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先生眞文忠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九

卷第二十八 西山先生眞文忠公文集 卷第二十九
宋 真德秀 撰 景江南圖書館藏明正德刊本
卷第三十

西山先生眞文忠公文集卷第二十九

  論語發㣲序

學者所習莫先於論語而讀論語者莫先於知

仁先儒有是言矣然嘗思之仁者夫子所罕言

當時門人弟子有問仁者有問爲仁者有問人

之仁者大約纔十餘章而夫子所自言者亦復

亾㡬學者獨於是焉求之可乎曰不然夫子之

所罕言者仁之躰而巳至若求仁之方爲仁之

要則舉凢二十篇之中莫非是也姑以首章言

之其論學也若無與乎仁然時習之說以熟乎

仁而說也朋来之樂以輔乎仁而樂也至於不

知而不愠則庶幾安乎仁矣其它所論有即身

而言者有即事而言者即身而言仁之成乎身

者也即事而言仁之逹乎事者也不特見於言

者為然凢聖人之動容周旋皆仁之符也仕止

乆速皆仁之則也學者而有志於仁舎是将奚

先哉東嘉陳君孜少而服膺晩益有見著為發

㣲一編學者重之或謂此書之指自河南二先

生以来闡幽析㣲亾復餘藴尚奚君之待邪是

不然道之妙無窮而學者於道欲其自得諸老

先生之於此書闡明之功可謂至矣然其㨋意

之精𭰹立言之簡逺有非後學所可遽窺者囙

其所巳發而推其所未發豈非後學之事乎陳

君此編大略不外乎河洛之傳而其間亦有所

自得者此其爲可貴也然聖人之言窮而測之

益𭰹益逺有志斯道者𣳚身而巳可也陳君其

尚楙之哉

  送張宗昌序

大道隱而百家之學興人各以其所長争騖於

世太史談劉歆所叙至與儒者並列夫儒道之

夫猶天地也百家衆抜之流則穹壌間一物爾

可儕而論之邪談歆所叙蓋失之矣而後之學

者遂謂吾所知者道它非吾屑也不知隂陽卜

筮皆易之支流餘裔㣲而百工之事亦聖人實

爲之一能一藝莫非世用所急而一切薄陋之

可乎括蒼張宗昌矅之㓜嘗渉獵書𫝊以貧不

得盡力而於洞林之要指錦囊之秘訣秦扁治

療之法甘石巫咸之占皆䆒心焉甚哉其富於

技也以吾道律之固不免致逺恐泥之譏而就

其所長亦有不可廢者紹定三年冬招捕使陳

公提帥出劒汀間曜之寔従用其推占之術曰

某日出師某日破賊其應若響答然它如相地

如治疾又皆予嘗試而驗者然則曜之所能其

可以小道廢之乎雖然以曜之之敏晤使𫉬畢

力于學其所就詎止於此良可惜也然曜之雖

貧能遣其子負笈従師文辭日贍以蔚是將變

方技爲儒者之門又可喜也囙其行序以勉之

  送全永叔序

陳良楚産也而北學於中國近世游楊二先生

亦自閩徂洛受業於程夫子之門昔之君子崇

徳廣業不安於耳目之近大抵若此使良之徒

陳相不中變於許行之學則其傳周孔之道於

南方者必陳氏也龜山先生終身宗其師說故

能得斯道而南卒啓延平紫陽之緒使其僅守

郷黨之舊聞而以間関河洛爲惮顧安有是哉

世習日陋後生小子所志不越簮裳之末所玩

不逾程試之文百金謁書肆閉門而誦之曰吾

業足矣明師良友近在州里且弗暇過而問焉

况逺乎今全君永叔廼獨嘅然思廣其所聞束

書辭親將北之信饒西之浙求師友以自益其

志篤矣然士之於學寡聞固易以陋多聞亦易

以雜夫並耕之說至淺也陳相且悅而徒之况

今之談者有侈於是乎吾州子朱子之學萬世

之學也然其功循序而不躐其言平澹而亾竒

其守据正而不媮吾子槩嘗聞之而未知篤信

否也一旦出門衆說交進無思無爲坐入𭰹窈

