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補傳 (四庫全書本)/卷23

卷二十二 詩補傳 卷二十三 卷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詩補傳卷二十三   宋 范處義 撰
  正大雅
  靈䑓民始附也文王受命而民樂其冇靈徳以及鳥獸昆蟲焉
  文王得民久矣此言民始附文王得天久矣此乂言受命何也蓋前日萬邦之方下民之王得民之心也至是趨其力役故謂之始附前日虞芮質厥成而諸侯歸是天命也至是民樂其徳而自附亦天命也故文王之篇與靈䑓皆謂之受命也孟子曰文王以民力為䑓為沼而民歡樂之謂其䑓曰靈䑓謂其沼曰靈沼樂其有麋鹿魚鼈古之人與民偕樂故能樂也又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芻蕘者往焉雉兎者往焉與民同之民以為小不亦宜乎孟子所謂方七十里其中徑十里有餘耳疑即此詩所謂靈囿也文王有靈徳而䑓曰靈䑓囿曰靈囿沼曰靈沼孟子以為民謂之靈豈無其義然語齊梁之君則曰與民偕樂與民同之雖若姑以淺近言之然謂民則以為靈君則與之同曰靈曰同二字固自有深意惜乎梁齊之君不復有問故孟子亦未暇究其說耳是說也與泰誓中庸之言合泰誓曰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聦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蓋謂人與萬物同受天地之靈而人為之最元后與民同受天地之靈而元后為之最故元后與天地同稱父母謂與天地同其功也中庸曰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盡物之性可以賛天地之化育與天地參文王與始附之民園囿之物同此一靈文王有元后之聦明故其靈徳足以及民與物是與天地同其功也文王之所謂靈即中庸所謂至誠也文王有靈徳盡已之性也與民樂之盡人之性也以及鳥獸昆蟲盡物之性也夫以文王之為君經始靈䑓則庶民子來在靈囿則麀鹿攸伏白鳥翯翯在靈沼則於牣魚躍作樂於辟廱則鼉鼓逢逢而應誠之所格民物感動捷於影響非賛天地之化育與天地參不足以盡之說者或以靈為如神靈之所為或以為靈之言善也曰神曰善蓋亦近之以文王動化感格之妙可以謂之神矣以文王與民物同其樂可以謂之善矣亦與泰誓中庸之旨無異不若孟子謂而民懽樂之謂其䑓沼曰靈與序詩者所謂而民樂其有靈徳尤為脗合也說王制者曰昆明也明蟲者得陽而生得隂而藏說祭統者曰昆蟲温生寒死蓋指凡能蟄之蟲言之也
  經始靈䑓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居力庶民子來
  經度之也營表之也四方而髙曰䑓攻作也亟急也子來猶子為父來也文王之靈徳遂民之性也久矣一旦經始此䑓民歡趨之競力攻作不終日而成之詩人原文王愛民之心故以戒其勿亟為言本斯民懽樂之意故以為如子之從父也
  王在靈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直角白鳥翯翯戸角王在靈沼於牣魚躍
  文王未嘗稱王凡詩謂文王為王者皆非作於文王之時是詩雖陳文王之靈徳亦作於後世故以王在言之囿以養鳥獸之屬沼以養魚鼈之屬養之雖在囿與沼而使之遂性者靈徳也鹿牝曰麀濯濯肥澤貌翯翯飛翔貌於牣者歎其充滿也鹿則伏而孕育者濯濯而肥澤鳥則潔白而飛翔者翯翯而自適魚則充滿於沼者跳躍而得所古者鳳凰麒麟皆在郊棷龜龍在宫沼其餘鳥獸之卵胎皆可俯而闚蓋如此也
  業維樅七凶扶云鼓維鏞烏下同論鼓鐘於樂辟廱
  植者為虡横者為栒業大版也樅崇牙也大鼓曰賁大鐘曰鏞於論者歎其討論鐘鼓之義使得倫理也於樂者歎其以樂教國子於辟廱為可樂也昔舜命夔典樂以教胄子為先故文王亦論樂於學也
