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中日的任何懸案?

解決中日的任何懸案?
作者:胡適
1934年5月27日
本作品收錄於《獨立評論

  今天东京新联社电报说,日本驻我国公使有吉预定23日起程回任;他这一次回任,携有新近决定的对华方针的训令,据新联社的报告,日本对华方针的大纲如下:

  一、日本政府今后为增进及维持东亚全局之和平,愿与中国分担责任。但对第三者之干涉,或以对华援助为标榜而具有政治的色彩者,因鉴于上述之精神,决予以排击。

  二、解决中日悬案,即真成为中日亲善与确立东亚和平之前提;中国如表示诚意,则对于任何悬案之解决,日本决不惜与之努力援助。

  三、日本政府就友邦之养成,常予以好意之指导,极力回避地方性之交涉,欲辅助国民政府协力于友邦之繁荣统一与治安之维持恢复。

  这个方案,在许多已往宣布的方案中,要算是最具体的了。总括起来说,这个方案要求中国与日本合作,反对第三者的干涉或政治色彩的援助;同时表示要援助中国的统一,避免地方性的交涉;又表示如中国有诚意,日本不惜努力援助解决中日间“任何悬案”。这三项之中,第一项是原则,而其余两项是方法。如果后两项做不到,第一项的中日合作是不可能的。

  我们早就屡次明白说过:今日的日本决不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在日本的侵害与侮辱之下,也无法可以和日本做朋友。我们也说过:“满洲国”的存在恰是割断了中日两国之间一切连锁,使这两国成为不解的仇雠。这里面没有多大的理性可说,这完全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感情问题。人们岂不知道全欧洲的和平必须建筑在德法携手的基础之上?然而感情的障碍没有铲除之前,德法携手是不可能的。所谓“东亚全局的和平”,不是中国破坏了的,是日本的军阀破坏了的。日本军人这两年半的工作,在中日两国之间建筑起了一道感情上的壕沟,把平时爱好日本文明或敬重日本民族的中国人都逼上了仇视日本的不幸的路上去了。我们老老实实的承认,这一道感情上的壕沟在今日是无法可以填平的,——除非是有一种超人的,灵迹一般的,绝伟大的政治手腕!

  就拿今天电传的日本对华方针来说,我们也承认“解决中日悬案是真成中日亲善与确立东亚和平之前提”。但我们要问:日本真有诚意解决“任何悬案”吗?日本政府既已提出这个“解决任何悬案”的方针来了,我们当然要指出:“任何悬案”当然应该包括“满洲国”为第一个必须解决的中日悬案。这个第一悬案如果无法解决,其他的“任何悬案”即使都能有解决的方法,都不够铲除两国之间的仇雠的恶感。

  然而汤尔和先生告诉我们(《独立》101期):日本某前当局对他说:“中国人在这时候,倘使向日本政府要求交还满洲,没有人敢答应这句话。即使我自己再上舞台,也决不能办这件事。”如果日本在朝的外交当局也和这位在野的外交家作同样的看法,那么,“任何悬案”直是欺人之谈,而所谓“中日亲善”与“东亚全局之和平”也都是欺人之谈。

  我们要忠告我国的外交当局:有吉公使这番回任,如果要求中日两国直接交涉中日间的“任何悬案”,我们必须欢迎他,但是必须明白的,坚决的提出这个先决的“满洲国”悬案。我们必须依照我们从前应付胶澳问题的方法,无论在巴黎或在华盛顿或在日内瓦或在任何地方,我们必须提出这个问题作为先决的问题。

  在这个先决条件之下,我们不反对直接谈判。

  我们要警告我们的外交当局:据外间的传说,关东军将领在大连会议的结果,表示对于“满洲国”不满意,主张把东北四省改为一种委任统治,委托给日本军人直接统治。这个传说如果属实,日本军阀真要把那个傀儡国改作直接统治的属地了!我们政府不可轻易忽视这种传说,应该特别注意这种形势。我们对日本,对世界,决不可回避这个满洲问题。我们的敌人要我们不谈这个问题,难道我们就乖乖的不谈它了吗?我们必须时时刻刻提出这个问题,天天谈,日日喊,站在屋角上大喊,锲而不舍的大喊。我们决不可因敌人忌讳而就忽略了这三千万人民所在的失地,让他们去任日本军阀的随意宰割!

  廿三,五,廿二晨,华北停战协定的周年纪念

  (原载1934年5月27日《独立评论》第10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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