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文紀 (四庫全書本)/卷06

卷五 西漢文紀 巻六 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西漢文紀巻六     明 梅鼎祚 編諸侯王韓信等信淮隂人初屬項羽為郎中歸髙祖滅楚興漢封齊王以疑誣反誅上漢王請定帝號䟽漢王五年既滅楚諸侯疏上皇帝尊號漢王三讓始可於是諸侯王及太尉綰等三百人與博士稷嗣君叔孫通謹擇良日以五年二月甲午上尊號漢王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陽
  楚王韓信韓王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故衡山王吴芮趙王張敖燕王臧荼昧死再拜言大王陛下先時秦為亡道天下誅之大王先得秦王定闗中於天下功最多存亡定危救敗繼絶以安萬民功盛徳厚又加惠於諸侯王有功者使得立社稷地分巳定而位號比儗亡上下之分大王功徳之著於後世不宣昧死再拜上皇帝尊號
  漢王答
  寡人聞帝者賢者有也虚言無實之名非所取也今諸侯王皆推髙寡人將何以處之哉
  又奏
  大王起於細微滅亂秦威動海内又以辟陋之地自漢中行威徳誅不義立有功平定海内功臣皆受地食邑非私之也大王徳施四海諸侯王不足以道之居帝位甚實宜願大王以幸天下
  漢王又答
  諸侯王幸以為便於天下之民則可矣
  張良字子房韓人佐髙帝定天下封留侯
  遺項王書初懐王有約先入闗者王之沛公先入闗楚既滅秦分王諸將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及漢王還定三秦項羽聞漢王并闗中且東大怒乃距漢時田榮以齊反自立為齊王令彭越反梁地漢使良徇韓乃遺項王書又以齊梁反書遺項王曰齊欲與趙并滅楚楚以故無西意而圵擊齊
  漢王失職欲得闗中如約即止不敢東史記○漢書作不敢復東○漢紀云漢王失職之蜀欲得闗中如約即止不敢反也
  與四皓書
  上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吕后彊要良為畫計良令吕后使人奉太子書卑辭厚禮迎上所不能致者四人以為客上知此四人賢則一助也上破黥布歸愈欲易太子及宴置酒太子侍四人從年皆八十餘鬚眉皓白衣冠甚偉前各言名姓曰東園公甪里先生綺里季夏黄公皆言太子仁孝恭敬愛士天下莫不延頸欲為太子死故臣等來耳上曰煩公幸卒調䕶太子召戚夫人指示四人者曰彼輔之羽翼巳成難動矣竟不易太子者本留侯招此四人之力也
  良白仰惟先生秉超世之殊操身在六合之間志凌造化之表但有大漢受命禎靈顯集神母告符足以宅兆民之心先生當此時輝神爽乎雲霄濯鳯翼於天漢使九門之外有非常之客北闕之下有神氣之賓而淵遊仙隱竊為先生不取也良以頑薄承乏忝官所謂絶景不御而駕服駑駘方今元首欽明文思百揆之佐立則延企坐則引領日昃而方丈不御夜寢而閶闔不閉垂皇極須日月以揚光后土待嶽瀆以𨗳滯而當聖世鸞鳯林栖不翔乎太清麒麟岳遁不步於郊草非所以寧八荒慰六合也不及省侍展布腹心畧冩至言想望飜然不猜其意張良白
  四皓答張良書
  竄蟄幽藪深谷是室豈悟雲雨之使奄然萃止方今三章之命邈殷湯之廣澤禮隆樂和四海克諧六律及於絲竹和聲應於金石飛鳥翔於紫闕百獸出於九門頑夫固陋守彼巖穴足未嘗踐閶闔目未曾見廊廟野食於豊草之中避暑於林木之下望月晦然後知弓弩之湏誶伐木然後知斧柯之用當秦漢之艱難力不能負干戈㩦手逃奔避役山草倚朽若立循木似濟遂羞青蠅盗聲於晨雞魚目竊價扵隨珠公侯應靈挺特神父授䇿蓋無幽而不明也豈有烹鼎和味而顧令菽麥厠方丈之御被龍服衮而欲使女蘿上紺綾之緒恐滑泥以濁白水颺塵以亂清風是以承命傾筐聞寵若驚謹因飛龍之使以冩鳴蟬之音乞守兎鹿之志終其寄生之命也胡侍墅談云殷芸小説載張良四皓書詞氣華靡秦漢間無此語態假作無疑○鼎按此非殷芸小説也自有小説十卷予家有之芸梁人芸安得此淺穉語至其事辭俱偽又何足辨
  酈食其陳留髙陽人為齊王田廣亨死
  上沛公謁初沛公引兵過陳留酈生踵軍門上謁使者入通言狀貌類大儒沛公曰我方以天下為事未暇見儒人也使者出謝酈生瞋目按劔曰我髙陽酒徒也使者懼而失謁跪拾謁還復報客天下壯士沛公延客入用其計下陳留遂破秦○楊慎云謁刺名也古之門狀今曰拜帖
  髙陽賤民酈食其竊聞沛公㬥露將兵助楚討不義敬勞從者願得望見口畫天下便事史記
  韓王信故韓襄王孽孫從髙帝入武闗漢中破項籍封王以叛誅
  請徙治馬邑書信初王頴川六年春上以信壯武居天下勁兵處乃更以太原郡為韓國徙信備胡都晉陽信上書請治馬邑上許之
  國被邊匈奴數入晉陽去塞逺請治馬邑史記
  柴武一作竒非竒武之子
  遺韓王信書信治馬邑為匈奴冒頓所圍上賜書責讓恐誅因與匈奴約攻漢上自徃破其軍信亡走匈奴後復與胡騎入居參合上遣柴將軍擊之遺信書屠參合斬信
  陛下寛仁諸侯雖有畔亡而復歸輒復故位號不誅也大王所知今王以敗亡走胡非有大罪急自歸
  韓王信報柴將軍書
  陛下擢僕起閭巷南面稱孤此僕之幸也滎陽之事僕不能死囚於項籍此一罪也及㓂攻馬邑僕不能堅守以城降之此二罪也今反為㓂將兵與將軍争一旦之命此三罪也夫種蠡無一罪身死亡僕有三罪於陛下而欲求活於世此伍子胥所以憤於吴也今僕亾匿山谷間旦暮乞貣蠻夷僕之思歸如痿人不忘起盲者不忘視也執不可耳史記○漢書反為冦作為反冦求活無於世字吴作吴世
  陳平等平陽武人初事項羽賜爵卿歸髙祖厯位丞相封曲逆侯
  上代王請即帝位議吕后崩平等既誅諸吕及少帝迎立代王至邸上議代王曰奉髙帝宗廟重事也寡人不佞不足以稱願請楚王計宜者寡人弗敢當羣臣皆伏固請代王西鄉讓者三南鄉讓者再丞相平等皆曰臣伏計之大王奉髙祖宗廟最宜稱雖天下諸侯萬民皆以為宜臣等為宗廟社稷計不敢忽願大王幸聴臣等臣謹奉天子璽符再拜上代王曰宗室將相王列侯以為其宜寡人寡人不敢辭遂即位
  丞相臣平太尉臣勃大將軍臣武御史大夫臣蒼宗正臣郢朱虚侯臣章東牟侯臣興居典客臣揭再拜言大王足下子𢎞等皆非孝惠皇帝子不當奉宗廟臣謹請隂安侯頃王后琅邪王列侯吏二千石議大王髙皇帝子宜為嗣願大王即天子位
  薄昭薄太后弟封軹侯坐事自殺
  予淮南厲王長書長髙帝少子文帝弟長母故趙王張敖美人坐趙時事繫河内自殺塟真定及長立為王怨辟陽侯審食其當吕后時不為其母彊請乃自褏金椎椎辟陽侯命從者剄之文帝傷其志為赦長長歸國益恣不用漢法數上書不遜順文帝令舅將軍昭予書諌數之王得書不説後竟坐隂聚徒黨徙蜀郡道不食死
  竊聞大王剛直而勇慈惠而厚貞信多斷是天以聖人之資奉大王也甚盛不可不察今大王所行不稱天資皇帝初即位易侯邑在淮南者大王不肯皇帝卒易之使大王得三縣之實甚厚大王以未嘗與皇帝相見求入朝見未畢昆弟之歡而殺列侯以自為名皇帝不使吏與其間赦大王甚厚法二千石缺輒言漢補大王逐漢所置而請自置相二千石皇帝骫天下正法而許大王甚厚大王欲屬國為布衣守冢真定皇帝不許使大王毋失南面之尊甚厚大王宜日夜奉法度修貢職以稱皇帝之厚徳今乃輕言恣行以負謗於天下甚非計也夫大王以千里為宅居以萬民為臣妾此髙皇帝之厚徳也髙帝蒙霜露沐風雨赴矢石野戰攻城身被創痍以為子孫成萬世之業艱難危苦甚矣大王不思先帝之艱苦日夜怵惕修身正行飬犧牲豐㓗粢盛奉祭祀以無忘先帝之功徳而欲屬國為布衣甚過且夫貪讓國土之名輕廢先帝之業不可以言孝父為之基而不能守不賢不求守長陵而求之真定先母後父不誼數逆天子之令不順言節行以髙兄無禮幸臣有罪大者立斷小者肉刑不仁貴布衣一劔之任賤王侯之位不知不學問大道觸情妄行不祥此八者危亡之路也而大王行之棄南面之位奮諸賁之勇常出入危亡之路臣之所見髙皇帝之神必不廟食於大王之手明白昔者周公誅管叔放蔡叔以安周齊桓殺其弟以反國秦始皇殺兩弟遷其母以安秦頃王亡代髙帝奪之國以便事濟圵舉兵皇帝誅之以安漢故周齊行之於古秦漢用之於今大王不察古今之所以安國便事而欲以親戚之意望扵太上不可得也亡之諸侯游宦事人及舍匿者論皆有法其在王所吏主者坐今諸侯子為吏者御史主為軍吏者中尉主客出入殿門者衛尉大行主諸從蠻夷來歸誼及以亡名數自占者内使縣令主相欲委下吏無與其禍不可得也王若不改漢繫大王邸論相以下為之奈何夫墮父大業退為布衣所哀幸臣皆伏法而誅為天下笑以羞先帝之徳甚為大王不取也宜急改操易行上書謝罪曰臣不幸早失先帝少孤吕氏之世未嘗忘死陛下即位臣怙恩徳驕盈行多不軌追念辠過恐懼伏地待誅不敢起皇帝聞之必喜大王昆弟歡欣于上群臣皆得延夀于下上下得宜海内常安願孰計而疾行之行之有疑禍如發矢不可追巳法二千石缺一作漢法髙兄作髙亢不學問作不好學問明白作明矣追巳作追也神漢紀作靈安作寕
  張蒼陽武人好書律厯秦時為御史主柱下方書從漢封圵平侯遷御史大夫
  劾淮南王長奏文帝六年長令男子但等與柴武太子竒謀反谷口令人使閩越匈奴事覺治之召至長安丞相蒼等襍奏有司請處蜀嚴道卭郵不食而死
  丞相臣張蒼典客臣馮敬行御史大夫事宗正臣逸廷尉臣賀備盜賊中尉臣福昧死言淮南王長廢先帝法不聽天子詔居處無度為黄屋蓋乗輿出入擬於天子擅為法令不用漢法及所置吏以其郎中春為丞相聚收漢諸侯人及有罪亡者匿與居為治家室賜其財物爵祿田宅爵或至闗内侯奉以二千石所不當得欲以有為大夫但士伍開章等七十人與棘蒲侯太子竒謀反欲以危宗廟社稷使開章隂告長與謀使閩越及匈奴發其兵開章之淮南見長長數與坐語飲食為家室娶婦以二千石俸奉之開章使人告但巳言之王春使使報但等吏覺知使長安尉竒等徃捕開章長匿不予與故中尉簡忌謀殺以閉口為棺槨衣衾塟之肥陵邑謾吏曰不知安在又佯聚土樹表其上曰開章死埋此下及長身自賊殺無罪者一人令吏論殺無罪者六人為命棄市罪詐捕命者以除罪擅罪人罪人無告劾繫治城旦舂以上十四人赦免罪人死罪十八人城旦舂以下五十八人賜人爵闗内侯以下九十四人前日長病陛下憂苦之使使者賜書棗脯長不欲受賜不肯見拜使者南海民處廬江界中者反淮南吏卒擊之陛下以淮南民貧苦遣使者賜長帛五千匹以賜吏卒勞苦者長不欲受賜謾言曰無勞苦者南海民王織上書獻璧皇帝忌擅燔其書不以聞吏請召治忌長不遣謾言曰忌病春又請長願入見長怒曰女欲離我自附漢長當棄市臣請論如法
  文帝再議淮南王制
  朕不忍致法於王其與列侯二千石議
  再奏
  臣蒼臣敬臣逸臣福臣賀昧死言臣謹與列侯吏二千石臣嬰等四十三人議皆曰長不奉法度不聽天子詔乃隂聚徒黨及謀反者厚飬亡命欲以有為臣等議論如法
  文帝赦淮南王制
  朕不忍致法於王其赦長死罪廢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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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蒼等昧死言長有大死罪陛下不忍致法幸赦廢勿王臣請處蜀郡嚴道卭郵遣其子子母從居縣為築蓋家室皆廪食給薪莱鹽豉炊食器席蓐臣昧死請請布告天下
  文帝又制
  計食長給肉日五斤酒二斗令故美人才人得幸者十人從居他可並史記
  陳武
  請征南越朝鮮議文帝即位將軍陳武等議帝報故百姓無内外之繇天下殷富
  南越朝鮮自全秦時自屬為臣子後且擁兵阻阸選蠕觀望高祖時天下新定人民小安未可復興兵今陛下仁惠撫百姓恩澤加海内宜及士民樂用征討逆黨以一封疆
  文帝詔報
  朕能任衣冠念不到此㑹吕氏之亂功臣宗室共不羞恥誤居正位常戰戰慄慄恐事之不終且兵凶器雖克所願動亦耗病謂百姓逺方何又先帝知勞民不可煩故不以為意朕豈自謂能今匈奴内侵軍吏無功邊民父子荷兵日久朕常為動心傷痛無日忘之今未能銷距願且堅邊設𠉀結和通使休寧圵陲為功多矣且無議軍史記
  賈誼雒陽人年十八以能誦詩書屬文稱郡中徴為博士超遷至太中大夫以絳灌等忌為長沙王太傅終梁太傅
  陳政事疏誼出傅長沙王文帝思誼徴至拜梁懐王太傅是時匈奴彊侵邊天下初定制度疏闊諸侯王僣擬過古制淮南濟圵王皆為逆誅誼數上疏陳政事多所欲匡建初丞相周勃免就國有告勃謀反逮繫長安獄治卒亡事復爵邑故誼以此譏上上納其言養臣下有節後大臣有罪皆自殺不受刑○漢志誼以為漢承秦之敝俗廢禮義捐亷恥今以其甚者殺父兄盜取廟器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㑹為故至於風俗流溢恬而不怪以為是適然耳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鄉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綱紀有序六親和睦此非天之所為人之所設也人之所設不為不立不修則壊漢興至今二十餘年宜定制度興禮樂然後諸侯軌道百姓素樸獄訟衰息乃草具其儀大臣絳灌之屬害之遂寢
