰:「如此即不可。彼牒稱免見頻損要盟,有傷大體。今及未降誓詔以前,不與先定界至。降誓詔後,若彼卻有爭占,不可便與絕好。便與絕好,則傷國體。不與絕好,則彼已得歲賜,於應報未肯汲汲。宜令延州牒宥州云:『今來界至雖不全要整定,然自來未有封堠、壕塹不分明、及全無封堠壕塹處,須合差官重別修立。』若不計會,夏國首領又慮邊臣或以侵占久遠,卻起爭端。」上從之。)

夏四月,鄜延路使來召定界至。

夏國邊界,東接麟、豐,西鄰秦、鳳,中間犬牙相錯,繚繞幾二千里。宋帝以夏國表辭漸順,欲乘此明立界限,遣鹽鐵判官張穆之至鄜延,與夏人會議。穆之以前有議事官幾為夏人所獲,令保安軍北巡檢張藻,召宥州首領至本軍議,首領不赴。(《長編》二百三十二。按《長編》:是月丙寅,詔趙卨於綏德城界相度要便,有水泉處修置堡寨。先是,卨欲乘夏人不意,占據生地築堡寨,上問執政如何,僉以為卨不肯妄作,宜從所乞。王安石曰:「今若要與夏人絕,即明絕之;要與和,即須守信誓。既約彼商量地界,遽出不意占據生地,非計也。兼我所以待夷狄不在數里地,此數里地不計有無。」上曰:「朕亦疑此計未善。」因令卨具析利害以聞。卨請築堡寨於界內,乃降是詔。安石又曰:「今陝西一路即戶口可敵一夏國,以四夏國之眾當一夏國,又以天下財力助之,其勢欲掃除亦宜甚易,然終不能使夏國畏服,以其君臣強武。今其君幼弱,其臣不過親昵闒冗之人,然而終不能兼製彼者,必有以也。將帥未肯出智力,為陛下任事,雖欲出智力任事,亦恐未敢得志。」上曰:「有智力人誠少。」安石曰:「有智力人豈在多?但人人竭心以奉朝廷號令。所與議出號令者,亦豈在多人?但要好惡是非分曉耳。」又論夏國事勢,樞密院但以為邊面闊,彼能聚兵,我不能,所以無知之何。安石曰:「勝負不在此。今以陛下聰明齊聖當一稚子,是一勝也。朝廷所用人,不擇親疏遠近,惟材是擇,然至謀國事,議邊計,總領一方,尚患乏人;今彼所用謀國者,非梁氏叔伯即兄弟,豈能皆勝其任之人?是二勝也。彼雖傾國以十萬眾犯邊,而老幼疲憊不能者皆在其間,我若有一二萬精卒則足勝彼。但我將帥今亦非其人,率苟且,兵雖眾而不訓練,朝廷舉動往往不合事機,此所以不能勝彼,非彼無可勝之理也。」)

遣使入貢於宋。

故事:夏使館於都亭西驛。夏人久不朝,故西驛條製重複雜亂,承用者無所適從。至是復修貢,宋帝命集賢校理章惇修定之。(《長編》二百三十二)

五月,復鬧訛、礓石二堡。

鬧訛、礓石毗連,自李復圭生事後,中國蕃、漢雜耕其地。梁氏屢表乞還,請於見今蕃漢住坐立界。中國初牒宥州言,無人拘占此地。既知牒誤,宋帝令知慶州王廣淵給還之。(《長編》二百三十一)