而吾之循序者弗若也葩辭藻句窮極姣䴡而

吾之平澹者弗若也抵掌事功出入管晏而吾

之据正者弗若也子能不為變𨗇也乎吾懼其

不得爲㳺楊而且將爲陳相也子徃矣異時来

歸吾望子眉睫而知其進與否矣嗚呼其亦謹

所擇哉

  福建罷差保長條令本末序

國朝舊法以户長督賦輸迨 熈寕中行雇𭛠

法未㡬又行保甲法始罷戶長而令保丁催租

於是户長之𭛠移之保丁矣 元豊末議改新

法始復募户長給雇銭受庸於官而任奔赱之

責此法之至善者也 紹聖之初復行雇𭛠始

以保長督賦輸於是前日所以責户長今以責

保長矣夫户長𭛠人也保長保甲也保甲之設

本以譏盗而責以它役可乎然是時猶以户長

銭給之雖失𥘉意而未大失也其後錢下復給

而役如𥘉近世官吏鮮復䆒知本未例指保長

爲役人比較鞭笞不復顧䘏予之將漕分閫也

數與州縣争曰彼非受庸者也柰何以厮役視

之乎然户長錢旣以上供前日之雇法未易遽

復保長督賊遂為不可瘳之疾予在江之東西

湖之南毎聞其代輸之苦至於流離庸丐轉死

溝壑輙為蹙然媿不能有以捄之也而吾閩乃

獨無之故議者徃徃指爲僥倖自予之歸田里

使者之𣣔置保長者一邑令之𣣔置者二予毎

争之或曰天下一家也它道有之閩中獨無可

乎予曰此蘇文忠公所謂左臂旣病而右臂何

爲獨全者也且閩中之與諸道異者奚止是哉

以酒酤則無榷以山園則不征以邸肆營運則

無和買凢若是者皆優於它道 聖朝之所爲

加惠者豈非以其山谷多而腴田少民力窮悴

不可與諸道例論乎必𣣔盡寛諸道之民則復

元祐之舊鐫上供之額舉天下皆募戶長給之

銭以代保長之役上也苟不𫉬巳則姑循近制

閩中一路仍用耆長而勿置保長次也若以諸

道爲皆有而不容閩中之獨無創意更置以一

縣言之𡻕當弊中下戶以什伯數且如浦城縣七十二都毎

𡻕兩科保長當破家者百四十四人合一道而言之可勝計邪此

不仁之尤無次矣因覧宗愽葉公所輯本末輙

爲書之編首後之君子其尚體淳熈天子閔

仁元元之心與前後諸賢所以更相維持之意

母輕議變法非獨全閩人之命亦所以布 阜

陵徳澤於無窮也葉公名武子字誠之學道愛

人其守括蒼有惠政今雖閒䖏眡人之休戚猶

在巳故於此尤致意云

  送呉斯立序

括蒼呉斯立以文章翰墨遨遊諸公間今自呉

還括迎其母以養或哂之曰士必䇿名膴仕然

後為親荣今斯立客諸侯耳方栖栖焉鬻文以

自給何迎養之遽邪予曰此斯立之所以為賢

也古之事親者不一日違其親之側故凢問衣

燠寒抑搔疴癢㫝膳奉席之事皆躬為之惟其

従政也迫於王事則有行役之久而不得以養

者故陟岵鴇羽諸詩幽憂憤嘆甚者謼天以自

愬焉後世之士無王事之迫乃或浮㳺客𭔃或

十年或五六年不一覲其親其說曰吾將有得

而歸爲父母榮也吁事親之日有涯而外物去

来不可必今曰䇿名膴仕而後爲親榮則昔之

閉門求志者終無榮親之日矣夫榮親在我不

在外物予故曰此斯立之所以爲賢也推斯立

不忍違其親之心可以爲仁可以爲義可以事

君父可以希聖賢雖然呉門古名都今矩麗地

也游𮗚有長洲茂𫟍之雄弔古有五湖浩蕩之

思秋風蒪鱸桃花流水皆高人𭔃與䖏斯立於

焉以養得其所矣予懼其安焉而弗之返也古

人於父母之國至惓惓焉斯立懐材抱藝行且

賜第 天子之庭斑衣緑綬奉安輿以歸郷里

慰故人父老之望予呉氏所自出亦與有喜焉

故序以爲斯立祝

  論語詳說後序

建安太守三山陳侯某旣以武功戡㓂難又恩

以文教淑人心曰論語一書子朱子之所用力

而終其身者也其始有要義焉其次有集義焉

又其次則有詳說而以集註終焉今集註之書

家傳人誦若詳說則有問其名而弗知者夫聖

