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瀋 (四庫全書本)/卷05

卷四 詩瀋 卷五 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詩瀋卷五
  柳州府知府范家相撰
  
  柏舟
  柏舟不類于凡舟泛之水而無所用則亦泛其流耳以興賢者之在人國置而弗用則憂讒畏禍不得不隨波以逐流也然而豈敢置君國于膜外哉耿耿不寐實有切已之隐憂焉雖有㫖酒不得以敖以逰而䜛言且日進矣
  鑒所以茹物而我心匪鑒不可以茹兄弟我所據而我有兄弟不可以據薄言往愬適以逢彼之怒我真惘惘矣哉兄弟指小人怒則羣起而攻之三章遂言受讒之故
  夫我心雖匪鑒也然而匪石也不可轉也匪席也不可卷也我之威儀棣棣猶是中規中矩不可選以隨人豈因彼一怒而改其常度乎
  唯其如是而我之憂滋甚矣既獨立而無偶自取慍于羣小覯閔多而受侮不少未嘗不寤辟之有摽也憂心悄悄非但畏讒正以憂國寤辟有摽非思改節正以憂公
  我無所訴訴之于日月日居月諸胡不長明而迭微則有時固不可控愬矣煩𡨚蘊結如彼不浣之衣積垢在身不可湔滌而一新也安能假羽翼以奮飛使得一至君所而申雪之乎
  緑衣
  緑衣也而忽黄其裏則將黄其衣矣黄其衣則將黄其裳矣心雖憂而無益曷若已且亡哉一二章緑兮絲兮是女所手治而甚明兮同是絲也而治之為緑治之為黄我思古人正名定分盖使之各相安而無相訧兮三章絺兮綌兮妻其以風過時而成棄捐古之人未嘗有之今則然矣我思古人實獲我心所以刺莊公者何其婉也
  燕燕
  石碏之謀州吁也以陳為援戴媯之歸陳不無力矣詩曰先君之思以朂寡人則其平日之勉戴媯而欲甘心于州吁者殆非一日故稱其秉心之塞淵而逺送于野其執手丁寕豈直為婦女態哉詩之可以補史也如是
  日月
  此與下終風皆追念莊公悲其言之不聴也盖嘗對日月以矢誠望古處以規正不謂乃如之人逝不古處則邦國胡能有定乎當其時寜不可惠然顧我耶
  三章言徳音又曰無良者言彼之所稱為徳音實皆無良之言也指嬖妾而言之
  末章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言父母畜我之深恩初不料我之有今日也苟其有知應念其畜我之不卒矣報我不述言莊公所報之言不堪盡述于人
  終風
  借終風之暴比莊公之喜怒無常笑而謔浪且傲匪笑而實怒矣中心焉得而不悼乎
  終日之風未有不霾者也則雖惠然肯來而忍見其霾哉莫往莫來言其往來無定是以悠悠之思與日俱長也
  霾則曀曀則隂且雷昏戾恣睢無所不至也願言則嚏氣噎則生鼽嚏也
  擊鼔
  州吁以諸侯之兵伐鄭以告于宋無平陳與宋之事其伐鄭有二一圍其東門五日而還一敗鄭徒兵取其禾以還亦未嘗曠日持乆如詩所云也且詩云土國城漕考春秋閔二年戴公渡河而廬于漕僖二年文公又城楚丘使漕既城不城楚丘矣諸家皆以為疑同年友姜炳璋曰州吁連陳伐鄭推宋為主平陳與宋者連合陳宋之謂兩次雖俱未曠日持乆方其踴躍用兵必不能先計往返之速如是所以有居處喪馬死生契濶之悲居無宫室即謂之廬不係乎有城無城先城漕而復城楚丘為遷都計也何疑為州吁之詩
  首章言其殘民以逞或城漕或伐鄭踊躍無前之狀二章猶望其歸三章恐其不復能歸也彼將于是為居于是為處阻兵而安忍則將爰喪其馬為敵人之所騎矣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敵人之馬充斥于林中而身命其可保乎下章遂以長訣其室家
  凱風
  孟子曰凱風親之過小者也若既已改嫁則義與父絶非小過矣盖不安其室而七子作此以自責欲嫁而中止故曰小過也詩無母嫁之意甚明
  凱風自南𣗥心吹而夭夭可以人而不如𣗥乎母氏劬勞凱風之吹𣗥也