  臣竊惟事埶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傷道者難徧以疏舉進言者皆曰天下巳安巳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䛕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燃因謂之安方今之埶何以異此本末舛逆首尾衡决國制搶攘非甚有紀胡可謂治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數之於前因陳治安之䇿試詳擇焉夫射獵之娱與安危之機孰急使為治勞智慮苦身體乏鍾鼓之樂勿為可也樂與今同而加之諸侯軌道兵革不動民保首領匈奴賔服四荒鄉風百姓素朴獄訟衰息大數既得則天下順治海内之氣清和咸理生為明帝没為明神名譽之美垂於無窮禮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顧成之廟稱為太宗上配太祖與漢亡極建久安之埶成長治之業以承祖廟以奉六親至孝也以幸天下以育羣生至仁也立綱陳紀輕重同得後可以為萬世法程雖有愚幼不肖之嗣猶得䝉業而安至明也以陛下之明達因使少知治體者得佐下風致此非難也其具可素陳於前願幸無忽臣謹稽之天地驗之往古按之當今之務日夜念此至孰也雖使禹舜復生為陛下計亡以易此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埶下數被其殃上數爽其憂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親弟謀為東帝親兄之子西鄉而擊今吴又見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義未過德澤有加焉猶尚如是况莫大諸侯權力且十此者虖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國之王幼弱未壯漢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數年之後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氣方剛漢之傅相稱病而賜罷彼自丞尉以上徧置私人如此有異淮南濟圵之為邪此時而欲為治安雖堯舜不治黄帝曰日中必𤑒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順而全安甚易不肯早為巳廼墮骨肉之屬而抗剄之豈有異秦之季世虖夫以天子之位乗今之時因天之助尚憚以危為安以亂為治假設陛下居齊桓之處將不合諸侯而匡天下虖臣又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設天下如曩時淮隂侯尚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韓信王韓張敖王趙貫髙為相盧綰王燕陳豨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當是時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虖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淆亂高皇帝與諸公併起非有仄室之埶以豫席之也諸公幸者廼為中涓其次厪得舍人材之不逮至逺也高皇帝以明聖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諸公多者百餘城少者乃三四十縣惪至渥也然其後十年之間反者九起陛下之與諸公非親角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髙皇帝不能以是一歳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然尚有可諉者曰疏臣請試言其親者假令悼惠王王齊元王王楚中子王趙幽王王淮陽共王王梁靈王王燕厲王王淮南六七貴人皆亡恙當是時陛下即位能為治虖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諸王雖名為臣實皆有布衣昆弟之心慮無不帝制而天子自為者擅爵人赦死辠甚者或戴黄屋漢法令非行也雖行不軌如厲王者令之不肯聽召之安可致虖幸而來至法安可得加動一親戚天下圜視而起陛下之臣雖有悍如馮敬者適啟其口匕首巳陷其匈矣陛下雖賢誰與領此故疏者必危親者必亂巳然之效也其異姓負彊而動者漢巳幸勝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襲是跡而動既有徴矣其埶盡又復然殃旤之變未知所移明帝處之尚不能以安後世將如之何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頓者所排擊剝割皆衆理解也至於髖髀之所非斤則斧夫仁義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權埶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諸侯王皆衆髖髀也釋斤斧之用而欲嬰以芒刃臣以為不缺則折胡不用之淮南濟圵埶不可也臣竊跡前事大抵彊者先反淮隂王楚最彊則最先反韓信倚胡則又反貫高因趙資則又反陳豨兵精則又反彭越用梁則又反黥布用淮南則又反盧綰最弱最後反長沙乃在二萬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埶疏而最忠非獨性異人也亦形埶然也曩令樊酈絳灌據數十城而王今雖以殘亡可也令信越之倫列為徹侯而居雖至今存可也然則天下之大計可知巳欲諸王之皆忠附則莫若令如長沙王欲臣子之勿葅醢則莫若令如樊酈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令海内之埶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輳並進而歸命天子雖在細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令齊趙楚各為若干國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孫畢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盡而止及燕梁它國皆然其分地衆而子孫少者建以為國空而置之須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諸侯之地其削頗入漢者為徙其侯國及封其子孫也所以數償之一寸之地一人之衆天子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巳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孫莫慮不王下無倍畔之心上無誅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貫高利幾之謀不生柴竒開章之計不萌細民鄉善大臣致順故天下咸知陛下之義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當時大治後世誦聖壹動而五業附陛下誰憚而久不為此天下之埶方病大瘇一脛之大幾如要一指之大幾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慉身慮亡聊失今不治必為錮疾後雖有扁鵲不能為巳病非徒瘇也又苦𨂂盭元王之子帝之從弟也今之王者從弟之子也惠王親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親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䟽者或制大權以偪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𨂂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天下之埶方倒縣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娒侵掠至不敬也為天下患至亡巳也而漢歲致金絮采繒以奉之夷狄徴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貢是臣下之禮也足反居上首顧居下倒縣如此莫之能解猶為國有人乎非亶倒縣而巳又類辟且病痱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邉圵邉之郡雖有長爵不輕得復五尺以上不輕得息斥𠉀望烽燧不得卧將吏被介胄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醫能治之而上不使可為流涕者此也陛下何忍以帝皇之號為戎人諸侯埶既卑辱而旤不息長此安窮進謀者率以為是固不可解也亡具甚矣臣竊料匈奴之衆不過漢一大縣以天下之大困於一縣之衆甚為執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試以臣為屬國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計請必係單于之頸而制其命伏中行説而笞其背舉匈奴之衆唯上之令今不獵猛敵而獵田彘不搏反冦而搏畜莵翫細娱而不圖大患非所以為安也徳可逺施威可逺加而直數百里外威令不信可為流涕者此也今民賣僮者為之繡衣絲履偏諸緣内之閑中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廟而不宴者也而庻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紈之裏緁以偏諸美者黼繡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賈嘉㑹召客者以被牆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節適今庻人屋壁得為帝服倡優下賤得為后餙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且帝之身自衣卓綈而富民牆屋被文繡天子之后以緣其領庶人孽妾緣其履此臣所謂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饑不可得也饑寒切於民之肌膚欲其亡為姦邪不可得也國巳屈矣盜賊直須時耳然而獻計者曰毋動為大耳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冐上也進計者猶曰毋為可為長太息者此也啇君遺禮義棄仁恩并心於進取行之二歳秦俗日敗故秦人家富子壯則出分家貧子壯則出贅借父耰鉏慮有徳色母取箕箒立而誶語抱哺其子與公併倨婦姑不相説則反脣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獸者亡幾耳然并心而赴時猶曰蹶六國兼天下功成求得矣終不知反廉愧之節仁義之厚信并兼之法遂進取之業天下大敗衆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壯陵衰其亂至矣是以大賢起之威震海内徳從天下曩之為秦者今轉而為漢矣然其遺風餘俗猶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競而上亡制度棄禮誼捐亷恥日甚可謂月異而歲不同矣逐利不耳慮非顧行也今其甚者殺父兄矣盜者剟寢戸之簾搴兩朝之器白晝大都之中剽吏而奪之金矯偽者出幾十萬石粟賦六百餘萬錢乗傳而行郡國此其亡行義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㑹之間以為大故至於俗流失世壊敗因恬而不知怪慮不動於耳目以為是適然耳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囬心而鄉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