人之道大矣善學如顔子且親得聖人而師之

猶必仰鑚瞻忽乆而未𫉬至於循循善誘之餘

旣竭吾材而後卓然有見於道之全体况今之

人即書而求道其難於顔子又倍矣故雖以子

朱子之學得之於天而其進也亦必以漸蓋沈

潜玩索不知老之将至迨乎集註之出然後極

其全而亡憾學者可不徧考之乎嫓之於玉集

註其圭璧斚𤨏也人見其温潤縝栗無少瑕㸃

以爲出於天成而不知追𤥨磨治之功非一朝

夕積也故此書之視集註章句詳略徃徃弗同

而於先儒之說去取亦或小異昔若何而詳今

若何而略昔奚爲而取今奚爲而去斟勺𫞐量

之㣲範鎔㸃化之妙葢不待從游於考亭雲谷

之間而言論風指若親承而面命矣是非求道

之至要邪故予欲學者以集註爲之本而參之

以此書𮗚子朱子之所得月異而𡻕不同庶乎

知聖言之指爲無窮而問學之功不可以巳也

旣以鏤諸梓而俾述其所以然是用筆之篇

  孟子要略序

太守陳侯旣刋文公朱先生論語詳說于郡齋

又得孟子要略以示學者曰先生之於孟子發

明之也至矣其全在集註而其要在此編蓋性

者義理之本源學者必明乎此而後知天下萬

善皆繇是出非有假乎外也故此編之首曰性

善焉性果何物哉曰五常而巳爾仁義者五常

之綱領也故論性之次曰仁義焉心者性之主

不可以無操存持養之功故論心爲仁義之次

事親従兄天性之自然而本心發見之尤切者

也故孝弟為論心之次仁義者人心之所同而

所以賊之者利也學者必審乎義利之分然後

不失其本心之正故義利爲孝弟之次義利明

矣推之於出䖏則修吾之天爵而不誘於人爵

推之於政事則純乎王道而不雜以霸功故義

利之次二者⿰糹⿱𢆶匹 -- 繼之聖賢之學循天理之正所以

盡其性也異端之學循人欲之私所以咈其性

也故以是終焉先後次第之别其指豈不甚明

也哉學者於集註求其全体而又於此玩其要

指焉則七篇之義無復餘藴矣雖然學者之於

道豈苟知而已邪昔嘗聞先生與其門人論輯

此書之意而誨之曰𮗚書不可僅過目而止必

時復玩味庶㡬忽然感悟到得義理與踐履䖏

融㑹乃爲自得嗚呼是又先生教人之要指也

予之刻此書也豈苟然哉侯以序引見屬退惟

末學未能窺先生之門墻故於侯之命雖不敢

辭而亦不敢以序自任也姑論次侯本語系諸

編末與朋友共講云

  贈相字郭道人序

相字知吉㐫古無此法而今有之小山郭道人

尤精者也然則果可信邪曰世間萬法不出

隂與陽以字畫求之凢其清者勁者為陽濁者

輭者爲隂従則上陽而下隂衡則左陽而右隂

即隂陽而視疆劣吉㐫判矣非惟字畫爲然凢

世之所謂技術若簭與卜相與命莫不然非惟

技術爲然自吾一心之正袤推而至於世道之

泰否亦莫不然故勉善而去惡者一身之吉也

進君子而退小人者天下之吉也人知問相字

者以吉㐫而不知反諸心以求所以為吉㐫者

故命志道書以遺之有問者其以是告之

  周禮訂義序

周禮之難行於後世也乆矣不惟難行而又難

言然則終不可行乎曰有周公之心然後能行

周禮無周公之心而行之則悖矣然則終不可

言乎曰有周公之學然後能言周禮無周公之

學而言之則戾矣孟子曰周公思兼三王以施

囬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糹⿱𢆶匹 -- 繼日幸而得

之坐以待旦公之心禹湯文武之心而其學則

禹湯文武之學也以此之心布而爲政以此之

學著而爲書故能爲成周致太平而爲萬世開

太平蓋自古禍亂之源非一而大略有四焉君

心縱於逸樂而群下不敢言也賢材壅於䟽逖

而在位非其人也元元愁痛而上不聞蔽耳目