蕃官浪斡臧嵬來降。

臧嵬,西蕃部族,向居鬧訛、礓石地,及二堡歸夏,移居近裏熟戶部內。梁乙埋使人誘之,遂降。(《長編》二百三十二及二百三十四)六月,還宋荔原堡逃背熟戶嵬逋等七十八人。

先是,夏人未嘗以逃戶來歸,至是欲請和故也。其兩戶乃新招到,曾體問不願歸者,其十五戶蓋治平間所招不經體問者。王安石言:「訪得王廣淵,既退還西界礓石、鬧訛堡地,給田與熟戶數少故逃去。」馮京曰:「西人或有謀,當是怨彼背叛,故送來令我殺之。」安石曰:「西人不候理索,送來乃得計。」帝問所以措置,文彥博曰:「兩戶新經體問,自合依法。十五戶除頭首外,可矜貸配近裏。」安石曰:「兩戶誠合依法,然法皆斬,謂宜貸其女弱。若強壯要走,女弱何緣不隨?徒行誅戮,有損仁政。餘十五戶必廣淵措置乖方,給地不足,致其逃叛。此事但可責廣淵,恐十五戶不須行法。」帝曰: 「若釋之,今後逃叛,何可復禁?」安石曰:「但顧我恩信方略如何,不在誅戮此數十口,然後能使人不逃叛。」帝曰:「西人將銀彩來招去,亦未必是廣淵措置乖方。」安石曰:「此事難根問,然付以一路,若能檢禦,何緣致得人走投外界?但根問必見詣實。」帝曰:「已令李憲體問,且指揮未得斷遣,候李憲體問到商量。」安石曰:「十五戶必然措置失所,故叛,並合責廣淵。若體問見失所之狀,因而撫存此蕃戶,給足田土,只令在邊居住,彼既為西人執送,必無復叛之理,既自謂必死,蒙恩更生,則必有如報秦穆公食駿馬之志。兼其餘蕃戶見朝廷待之如此,豈不感悅?不然,徒誅戮此輩,有傷仁政,於邊防大計實無所補。」帝悅。(《長編》二百三十四)

閏七月,宋王韶擊吐蕃,與夏人遇,敗之,遂置鎮洮軍。

宋遣步將景思立、王存以涇原兵出南路,王韶由東穀徑趨武勝,未至十餘里,逢夏人戰,遂至其城。瞎藥棄城夜遁,大首領曲撤四王阿南珂出奔,乃城武勝。(《宋史·神宗本紀》及《夏國傳》)

免嵬名浪遇都統軍,徙之下治。

國中擅權者三人:梁乙埋,國戚居長;次都羅馬尾;次罔萌訛。萌訛略知書,私侍梁氏,與乙埋居中用事。都羅多戰功,常握兵屯塞上。浪遇為元昊弟,知兵,熟邊事,諒祚時嘗執國政。至是,以不附諸梁罷其官,並其家屬徙之。(《夢溪筆談》)

八月,遣使如宋謝歲賜。

夏國進表不依舊式,但謝恩而不設誓,又不言諸路商量地界事。樞密院共以為疑,帝問如何,王安石曰:「中國與夷狄要以宗祀殄滅為誓非得已,今彼如此,但降答詔甚善。」文彥博曰:「如此,即今年防秋如何?」帝曰:「便得誓表,如何便保彼不為變?」安石曰:「誠如此。」彥博曰:「盟誓自古所有,要之天地神祇,尚恐有變。若更無此,如何可保?」安石曰:「若盟誓可賴,即夏國引前誓足矣。臣恐誓與不誓,皆不可保。然彼既得歲賜,必不便敢抗拒。」彥博又以為:「羌人狡猾,包藏不可知,如何便敢撤備?」安石曰:「其勢可見,即其情可知,恐不足過慮,撤備無妨。」彥博又言:「有盟誓,則彼違盟誓,我有辭。」安石曰:「若力足以製夏國,豈患無辭!」馮京曰:「太祖得蜀人與河東蠟書,曰:『我伐蜀有辭矣。』」安石曰:「太祖偶然有此語。若蜀可伐,恐雖無蠟書,太祖不患無辭。如太祖伐江南,豈有蠟書?但我欲行王政,爾乃擅命一方,便為可伐之罪。如夏國既稱臣,未嘗入覲,以此伐之,亦便有辭。臣以為不患無辭,患無力製之而已。」帝以為然。又論地界,安石曰:「臣本欲議地界者,為環慶占夏國地,若不與降誓前約定,即誓後必復紛紜。今既以環慶地與之,則餘路更無足議,不須復問。」乃降答詔。(《長編》二百三十七。按《長編》:六月甲寅,王安石白上:「西人雖未降誓詔,然邊備便可弛。如已降誓詔,今西人所甚惜者綏州二十里,彼今已與我。我所甚欲者環慶地,我今既已與彼,即餘處更無所爭。何緣更肯與興兵?」前一日,論西事,僉以為未降誓詔則防秋不可緩。安石謂:「彼不能犯境。」上曰:「彼群臣但憂秉常長大追究其罪,誰肯為戎首者。」安石曰:「新送李崇貴、韓道喜來,國中已屢許其和,彼群臣豈不自計,為戎首或不免如韓、李被執送,以解急難。」上曰:「又恐彼不思算,妄舉動。」安石曰:「如此即取亂侮亡,何所不可?我所懼者,彼有謀而已,無謀而妄動,非所懼也。」)