  於論鼓鐘於樂辟廱鼉徒何鼓逢逢薄紅蘓口奏公申言論樂於學者述民情之至樂也以樂教國子而民樂之何也理也義也人心之所同然僖公一能脩泮宫而國人無小無大從公於邁是孰使之然哉鼉水畜也樂作於辟廱鼉聞之而亦樂逢逢然和鳴以應之非樂能感之靈徳實感之也有眸子無見曰矇無眸子曰瞍公事也工師專於聽故以鼉鳴為樂之所感而奏其事焉亦猶簫韶既作夔奏百獸率舞也後世瓠巴鼓瑟流魚出聽伯牙鼓琴六馬仰秣聲音之妙多能感物則樂作而鼉鳴何疑之有說者至謂以鼉魚之皮為鼓且以上林賦擊鳴鼉之鼓為證蓋考之不精也夫所謂鳴鼉之鼓言鼓之聲如鼉之鳴耳後之詩人以龍笛配鼉鼓皆謂其聲相似也必欲以鼉皮為鼓則龍笛當以龍骨為之矣况詩人已兩言鼓鐘不應又言鼓也說者又謂天子曰辟廱諸侯曰泮宫天子有靈䑓諸侯有觀䑓疑文王用天子之制殆非也蓋辟廱之名始於文王謂其水旋如辟之形廱者澤也文王於此作樂以教國子及武王都鎬亦取此以為學之名所謂鎬京辟廱是也其後遂定為天子學之名而諸侯謂之泮宫也靈䑓之名亦始於文王文王作䑓以望氛祲察民俗後世有慕其名而為之者如左氏傳言秦伯獲晉侯以歸乃舍諸靈䑓杜預以為周之故䑓前漢書言武帝時河間獻王對三雍宫謂辟廱靈䑓明堂是也文王既追稱王其後遂定為天子之䑓諸侯不敢用其名故謂之觀䑓也鄭氏謂三靈辟廱皆在郊而異處蔡邕盧植潁子容謂一處而異名以孟子所言囿方七十里則四者在郊而異處理若可信彼謂一處而異名者抑何其小也至荘周謂文王有辟廱之樂說者遂指為樂名則併與虞舜命夔典樂教胄子之書亦不之信矣其可哉是詩四章皆賦也舊五章章四句今從文義
  下武繼文也武王有聖德復受天命能昭先人之功焉武王善繼其志善述其事中庸固言之而詩有繼文繼伐二篇繼文則兼言三后謂大王王季文王皆有文徳而武王以武繼之也繼伐則專言文王謂文王有伐崇等功而武王卒其事也言文徳則非文王所得而專言武功則非太王王季所得而與詩人之言豈苟然哉文王既以文而受天命武王又以武而受天命是復受命也文王之功至武王而益顯是昭先人之功也文王有徳有功武王亦以徳而成功與文王同其聖故序詩者於文王曰所以聖於武王曰有聖徳三百篇之序惟文武二君加以聖之一字惟周公言不失其聖筆削之嚴殆出於脩春秋之手歟
  下武維周世有哲王三后在天王配于京
  下猶後也謂三后文徳在先武王武功在後也或曰以三后在天為上而武王則在下也既曰下武維周則指周家而言當以前說為是蓋武當為武功不當為武王也合三后武王而言之則曰世有哲王分而言之則在天而有徳者為三后在京而有徳足以配之者武王也
  王配于京世徳作求永言配命成王之孚
  武王有徳以配在天之三后是周家世世有徳也於世徳之中作而求之皆足以配天而受命謂三后有徳以配天於前武王有徳以配天於後故曰永謂周之配天甚久也三后之徳信於民亦久矣武王又能繼之而民益信故曰成謂成王者之信無有不服者矣與無思不服同意
  成王之孚下土之式永言孝思孝思維則
  武王既能成王者之信則天下皆來取法焉所法者何以其孝也文王有為世子之孝故武王亦有善繼述之孝乃思嗣其先人且根於所性非勉强而為之也以其思之無窮故曰永以其根於所性故曰則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言性所有也說者以則為法上既言下土之式矣不應復言法也
  媚兹一人應侯順徳永言孝思昭哉嗣服
  媚順也服事也侯有三訓曰諸侯也曰維也曰美也此當訓美一人謂文王也首章主於作配故併及三后此章主於孝思故專言文王皆為武王而言也小宛為後世而言故以文武為二人此詩為武王而言故以文王為一人謂武王之孝思乃順文王之所為應其美而順其徳此孝思所以無窮足以明武王繼嗣文王之事於天下也
  昭兹來許繩其祖武於萬斯年受天之祜
  許猶與也繩猶繼也武迹也祜福也武王繼嗣之事既昭明於天下此天下之人所以皆來許與武王謂其果能繼祖先之迹為周家萬年無窮之福也福出於天而人許之天人同心也