俗吏之所務在於刀筆筐篋而不知大體陛下又不自憂竊為陛下惜之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禮六親有紀此非天之所為人之所設也夫人之所設不為不立不植則僵不修則壊筦子曰禮義亷耻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使筦子愚人也則可筦子而少知治體則是豈可不為寒心哉秦滅四維而不張故君臣乖亂六親殃戮姦人並起萬民離叛凡十三歲而社稷為虚今四維猶未備也故姦人幾幸而衆心疑惑豈如今定經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親各得其宜姦人亡所幾幸而群臣衆信上不疑惑此業壹定世世常安而後有所持循矣若夫經制不定是猶渡江河亡維楫中流而遇風波舩必覆矣可為長太息者此也夏為天子十有餘世而殷受之殷為天子二十餘世而周受之周為天子三十餘世而秦受之秦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逺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長而秦無道之㬥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舉以禮使士負之有司齊肅端冕見之南郊見于天也過闕則下過廟則趨孝子之道也故自為赤子而敎固巳行矣昔者成王㓜在襁抱之中召公為太保周公為太傅太公為太師保保其身體傅傅之徳義師道之敎訓此三公之職也於是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師是與太子宴者也故乃孩提有識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禮義以道習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於是皆選天下之端士孝弟博聞有道術者以衛翼之使與太子居處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夫習與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猶生長於齊不能不齊言也習與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猶生長於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故擇其所耆必先受業廼得嘗之擇其所樂必先有習廼得為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及太子少長知妃色則入于學學者所學之官也學禮曰帝入東學上親而貴仁則親踈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學上齒而貴信則長㓜有差而民不誣矣帝入西學上賢而貴徳則聖智在位而功不遺矣帝入圵學上貴而尊爵則貴賤有等而下不隃矣帝入太學承師問道退習而考於太傅太傅罰其不則而匡其不及則徳智長而治道得矣此五學者既成於上則百姓黎民化輯於下矣及太子既冠成人免於保傅之嚴則有記過之史徹膳之宰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敢諫之鼓瞽史誦詩工誦箴諌大夫進謀士傳民語習與智長故切而不媿化與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之禮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學坐國老執醬而親餽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鸞和步中采齊趣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於禽獸見其生不見其死聞其聲不食其肉故逺庖厨所以長恩且明有仁也夫三代之所以長乆者以其輔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貴辭讓也所上者告訐也固非貴禮義也所上者刑罰也使趙高傅胡亥而敎之獄所習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諌者謂之誹謗深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艾草菅然豈惟胡亥之性惡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鄙諺曰不習為吏視巳成事又曰前車覆後車誡夫三代之所以長乆者其巳事可知也然而不能從者是不法聖智也秦世之所以亟絶者其轍迹可見也然而不避是後車又將覆也夫存亡之變治亂之機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懸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早諭敎與選左右夫心未濫而先諭敎則化易成也開於道術智誼之指則敎之力也若其服習積貫則左右而巳夫胡粤之人生而同聲耆欲不異及其長而成俗累數譯而不能相通行有雖死而不相為者則敎習然也臣故曰選左右早諭敎最急夫敎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書曰一人有慶兆民頼之此時務也凡人之智能見巳然不能見將然夫禮者禁於將然之前而法者禁於巳然之後是故法之所用易見而禮之所為至難知也若夫慶賞以勸善刑罰以懲惡先王執此之政堅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時據此之公無私如天地耳豈顧不用哉然而曰禮云禮云者貴絶惡於未萌而起敎於㣲眇使民日遷善逺辠而不自知也孔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為人主計者莫如先審取舍取舍之極定於内而安危之萌應扵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積漸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積在其取舍以禮義治之者積禮義以刑罰治之者積刑罰刑罰積而民怨背禮義積而民和親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異或道之以徳敎或敺之以法令道之以徳敎者徳敎洽而民氣樂敺之以法令者法令極而民風哀哀樂之感禍福之應也秦王之欲尊宗廟而安子孫與湯武同然而湯武廣大其徳行六七百歳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餘歲則大敗此亡它故矣湯武之定取舍審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審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諸安處則安置諸危處則危天下之情與器亡以異在天子之所置之湯武置天下於仁義禮樂而徳澤洽禽獸草木廣裕徳被蠻貊四夷累子孫數十世此天下所共聞也秦王置天下於法令刑罰徳澤亡一有而怨毒盈於世下憎惡之如仇讎旤幾及身子孫誅絶此天下之所共見也是非其明效大驗耶人之言曰聽言之道必以其事觀之則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禮誼之不如法令敎化之不如刑罰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觀之也人主之尊譬如堂羣臣如陛衆庻如地故陛九級上亷逺地則堂髙陛亡級廉近地則堂卑高者難攀卑者易陵理埶然也故古者聖王制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後有官師小吏延及庶人等級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諺曰欲投䑕而忌器此善諭也䑕近於器尚憚不投恐傷其器况於貴臣之近主虖廉耻節禮以治君子故有賜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辠不及大夫以其離主上不逺也禮不敢齒君之路馬蹵其芻者有罰見君之几杖則起遭君之乗車則下入正門則趨君之寵臣雖或有過刑戮之辠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以為主上豫逺不敬也所以體貌大臣而厲其節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貴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禮之也古天子之所謂伯父伯舅也而今與衆庶同黥劓髠刖笞傌棄市之法然則堂不亡陛虖被戮辱者不㤗迫虖亷耻不行大臣無廼握重權大官而有徒𨽻亡恥之心虖夫望夷之事二世見當以重法者投䑕而不忌器之習也臣聞之履雖鮮不加於枕冠雖敝不以苴履夫嘗巳在貴寵之位天子改容而體貌之矣吏民嘗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過帝令廢之可也退之可也賜之死可也滅之可也若夫束縛之係緤之輸之司寇編之徒官司冦小吏詈罵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衆庶見也夫卑賤者習知尊貴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習天下也非尊尊貴貴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嘗敬衆庶之所嘗寵死而死耳賤人安宜得如此而頓辱之哉豫讓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滅之移事智伯及趙滅智伯豫讓釁面吞炭必報襄子五起而不中人問豫子豫子曰中行衆人畜我我故衆人事之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故此一豫讓也反君事讎行若狗彘巳而抗節致忠行出虖烈士人主使然也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馬彼將犬馬自為也如遇官徒彼將官徒自為也頑頓無耻⿱詬亡節廉耻不立且不自好茍若而可故見利則逝見便則奪主上有敗則因而挻之矣主上有患則吾茍免而巳立而觀之耳有便吾身者則欺賣而利之耳人主將何便於此羣下至衆而主上至少也所託財器職業者粹於羣下也俱亡耻俱茍安則主上最病故古者禮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厲寵臣之節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廢者不謂不亷曰簠簋不餙坐汙穢滛亂男女亡别者不曰汙穢曰帷簿不修坐罷軟不勝任者不謂罷軟曰下官不職故貴大臣定有其辠矣猶未斥然正以謼之也尚遷就而為之諱也故其在大譴大何之域者聞譴何則白冠氂纓盤水加劔造請室而請辠耳上不執縛係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聞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頸盭而加也其有大辠者聞命則圵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過耳吾遇子有禮矣遇之有禮故群臣自憙嬰以廉恥故人矜節行上設亷耻禮義以遇其臣而臣不以節行報其上者則非人類也故化成俗定則為人臣者主耳忘身國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茍就害不茍去唯義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誠死宗廟法度之臣誠死社稷輔翼之臣誠死君上守圉扞敵之臣誠死城郭封疆故曰聖人有金城者此物此志也彼且為我死故吾得與之俱生彼且為我亡故吾得與之俱存夫將為我危故吾得與之皆安顧行而忘利守節而仗義故可以托不御之權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厲亷恥行禮誼之所致也主上何䘮焉此之不為而顧彼之久行故曰可為長太息者此也