之近而逺弗察也六官之屬凢能導人主以侈

𣣔者一以冢宰統之三公之論道師保氏之詔

諌又皆以輔導爲職而君者立於無過之地矣

士之有徳行道藝者民自興之而囙使長與治

焉修於家者莫不逹於朝廷則人材無陸沈天

官弗私予矣居民有灋養民有政歛民有制刑

民有典舉天下疲癃惸獨無不樂其生者又自

王畿之近至于六服之逺地之相去或千萬里

而情之相通如一家凢此皆禹湯文武之政公

之所思而得者畢萃於此書非有公之心者其

能行非有公之學者其能言乎新室盗也宇文

狄也其所經營皆自私也志先王之道者莫如

唐太宗然無端身刑家之本而欲規井田議封

建宜其卒莫能行也自劉歆用之旣悖儒者譁

而攻之王安石用之復悖儒者又譁而攻之曰

周禮不可行也吁歆之王田安石之泉府直竊

其一二以自蓋爾安得累吾聖經邪彼何休者

指以爲六國隂謀之書旣㡬於非聖無法而近

世之闢荊舒者又謂其廢孔子之春秋用劉歆

之周禮也獨不思春秋固出於周禮邪使周禮

常行於天下則春秋不作矣蓋後世之行周禮

者其悖如彼而言者又甚戾如此故曰不惟難

行而又難言也鄭賈諸儒析名物辨制度不爲

無功而聖人㣲指終莫之暏惟洛之程氏關中

之張氏其所論說不過數條獨得聖經精㣲之

藴蓋程張之學公之學也有公之學故能得公

之心而是書所頼以明也永嘉王君次點其學

夲於程張而於古今諸儒之說莫不深究著爲

訂義一編用力甚至然未以爲足也方將蚤夜

以思深原作經夲指以曉當世其心抑又仁矣

以是心而爲是學周禮一書其遂大明矣乎嗚

呼使是書而果大明在上者以周公之心行三

王之事則太平之路開禍亂之源窒豈空言哉

予嘉次㸃之志故爲序于篇端而勉使益用力

紹定五年閠九月甲戌建安眞書

  劉氏傳忠録後序

三世傳忠古有之乎曰春秋之世季友行父皆

忠於魯而𪧐以𫞐彊專國狐突狐⿲亻丨匽 -- 偃皆忠於晉

而佗以擅殺出奔春秋世家最盛以忠相⿰糹⿱𢆶匹 -- 繼

猶無㡬人况後世乎漢東西都餘四百年獨楊

氏世以諌諍正直名而彪能㓗身自全於禪代

之際抑又賢矣建安劉氏自忠𩔰公殺身成仁

而天下仰其忠節寳學公以身扞蜀而天下誦

其忠勞至忠肅公又以昌言直道輔佐明王而

天下信其忠誠由祖洎孫若出一轍自昔世家

之盛鮮能及之然則三君子之忠果有異乎曰

三君子之心則一而所遇不同使忠𩔰當承平

之朝則盡言抗論必能爲忠肅之事寳學當危

難之日則捐󠄂軀殉國必能蹈忠𩔰之風忠肅所

值與二公之時同則其所立亦必無愧所謂易

地則皆然者也夫忠之爲義先儒以中心釋之

又以盡巳言之蓋夲諸心而無偽者忠也發乎

巳而必盡者亦忠也然未有本諸心而不盡於

巳者亦未有盡乎巳而不夲諸心者其亦一而

巳爾聖賢之言忠不顓於事君爲人謀必忠也

於朋友必忠告也事親必忠養也至於以善教

人以利教民無適而非忠也平居有一之可媿

而能盡忠其君無是道也三君子存心䖏巳蓋

無一而非忠事君特其尤著者爾後進之士聞

其風而慕之要必踐脩於平日之素而其夲則

在暗室屋漏之間某敢以爲學者𭄿傳之史君

生於三忠之門而恂恂謹厚庶乎不辱其先者

⿰糹⿱𢆶匹 -- 繼自今子子孫孫勿替引之則氣脉連續將百

世而未巳也詩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某又將

以爲劉氏勉紹定五年十一月癸丑同郡後進

眞 敬書

  孝經集義序

孝經一書其行於世久矣至子朱子乃始分别

經傳去後儒之所傅益者而經復完然未暇發

揮其義也予友龔君栗篤志好學乃本朱子之

意采衆說之長而折𠂻之又以生事⿱苑土𥙊之禮