宋使來賜國主生辰。

宋以供備庫使任懷政為生辰使,既知為任福侄,以皇城使田湮代之。(《長編》二百三十七)宋詔陝西、河東諸路,毋侵掠夏境。

時夏人已進誓表,故有是命。沼曰:「詔夏國主,省所上表:『臣依準製命,將綏德城下界至打量二十里,明立封堠,交付了當訖者。臣幼叨世緒,遵奉皇猷,宿兵累年,空阻瞻雲之望;通盟此日,遐陳獻土之歡。上奉高明,更無渝變,虔遵聖訓,分定式疆,踐土約詞,昭著先朝之誓;推忠納款,堅持歸信之誠。載圖方嶽之勤,庶答乾坤之施。』具悉。世膺爵寵,為我翰藩,來陳封章,率服詔令,載惟忠順,良所歎嘉。弭兵息民,子育萬國,終始惟一,時乃朕心。爾不有渝,朕無過舉,已戒邊吏,各守封疆。所宜顯諭國人,永遵先誓。其餘約束事節,一依慶曆五年正月二十二日誓詔施行。自今以後,恩禮歲賜,並如舊例。故茲詔示,想宜知悉。」復賜立夏國主冊文曰:「惟某年月日,皇帝若曰:古先哲王,奄有區夏,選賢維世,以立諸侯。外則撫鎮畛封,內則屏毗中國。肆朕纂服,遹追令猷,敷考貢圖,誕頒顯冊。谘爾某性資沉勇,世載忠良,夙懷來極之誠,深明事大之節。底綏種落,式遏寇虞,奉承前修,嗣守舊約。是用策勳而懋賞,備物以嚴師,綪茷旃旌,苴矛分土,涓辰令吉,長於西陲。今差某官持節,冊命爾為夏國主。於戲!世為宋藩,惟忠實可以保位;疆以戎索,非信順無以義民。允懷於茲,罔墜厥緒。欽哉!迪予一人之休命,可不慎歟。」(《長編》二百三十七及《西夏紀事本末》)

冬十月,宋置熙河路,以王韶為經略安撫使。

夏欲侵宋熙河,先遣人覘虛實。宋邏者得之,索其衣,緣中獲一書,乃是盡記人馬、芻糧之數。官屬皆欲支解以徇,韶判杖背二十,刺面「蕃賊決訖放歸」六字,縱之。是時,適有戍兵,步騎甚眾,芻糧亦富。夏人得諜書,知有備,其謀遂止。(沈括《補筆談》)

宋命王韶用間。

宋諸路屢探西人點集,欲襲鎮洮策傘丕勒。王安石曰:「此多是探人反為西人所誤,此所謂因間也。度西人必不敢來襲。」又言:「王韶得禹臧花麻蕃字,知西人無他,必得實。」因白帝:「王韶獨能因花麻以間西人動靜,絕勝諸路令人探事,謂宜委韶,令因花麻輩厚結納西人要近為間。」帝曰:「花麻亦必要財物,待令王韶與之,仍須與韶財物,委之結納。」安石曰:「雄州有官庫,專給用間。今通遠如雄州置庫,委韶以財物,必能辦此。此經略夏國之要務。且夷狄嗜利不知義。」引漢高祖啖秦將及陳豨將事。帝以為然。(《長編》二百三十七)

宥州移牒於宋,索武勝城。

武勝守將瞎藥由河州附宋,授內殿崇班,賜姓名「包約」。梁乙埋令宥州牒延州,言王韶築城堡,侵奪舊屬夏國蕃部。帝曰:「西人何敢如此?」令作牒報之。及樞密院呈牒本,帝令稍回互數字。王安石曰:「甚善。然夏國一婦人、一兒子、一困敝小國,乃敢先自違越,加不直於我,所以報之不當遜屈。」帝曰:「彼或來作過。」安石曰:「若作過,即全無計算,何足慮?」馮京曰:「恐助瞎征以兵,必不敢公然入寇。」安石曰:「方事未集之時,不能早助瞎征,今瞎征已敗散,洮西人爭附我,乃始助瞎征,其無謀可知。」帝曰:「彼不能舉國來,若舉國來,即鎮洮未易當。」安石曰:「舉國來亦不妨。彼新納誓,國人皆喜於息肩,我自於西蕃築城堡,無預夏國事。若舉國來,則國人必不自直,且不樂行,此苻堅所以不能取勝也。縱彼能破我通遠,我亦未足為憂。況如通遠未易可破,彼舉國來欲何求?若我自開邊,無預夏國事,而夏國輒來按據,我便畏之,即何以保守中國疆界乎?」(《長編》二百三十八及《宋史·神宗本紀》。按瞎征,《長編》原作木征,從《宋史》改)