  數寕新書○班固漢書贊曰劉向稱賈誼言三代與秦治亂之意其論甚美通達國體雖古之伊管未能逺過也凡所著述五十八篇掇其切於世事者著于傳李夢陽賈子新書序云誼文髙古最者太史公業裁之入史記矣後人或摭其創草及他篇簡論説不忍遂捐棄於是類之稱書焉如過秦論太史公業裁入之矣褚先生又取其餘附之後今為三篇云亦有一事一義而篇二三者或二篇而雜之一如治安䇿攙截無復緒理可尋乃其宏識巨議故皎皎如日星如江河地中不得掩没之矣○鼎按前疏散在新書者十一條今以疏所具為次列後
  臣竊惟事勢可為痛惜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若其他倍理而傷道者難徧以疏舉進言者皆曰天下巳安矣臣獨曰未安或者曰天下巳治矣臣獨曰未治恐逆意觸死罪雖然誠不安誠不治故不敢顧身敢不昧死以聞夫曰天下安且治者非至愚無知固䛕者耳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措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燃因謂之安偷安者也方今之勢何以異此夫本末舛逆首尾横決國制搶攘非有紀也胡可謂治陛下何不一令以數日之間令臣得孰數之於前因陳治安之䇿陛下試擇焉何甚傷哉射獵之娱與安危之機孰急也臣聞之自禹巳下五百歲而湯起自湯巳下五百餘年而武王起故聖王之起大以五百為紀自武王巳下過五百歳矣聖王不起何怪矣及秦始皇帝似是而卒非也終於無狀及今天下集於陛下臣觀寛大知通竊曰足以操亂業握危勢若今之賢也明通以足天紀又當天宜請陛下為之矣然又未也者又將誰須也使為治勞知慮苦身體乏馳騁鐘鼓之樂勿為可也樂與今同耳因加以常安四望無患因諸侯附親軌道致忠而信上耳因上不疑其臣無族罪兵革不動民長保首領耳固徳窮至逺近者匈奴逺者四荒茍人迹之所能及皆鄉風慕義樂為臣子耳因天下富足資財有餘人及十年之食耳因民業朴順而樂從令耳因官事甚約獄訟盜賊可令尠有耳大數既得則天下順治海内之氣清和咸理則萬生遂茂晏子曰唯以政順乎為神可以益夀髮子曰至治之極父無死子兄無死弟塗無繦緥之𦵏各以其順終榖食之法固百以是則至尊之夀輕百年耳古者五帝皆踰百歲以此言信之固王為明帝股肱為明臣名譽之美垂無窮耳禮祖有功宗有徳始取天下為功始治天下為徳因觀成之廟稱為大宗上配太祖與漢亡極耳因卑不疑尊賤不踰貴尊卑貴賤明若黒白則天下之衆不疑眩耳因經紀本於天地政法倚於四時後世無變故無易常襲迹而長久耳臣竊以為建久安之勢成長治之業以承祖廟以奉六親至孝也以宰天下以治羣生神明咸億社稷久饗至仁也立經陳紀輕重同得後可以為萬世法程後雖有愚㓜不肖之嗣猶得䝉業而安至明也夀並五帝澤施至逺於陛下何損哉以陛下之明通因使少知治體者得佐下風致此治非有難也陛下何不一為之及其可素陳於前願幸無忽一夫者臣謹稽之天地驗之徃古案之當時之務日夜念此至孰也獨太息悲憤非特敢忽也雖使禹舜復生而為陛下計無以易此為之有數必萬全無傷臣敢以寸斷陛下幸試召大臣有識者使計之有能以為不便天子不利天下者臣請死燃一作㸐稱為太宗作稱為天下太宗固德窮作因德窮業作素配作承與漢亡極耳作與天下漢長無極耳黒白作白黒
  藩傷
  夫樹國必審相疑之勢下數被其殃主數爽其憂凶譏數動彼必將有怪者生焉禍之所雜豈可豫知故甚非所以安主上非所以活大臣者也甚非所以全愛子者也既巳令之為藩臣矣為人臣下矣而厚其力重其權使有驕心而難服從也何異於善砥鏌鎁而予射子自禍必矣愛之故使飽粱肉之味玩金石之聲臣民之衆土地之博足以奉養宿衛其身然而權力不足以徼幸勢不足以行逆故無驕心無邪行奉法畏令聽從必順長生安樂而無上下相疑之禍活大臣全愛子孰精於此且藩國與制力非獨少也制令其有子以國其子未有子者建分以須之子生而立其身而子夫將何失於實無喪而葆國無患子孫世世與漢相須長沙可以久矣所謂生死而骨肉何以異此
  宗首
  今或親弟謀為東帝親兄之子西嚮而擊今吴又見吿矣天子春秋鼎盛行義未過徳澤有加焉猶尚若此况莫大諸侯權埶且十此者乎然而天下少安者何也大國之王幼在懐袵漢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數年之後諸侯王大抵皆冠血氣方剛漢之所置傅歸休而不肯仕漢所置相稱病而賜罷彼自丞尉以上偏置其私人如此有異淮南濟圵之為耶此時而乃欲為治安雖堯舜不能臣故曰時且過矣上弗蚤圖疑且歲間所不欲焉黄帝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順而全安甚易弗肯蚤為巳乃墮骨肉之屬而抗剄之豈有異秦之季世乎且謂天何權不甚竒而數削人豈可得也夫以天子之位用天子之力乗今之時因天之助尚憚以危為安以亂為治假設陛下居齊桓之處將不合諸侯而匡天下乎至今則陛下誤甚矣時且失矣心竊踊躍離今春難為矣天傾時傾足力傾能孰視而弗肯理以傾時之失豈不靡哉可以為良天下而稱特以為此藉也竊為陛下痛之甚在上幸少留計焉
  藩彊
  竊迹前事大抵彊者先反淮隂王楚最彊則最先反韓王信倚胡則又反貫高因趙資則又反陳豨兵精彊則又反彭越用梁則又反黥布用淮南則又反盧綰國圵最弱則最後反長沙乃纔二萬五千戸耳力不足以行逆則功少而最完埶疏而最忠全骨肉時長沙無故者kao非獨性異人也其形埶然矣曩令樊酈絳灌據數十城而王今雖以殘亡可也令韓信黥布彭越之倫列為徹侯而居雖至今存可也然則天下大計可知巳欲諸王皆忠附則莫若令如長沙欲臣子勿葅醢則莫若令如樊酈絳灌欲天下之治安天子之無憂莫如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無邪心若與臣下相殘與骨肉相飲茹天下雖危無傷也則莫如循今之故而勿變以前觀之其國最大者反最先
  五美
  海内之埶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從制諸侯之君敢自殺不敢反志知必葅醢耳不敢有異心輻湊並進而歸命天子天下無可以徼幸之權無起禍召亂之業雖在細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齊為若干國趙楚為若干國制既各有理矣於是齊悼惠王之子孫王之分地盡而止趙幽王楚元王之子孫亦各以次受其祖之分地燕吴淮南佗國皆然其分地衆而子孫少者建以為國空而置之須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諸侯之地其削頗入漢者為徙其侯國及封其子孫於彼也所以數償之故一寸之地一人之衆天子無所利焉誠以定制而巳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亷地制一定宗室子孫莫慮不王制定之後下無背叛之心上無誅伐之志上下懽親諸侯順附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地制一定則帝道還明而臣心還正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貫髙利幾之謀不生柴竒開章之計不萌細民鄉善大臣效順上使然也故天下咸知陛下之義地制一定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社稷長安宗廟久尊傳之後世不知其所窮故當時大治後世誦聖一動而五美附陛下誰憚而久不為此齊悼惠王之子孫王之分地一無子孫王三字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作卧赤子袵席之上而天下安
  大都
  昔楚靈王問范無宇曰我欲大城陳蔡葉與不羮賦車各千乗焉亦足以當晉矣又加之以楚諸侯其來朝乎范無宇曰不可臣聞大都疑國大臣疑主亂之謀也都疑則交爭臣疑則並令禍之深者也今大城陳蔡葉與不羮或不充不足以威晉若充之以資財實之以重祿之臣是輕本而重末也臣聞尾大不掉末大必折此豈不施威諸侯之心哉然終為楚國大患者必此四城也靈王弗聽果城陳蔡葉與不羮實之以兵車充之以大臣是歲也諸侯果朝居數年陳蔡葉與不羮或奉公子棄疾内作難楚國雲亂王遂死于乾谿于申亥之井為計若此豈不痛也哉悲夫本細末大弛必至心時乎時乎可痛惜者此也天下之勢方病大尰一脛之大幾如要一指之大幾如股臣聞尾大不掉末大必折惡病也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固無聊也失今弗治必為痼疾後雖有扁鵲弗能為巳悲夫枝拱茍大弛必至心此所以竊為陛下患也病非徒尰也又苦𨂂盭元王之子帝之從弟也今之王者從弟之子也惠王親兄之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親者或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專大權以偪天子臣故曰非徒病尰也又苦𨂂盭也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解縣
  天下之勢方倒縣竊願陛下省之也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也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也何也下也蠻夷徴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貢是臣下之禮也足反居上首顧居下是倒縣之勢也天下倒縣莫之能解猶為國有人乎非特倒縣而巳也又類蹶且病痱夫蹶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為上流東為下流故隴西為上東海為下則圵境一倒也西郡圵郡雖有長爵不輕得復五尺以上不輕得息苦甚矣中地左戍延行數千里糧食餽饟至難矣斥𠉀者望烽燧而不敢卧將吏戍者或介胄而睡而匈奴欺侮侵掠未知息時於焉信威廣德甚難臣故曰一方病矣醫能治之而上弗肯使也天下倒縣甚苦矣竊為陛下惜之進諌者類以為是困不可解也無具甚矣陛下肯幸聽臣之計請陛下舉中國之禍而從之匈奴中國乗其歲而富彊匈奴伏其辜而殘亡繫單于之頸而制其命伏中行説而笞其背舉匈奴之衆唯上之令殺之乎生之乎次也陛下威嚴大信德義廣逺據天下而必固稱高號誠所宜俛視中國逺望四夷莫不如志矣然後退齋三日以報髙廟令天下無愚智男女皆曰皇帝果大聖也胡忍以陛下之明承天下之資而久為戎人欺傲若此可謂國無人矣甚難作難矣具作且威嚴作威單逺望作仰望戎人欺傲下一有勢既卑辱而禍且不息長此安窮若此可謂國無人矣
  孽産子
  民賣産子得為之繡衣編輕履偏諸緣入之閑中是古者天子后之服也后之所以廟而不以燕也而衆庶得以衣孽妾白縠之表薄紈之裏緹以偏諸美者黼繡是古者天子之服也今貴富人大賈者喪資若兄弟嘉㑹召客得以被牆古者以天下奉一帝一后而節適今貴人大賈屋壁得為帝服賈婦優倡下賤産子得為后餙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且主帝之身自衣皁綈而靡賈侈貴墻得被繡后以緣其領孽妾以緣其履此臣之所謂舛也且試觀事理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也欲天下之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之無饑胡可得也饑寒切於民之肌膚欲其無為奸邪盗賊不可得也國巳素屈矣奸邪盗賊特須時爾歳適不為如雲而起耳若夫不為見室滿胡可勝憮也夫錞此而有安上者殆未有也今也平居則無疵施不敬而素寛有故必困然而獻計者類曰無動為大耳夫無動而可以振天下之敗者何等也曰為大夫治可也若為大亂豈若其小悲夫俗至不敬也至無等也至冒其上也進計者猶曰無為可為長太息者此也表作衣緹作緁嘉㑹二字無墻得被繡句下有帝以衣其賤句舛作踳疵作茈
  俗激