見於他書者彚而輯之以爲此經之羽翼學者

所疑則設爲問難曲而暢之於是聖門教人之

㣲指始暸然無餘藴矣夫孝者人心之固有也

古先聖王命家宰降徳于民者不過以節文度

數示之而未嘗言其義也言其義則始于孔子

蓋三代以前理道明風俗一人皆曉然知孝之

爲孝聖王在上設禮教以範防之俾勿失而巳

至孔子時則異矣𮗚其告游夏者猶恐以服勞

能養爲孝則下乎游夏者可知故不得不詳其

義以曉學者今之世視孔子之時則又異矣雖

名爲士君子有不知孝之爲孝者服勞能養且

有媿焉况其大者乎况凡民之狃於敝俗者乎

龔君之爲此書欲爲士者知孝之爲孝俛焉以

盡其力而無不能孝之士凢民有所𮗚灋亦知

孝之爲孝俛焉以盡其力而無不能孝之民其

用心豈不至矣乎予謂長人者宜以此書頒之

庠序布之郷黨使爲士者服習焉而力行以先

乎民則吾邑之俗可變推而逹之將天下之俗

無不可變者豈小𥙷云哉顧龔君於此用力甚

勤辭義之間雖若小有未瑩而其大指則炳然

矣故爲之序而切磋講䆒之庶以永其傳云紹

定五年十月壬辰友人眞 序

  續通鑑長編要略序

閩漕鄭公出其所定續通鑑要略以示僕曰予

之少也受學於家庭先君一日顧謂某曰汝於

前代諸史槩乎有聞矣我 朝治体肩虞周而

跨漢唐汝亦嘗考其顚末否乎某謝未能則授

以此編曰讀是則知 本朝之所以軼乎前代

者某受而讀之㡬三十年顧嘗病其卷帙之浩

慱欲翦繁撮要以便省閱壯而出仕晩而未休

驅馳王事力有所弗暇間自尚書𭅺退佚林藪

始得従事筆研間蓋舊書凢若干卷數百萬言

今所存者財三之一朅来閩中橐之與俱𥨸惟

窮郷後進未能得全書者姑即是而熟復焉亦

足以觕知其大略故𣣔刻之傳之以惠學者何

如僕爲拊卷而嘆曰公之志信羙矣抑此書之

傳豈直幸於學者而巳哉詩不云乎不愆不㤀

率由舊章續鑑一書我 祖 宗之所以祈天

永命植國干千萬祀者莫不在焉近世儒臣有

請命 經筵節略其書以奉 乙覧者卒未之

果今 天子垂精典學有高宗成王之風誠得

是書日陳于前則所以發 天聦而濬治原者

其何可勝數故願不徒廣書肆之傳要必以備

公車之奏公儻有意乎公曰此非余所敢言雖

然食芹而思獻有臣子之志也請以子意冠于

篇首予將有待焉僕曰唯唯紹定五年十月日

建安眞某序

  送李茂先之官南㤙序

温陵李茂先逰 天子學七年取上第而歸不

以南㤙爲逺且陋也往教授之曰此吾先子之

所涖也始㤙有學而不教有田而不廪(“㐭”換為“面”)有校官

而不軄其軄吾先子昉廪(“㐭”換為“面”)而教之㤙之士思其

徳至今弗衰吾之徃也所以續吾先子之志也

予聞之嘆曰中庸以善⿰糹⿱𢆶匹 -- 繼志爲孝茂先此行於

是乎知孝矣抑未知茂先之所以教将俾爲士

者窮理反身爲有用之學乎毋以脂澤其言鞶

帨其抜以干禄于有司也昔眉山翁爲朱崖之

士賦詩有滄海何曾㫁地脉之語蓋謂苟有其

人山川不能限之所以勉其力學而不自陋也

雖然士於科第特以為行道之資耳若其可貴

則不在是茂先徃矣州之士有可與共學者進

而教之曰㤙誠逺且陋彼曲江日南視㤙庸何

愈而張文獻姜相國出焉二氣五行鍾爲人物

顧豈嘗有嶺海之限邪特患末知所以學耳⿰糹⿱𢆶匹 -- 繼

自今必以大學爲戶庭以中庸爲閫奥宅非仁

勿居路非義勿踐孝悌其纓弁忠信其履綦安

知異時無能躡二公之躅者彼以科第期之者

末也若是庶乎其不負所職而於先君子有光

焉然必得諸巳者𭰹而後傳之人也信茂先之

於學其可已乎茂先金玉人予故以是勉之囙

其别筆之以贈

  紹定江東荒政録序