  受天之祜四方來賀於萬斯年不遐有佐
  天與福於上四方來賀於下所謂天人同心者如此四方諸侯既皆來賀則是心恱而誠服宜其助周之心萬斯年而不替也故曰不遐有佐謂豈不逺有佐助也周末秦彊天子致胙諸侯皆賀事類而實不同蓋周以徳故天福不期至而自至諸侯賀之亦懷其徳也秦以力故天王不得已致胙諸侯賀之亦畏其力也此周所以世三十而諸侯不叛秦二世諸侯共起而亡之歟是詩六章皆賦也
  文王有聲繼伐也武王能廣文王之聲卒其伐功也文王征伐不特崇國也此詩為武王都鎬京而作以為繼文王豐水之舉蓋文王伐崇之後乃作邑于豐武王伐商之後遂遷鎬京就文王征伐而言之莫大於伐崇而武王之克商可謂因文王之聲而廣之而文王之征伐所未及為者武王卒能之也因美作都而推言征伐故曰繼伐也此章詩前四章言文王後四章言武王皆曰烝哉蓋烝衆也謂可為衆之君也傳以君為能群義亦若此后言其可繼文王有可繼之道故曰王后皇有天下之稱武王既有天下故曰皇王辟亦君也有行法治人之義故武王又曰維辟
  文王有聲遹尹橘駿有聲遹求厥寧遹觀厥成文王烝哉遹述也駿大也聲謂聲聞寧謂安民成謂成功皆指文王伐崇之事謂文王伐崇所以有聲聞之著者以其非出私意志在安民而已故能有成功也文王之聲聞可述而大之文王之安民可述而求之文王之成功可述而觀之所謂文王能盡君道者如此也聲聞在外故當述而大之厥寧在志故當述而求之成功已顯故當述而觀之詩人立言誠不苟也
  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豐文王烝哉上章既言文王有成功此章遂言文王之武功在於伐崇與作豐也詩人於文王得天得民皆謂之受命故於伐崇之功亦謂之受命也文王非特以文徳顯伐崇之舉乃文王之武功可謂文武兩盡功徳並隆矣伐崇之後遂徙都豐蓋非崇侯之降則豐不可作此亦文王之盡君道也
  築城伊淢況域作豐伊匹匪棘居力其欲遹追來孝王后烝哉
  上章既言功成而徙都此章遂言作豐之事匹配也棘急也案周官匠人云成間有淢淢内之地其方十里築城既視淢之廣則作豐之邑宜亦配其淢不過十里也文王作豐之時紂既在上不欲侈大其城邑故以十里為制然文王此舉非急成已之欲也述追先人之志來致其子孫之孝耳此亦文王之盡君道也故曰王后烝哉
  王公伊濯直角維豐之垣四方攸同王后維翰王后烝哉
  濯言光大也翰幹也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蓋天子諸侯之通稱也詩人謂文王浸以光大以作豐之都城也文王為天下所歸四方無不至矣非有都城為之翰則不足以守其國此亦文王之盡君道也故曰王后烝哉
  豐水東注維禹之績四方攸同皇王維辟皇王烝哉此章言豐水東注蓋謂鎬京在豐水之東豐鎬相去二十五里爾因作鎬京而思禹功蓋非禹昔能治之使豐水東注於鎬則鎬不可為都矣作鎬乃在克商之後蓋豐之為邑僅十里爾不足為天子之都故述文王作豐之意而作鎬謂之京師然後能受四方之歸而行法以治之故曰皇王維辟此武王之盡君道也
  鎬京辟廱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皇王烝哉武王作鎬既足以受四方之歸矣及四方之人來至鎬京樂辟廱之學善教養人才於是乂心恱而誠服也故曰無思不服孟子曰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心也又曰以善養人然後能服天下武王述文王作豐之舉而作鎬已足以動四方之觀聽然未若述文王辟廱之教養更足以致四方之心服則學校之於天下國家顧不重哉此亦武王之盡君道也
  考卜維王宅是鎬京維龜正之武王成之武王烝哉此章言武王居是鎬京而安且樂蓋其始謀非出於私意先稽考於卜筮龜既出吉兆以正之武王乃築城邑而成之所以居之而安且樂也其後幽王雖居鎬将不能以自樂詩人嘗思而刺之此亦武王之盡君道也