  大臣之俗特以牘書不報小期㑹不答耳以為大故不可矣天下之大指舉之而激俗流失世壊敗矣固恬弗知怪大故也如刀筆之吏務在筐箱而不知大體陛下又弗自憂故如此哉夫邪俗日長民怡然席於無廉恥禮義非循也豈為人子背其父為人臣因忠於君哉豈為人弟欺其兄為人下因信其上哉陛下雖有權柄事業將何所寄之管子曰四維一曰禮二曰義三曰廉四曰恥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使管子愚無識人也則可使管子而少知治體則是豈不可為寒心哉今世以侈靡相競而上無制度棄禮義損廉恥日甚可謂月異而歲不同矣逐利乎口耳慮念非顧行也今其甚者剄大父矣刺大母矣踝嫗矣刺兄矣盜者慮探柱下之金掇寢户之簾攓兩廟之器白晝大都之中剽吏而奪之金矯偽者出幾十萬石粟賦六百餘萬錢乗傳而行郡諸侯此其無行義之尤至者巳其餘猖獗而趨之者乃豕羊駈而徃是類管子謂四維不張者與竊為陛下惜之以臣之意吏慮不動於耳目以為是特適然耳夫移風易俗使天下移心而鄉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陛下又不自憂竊為陛下惜之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禮六親有紀此非天所為人之所設也夫人之所設弗為立持不植則僵不脩則壊秦滅四維不張故君臣乖而相攘上下亂僭而無差父子六親殃戮而失其宜奸人並起萬民離叛凡十三歳而社稷為墟今四維猶未備也故奸人冀幸而衆心疑惑矣豈如今定經制令主主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親各得其宜奸人無所冀幸群衆信上而不疑惑哉此業一定世世常安而後有所持循矣若夫經制不定是猶度江河無維楫中流而遇風波也船必覆矣悲夫備不豫具之也可不察乎忠於君一作主慮作利掇作剟亂賤作亂僣衆心作衆下覆作覆敗
  保傅
  殷為天子二十餘世而周受之周為天子三十餘世而秦受之秦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非甚相逺也何殷周之君有道之長而秦無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初生固舉以禮使士負之有司齊肅端冕見之南郊見于天也過闕則下過廟則趨孝子之道也故自為赤子時敎固巳行矣昔者周成王㓜在襁褓之中召公為太保周公為太傅太公為太師保保其身體傅傅之徳義師道之敎訓此三公之職也於是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師是與太子燕居者也故孩提有識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禮義以道習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於是皆選天下之端士孝弟博聞有道術者以衛翼之使與太子居處出入故太子初生而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習與正人居之不能毋正也猶生長於齊之不能不齊言也習與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猶生長於楚之不能不楚言也故擇其所嗜必先受業乃得嘗之擇其所樂必先有習乃得為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是殷周之所以長有道也及太子少長知好色則入于學學者所學之官也學禮曰帝入東學上親而貴仁則親疏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學上齒而貴信則長㓜有差而民不誣矣帝入西學上賢而貴徳則賢智在位而功不遺矣帝入圵學上貴而尊爵則貴賤有等而下不踰矣帝入太學承師問道退習而考於太傅太傅罰其不則而匡其不及則徳智長而理道得矣此五學者既成於上則百姓黎民化輯於下矣學成治就是殷周所以長有道也及太子既冠成人免於保傅之嚴則有司過之史有徹膳之宰天子有過史必書之史之義不得書過則死而宰收其膳宰之義不得收膳即死於是有進善之旌有誹謗之木有敢諫之鼔鼓史誦詩工誦箴諫大夫進謀士傳民語習與智長故切而不愧化與心成故中道若性是殷周之所以長有道也三代之禮天子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學坐國老執醬而親饋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鸞和歩中采薺趨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於禽獸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故逺庖廚所以長恩且明有仁也食以禮徹以樂失度則史書之工誦之三公進而讀之宰夫減其膳是天子不得為非也明堂之位曰篤仁而好學多聞而道慎天子疑則問應而不窮者謂之道道者導天子以道者也常立於前是周公也誠立而敢斷輔善而相義者謂之充充者充天子之志也常立於左是太公也潔廉而切直匡過而諌邪者謂之弼弼者拂天子之過者也常立於右是召公也博聞而强記捷給而善對者謂之承承者承天子之遺忘者也常立於後是史佚也故成王中立而聽朝則四聖維之是以慮無失記而舉無過事殷周之所以長久者以其輔翼天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貴辭讓也所尚者告訐也固非貴禮義也所尚者刑罰也故趙髙傅胡亥而敎之獄所習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之三族也故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諫者謂之誹謗深為之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艾草菅然豈胡亥之性惡哉彼其所以習道之者非其理故也鄙諺曰不習為吏而視巳事又曰前車覆而後車戒夫殷周之所以長久者其巳事可知也然而不能從者是不法聖智也秦世之所以亟絶者其轍迹可見也然而不避是後車又將覆也夫存亡之變治亂之機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縣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蚤諭敎與選左右夫心未濫而先諭敎則化易成也夫開於道術知義理之指則敎之功也若其服習積慣則左右而巳矣夫胡越之人生而同聲嗜慾不異及其長而成俗也累數譯而不能相通行者有雖死而不相為者則敎習然也臣故曰選左右蚤諭敎最急夫敎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書曰一人有慶兆民頼之此時務也司過一作司直徹膳作勸膳徹以樂作收慎作順充作輔弼作拂而視巳事作視巳成事
  階級
  人主之尊辟無異堂陛陛九級者堂髙大幾六尺矣若堂無陛級者堂髙殆不過尺矣天子如堂羣臣如陛衆庶如地此其辟也故陛九級上亷逺地則堂髙陛無級亷近地則堂卑髙者難攀卑者易陵理勢然也故古者聖王制為列等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後有官師小吏施及庻人等級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鄙諺曰欲投䑕而忌器此善喻也䑕近於器尚憚而勿投恐傷器也况乎貴大臣之近於帝主虖亷恥禮節以治君子故有賜死而無僇辱是以係縛榜笞髠刖黥劓之罪不及士大夫以其離主上不逺也禮不敢齒君之路馬蹴其芻者有罪見君之几杖則起遭君之乗輿則下入正門則趨君之寵臣雖或有過刑僇不加其身尊君之勢也此則所以為主上豫逺不敬也所以體貌群臣而厲其節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貴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禮之也古天子之所謂伯父伯舅也今與衆庶徒𨽻同黥劓髠刖笞傌弃市之法然則堂下不亡陛乎被僇辱者不太迫乎亷恥不行也大臣無乃握重權大官而有徒𨽻無恥之心乎夫望夷之事二世見當以重法者投䑕而不忌器之習也臣聞之曰履雖鮮弗以加枕冠雖弊弗以苴履夫嘗巳在貴寵之位天子改容而嘗體貌之矣吏民嘗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過令廢之可也退之可也賜之死可也若夫束縛之係絏之輸之司㓂編之徒官司㓂牢正徒長小吏罵詈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衆庶見也夫卑賤者習知尊貴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習天下也非尊尊貴貴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嘗敬衆庶之所嘗寵死而死爾賤人安得如此而頓辱之哉豫讓事中行之君智伯伐中行滅之豫讓移事智伯及趙滅智伯豫讓釁面變容吞炭變聲必報襄子五起而弗中襄子一夕而五易卧人問豫讓讓曰中行衆人畜我故衆人事之智伯國士遇我故為之國士用故此一豫讓也反君事讎行若狗彘巳而折節致忠行出乎烈士人主使然也故人主遇其大臣如遇犬馬彼將犬馬自為也如遇官徒彼將官徒自為也頑頓亡耻⿱茍無節亷耻不立則且不自好茍容而可見利則逝見便則奪主上有敗則因而推之矣主上有患則吾茍免而巳立而觀之耳有便吾身者則欺賣而利之耳人主將何便於此群下至衆而主上至少也所託財器職業者率於群下也俱無恥俱茍安則主罷病故古者禮不及庶人刑不至君子所以厲寵臣之節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廢者不謂不廉曰簠簋不餙坐穢汚姑婦姊姨母男女無别者不謂穢汙曰帷薄不修坐罷軟不勝任者不謂罷軟曰下官不職故貴大臣定其有罪矣猶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遷就而為之諱也故其在大譴大訶之域者聞譴訶則白冠氂纓盤水加劔造寢室而請其罪爾上弗使執縛係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聞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頸盭而加也其有大罪者聞令則圵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人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過耳吾遇子有禮矣遇之有禮故羣臣自憙厲以亷恥故人務節行上設廉恥禮義以遇其臣而群臣不以節行而報其上者即非人類也故化成俗定則為人臣者主爾忘身國爾忘家公爾忘私利不茍就害不茍去唯義所在主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誠死宗廟法度之臣誠死社稷輔翼之臣誠死君上守衛捍敵之臣誠死城郭封境故曰聖人有金城者比物比志也彼且為我死故吾得與之俱生彼且為我亡故吾得與之俱存夫將為我危故吾得與之皆安顧行而忘利守節而服義故可以託不御之權可以託六尺之孤此厲亷恥行禮義之所致也主上何喪焉此之不為而顧彼之久行故曰可為長太息者此也請封建子弟疏文帝以代王入即位分代為兩國立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少子勝則封梁王後又徙武為淮陽王參為代王盡得故地居數年梁王勝死無子誼復上疏文帝於是從誼計廼徙淮陽王武為梁王圵界㤗山西至髙陽得大縣四十餘城徙城陽王喜為淮南王撫其民時又封淮南厲王四子皆為列侯誼知上必將復王之也上疏諌及誼死後四歳齊文王薨亡子文帝思賈生之言乃分齊為六國盡立悼惠王子六人為王又遷淮南王喜於陽城而分淮南為三國盡立厲王三子以王之後十年文帝崩景帝立三年而吴楚趙與四齊王合從舉兵西鄉京師梁王扞之卒破七國