十二月,遣使如宋進馬,贖《大藏經》。

宋帝賜經而還其馬,詔曰:「詔夏國主,省表乞收贖釋典一《大藏》並簽帙復帕,前後新舊翻譯經文,惟覬宸慈,特降旨命,令有司點勘,無至脫漏卷目,所有印造裝成紙墨工直,並依例進馬七十匹,聊充資費,早賜近年宣給事具悉。維是佛乘,著為象數,載覽需章之奏,懇求具譯之編。已降允俞,特行賜予。眷言信向,良用歎嘉。所請贖經文,已指揮印經所,應有經本,並如法印造給賜。令保安軍移牒宥州,差人於界首交割,至可領也。所有馬七十匹,更不用進來。故茲詔示,想宜知悉。春寒,比平安好否?書指不多及。」(《宋史·夏國傳》及《西夏紀事本末》)

是月,宋臣王安石因夏人通和,請省麟府兵。

言今內地人習兵,足恃,極邊又有堅城,雖兵少,西人無敢犯之理。帝恐兵少,西人侵寇,民不安居。安石曰:「與弱國通和,厚與之財物,乃更不免其侵寇。又不撤備,即與和何補?但有侵寇,即急切與之理會,彼自不敢。兵法以為無所不備,即無所不寡;能有所不備者,知敵之情故也。今不料敵情,即豈免無所不備?今日之事,麟府不須厚為兵備,於無事時省兵以紓民憂,惜財穀以實邊,乃所以待有事也。臣愚以為西事但應接不失計,即雖元昊復生,尚無能為,何況如今秉常孱弱?」帝曰:「慶曆中,麟府不過萬人,今乃二萬人,誠可省。但得城寨堅完,即可無虞。」安石曰:「要城寨堅完,此豈難事,但令沿邊將吏知朝廷詔令,常惕懼不敢苟且,即城寨自然堅完。」(《長編》二百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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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稱天賜禮盛國慶四年

春二月,攻宋秦州。

都巡檢使劉惟吉敗之。(《宋史·神宗本紀》及《九朝編年備要》)宋戒邊吏,毋與夏人生事。

延州言,順寧寨蕃部逃入西界,蕃官劉紹能以兵襲逐不及,反捕西人為質。宋帝曰:「自許夏國修貢以來,近邊逃背生口皆送還,意極恭順。今紹能即以兵出界,人情必須憤激。可嚴戒邊吏,自今毋或生事。」(《長編》二百四十二)

三月,駐兵天都山,謀伐宋。

梁乙埋聞王韶攻瞎征於河州,知沿邊寡備,點集蕃眾渡河,駐天都山及蘆子川側,約馬銜山、龕穀諸族為援。已,聞韶破河州,擊走瞎征,乃撤兵退。(《長編》二百四十三。按《長編》:上既閱河州奏,曰:「聞外間紛紜,以為王韶全軍覆沒,此必高遵裕唱之。」王安石曰:「造作如此語言者眾,恐非因遵裕唱之也。遵裕但不能料夏國不敢來爾,如王韶即從初便料知夏國不敢來。」上曰:「若不能料,即不敢往河州矣。」又《長編》:上曰:「河州與蘭州相鄰,此可虞也。」安石曰:「秉常必無能為,但不侵迫彼國,必不敢妄作。」上因言:「夏人善戰。」安石曰:「夏國安能用兵?但中國未修紀律故爾。如昨者,慶州即可見老弱至多,都無部分。」上曰:「此非其精兵,如魏太武驅老弱當敵,非其所惜。」安石曰:「秉常豈魏太武之比?夏國來寇,恃眾而已。若能潰其老弱,精兵豈能獨留。」上曰:「夏國屢敗契丹。」安石曰:「契丹雖大而無能,以當元昊,宜其敗。」上曰:「諒祚亦能敗契丹。諒祚為國主,能以身先士眾犯矢石,所以能率其眾勝契丹。」)