紹定中鄮山𡊮侯自衢梁守爲江東常平使者

旣又直寳章閣提㸃本道刑獄兼常𠥾事又以

將作監召未行進直煥章因任嶺𢈔事如𥘉侯

之在江左於是五年矣始至歳大旱明年秋霜

蝗食稼又明年春霜秋大水又明年復旱居數

年間屬州縣無一歳不告饑侯無一日不講荒

政訖事侯之幙府有慕其事而屬余以序者予

嘆曰此可以𮗚天心矣先儒有言天於菑變之

將作必豫出其人以擬之若侯者其天之所擬

邪蓋天之爲心仁而巳矣然氣數之運參差不

齊又或生於人事之感召則不幸而有乖沴焉

雖非天心之所欲而有不能免者於是屬諸其

人使救之以濟造化之所不及庶乎歳雖㐫而

不至甚害民雖饑且瘠而不至盡委溝壑此天

心之所以爲至仁而人心之仁所以與天爲一

也夫連一道八九州旱而霜霜而澇澇而又旱

天變頓仍可謂極矣使無仁人以任其患則生

靈之命必將糜㓕就盡而天心之仁不忍至是

也故以是屬之侯焉而侯於荒政貇貇然惓惓

然𥨊爲之不𥧌饋爲之不飽其所區畫千條萬

端要不出於誠之一念其爲民請命于 朝者

以此其諭官僚勉里居𭄿豪右者亦以此文檄

之所形詩歌之所諷丁寕惻怛吐出肺肝聞者

樂爲之盡力侯嘗自謂一㸃赤城對越蒼昊者

信乎其然此其所以能全一道之命而副天心

之所屬歟方民之告病也盗作於閩未㡬又作

于衢其距境皆不百里侯不惟飽其民且飽其

師凢扞防之計無不至於是境内之人無随和

而疆外之㓂不得入侯之有功於斯人又大矣

雖然侯之所爲亦不失其本心而巳本心者何

仁是也夫天之與人以此心未有不仁而世之

人徃徃流爲不仁者違天而自賊也以侯之所

爲然後爲不失天之所與則其安視斯人之飢

且死而不爲之動者其得爲人乎侯之荒政在

江左者其仁著於一時而此録之傳使讀之者

人人悟其本心而恥不侯若則百世之仁也故

序而不辭侯名甫字廣㣲

  論命郭君序

長沙彭師右爲予論命謂其兼陽仁隂義之全

予𥨸哂之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曰仁與義豈予

獨有邪今莆陽郭君爲論星辰𨇠度又曰金白

水清相爲夾輔故其性好蠲㓗而惡垢汙予復

哂之惟清與白士節之常使予生不值金水好

惡可易置邪故曰有性焉君子不謂命將行求

序以其所哂者告之

  招捕使陳公平㓂録序

紹定四年汀劒邵之㓂平劒人生祠陳公予書

其事於石後二年太守黄侯垺又輯其事爲録

屬予序之𥘉嘉定中帥洪道劒津過英𩔰張侯

廟裴回乆之若有槩於予心者謂通守倪君祖

仁曰張侯事未有紀後將奚𮗚君退而繙故牘

訊遺老得數十條刻之以傳旣盗作于汀蔓延

及旁郡陳公起守延平又兼招捕使予於公舊

也則數移書以張侯事勉之未㡬公提王師出

平劒平汀明年平邵武而一道正清矣公之與

張侯人品同郷井同殄㓂保民其事又同而難

則倍之兩賢相望百年間皆所謂社而稷之者

也然英𩔰之録出於後人故傳聞多異辭散落

不盡紀若黄侯則無一日不在幙府無一事不

與謀目撃而手書之故其言詳以盡其事審以

覈方王師之奪頼𨵿駐髙灘也與賊相距財一

衣帶水公戎服指麾陳前賊相顧動色曰此招

捕使也邪何文人乃如是則頓顙乞降願得一

官僚面輸欵侯毅然請行至則群兇羅拜曰吾

父也蓋侯之令連城令將欒皆徳愛在人而其

力守以行賊也不惟民敬之賊亦敬之予嘗聞

陳公言侯挺身諭賊事他人不能及間以語侯

乃曰彼時震陳公之威耳使一妄男子徃賊亦

降嗟夫濟濟多士克廣徳心惟其心之廣也故

有狄彼東南之功而有不吴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羙今以