  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埶不過一傳再傳諸侯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太彊漢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為藩扞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陽代二國耳代圵邊匈奴與彊敵為隣能自完則足矣而淮陽之此大諸侯厪如黒子之著面適足以餌大國耳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制在陛下制國而令子適足以為餌豈可謂工哉人主之行異布衣布衣者餙小行競小廉以自託於鄉黨人主唯天下安社稷固不耳髙皇帝瓜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蝟毛而起以為不可故蔪去不義諸侯而虚其國擇良日立諸子雒陽上東門之外畢以為王而天下安故大人者不牽小行以成大功今淮南地逺者或數千里越兩諸侯而縣屬於漢其吏民繇役徃來長安者自悉而補中道衣敝錢用諸費稱此其苦屬漢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歸諸侯者巳不少矣其埶不可久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為梁王立後割淮陽圵邊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梁起於新郪以圵著之河淮陽包陳以南揵之江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梁足以扞齊趙淮陽足以禁吴楚陛下高枕終亡山東之憂矣此二世之利也當今恬然適遇諸侯之皆少數歳之後陛下且見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勞力以除六國之旤今陛下力制天下頥指如意高拱以成六國之禍難以言智茍身亡事畜亂宿𠹬孰視而不定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子將使不寕不可謂仁臣聞聖主言問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畢其愚忠唯陛下財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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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即不為千歳之治安如今之勢豈過一傳再傳哉諸侯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横而大强也至其相與持之以縱横之約相親耳漢法令不可得行矣猶且槀立而服彊也今淮陽之比大諸侯僅過黒子之比於面耳豈足以為禁御哉而陛下所恃以為藩捍者以代淮陽耳代圵邊與彊匈奴為隣⿰自完足矣唯皇太子之所恃者亦以之二國耳今淮陽之所有適足以餌大國耳方今制在陛下制國命而令子適足以為餌大國豈可謂工哉人主之行異布衣布衣者餙小貌競小廉以自託於鄉黨邑里人主者唯天下安社稷固不耳故黄帝者炎帝之兄也炎帝無道黄帝伐之涿鹿之野血流漂杵誅炎帝而兼其地天下乃治髙皇帝瓜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蝟毛而起髙皇帝以為不可故蔪去不義諸侯而虚其國擇良日立諸子洛陽上東門之外諸子畢王而天下乃安故大人者不怵小亷不牽小行故立大便以成大功今淮南地逺者或數千里越兩諸侯而縣屬於漢其吏民繇役徃來長安者自悉而補中道衣敝錢用諸費稱此共苦屬漢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歸諸侯者巳不少矣此終非可久以為奉地也陛下豈如蚤便其勢且令他人守郡豈如令子臣之愚計願陛下舉淮南之地以益淮陽即有後患割淮陽圵邊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梁即有後患代可徙而都睢陽梁起新郪以圵著之河淮陽包陳以南楗之江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今所恃者代淮陽二國耳皇太子亦恃之如臣計梁足以捍齊趙淮陽足以禁吴楚則陛下高枕而卧無山東之憂矣臣竊以為此一世之利也若使淮南乆縣屬漢特以資奸人耳陛下幸少留意省臣昧死以聞臣誼竊昧死願得伏前陳施下臣誼所以為治安陛下幸以少須臾之間聽以驗之於事未有妨損也臣聞聖主問其臣而不自造事故為人臣得畢盡其愚忠惟陛下財幸今陛下將不意之人與之積衆之財此非有子胥白公之報於廣都之中者即疑有專諸荆軻起兩柱之間其䇿安便哉此所謂假賊兵為虎翼者矣願陛下少留意計之
  諫立淮南王疏
  竊恐陛下接王淮南諸子曾不與如臣者孰計之也淮南王之悖逆亡道天下孰不知其辠陛下幸而赦遷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當今奉尊罪人之子適足以負謗於天下耳此人少壯豈能忘其父哉白公勝所為父報仇者大父與伯父叔父也白公為亂非欲取國代主也發憤快志剡手以衝仇人之匈固為俱靡而巳淮南雖小黥布嘗用之矣漢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漢之資於䇿不便雖割而為四四子一心也予之衆積之財此非有子胥白公報於廣都之中即疑有剸諸荆軻起於兩柱之間所謂假賊兵為虎翼者也願陛下少留計
  淮難新書
  一竊恐陛下接王淮南諸子曾不與如臣者孰計之也淮南王來入赴千乗之君陛下為稽顙謝罪皇太后之前淮南王曾不譙讓敷留之罪無加身者舍人横制等室之門陛下追而赦之吏曾不省捕王人於天子國横行不辜而無譴乃賜美人多載黄金而歸侯邑之在其國者畢從之佗所陛下於淮南王不可謂薄矣然而淮南王天子之法咫蹂促而費用也皇帝之令咫批傾而不行天下孰不知天子選功臣有識者以為之相吏王僅不踏蹴而逐耳無不稱病而走者天下就弗知日接持怨言以誹謗陛下之為皇太后之餽賜逆拒而不受天子使者奉詔而弗得見僵卧以發書天下孰不知聚罪人竒狡少年通機竒之徒啟章之等而謀為東帝天下孰弗知淮南王罪巳明陛下赦其死罪解之金道以為之神其人自病死陛下何負天下大指孰以王之死為不當陛下無負也如是則淮南王罪人之身也淮南子罪人之子也奉尊罪人之子適足以負謗於天下耳無解細於前事且世人不以肉為心則巳若以肉為心人之可知也今淮南子少壯聞父辱狀是立咫焉泣洽衿卧咫泣交項腸至腰肘如繆維耳豈能須㬰忘哉是而不知是非人也陛下治天下之命而淮南王至如此極其子舍陛下而更安所歸其怨爾特曰埶未便事未發舍亂而不敢言若誠其心豈忌陛下哉白公勝所為父報𬽦者報大父與諸伯叔父也令尹子西司焉子綦皆親群父也無不盡傷昔者白公之為亂也非欲取國代主也為發憤快志耳故欲匕首以衝仇人之匈固為要俱靡而巳耳固非冀生也今淮南王雖小黥布嘗用之耳漢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漢之資於䇿安便雖割而為四四子一心未異也豫讓為智伯報趙襄子五起而不取者無佗資力少也子胥之報楚也有吴之衆也白公成亂也有白公之衆也闔閭富故然使鱄諸刺吴王僚燕太子丹富故然使荆軻殺秦王政今陛下將尊不得之人與之衆積之財此非有白公子胥之報於廣都之中者即疑有鱄諸荆軻起於兩柱之間其䇿安便哉此所謂假賊兵為虎翼者也願陛下留意計之論重積貯文帝即位恭修節儉思安百姓時民皆背本趨末誼説上上感誼言始開籍田躬耕
  筦子曰倉廪實而知禮節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飢一女不織或受之寒生之有時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詘古之治天下至𡣳至悉也故其蓄積足恃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衆是天下之大殘也滛侈之俗日日以長是天下之大賊也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將泛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財産何得不蹶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公私之積猶可哀痛失時不雨民且狼顧歲惡不入請賣爵子既聞耳矣安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世之有饑穰天之行也禹湯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國胡以相恤卒然邉境有急數十百萬之衆國胡以餽之兵旱相乗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罷夫羸老易子而齩其骨政治未畢通也逺方之能疑者並舉而争起矣乃駭而圖之豈將有及乎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茍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則勝懐敵附逺何招而不至今敺民而歸之農皆著於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轉而緣南畮則蓄積足而人樂其所矣可以為富安天下而直為此廩廩也竊為陛下惜之
  無蓄新書
  禹有十年之蓄故免九年之水湯有十年之積故勝七歲之旱夫蓄積者天下之大命也茍粟多而財有餘何嚮而不濟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則勝懐柔附逺何招而不至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民非足也而可治之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古人曰一夫不耕或為之饑一婦不織或為之寒生之有時而用之無節則物力必屈古之為天下者至悉也故其蓄積足恃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衆是天下之大殘也從生之害者甚盛是天下之大賊也汰流滛泆侈靡之俗日以長是天下之大祟也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泛放莫之振救何計者也事情安所取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衆天下之埶何以不危漢之為漢幾四十歳矣公私之積猶可哀痛也故失時不雨民且狼顧矣歲惡不入請賣爵鬻子既或聞耳矣安有為天下阽危若此而上不驚者世未之有饑荒天下之常也禹湯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國何以相恤卒然邉境有急數十百萬之聚衆國何以餽之矣兵旱相乗天下大屈勇力者聚徒而横擊罷夫羸老易子孫而齩其骨故法未畢通也逺方之能者並舉而争起矣為人上者乃試而圖之豈將有及乎可以為富安天下而直以為此廪廪也竊為陛下惜之王制曰國無九年之蓄謂之不足無六年之蓄謂之急無三年之蓄國非其國也其王制若此之迫陛下奈何不促使計所以為此可以流涕者又是也節一作度趨末作以未衆作盛畢作必能作疑促使作使吏
  諫放民私鑄孝文五年為錢益多而輕乃更鑄四銖錢其文為半兩除盗鑄令使民放鑄誼諫不聽
  法使天下公得顧租鑄銅錫為錢敢雜以鉛鐵為它巧者其罪黥然鑄錢之情非殽雜為巧則不可得贏而殽之甚㣲為利甚厚夫事有召禍而法有起姦今令細民人操造幣之埶各隠屏而鑄作因欲禁其厚利㣲姦雖黥罪日報其埶不止乃者民人抵罪多者一縣百數及吏之所疑榜笞奔走者甚衆夫縣法以誘民使入陷阱孰積於此曩禁鑄錢死罪積下今公鑄錢黥罪積下為法若此上何頼焉又民用錢郡縣不同或用輕錢百加若干或用重錢平稱不受法錢不立吏急而壹之虖則大為煩苛而力不能勝縱而弗呵虖則市肆異用錢文大亂茍非其術何鄉而可哉今農事弃捐而采銅者日蕃釋其耒耨冶鎔炊炭姦錢日多五榖不為多善人怵而為姦邪愿民陷而之刑戮刑戮將甚不詳柰何而忽國知患此吏議必曰禁之禁之不得其術其傷必大令禁鑄錢則錢必重重則其利深盗鑄如雲而起弃市之罪又不足以禁矣姦數不勝而法禁數潰銅使之然也故銅市於天下其為博禍矣今禍博可除而七福可致也何謂七福上收銅勿令布則民不鑄錢黥罪不積一矣偽錢不蕃民不相疑二矣采銅鑄作者反於耕田三矣銅畢歸於上上挾銅積以御輕重錢輕則以術歛之重則以術散之貨物必平四矣以作兵器以假貴臣多少有制用别貴賤五矣以臨萬貨以調盈虚以收竒羡則官富實而末民困六矣制吾棄財以與匈奴逐爭其民則敵必懐七矣故善為天下者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今久退七福而行愽禍臣誠傷之