夏四月,宋詔鄜延路經略司:自今毋得以路分都監以上引伴西人赴闕。(《長編》二百四十四)修涼州城。

梁氏以中國城武勝,又復河州洮西地,恐兵從西蕃入,修涼州城及旁近諸寨為守計。宋帝聞,謂執政曰:「向因五路出兵,西人潛築城邑,為伏藏之所。今涼州去河州不遠,如諸路將帥得人,表裏相應,則西人自此多竄歸者。」帝又疑彼首領未可知。王安石曰:「陛下欲詳知,則須用間諜,若其大情則不待間諜而可知。彼區區夏國,果有豪傑之主,盡一國之材,使材大者在上,材小者在下,則立為不可敵之國。今其主幼,婦人為政,所任要重皆其親昵,雖有豪傑無由自進,則其大情已可知矣。」帝曰:「事欲及時,但患難得將帥與陝西財用缺乏而已。」安石曰:「將帥隨時搜擇,亦不乏人。經制財用備西事,不必專在陝西。今天下財用足,則轉給陝西無難者,但以米穀難於運致,故惟陝西農事欲經制爾。」帝又曰:「財用亦須素為計。」安石曰:「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事豫則立,亦誠不可出於臨時。」帝曰:「作事固自有次第,且當並力經營西事也。」(《長編》二百四十四)

六月,遣兵犯宋麟府,以三千騎大掠人畜而還。(《長編》二百四十五)

十二月,遣使貢於遼。(《遼史·道宗本紀》)

熙寧七年(遼咸雍十年) 编辑

西夏稱天賜禮盛國慶五年

夏四月,王韶破西蕃結河族,斷夏國通路。

西蕃瞎征既敗宋將景思立於踏白城,恃夏國為援,約同攻河州。王韶在熙州議所向,諸將欲趨河州。韶曰:「賊所以圍城者,恃有外援也。今知救至,必設伏待我,且新勝氣銳未可與爭。當出其不意,以攻其所恃,此所謂『批亢搗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者也。」乃直叩定羌城,破結河族,斷夏國通路,進臨寧河,分命偏將入南山。瞎征知夏國援絕,拔柵去。瞎征旋降於宋。(《宋史·王韶傳》。按《長編》:是年二月,王安石又白上:「今陛下欲討滅夏國,夏國誠為衰弱,可以蕩除,然如前日資政計議,即恐平夏國未得。王韶乃欲用蔡延慶為帥,陛下又欲用李承之為帥,韶既論奏延慶為帥,退又與臣言欲得張穆之為帥。韶意苟取可製,不為異議,殊不思邊面相去闊遠,緩急韶既不能躬親臨履,若令蔡延慶輩出師照應,緩急如何不敗邊事!昨熙河羌人皆無部分,烏合之眾,易以斬獲取功賞,又利於擄掠,故士卒樂奮。此但比舊日沮怯之兵粗為有氣,若遇堅敵,節制既素不為人所信,而士卒不見擄掠、斬獲、取功賞之利,即必渙然離潰,尚安能如取熙、河、洮、岷之易耶?」上曰:「若不試之於堅,即兵何時可用?」安石曰:「須於脆敵試兵,因示之節制,使知所憚,然後可用於堅敵。安有試之脆敵曾不能立節制,乃用於堅敵而勝者?若王韶能正景思立違節制之罪斬之,則士眾自是肅然知法,臣敢保王韶五分可以平夏;若河州城下復能盡斬所獲殺降之卒,臣敢保王韶七分可以平夏。景思立違節制不能治,故士卒無忌憚,而有河州殺降之事。河州殺降之事又不能行法,乃送於思立,思立遂大半放卻,思立自是罪人,如何更將罪人送與?為將如此,臣實憂其士卒不知節制而為亂,安敢保其平夏!李憲昨盛言河州人攻城兩日無功,故殺降,情可恕,不宜不賞。臣以謂用兵若即恃賞賜望其致死,非所以用兵也。人利賞賜即惡死,事大敵堅,進即有死,當此時如何能以賞賜使人致死?臣以謂士卒素見蓄養,一旦令攻城,若不進而退,即有必死之刑,如此然後人肯致死。若令士卒都無畏節制之心,而但有利賞賜之意,即恐賞賜未能盡得人之死力。今夏國雖衰弱,然緩急豈無宿將,蒐擢勁兵數萬,亦豈難得?臣恐素無節制之驕兵,卒然遇之,必誤國事。陛下必欲經營夏國,直須令王韶以計內間其腹心,非深得其要領,未可輕動。假設能破夏國之半,彼以其半國求合契丹,契丹以唇齒之故,豈肯遽已?以契丹之眾加夏國之半,臣不知王韶能辦此否。」上極以為然。)