  豐水有芑武王豈不仕詒以之厥孫謀以燕翼子武王烝哉
  芑嘉榖也仕猶用也詒遺也孫順也燕居也翼輔也此言武王既作辟廱於鎬京以養人材則前日文王豐水辟廱所養之材已成如嘉榖者武王豈不仕而用之言皆收用無遺也夫武王不遺豐水之材可謂孫順之謀也以是謀而詒其子孫豈不足以獲其安輔之效哉此亦武王之盡君道也詩人指稱武王蓋亦作於武王之後也是詩八章皆賦也
  生民尊祖也后稷生於姜嫄文武之功起於后稷故推以配天焉
  此章推尊后稷之功以配天故曰尊祖后稷之母姜姓嫄名炎帝之後也姜嫄之生后稷神靈甚異是天實生之以教民稼穡功及萬世故其後文王武王遂有天下周公相成王制禮作樂及郊祀后稷以配天詩序與孝經之言相應信乎經聖人之手也后稷堯所命之官也
  厥初生民時維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無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載震載夙載生載育時維后稷
  生民謂周人之始與民之初生同意時是也是謂姜嫄之生后稷也姜嫄始無子故精意以享祀郊禖之神以弗除無子之災見巨人之迹焉人以為上帝之足迹也姜嫄履之甚敏疾心歆慕之於是自加助養安止其居處果即有娠甚早而不遲遂生育后稷可謂神異矣臣迹之事學者多疑之竊以為古者民未粒食民未知教自非上天降生聖賢以任其事豈常人之所能邪既曰天命則生而神靈亦豈後世所得擬議邪符瑞之說固所不取嘗以麟趾騶虞詳言之矣獨於稷契之生巨迹𤣥鳥之事乃聖人存於經安得舍經而不信使后稷之母無巨迹之異則是因禱而生何為是詩乃記寘之隘巷平林寒冰之實使契之母無𤣥鳥之祥何為後世頌之直以為天命𤣥鳥降而生商是詩為配天而作𤣥鳥為祀髙宗而作蓋用以告天地祖宗詩人何敢誕妄将誰欺邪况后稷名曰棄契謂之𤣥王義有可據而生民之雅𤣥鳥之頌聖人之所存固不得而廢也魯頌言上帝是依正指帝武之事商頌言帝立子生商正指𤣥鳥之事可謂著明矣先儒有言天地之始何嘗有人則人固有化而生者蓋天地之氣生之也此論太髙逺故學者亦未遽信竊謂後世因禱而生如尼邱之類固多矣亦不可謂無人道而生當知聖賢之生出於天命故神靈異於常人而去其無人道之說庶乎通論也
  誕彌厥月先生如達他達不坼不副孚逼無菑無害以赫厥靈上帝不寧不康禋祀居然生子
  誕字雖有别訓此詩人用之皆言其異也彌則過於滿矣謂常人滿十月而生后稷獨過之所以為異也先生首生也達羊子也常人首生多留難后稷之生如羊子之易所以為異也常人生子或有坼副菑害之苦后稷之生皆無之所以為異也此天欲顯赫其神靈異於常人也上帝豈不有以安我乎豈不安我之禋祀乎何其安然生子若是其異也寧康居皆當訓安
  誕寘之隘於懈巷牛羊腓符非字之誕寘之平林㑹伐平林誕寘之寒冰鳥覆翼之鳥乃去矣后稷呱矣
  后稷之生有巨迹之事是以異之以為怪始置之隘巷牛羊則動足以芘愛之又異而置之平林適值伐木之人而收之又異而置之寒冰鳥則以翼覆藉之鳥既去后稷呱呱而泣矣至是知天之所生不可棄也苟無履巨迹之事則是因禱而得子何為自疑其怪而棄之忍如此愈不近於人情矣
  實覃實訏況于厥聲載路誕實匍匐克岐克嶷魚極以就口食蓺魚世之荏而甚菽荏菽斾斾蒲貝禾役穟穟麻麥幪幪莫孔𤓰瓞唪唪布孔
  覃長也訏大也后稷為兒日漸長大其聲明暢聞於滿路其所異者實始能匍匐即岐嶷如山之峻茂始能就取口食而以種蓺為戲其荏菽謂戎菽大豆則斾斾然而垂其禾役謂禾苗成列則穟穟然而成麻麥則幪幪然而茂宻𤓰瓞則唪唪然而多實謂能種蓺五榖異於他人匍匐時也史記謂棄為兒時其遊戲好種植麻菽麻菽美蓋本諸此
  誕后稷之穡有相息亮之道茀厥豐草種之黄茂實方實苞實種實褎徐秀實發實秀實堅實好實穎塋井實栗即有邰他來家室