  鑄錢新書
  廼者竊聞吏復鑄錢者民人抵罪多者一縣百數少者十數家屬知識及吏之所疑繫囚榜笞及犇走者類甚不少僕未之得驗然其刑必然抵禍罪者固乃始耳此無息時事甚不少於上大不便願陛下幸無忽法使天下公得顧租鑄錢鑄錢之情非殽鉛鐵及錫雜銅也不可得贏而殽之甚㣲又易為無異鹽羮之易而其利甚厚張法雖公鑄今賜而鑄者情必奸偽也名曰顧租公鑄法也而實皆黥罪也有法若此上將何頼焉夫事有召禍而法有起奸今令細民操造幣之勢各隠屏其家而公鑄作因欲禁其厚利㣲奸雖黥罪日報其勢不止此理然也夫日着以請之則吏隨而揜之為民設阱孰積於是上弗蚤圖之民勢且盡矣曩禁鑄錢死罪積下今公鑄錢黥罪積下雖少異乎未甚也民方陷溺上弗具救乎且世民用錢縣異而郡不同或用輕錢百加若干輕小異行或用重錢平稱不受法錢不立將使天下操權族而吏急一之乎則大煩苛而民弗任且力不能而勢不可施縱而弗苛乎則郡縣異而市肆不同小大異用錢文大亂夫茍非其術則何嚮而可哉夫農事不為而采銅日煩釋其耒耨冶鎔鑪炭奸錢日繁正錢日亡善人怵而為奸邪愿民陷而之刑僇黥罪繁積吏民且日鬭矣少益於今將甚不祥柰何而忽國知患此吏議必曰禁之禁之不得其術其傷必大何以圉之今禁鑄錢錢必還重四錢之粟必還二錢耳重則盗鑄錢如雲而起則弃市之罪又不足以禁矣姦不勝而禁法數潰難言巳大事也久亂而費弗蚤振恐不稱陛下之明凡治不得應天地星辰有動非小故也或累主徳陛下不可以怠方今始伏望可善圖也舍一作今屛作親厚作大民大作吏鑪作鑛愿作愚圉作圖費弗蚤振無費字
  銅布
  銅布於下為天下菑何以言之銅布於下則民鑄錢者大抵必雜石鉛鐵焉黥罪日繁此一禍也銅布於下偽錢無止錢用不信民愈相疑此二禍也銅布於下采銅者棄其田疇家鑄者損其農事榖不為則隣於饑此三禍也故不禁鑄錢則錢常亂黥罪日積是陷阱也且農事不為有罪為菑故民鑄錢不可不禁止禁鑄錢必以死罪鑄錢者禁則錢必還重錢重則盗鑄錢者起則死罪又復積矣銅使之然也故銅布於下其禍博矣今博禍可除七福可致何謂七福上收銅勿令布下則民不鑄錢黥罪不積一銅不布下則偽錢不繁民不相疑二銅不布下不得采銅不得鑄錢則民反耕田矣三銅不布下畢歸於上上挾銅積以御輕重錢輕則以術歛之錢重則以術散之則錢必治矣四挾銅之積以鑄兵器以假貴臣小大多少各有制度以别貴賤以差上下則等級明矣五挾銅之積以臨萬貨以調盈虚以收奇羡則官必富而末民困失六挾銅之積制吾棄財以與匈奴逐争其民則敵必壊矣此謂之七福故善為天下者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今顧退七福而行博禍可為長太息者此其一也
  過秦論上
  秦孝公據殽凾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巻天下包舉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呑八荒之心當是時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之備外連衡而鬬諸侯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没惠文昭襄蒙故業因遺䇿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圵收要害之郡諸侯恐懼㑹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寳肥饒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為一當此之時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寛厚而愛人尊賢重士約從離衡兼韓魏燕趙宋衛中山之衆於是六國之士有甯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齊明周最陳軫召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孫臏帶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朋制其兵嘗以什倍之地百萬之衆叩闗而攻秦秦人開闗而延敵九國之師遁逃而不敢進秦無亡矢遺鏃之費而天下諸侯巳困矣於是從散約解爭割地而賂秦秦有餘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圵伏尸百萬流血漂櫓因利乗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國請服弱國入朝延及孝文王莊襄王享國日淺國家無事及至始皇奮六世之餘烈振長䇿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敲朴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粤之地以為桂林象郡百粤之君俛首係頸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圵築長城而守藩籬却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於是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墮名城殺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鍉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後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據億文之城臨不測之谿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天下巳定始皇之心自以為闗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始皇既没餘威振于殊俗然而陳涉甕牖繩樞之子甿𨽻之人而遷徙之徒也材能不及中庸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躡足行伍之間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散之卒將數百之衆轉而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雲合而響應贏糧而景從山東豪俊遂竝起而亡秦族矣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陳渉之位不尊於齊楚燕趙韓魏宋衛中山之君也鉏耰棘矜不銛于鉤㦸長鎩也適戍之衆非抗於九國之師也深謀逺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曩時之士也然而成敗異變功業相反何也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然秦以區區之地致萬乗之權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餘年矣然後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宫一夫作難而七廟墮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文選○殽一作崤惠文昭襄一作惠王武王又作文武昭襄又作惠文武昭襄兼作併韓魏燕下一有楚齊二字扣作仰遁逃作逡廵遁逃延作施敲朴作棰拊係頸作係頭焚作燔鍉鑄作鑄鍉黔首作天下始皇俱作秦王甿作氓倔作俛罷𡚁作疲散雲合作雲㑹俊作桀隳作墮
  過秦論中
  秦滅周祀并海内兼諸侯南面稱帝以四海養天下之士斐然鄉風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無王者久矣周室卑㣲五覇既滅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諸侯力勁彊侵弱衆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罷敝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即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當此之時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於此矣秦王懐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廢王道而立私權焚文書而酷刑法先詐力而後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夫并兼者髙詐力安危者貴順權以此言之取與攻守不同術也秦雖離戰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異也孤獨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論上世之事並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後雖有滛驕之主猶未有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號顯美功業長久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領而觀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饑者甘糟糠天下嗸嗸新主之資也此言勞民之易為仁也嚮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賢臣主一心而憂海内之患縞素而正先帝之過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後建國立君以禮天下虗囹圄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汙穢之罪使各反其鄉里發倉廪散財幣以振孤獨窮困之士輕賦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約法省刑以持其後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節循行各慎其身塞萬民之望而以盛徳與天下天下息矣即四海之内皆讙然各自安樂其處惟恐有變雖有狡害之民無離上之心則不軌之臣無以餙其智而暴亂之奸弭矣二世不行此術而重以無道壊宗廟與民更始作阿房之宫繁刑嚴誅吏治刻深賞罰不當賦歛無度天下多事吏不能紀百姓困窮而主不收恤然後奸偽竝起而上下相遁䝉罪者衆刑僇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於衆庻人懐自危之心親處窮苦之實咸不安其位故易動也是以陳渉不用湯武之賢不藉公侯之尊奮臂于大澤而天下響應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見始終之變知存亡之由是以牧民之道務在安之而巳天下雖有逆行之臣必無響應之助矣故曰安民可與行義而危民易與為非此之謂也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身不免于戮殺者政傾非也是二世之過也一無滅周祀句以四海養天下作以養四海斐然作靡然私權作私愛離戰國作併戰國觀其亡作觀其政嗸嗸作囂囂循行作修行害作猾弭作止君卿作羣卿富有四海作天下身不免於戮殺者作身在於戮者政傾非也作政之非也
  過秦論下