六月,大旱。

草木枯死,羊馬無所食,監軍司令於中國緣邊放牧。宋帝詔六路經略司:嚴察漢、蕃,無致侵竊。(《長編》二百五十四)秋七月,誘宋環慶諸邊熟戶。

中國陝西諸路旱,緣邊蕃、漢乏食。夏人乘此薦饑,遣人以財物招誘熟戶,於是歸者甚眾。(《長編》二百五十六)九月,犯麟州,敗於長城阪。(《宋史·王文鬱傳》)

攻宋天聖寨,不克。

宋渭帥檄諸將會兵,約曰:「過某日,敵不至即去。」涇原將劉仲武諜得的期,乞緩分屯。帥不許,強之,但留一將與仲武軍。如期而夏人至,仲武力戰卻之。(《宋史·劉仲武傳》)

冬十二月,故都統軍嵬名浪遇卒。

浪遇廢居下治,坐臥一室,日訓子孫以忠義,口不言兵。至是卒,遺表以擢用忠良,勿犯中國為言。諸梁惡之,不以聞。(《西夏書事》)是歲,回鶻來侵。

宋使諭回鶻,發兵深入夏境。(《宋史·回鶻傳》)

熙寧八年(遼道宗太康元年) 编辑

西夏稱大安元年

春三月,遣使如宋奉慰。

宋以夏人進奉山陵後期,令使者先至永厚陵設祭,後至闕奉慰。(《宋史·夏國傳》)夏五月,誘蕃僧李芭氈降,不果。

芭氈居黃河北,領部族甚眾,地接西夏,梁氏使人誘脅之。洮西安撫司以聞,宋帝詔授三班差使、本族巡檢。芭氈受職,遂不果降。(《長編》二百六十四)

秋七月,請通和市。

國中自絕市販,財用日乏。梁氏由麟州申請,宋帝令鬻銅、錫以市馬,其纖縞與急須之物仍禁。(《西夏書事》)八月,宋禁慶州荔原堡蕃部入西界劫略。

初,德靖寨蕃官李德平劫略西界財、畜,已差官根究,還夏國首領。至是,慶州荔原堡蕃部擅入西界劫略,西人時於界首出沒,理索人、畜。鄜延經略司恐彼此仇報,言於宋帝,乞嚴戒荔原堡蕃部,免致生事。從之。(《長編》二百六十七)

冬十月,保泰軍統軍禹臧花麻以兵事入告於宋。

王韶城武勝,常恐夏兵來爭,軍中一日數驚。花麻密以蕃字文報無他,韶因遺以金帛,使伺國中動靜。是時,遣弟諾爾入告:乙埋點集人馬,謀掠沿邊熟戶丁家等族。宋帝詔熙河經略使高遵裕密優賜之。(《長編》二百三十七及二百六十九)

十一月,毀麟、府界堠。

麟、府沿邊界堠,累年不加墁飾,中國邊臣不牒會宥州,遽興修治。監軍司心疑,遣人推毀之,戍兵不能禁。(《長編》二百七十)十二月,遣騎劫歸漢蕃族於沿邊。

初,宋帝以夏國納款,諭邊臣不得招納西界蕃族,而歸漢日眾。梁氏遣騎沿路燒劫,治平寨蕃官訛節探得以聞。(《長編》二百七十一)

是年,宋置備西夏邊防兵凡四十二將:鄜延九將,涇原十一將,環慶八將,秦鳳五將,熙河九將。(《九朝編年備要》)

熙寧九年(遼太康二年) 编辑

西夏稱大安二年

春正月,屬蕃溫溪心請附於宋,不果。

溪心,溫訥之弟,同居邈川,為蕃部都巡檢,向受夏國俸給,遣使熙河,請舉族內附。經略使高遵裕言:「溫溪心現欲來降,諜知夏人已在貌川之北。若溫溪心畏其迫逐而來,拒之則非平日懷撫之意;納之則夏人必有辭,不敢專決。」宋帝以溫溪心乃受夏國俸給之人,不許招納。已而右廂首領耀沒楚美以下三十餘人乞納土歸順,亦不受。(《長編》二百七十二至七十三)