二君子觀之尤信彼𥚹心喜忌者或揜人之功

而有之又従而疾之有渾濬之争而無樂范之

遜以是心而任人家國予知其難也故書以諗

當世君子

  大學衍義序

臣始讀大學之書見其自格物致知誠意正心

修身齊家至於治國平天下其本末有序其先

後有倫蓋嘗撫卷三嘆曰爲人君者不可以不

知大學爲人臣者不可以不知大學爲人君而

不知大學無以清出治之源爲人臣而不知大

學無以盡正君之法旣又考𮗚在昔帝王之治

未有不本之身而逹之天下者然後知此書所

陳寔百聖傳心之要典而非孔氏之私言也三

代而下此學失傳其書雖存㮣以傳記目之而

巳求治者旣莫之或考言治者亦不以望其君

獨唐韓愈李翔嘗舉其說見於原道復性之篇

而立朝論議曽弗之及蓋自秦漢以後尊信此

書者惟愈及翔而亦未知其爲聖學之淵源治

道之根柢也况其他乎臣嘗妄謂大學一書君

天下者之律令格例也夲之則必治違之則必

亂近世大儒朱熹嘗爲章句或問以析其義

寧皇之𥘉入侍經帷又嘗以此書進講願治之

君儻取其書玩而繹之則凢帝王爲治之序爲

學之本洞然於𮌎次矣臣不佞竊思所以羽翼

是書者故剟取經文二百有五字載于是編而

先之以堯典臯謨伊訓與思齊之詩家人之卦

者見前聖之規撫不異乎此也⿰糹⿱𢆶匹 -- 繼之以子思孟

子荀况董仲舒楊雄周敦頥之說者見後賢之

議論不能外乎此也以上論帝王爲治之序堯舜禹湯文

武之學純乎此者也商髙宗周成王之學庶㡬

乎此者也漢唐賢君之所謂學巳不能無悖乎

此矣而漢孝元以下數君之學或以技藝或以

文辭則甚繆乎此者也以上論帝王爲學之本上下數千

載間治亂存亾皆繇是出臣故㫁然以爲君天

下之律令格例也雖然人君之學必知其要然

後有以爲用力之地蓋明道術辨人材審治体

察民情者人君格物致知之要也明道術之目有四曰天性

人心之善曰天理人倫之正曰吾道異端之分曰王道覇術之異辨人材之目亦有四曰聖賢

觀人之法曰帝王知人之事曰姦雄竊囯之府曰憸邪罔上之情審治体之目有二曰徳刑先

後之分曰義利重輕之則察民情之目亦有二曰生灵嚮背之由曰田里戚休之實崇敬

畏戒逸欲者誠意正身之要也崇敬畏之目有六日脩巳之敬

曰事天之敬曰臨民之敬曰治事之敬曰懆存省察之功曰規儆箴誡之𦔳戒逸𣣔之目有五

曰沈湎之戒曰荒滛之戒曰盤㳺之戒曰奢侈之戒而先之以揔論者所以兼戒四者之失也

謹言行正威儀者脩身之要也一事無其目重妃匹

嚴内治定國本教戚屬者齊家之要也重妃匹之目有

四曰謹選立之道曰頼規儆之益曰明嫡勝之辨曰懲廢奪之失嚴内治之目有四曰宫闈内

外之分曰宮闈預政之戒曰内臣忠謹之福曰内臣預政之禍定囯本之目有四曰建立之計

宜蚤曰諭教之法宜豫曰嫡庻之分宜辨曰廢奪之失宜監教戚屬之目有二曰外家謙謹之

福曰外家驕溢之禍四者之道得則治國平天下在其中

矣毎條之中首以聖賢之明訓參以前古之事

蹟得先之鑑炳焉可𮗚昔時入侍邇英蓋嘗有

志乎是比年以来屛居無事廼得繙閱經傳彚

而輯之畎畒㣲忠朝思暮繹所得惟此秘之巾

衍以俟時而獻焉其書之指皆本大學前列二

者之綱後分四者之目所以推衍大學之義也

故題之曰大學衍義云

  送林子序

始吾與林子游得其詩文讀之𮋹拔奔放不受

覊束其最竒且贍者若譜東溪先生之年訟安

國伽藍之文與夫遊虎谿東林之詩名章秀句

嘻𥬇輙就無出吻鳴聲之悲予固知其佳士也

及聽其言隂陽消息之變休咎𠋣伏之機壹以

易為凖而參之以太元潜虚之文皇極經世之

篇幽㣲窈𦕈根極理致予心益加敬焉𡻕在乙

丑遇予鐔津之上相與道故舊握子𥬇語酌酒