  相助也茀治也黄茂者榖以黄為善也方房也苞甲也種布也褎長也發始華也秀始穟也堅者其實堅也好者其形好也穎垂末也栗不秕也異哉后稷之為穡也雖天實生之而助之成者后稷也故曰有相天之道或曰壤細則能保澤否則透風不能生人力之助賛化育之一端也夫養稂莠者害嘉榖始民未知茀除其豐草也與之並生故榖不美后稷始以除草為農事之先所以種之必至黃茂也既言除草矣於是言播殖之次第房而甲者漬其種也種而長者立其苗也華而穟則榖生矣實而好則榖成矣垂而不秕則成而善矣此所謂黃茂也后稷之治稼穡能相天如此故堯命之以后稷之官而封於邰周始有家室矣史記曰及為成人遂好耕農相地之宜宜榖者稼穡之民皆法之堯聞之舉棄為農師天下得其利蓋本諸此
  誕降嘉種維秬維秠孚鄙維穈維芑古鄧下同之秬秠是穫是畆恒之穈芑是任是負以歸肇祀孔叢子魏王問子順曰寡人聞昔者上天神異后稷為之下嘉榖周遂以興荅曰天雖至神未聞下榖與人也詩美后稷能教民種嘉榖以利天下故曰誕降嘉種猶書所謂稷降播種農殖嘉榖也然則謂嘉種降於天古亦有是說孔氏所不信後世賴以為證也后稷既為農師故降嘉種於民亦甚異也秬黒黍也黍有一稃二米曰秠穈赤粱也粱色之白者曰芑此四者乃榖之嘉而難成者恒徧也后稷教民播種有相之道故徧及於秬秠則既穫而棲畆徧及於穈芑則肩任而背負言其穫之多也以歸肇祀者后稷非特教民粒食嘉榖既成於是又教民以黍稷稻粱為鬱鬯為粢盛以祀其先人故曰肇祀以明后稷之前嘉種未分未必能為鬱鬯為粢盛也
  誕我祀如何或舂傷容或揄或簸波我或蹂釋之叟叟所留烝之浮浮載謀載惟取蕭祭脂取羝都禮以軷蒲末載燔載烈以興嗣嵗
  我祀者周家之祀也后稷既教民肇祀而於周家之祭祀則特異於民也舂者納之臼也揄者抒而出之也簸者揚其穅蹂者脫其穟淅之叟叟而有聲炊之浮浮而有氣則其治黍稷稻粱也尤為精詳后稷又謀之於衆惟之於心謂有國有家於祀之大事禮貴其備固不止如庶民之用黍稷稻粱也於宗廟之祀則取蕭之香草合祭牲之脂爇之謂之升臭於道路之祀則取羝羊之體伏於軷上以車轢之謂之犯軷或傅之火而燔之或貫之火而烈之蓋以備薦爼凡此祭禮之縟者所謂為爼孔碩或燔或炙是也后稷肇周家之祭祀豈止用於一時哉由后稷而下興來繼往皆不敢廢是則可美也鄭氏釋周禮云行山曰軷封土為山象以菩芻棘柏為神主既祭以車轢之而去
  五郎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胡臭亶都但時后稷肇祀庶無罪悔以迄許乙于今
  卬我也周公自謂也后稷雖肇祀而未及郊天之禮以非天子不可也周公相成王郊祀后稷以配天而歸功之言以謂我今日之祭所以實菹醢于豆實大羹于登馨香始上達上帝已安饗者以后稷有功足以配天故也胡何也亶信也我以何徳之馨香信能至是乎謂已不能至是也於是又推而言之曰自后稷之始制祭祀庶幾不獲罪於天不招於悔吝以至於今日此功豈可忘哉所謂推以配天者如此是詩八章皆賦也
  行葦韋鬼忠厚也周家忠厚仁及草木故能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耉養老乞言以成其福祿焉
  說者以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之說疑此詩失先後之序非也竊以謂有致治者有保治者人倫正朝廷治天下被其化庶類蕃殖此周家致治之道固自有其序也及夫累世賢君發於中者無非愛見於外者無所薄則忠厚之化薫陶感格始及於人終及於物雖羊牛之牧宜無所愛惜亦知勿踐於行葦則仁及於草木矣當是之時夫何為哉内則燕樂同姓外則尊事老成舊徳之人不特養其口體而已又将乞其道徳之言以為持守之計此周家保治之道豈容輕議哉曰以成其福祿者蓋周家受天之福祿久矣至是則成而無缺也此詩因行葦起興自戚戚兄弟至序賓以不侮皆親睦九族燕射之禮也自曽孫維主至以介景福皆尊事黄耉乞言之禮也或疑一詩兼睦族養老二事竊意因行睦族燕射其間與燕同姓之髙年如諸父者成王於序賓之後為禮加厚遂酌大斗以乞言於事為甚順無不可者然三王養老乞言見之禮經甚為著明或别行養老乞言之禮亦可歌此詩蓋古人樂章皆可通用如二南及六笙詩燕禮郷飲酒禮皆得用之是其證也說者謂勿踐行葦為牧人之仁抑不知后稷之棄牛羊自知腓字亦豈牧人使之然哉