秉常始親政,以兵犯麟、府。

秉常時年十六,懼中國兵入界,用梁乙埋言,點集人騎,出入麟、府二州間,以示兵威。(《長編》二百九十)三月,索盜於宋,請邊帥會議,不許。

夏人以索蕃、漢部盜人畜投南界者,牒熙河經略司,請高太尉赴三岔堡會議。牒稱大安二年。乃詔鄜延經略司:令牒宥州,問妄稱年號,且牒非其地分邊臣會議,皆違越生事,是必夏主不知,請問之。(《宋史·夏國傳》。按《長編》:七年十月壬申,涇原路經略司言:「乞自今漢、蕃戶盜西界牛馬,聽逐路依收接條例,於沿邊處界首說諭給還。」從之。又八年七月壬申,上批:「訪聞通遠軍三岔堡地,近累有西人叫呼,理索逃背人口及失去牛羊、地分,官多不與應報,或稱並無,致西人不絕辭說,久之恐生邊事。可令經略司選官一員體量根究,如有盜牛羊投來者,盡送本界還之。」)

是月,遼太后崩,使來報哀,並致遺物。(《遼史·道宗本紀》)夏四月,梁乙埋使民耕綏德城生地。

自綏德城立封堠、分疆至,外有兩不耕生地,永為隔界。梁乙埋使民漸侵占之。鄜延經略司牒宥州問故,不報?(《長編》二百七十四至七十五)六月,遣使如遼吊祭。(《遼史·道宗本紀》)

謀取熙河,兵不果出。

宋帝為王安石言:「熙河探報:夏國欲用十二萬人取熙河,六萬拒漢兵來路,六萬攻取。果如此,奈何?」安石曰:「熙河城必非一日可拔,夏國縱無後顧,不知十二萬人守熙河幾日?自來夏國大舉,罕能及二十日,熙河雖乏糧,亦皆有半年以來枝梧,恐無足憂者。且夏國非急迫,安肯出此?出此則絕歲賜,致諸路攻擾,有何所利?」已,諜者從邈川回,言中國不納溫溪心等降,兵不出。(《長編》二百七十六)

秋八月,環州慕家族請降。

初,環州蕃官慕恩、慕化,數立邊功,中國賜齎優渥。恩等沒後,族眾益繁,向背不一。時有數族欲投夏國,請發人馬接應。緣邊首領密申衙頭以聞。(《長編》二百七十七)

熙寧十年(遼太康三年) 编辑

西夏稱大安三年

使人入宋賣馬,覘軍實。

宋蔡延慶知渭州,夏人禹臧花麻疑邊境有謀,使人入宋賣馬(《長編》作使來賣馬蕃部薩沁等十四人)覘之。吏執以告,延慶曰:「彼疑,故來覘。執之,是成其疑。」約馬值授之,使去。他日,疆吏入夏境攘羊馬,延慶得而戮諸境上,且告之曰:「兩境不相侵,則相保以安,故戮以告若。有之,亦當爾也。」夏人悅服。(《宋史·蔡延慶傳》)

春二月,築講宗城。

秉常愚暗,未悉誓詔明文。梁乙埋勸於講宗嶺廣聚材木,創築城堡,地與環慶路相逼。經略司恐致邊患,請保安軍移牒詰問。(《長編》二百八十。按講宗,今本作嘉木永宗。)

夏五月,梁兀乙(今作梁額葉)執環慶誘降人且烏,柔遠守將孫貴發兵來攻,六月遣使入告。

兀乙,乙埋族子,部落最盛。環慶經略使高遵裕遣蕃部且烏、兵馬監押王顧潛至帳下偵事,乘間誘兀乙降。兀乙執且烏。顧走還,告柔遠寨主孫貴,貴同巡檢胡永德發兵臨界索且烏,縱火焚新和市。秉常遣使入告,宋帝責降遵裕等有差。(《長編》二百九十八)

秋八月,慶州熟戶來侵。

慶州西穀寨與夏國連界,其熟戶乘蕃族無備,入界殺奪人馬。環慶經略司隱其事,反以夏人侵入漢界、射傷熟戶為辭,移牒宥州詰問。(《長編》二百八十四。按順寧寨主田璟言:「邊事之作,未有不由熟戶者。平時入西界盜孳畜人戶,及夏人理索,卻反稱西人入漢為盜。邊臣或未悉彼情,或妄希功賞,增飾事端,更致誅殺無辜,以挑邊釁。」與此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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