  秦并兼諸侯山東三十餘郡修津闗據險塞繕甲兵而守之然陳涉以戍卒散亂之衆數百奮臂大呼不用弓㦸之兵鉏耰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險不守闗梁不閉長㦸不刺強弩不射楚師深入戰于鴻門曾無藩籬之難於是山東大擾諸侯竝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將而東征章邯因其三軍之衆要市於外以謀其上羣臣之不相信可見於此矣子嬰立而遂不悟借使子嬰有庸主之才而僅得中佐山東雖亂三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絶也秦地被山帶河以為固四塞之國也自繆公以來至于秦王二十餘君嘗為諸侯雄豈世世賢哉其埶居然也且天下嘗昔日同心并力而攻秦矣當此之時賢智並列良將行其師賢相通其謀然困于險阻而不能進秦乃延入戰而為之開闗百萬之徒逃圵而遂壊然困于險阻而不能進者豈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埶不便也秦雖小邑併大城守險塞而軍髙壘毋戰閉闗據阨荷㦸而守之諸侯起於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親其民未附名為亡秦其實利之也彼見秦阻之難犯也必退師安士息民以待其敝收弱扶罷以令大國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貴為天子冨有四海而身為禽者其救敗非也秦王足巳而不問遂過而不變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禍子嬰孤立無親危弱無輔三主之惑終身不悟亡不亦宜乎當此時也世非無深謀逺慮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盡忠拂過者秦俗多忌諱之禁也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為戮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傾耳而聽重足而立箝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敢諌智士不敢謀天下巳亂奸臣不上聞豈不悲哉先王知壅蔽之傷國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飭法設刑而天下治其彊也禁暴誅亂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諸侯從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嚴刑而天下震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内叛矣故周王序得其道而千餘載不絶秦本末並失故不能長乆由是觀之安危之統相去逺矣鄙諺曰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是以君子為國觀之上古驗之當世參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埶之宜去就有序變化應時故曠日長乆而社稷安矣
  賈山頴川人文帝時言多激切善指事意然終不加罰
  至言山給事頴隂侯為騎在孝文時言治亂之道借秦為諭名曰至言
  臣聞為人臣者盡忠竭愚以直諫主不避死亡之誅者臣山是也臣不敢以久逺諭願借秦以為諭惟陛下少加意焉夫布衣韋帶之士修身於内成名於外而使後世不絶息至秦則不然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賦斂重數百姓任罷赭衣半道羣盗滿山使天下之人戴目而視傾耳而聽一夫大謼天下響應者陳勝是也秦非徒如此也起咸陽而西至雍離宫三百鐘鼓帷帳不移而具又為阿房之殿殿髙數十仞東西五里南圵千步從車羅騎四馬騖馳旌旗不撓為宫室之麗至於此使其後世曾不得聚廬而託處焉為馳道於天下東窮燕齊南極吴楚江湖之上瀕海之觀畢至道廣五十步三丈而樹厚築其外隠以金椎樹以青松為馳道之麗至於此使其後世曾不得邪徑而託足焉死塟乎驪山吏徒數十萬人曠日十年下徹三泉合采金石冶銅錮其内桼塗其外被以珠玉餙以翡翠中成觀游上成山林為塟薶之侈至於此使其後世曾不得蓬顆蔽冢而託塟焉秦以熊羆之力虎狼之心蠶食諸侯并呑海内而不篤禮義故天殃巳加矣臣昧死以聞願陛下少留意而詳擇其中臣聞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則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則不可以明道故切直之言明主所欲急聞忠臣之所以蒙死而竭知也地之磽者雖有善種不能生焉江臯河瀕雖有惡種無不猥大昔者夏商之季世雖闗龍逢箕子比干之賢身死亡而道不用文王之旹豪俊之士皆得竭其智芻蕘採薪之人皆得盡其力此周之所以興也故地之美者善飬禾君之仁者善飬士雷霆之所擊無不摧折者萬鈞之所壓無不糜滅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埶重非特萬鈞也開道而求諫和顔色而受之用其言而顯其身士猶恐懼而不敢自盡又廼况於縱欲恣行暴虐惡聞其過乎震之以威壓之以重則雖有堯舜之智孟賁之勇豈有不摧折者哉如此則人主不得聞其過失矣弗聞則社稷危矣古者聖王之制史在前書過失工誦箴諫瞽誦詩諫公卿比諫士傳言諫過庻人謗於道商旅議於市然後君得聞其過失也聞其過失而改之見義而從之所以永有天下也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義莫不為臣然而養三老于太學親執醬而餽執爵而酳祝䭇在前祝鯁在後公卿奉杖大夫進履舉賢以自輔弼求修正之士使直諫故以天子之尊尊養三老視孝也立輔弼之臣者恐驕也置直諫之士者恐不得聞其過也學問至於芻蕘者求善無饜也商人庻人誹謗巳而改之從善無不聽也昔者秦政力并萬國富有天下破六國以為郡縣築長城以為闗塞秦地之固大小之埶輕重之權其與一家之富一夫之彊胡可勝計也然而兵破於陳渉地奪於劉氏者何也秦王貪狼暴虐殘賊天下窮困萬民以適其欲也昔者周葢千八百國以九州之民養千八百國之君用民之力不過歲三日什一而藉君有餘財民有餘力而頌聲作秦皇帝以千八百國之民自養力罷不能勝其役財盡不能勝其求一君之身耳所以自養者馳騁弋獵之娱天下弗能供也勞罷者不得休息飢寒者不得衣食亡罪而死刑者無所告訴人與之為怨家與之為讎故天下壞也秦皇帝身在之時天下巳壞矣而弗自知也秦皇帝東巡狩至㑹稽琅邪刻石著其功自以為過堯舜統縣石鑄鐘簴篩土築阿房之宫自以為萬世有天下也古者聖王作謚三四十世耳雖堯舜禹湯文武絫世廣德以為子孫基業無過二三十世者也秦皇帝曰死而以謚法是父子名號有時相襲也以一至萬則世世不相復也故死而號曰始皇帝其次曰二世皇帝者欲以一至萬也秦皇帝計其功徳度其後嗣世世無窮然身死纔數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廟滅絶矣秦皇帝居滅絶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天下莫敢告也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亡養老之義亡輔弼之臣亡進諫之士縱恣行誅退誹謗之人殺直諫之士是以道䛕媮合茍容比其徳則賢於堯舜課其功則賢於湯武天下巳潰而莫之告也詩曰匪言不能胡此畏忌聽言則對譖言則退此之謂也又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天下未嘗亡士也然而文王獨言以寕者何也文王好仁則仁興得士而敬之則士用用之有禮義故不致其愛敬則不能盡其心不能盡其心則不能盡其力不能盡其力則不能成其功故古之賢君於其臣也尊其爵祿而親之疾則臨視之亡數死則往弔哭之臨其小歛大歛巳棺塗而後為之服錫衰麻絰而三臨其喪未歛不飲酒食肉未塟不舉樂當宗廟之祭而死為之廢樂故古之君人者於其臣也可謂盡禮矣服法服端容貌正顔色然後見之故臣下莫敢不竭力盡死以報其上功德立於後世而令聞不亡也今陛下念思祖考術追厥功圖所以昭光鴻業休德使天下舉賢良方正之士天下皆訢訢焉曰將興堯舜之道三王之功矣天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德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選其賢者使為常侍諸吏與之馳敺射獵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弛百官之墮於事也諸侯聞之又必怠於政矣陛下即位親自勉以厚天下損食膳不聽樂減外徭衛卒止歳貢省廐馬以賦縣傳去諸苑以賦農夫出帛十萬餘匹以賑貧民禮高年九十者一子不事八十者二筭不事賜天下男子爵大臣皆至公卿發御府金賜大臣宗族亡不被澤者赦罪人憐其亡髮賜之巾憐其衣赭書其背父子兄弟相見也而賜之衣平獄緩刑天下莫不説喜是以元年膏雨降五榖登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刑輕於它時而犯法者寡衣食多於前年而盜賊少此天下之所以順陛下也臣聞山東吏布詔令民雖老羸癃疾扶杖而往聽之願少須㬰毋死思見德化之成也今功業方就名聞方昭四方鄉風今從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與之日日獵射擊兎伐狐以傷大業絶天下之望臣竊悼之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臣不勝大願願少衰射獵以夏歲二月定明堂造太學修先王之道風行俗成萬世之基定然後唯陛下所幸耳古者大臣不媟故君子不常見其齊嚴之色肅敬之容大臣不得與宴游方正修潔之士不得從射獵使皆務其方以髙其節則群臣莫敢不正身修行盡心以稱大禮如此則陛下之道尊敬功業施於四海垂於萬世子孫矣誠不如此則行日壞而榮日减矣夫士修之於家而壞之於天子之廷臣竊愍之陛下與衆臣宴游與大臣方正朝廷論議夫游不失樂朝不失禮議不失計𮜿事之大者也
  諫除鑄錢令對文帝除鑄錢令山復上書諌以為變先帝法非是又訟淮南王無大罪宜急令反國又言柴唐子為不善足以戒章下詰責山對其言激切多指事意然終不加罰後復禁鑄錢
  錢者亡用器也而可以易富貴富貴者人主之操柄也令民為之是與人主共操柄不可長也
  公孫臣
  論漢應土徳書文帝十三年魯人公孫臣上書丞相張蒼好律厯以為非是罷之明年黄龍見成紀召臣拜博士與諸生申明土德革改厯服色事其夏下詔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夏親郊祀上帝於郊故曰郊於是夏四月文帝始幸雍郊見五畤祠衣皆上赤
  始秦得水徳今漢受之推終始傳則漢當土德土德之應見黄龍宜改正朔易服色色上黄漢書今作及
  丞相張蒼漢為水德奏
  漢乃水德之始河决金堤其符也年始冬十月色外黒内赤與德相應如公孫臣言非也漢書始作時非也作非是○史記
  文帝議郊祀詔
  有異物之神見于成紀毋害於民歲以有年朕幾郊祀上帝諸神禮官議毋諱以朕勞漢書○史記幾作祈朕勞作勞朕
  新垣平
  立祠上帝奏十三年趙人新垣平以望氣見上言於是作渭陽五帝廟如雍五畤明年夏修祀光輝燭天遂貴平至上大夫
  長安東圵有神氣成五采若人冠冕焉或曰東圵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天瑞下宜立祠上帝以合符應周鼎奏平奏上使治廟汾隂南臨河欲祠出周鼎人有上書告平詐下吏誅夷之
  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決通於泗臣望東圵汾隂直有金寳氣意周鼎其出乎兆見不迎則不至並漢書
  季布楚人終河東守
  寄諫竇長君書布孝惠時為郎中拜河東守文帝聞其賢召欲以為御史大夫人言其使酒難近復令之郡楚人曹𠀌生辯士數招權顧金錢與文帝竇后兄長君善布寄書諌之及曹丘生歸固請長君書見布使人先發書布果大怒待曹丘曹丘至則揖布曰楚人諺曰得黄金百不如得季布諾足下何以得此聲梁楚之間哉且僕與足下俱楚人使僕游揚足下名於天下顧不美乎何足下距僕之深也布大説引為上客季布名所以益聞者曹丘揚之也
  吾聞曹丘生非長者勿與通史記









  西漢文紀巻六
<集部,總集類,西漢文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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