  徒端彼行葦牛羊勿踐履方苞方體維葉泥泥乃禮戚戚兄弟莫逺具爾
  敦聚貌謂叢生也行道間也苞方抱蘀也體方成形也泥泥柔澤也戚戚内相親也莫逺戒其無相逺也具爾猶言俱如此也詩人因見行道之葦不為牛羊所踐履故能方苞方體生意始遂維葉泥泥形色可愛由物理以察人倫乃知人之兄弟内心相親出於天性其相聚而處如葦之同根其相依而生如葦之枝葉所以不可相逺者亦俱如此葦也國風刺平王終逺兄弟小雅刺幽王兄弟無胥逺戚戚安在哉
  或肆之筵或授之几肆筵設席授几有緝七習
  上章既言兄弟之不可相逺此章遂言陳設為燕射之禮序言九族詩止及兄弟舉其尤親者為言也與角弓同意既陳之筵又藉之以重席既受之几乂有相續侍御之人為有老者與燕故禮意有加以安之也
  或獻或酢才洛洗爵奠斝古雅他感醢以薦或燔或炙嘉殽脾婢支渠略或歌或咢五洛
  進酒於客曰獻客荅之曰酢主人又洗爵醻客客受而奠之不舉也夏曰醆商曰斝周曰爵欲酌則洗之卒飲則奠之爵斝畢陳言禮之盛也或曰儀禮飲觶者亦曰卒爵是爵為緫稱作詩者因洗奠之别變其文耳醓肉汁也以肉為醢特有多汁故以為名醓所以擩菹禮籩豆皆偶有醓必有菹醢人朝事之豆韭菹醓醢是也或燔其肉或炙其肝又有嘉殽用脾臄焉脾藏也說文曰土藏也臄函也說文曰函舌也亦以老者與燕故多用珍也或歌則比於琴瑟以弦和歌也或咢則徒擊鼓聲可咢也以見同姓之燕禮樂備舉如此
  雕下同弓既堅四鍭既鈞規旬矢既均序賓以賢敦弓既句古豆既挾子協四鍭四鍭如樹序賓以不侮敦弓畫弓也敦古雕字荀卿曰天子雕弓諸侯彤弓大夫黒弓何休亦曰天子雕弓諸侯彤弓大夫嬰弓士盧弓王者與同姓燕射故舉天子之弓言之爾雅曰金鏃翦羽謂之鍭蓋矢名也上章言射弓矢貴於精良敦弓言材之堅四鍭言輕重之鈞舍矢既均則在位者皆射無不徧也射既徧則以中多者為賢下章言勝故記射者用弓矢之善既句則引滿也既挾則徧釋也四鍭如樹則四矢皆中在侯如植也四矢如植則以中而不驕者為賢蓋射以觀徳不專主皮射中者徳也不驕者徳之盛也揖遜而升下而飲不以中病不中者況有老者與燕尤以不侮為賢也
  曽孫維主酒醴維醹如主酌以大斗以祈黄耉黄耉台湯來背以引以翼夀考維祺以介景福
  此二章所謂養老乞言之禮也燕與射則徧及在位者養老乞言則專為老者而設故於燕射之後特言曽孫維主曽孫成王也言成王行父事三老兄事五更之禮其餘在燕者不與焉故曰曽孫維主酒醴維醹者說文曰醹厚酒也養老之酒厚於燕也酌以大斗者漢禮器制度注為勺五升徑六寸長三尺是也養老之器大於燕也以祈黄耉者祈求也下章皆乞言者之辭也謂黄耉之老面若凍梨背有鮐文夀之相也壽既如此必能有道以引我於前有徳以翼我於左右維夀考者之言可以致吉冀有以助我之大福也祺吉也介助也是詩七章二章章六句五章章四句首章興也餘皆賦也
  既醉大平也醉酒飽徳人有士君子之行下孟焉此詩成王與羣臣祭畢而燕於寝也賓筵謂既醉而出並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謂伐徳今與燕者既醉而無失徳所謂既飽以徳也孔子曰吾食於少施氏而飽食我以禮也所謂飽徳如此君子以成徳為行醉而無失徳幾於不為酒困即士君子之行可見也小序直謂之大平葢非天下乂安無可治之事成王之君臣安能從容燕樂如此由朝廷之晏然知天下之無事故曰大平也
  既醉以酒既飽以徳君子萬年介爾景福
  此章言成王與羣臣燕樂禮不嫌於厚既醉人以酒矣醉而不及亂是又飽人以徳也上之所施於下者如此故下之所以報上欲其萬年助以大福也
  既醉以酒爾殽既将君子萬年介爾昭明
  此章言君臣之施報與上章同殽爼實也将奉持也祭畢則歸爼楚茨所謂為爼孔碩或燔或炙是也國語晉獻公令司正實爵與史蘇曰賞女以爵罰女以無殽然則有酒無殽所以罰也昭明明徳也欲萬年永助明徳之主也