  凱風之吹𣗥俄而成薪矣我母氏之聖善撫我七人竟無一之為令人何以為人子哉
  寒泉之在浚者一而汲之甚衆猶母唯一身而待育者七焉母氏其勞苦矣敢不思而自奮乎
  黄鳥之好音猶能悅人乃有子七人莫慰母心誠鳥之不若也自責自恨真孝子之言
  雄雉
  春秋隐四年衛宣即位明年衛人入郕十年與宋入鄭伐戴瓦屋之盟及鄭平矣又與陳蔡從王伐鄭既為鄭敗又與齊鄭謀魯魯桓求好于桃丘弗遇卒來𢧐于郎前後反覆貪求忮害莫此為甚詩殆作于此時
  詩人托為婦之念夫以刺衛君之搆兵而勞民前三章道思婦之情末乃指其因忮害而起釁爭因貪求而召搆怨動輒得怨以致𣕕杌而不安也不敢斥言君故以責之百爾之君子
  雄雉取其善鬪故以起興為國事阻而曰自貽者以勇敢而選從軍不啻夫人之自召也指其夫實以指其君首章已露本㫖矣
  匏有苦葉
  此詩二章言雉鳴求牡三章言雝雝鳴鴈非刺淫而何但序指宣姜詩中不見此意豈諱而不敢斥言哉匏之成也可佩而濟而尚有苦葉則不可以佩也濟之盈也畏其溺人而有瀰其盈則不可以涉也今乃徒步以往涉雖深則以厲淺則以揭尚其慎之哉
  有瀰濟盈水方盛而以為曾不濡軌則將徒涉以往矣有鷕雉鳴音相感而若求其牡則將騫飛以赴矣求其牡者求為牝牡之苟合云爾
  嗟此配偶之大事而可若是之苟且乎請言昏姻之禮納采必用雁請期必旭旦皆在河氷未泮之時士如歸妻未有不以禮者也
  若我之濟也豈敢輕身以往哉濟有深SKchar必方舟而後濟焉招招舟子人滿舟盈人雖渡而我尚否焉願俟我友以共濟彼徒SKchar者曷不猛省哉
  谷風
  衛有棄糟糠而戀新昏者詩人述棄婦之言而深惡之言葑菲上下可食毋取其莖而遺其根夫婦始終與齊毋好于初而背于終况徳音不可以違尤當黽勉同心及爾同死乎
  不逺伊邇薄送我畿言無望其送之逺也但薄送于門畿猶見故夫之意而竟忍相决絶也盖有洸有潰之狀棄之唯恐不速情狀如繪
  涇本清而渭濁之言其始非無知今乃戀新昏而瞀亂也逝梁發笱言去後不顧私蔵遑恤我後并其子女而莫之恤矣
  就淺就深者相時之勤何有何無者安貧之苦匍匐救喪者相夫之任䘏也
  既阻我徳賈用不售言其諫之逆耳也徳者婦徳即首章之徳音也育養也昔恐其養生之鞠窮以及顛覆故言無不入今則比予于毒而棄之矣
  㫖蓄所以禦冬而爾之畜我但以禦窮獨不念昔者予之來塈乎通篇怨而不怒哀絃掉尾餘音如訴當想其立言之忠厚
  式微
  左傳荀林父畧狄土立黎侯在衛穆公時方其失國晉方主盟中夏乃不望救扵晉而望之衛者流寓在衛急不暇擇也或謂宣公時無可考
  式微胡不歸舊說國雖微而未滅尚有可歸之地愚意式微正指衛也衛之式微如此我胡不歸而留此哉國破家亾歸將焉往傷之至也下二句乃以望衛君而深責之
  旄丘
  狐裘蒙戎與下𤨏兮尾兮相應若曰昔之來也猶衣狐裘之蒙戎今則裘敝而瑣尾為流離之子矣黎在上黨壺闗縣本處衛西其來奔衛則東故曰匪車不東言昔尚有車而今且徒𡵯也叔伯同姓之稱非以方伯稱衛亦非呼其臣
  簡兮
  日之方中在前上處公之覩我甚明故賞我而錫以公庭之爵然雖賞我而不我用是仍以伶人畜我耳此非賢者之自作也如曰自作則似東方曼倩之自嘲寜得為賢乎有力如虎禦亂之才執轡如組治民之能美人而曰西方之人謂西周之盛賢才之得時而駕者非以美人為文武也山有榛則茂隰有苓則繁如使隰有榛山有苓而能得其所乎是以望西方之美人而嘆之萬舞有二一羽舞文舞也一干舞武舞也此文舞也籥以竹為之長三尺有六孔執籥以左將釋籥也秉翟以右將舞翟也非右舞而左吹
  泉水
  歸寜者歸以寜其父母如父母已終則何歸之有後序非是詩亦無终逺父母之意當是父母在以他故不得歸寜如兵戎搆釁之類故思之切如是録其詩所以嘉其孝思也衛女懐歸之詩載馳竹竿與此凡三皆止乎禮義之作
  泲水屬東郡濮陽禰無所考樂史寰宇記山東兖州有大禰溝疑即此禰乃所嫁之國適衞之道