而勞之氣益豪語益壯而譚詩益工予方喜其

留而樂與之處也居一曰求别予且嘅然曰僕

少時嘗有志斯世適不幸而場屋屡北禁不得

施今老矣復何望唯平生好賢士夫樂佳山水

雖老而不衰今將繇武陽抵旴江歴豫章而西

復南轍而下也吾家有屋數楹其上爲藏書之

樓歗吟⿲亻丨匽 -- 偃仰足以自適行將返吾廬教吾子孫

志以盡吾年如是而巳詎復有求當世哉予

𮗚世之逸人竒士不得志於世則必有所托以

隱其身故嚴君𠥾隱於卜賈島孟浩然隱於詩

然其身可隠而其名不可晦者蓋有子雲退之

與摩詰之徒以先後而焜燿之也彼數子者豈

有求而後𫉬哉今林子邃於易而雄於詩雖不

求聞於人然使有如子雲諸公者出其忍使吾

子之名泯黙而弗章耶吾恐子之隱不終隱也

於其行書是以贈

  送池師惠序

嘉泰甲子春延平日者池師惠䄂刺来謁與之

坐而問焉池君曰世之隂陽家流衆矣然論五

行者外星數譚星數者或以五行爲迂予蓋兼

而通之以推世人之禍福休咎無不中焉者君

年時旣合而星辰行度偕㑹于吉𡻕在乙丑君

其以詞學䇿勲乎予佞其言而弗之信也越旣

奏而言歸池君来賀且求序以實之予惟列星

之𨇠度宻運於天若無所預於人者而巧暦者

獨能逆其運行之次以定禍福之占焉然則死

生休戚富貴貧賎莫不素定於有生之𥘉蓋天

之所爲非人之力也而世之君子猶欲以智力

求勝非惑歟使此義苟明則於爵禄不必競而

得患難不必避而免安時委順致命遂志一無

所用吾力焉夫然後謂之知命有問於子其以

是告之庶乎其有益也

  登科要覧序

余爲延平郡従事有挾書踵門求各者衣冠蓋

儒者也出其一編曰登科要覧以示余曰進士

之科起於隋盛於唐至國朝爲尤盛士之垂光

虹霓振翼霄漢皆此途岀故前世之士作爲紀

録以大其事要不乏人然未有條分彚次若是

書之詳且愽也君其爲我叙之余惟是書之作

大抵多科目之榮以焜燿世俗其於世教非所

急也然使後生小子得而𮗚之知通經愽古之

爲貴益堅其日進不巳之心亦昔人𭄿學之遺

意此余之所以喜而叙之也雖然自唐迄今亡

慮數千萬其勵名節植勲業與穹壌相爲屈窮

者固不可勝紀而湮淪埋沒與物偕盡亦不知

其㡬人然則士生斯世頋其所立者何如耳門

䕃之徳𥙿視進士之牛李其孰賢而劉蕡之忠

又非一第得䘮所能增損也噫學者其亦謹所

立哉

  送葉守行詩序

呉興葉公守延平之二年政孚于民聲聞于天

冬十一月戊戌皇帝若曰朕爲萬方元元宅命

于二千石若良與否休戚係焉二三大臣其爲

朕擇賢且能者甄而陞之若漢定帝故事庻其

懋哉群公旣奉詔則以公治理效聞詔以使者

節按刑于夔命至之日邦人嗸嗸若飢夫哺若

寒去裘驩然謡曰若公之来政實多秕胥徒狺

狺噬我赤子公遄其驅拯民于𡍼孰瘡且痍公

手摩拊曾是呻吟化爲歌舞公胡不留長我父

母旣而聞公之去也扶老携㓜遮道請留者以

什百數公旣諭而遣之不置也於是州之秀民

有諗于衆曰若等愛公之政豈不猶負暄者之

愛日乎日行乎天衢而照乎九垓方其杲杲于

東初景下燭則墻隈舎隂有私其燠者矣然日

之光不止于是也倐焉上騰遐邇並矚則向之

私其燠者不能有也今公之政猶冬日也劒之

爲郡墻隈舎隂也日之燠不得而有公之政可

得而私耶是將先一州而後一道以反乎天下

無不彼其燠者夫豈劒之人所能有抑豈䕫之

人所能乆哉衆皆曰然乃拜而退郡之僚吏旣

皆以詩歌其事謂僕辱知於公尤垕也命僕為

之序僕不敢辭










西山先生眞文忠公文集卷之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