  昭明有融髙朗令終令終有俶尺叔公尸嘉告
  此章申言明徳之美也融明之周也左氏曰明而未融朗明之充也洪範曰髙明柔克令善也俶始也臣頌君之明周徧物情故曰融充大徳性故曰朗欲善其終必善其始故曰令終有俶詩人善頌之意猶未足也於是又舉公尸告嘏之辭焉周之追王止於大王則宗廟之祭尸之尊者乃公尸也
  其告維何籩豆静嘉朋友攸攝攝以威儀
  此章以下皆公尸所告之辭也籩豆之實皆潔清而新美禮之備也同與祭者相檢攝以威儀敬之至也此言祭之日禮與敬無不足也祭之威儀若祭義所謂濟濟漆漆是也
  威儀孔時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匱水位永錫爾類
  時是也類善也此章中言敬之見於威儀者不特與祭者為然儀禮祭祀之終有嗣舉奠所謂嗣者君之嗣子也與祭者既能敬於先而嗣子舉奠於後其敬抑又甚焉孔時猶言甚是也則周家之致孝於鬼神可謂源源不竭矣宜其神永錫以善亦無已也
  其類維何室家之壼苦本君子萬年永錫祚才路𦙍羊刃壼者内也祚福也𦙍子孫也此章申言神錫以善凡在室家之内者均受其慶不特一時為然祝君萬年永錫此福以及子孫也
  其𦙍維何天被皮寄爾祿君子萬年景命有僕
  被覆也僕屬也此章申言子孫均受其慶天之被覆以百祿不止於一時祝君萬年受天之大命僕屬而不絶矣
  其僕維何釐力之爾女士釐爾女士從以孫子
  釐析也從隨也不曰士女而曰女士内外之序也不曰子孫而曰孫子似續之逺也易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亦先女而後男傳有言子又生孫孫又生子亦謂似續之非一耳此章申言天命之僕屬在當時則析之使有辨而女士皆盡其善在後世則隨之為無窮而子孫皆蒙其休凡公尸之吿多祝頌之辭也是詩八章下章首句必貫上章之意與文王同皆賦也
  於雞守成也大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祇祖考安樂之也
  既醉鳧鷖皆祭畢燕飲之詩故皆言公尸然既醉乃詩人託公尸告嘏以禱頌鳧鷖則詩人專美公尸之燕飲君臣相與燕樂既醉無失徳善頌善禱祈國祚於萬年非天下無事朝廷晏然不能也故曰太平祭祀則盡禮敬之美燕樂則無沈湎之失故公尸樂之安然燕飲如鳧鷖之安於水以為成王當太平無事之時能持守如此則盈不至於溢成不至於虧公尸之安樂乃神祗祖考之安樂也故曰守成說者曰成之既難守亦不易又曰人苟不安神将何依得之矣
  鳧鷖在涇公尸來燕來寧爾酒既清爾殽既馨公尸燕飲福祿來成
  鷖鳧屬蒼頡解詁曰鷖鷗也爾雅曰鸍沈鳧也郭璞曰江東呼為鸍陸璣曰水鳥之謹愿者也涇水名也沙水旁也渚水中也潨水㑹也亹水絶也皆鳧鷖性所安者詩人取以協韻非有他義來燕來寧在燕而甚安也公尸既安故爾其君以見親愛之意謂酒殽潔清而馨香神将以福祿來成言無所缺也
  鳧鷖在沙公尸來燕來宜爾酒既多爾殽既嘉公尸燕飲福祿來為于為
  來燕來宜在燕而甚宜也爾酒既多猶言君子有酒多且有爾殽既嘉猶言物其有矣維其嘉矣福祿來為來助也
  鳧鷖在渚之與公尸來燕來處爾酒既湑思汝爾殽伊脯公尸燕飲福祿來下
  來燕來處在燕而久處也湑酋也脯乾肉也來下來也
  鳧鷖在潨在公公尸來燕來宗既燕于宗福祿攸降公尸燕飲福祿來崇
  宗尊也來燕來宗在燕而獨尊也尊者既安則福祿遂降矣既言來下又言攸降則福祿崇積而髙大也
  鳧鷖在亹公尸來止熏熏旨酒欣欣燔炙芬芬公尸燕飲無有後艱
  來止熏熏謂公尸在燕熏熏而和飲之㫖酒則欣欣而樂奉之燔炙則芬芬而香公尸之燕飲和樂如此則祝王無後日之艱難所謂福莫長於無禍也是詩五章皆興而賦之也
  格下同樂嘉成王也