  北門
  君居南面以嘻臣出北門以憂為君國非為身家也窶且貧能守道也貶謫至而政事日益乃曰天實為之不敢怨其君也世亂君闇守死不變其心彌苦其節彌堅
  北風
  北門留而此篇去亂邦不居也其虚其徐威儀容止也爾雅夫身既去國尚何虚徐之有故曰既亟只且赤狐黑烏禍在目前尚可不亟行哉
  靜女
  此惜君子不遇于時愛而思慕之故借靜女為喻左傳靜女之三章取彤管焉言其遇主于巷所進皆法物也以貞靜之女而擬之曰其姝猶干旄之言彼姝也城隅幽僻非在山林彼其俟我之求之矣愛而不見搔首踟蹰求之未得其道也
  靜女其孌矣乎而非孌也彼將貽我以彤管之法物而致之于禮度我思彤管之有煒是以悅懌于女美也荑生于郊野可縮酒而奉祭自牧歸荑尚洵美而且異我非以女之美而異之也貴其為美人之貽也
  解頥新語曰古有鍼管樂管非是今之筆管古以刀為筆無管
  新臺
  予讀新臺之詩而嘆人情之賤女貴男莫如春秋時為甚也以秦穆之方强也既以懐嬴事晉惠復以備媵于重耳以晉霸之猶存也明知楚靈之挾仇乃送女以為之妃齊景涕出而女呉呉亦以孟子妻魯昭若不計其配之當否而漫以與人國者且既已與之即不計其國之君奪以為妻而凟亂其天倫也魯惠公奪子息之妻以為妃而宋武弗之問事見史記楚平王奪子建之妻以為室而秦人莫之何降而公孫敖奪襄仲之妻若固有之夏姬嫁八夫而濫淫鄭人聴之夏姬鄭穆公女此宣公奪伋之妻作新臺于河上而齊人閴若無聞哉雖然新臺之作以情事論之尚不能以無疑夫衛弱國也非楚平可比齊能殺哀姜之滛必不甘受耻于衛且國君之嫁女送必以卿宣何敢明目張胆要于中路乎况既欲奪之又何必作臺于河上使兩國之人耳而目之而自揚其醜考傳宣公烝于夷姜生急子屬諸右公子為之取于齊而美公取之以理推之當是先為伋求取于齊右公子復命于公未將六禮公聞其美乃自求為夫人焉宣姜未必即是齊公女故齊人以之許其父而公往取之新臺之作所以悅宣姜而國人惡之故曰要之而作是詩耳燕婉之求得此戚施盖推本言之也夫盈門有爛將與其子行饋食之禮而要之中路加以揄狄直同兒戲當時君雖賤女恐不至于是
  二子乗舟
  此序與左傳魯詩俱同者然孔䟽已疑其不合矣考宣公之立承州吁之後在隐之四年其卒在桓之十二年凡在位十九年宣之烝夷姜而生伋必不在莊桓之世而在即位以後可知乃其屬右公子為伋求娶于齊則年當及冠在位應近二十年矣若奪伋之妻生壽及朔朔能與宣姜同搆急子壽能竊兄之旌以代其死年又長大合前後計之當是三四十年之事乃宣之在位實止十九年也年分之不合如此左氏其可據乎朔與宣姜所遣殺伋之盜必為親信亦豈有不辨伋夀而誤殺之理且夷姜之未縊也為夫人乎抑不為夫人乎為夫人則名不正不為夫人則伋為庶子何以立為世子况宣姜未取之先宣公不聞别有夫人是庶母也而儼以為妻乎左氏傳聞非實毛公據之與之同失而不知洪容齋諸人雖辨之而弗詳也按劉向新序曰宣公之子伋也壽也伋前妻子也壽之母與朔謀殺太子而立壽使人與伋乗舟將沉而殺之壽知不能止也與之同舟舟人不能殺伋方乗舟時其傅母閔之而作詩云云其但云伋為前妻之子則非姦生之子可知故立為太子二子乗舟以夀在不死後乃俱死于齊則情事俱順此魯詩之可從者
  毛竒齡曰史稱莊公卒太子完立是為桓公二年弟州吁驕奢公絀之州吁出奔十六年州吁襲殺桓公而自立是年州吁殺于濮宣公乃立宣公之生伋當在桓公之時至即位之初長大可娶年分悉合史但稱愛夫人夷姜而生伋不云是莊公之妾則左氏所云烝于夷姜者非也按此即新序魯詩說也但奪取宣姜而生壽亦當在即位之初年方合







  詩瀋卷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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