  假有二訓音嘏者大也音格者至也此詩繼既醉鳧鷖之後人則有士君子之行神則神祇祖考安樂為成王者可謂樂之至矣故詩人嘉之嘉亦美之至也若訓大固亦近之說者乃音嘏似非詩意左氏甞受經於孔子中庸乃出於孔子之孫皆以為嘉樂葢見聖人所删之詩其序有嘉成王之語故以為嘉也然則詩之有序在左氏子思之前此可證也
  假樂君子顯顯令徳宜民宜人受祿于天
  此章嘉成王既享其至樂且有顯然令善之徳宜天下之民所謂安民則恵黎民懐之是也宜在位之人所謂知人則哲能官人是也徳之及人如此故能受天之祿也中庸以顯顯為憲憲繼之以有大徳者必受命蓋以憲憲為大也
  保右命之自天申之干祿百福子孫千億
  上章既嘉成王能受天祿此章遂言天之命周亦舊矣而成王徳日益大足以及人故天保而安之右而助之然則成王之得天非始得之也蓋申重以命之也福備也備者百順之名也成王於至樂之時以百順而干祿其求也亦異於人之求之矣故其慶流於後子孫至千億之多言本支之盛也
  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起連不忘率由舊章
  此章亦嘉成王也穆穆者敬而和也皇皇者美而大也宜君宜王者謂得君王之道也不愆言不敢過也不忘言不敢忽也率由者謂循舊章而行也舊章者先王之成憲也不愆者不敢過舊章也不忘者不敢忘舊章也惟其能循舊章所以能保治為可嘉也君王猶言王后皇王說者以為成王之子孫宜為諸侯宜為天子無不穆穆皇皇遵成王之治且君王既不可分為二而詩人方美成王有流慶及子孫遽言子孫有穆穆皇皇之徳遵成王之法豈理也哉成王方在位而曰舊章可乎下章率由羣匹為成王則此章率由舊章為成王明矣
  威儀抑抑徳音秩秩無怨無惡率由羣匹
  此章嘉成王徳盛形諸外而能不自滿也抑抑謙損也秩秩有常也匹耦也謂羣臣也羣臣之中有徳可以為君之耦則非小臣矣詩人嘉成王見之於徳容者抑抑而能謙見之於徳言者秩秩而不變無有怨惡於人率循大臣之所輔道者而行之此所以能保至樂也
  受福無疆四方之綱之綱之紀燕及朋友
  此章嘉成王雖受福無窮而能頓綱振紀以安庶位也葢四方在外故特舉大綱而已大綱既舉故萬事之紀無不整理所謂之綱之紀則政之小大畢舉矣燕安也成王之政小大畢舉則羣臣皆得以安其職守羣臣之中有徳可以為君之友則臣主俱賢矣說者以燕為燕飲頌言燕及皇天可以為燕飲乎
  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佳賣于位民之攸塈許器
  此章嘉成王既能安庶位則外而百辟諸侯内而為卿為士皆知奉上媚順也百辟卿士之順其君豈務為容恱哉蓋夙夜匪懈勤於其職以此奉上故天下之民皆得安土樂生故謂之攸塈也塈息也說者曰民之勞逸在下而樞機在上上逸則下勞矣上勞則下逸矣不解于位乃民所由休息也此論足以發明詩人之意是詩本四章今從文義當作六章皆賦也
  公劉召康公戒成王也成王将涖政戒以民事美公劉之厚於民而獻是詩也
  周召輔成王可謂同心以安天下者也始周公遭變陳七月之詩言公劉之治豳及成王将涖政召公又述周公七月之意作是詩以獻焉二詩皆民事也然七月止陳豳俗農桑之事足以致王業之艱難且其詩為遭變而作而成王猶未即政不當冇雅故繫之豳國風是詩所獻乃公劉厚民遷都之事周之王業由是而興而成王又将涖政矣故其詩列之大雅明周家以農事開國非政之小故也
  篤公劉匪居匪康廼埸廼疆廼積廼倉廼裹于槖他洛于囊乃郎思輯用光弓矢斯張干戈戚揚爰方啟行
  篤厚也康安也埸畔也疆界也積露積也倉廪藏也餱食也糧糗也小曰槖大曰囊干盾也戈㦸也戚斧也揚鉞也言公劉之厚於民不敢以其居為安也葢自后稷之子不窋失其官而奔戎狄公劉不窋之孫也不敢以戎狄之居為安雖在戎狄之間復脩后稷之業乃治其疆埸乃聚其積倉為餱糧之備置槖囊之間思輯祖業使之光大於是以器械自衞啟行遷于豳凡此皆以為民也然則不窋雖居戎狄非豳也其豳之近地乎
  篤公劉于胥斯原既庶既繁既順廼宣而無永歎他安陟則在巘魚輦復降在原何以舟之維玉及瑶必頂必孔容刀
  胥相也宣道也髙山曰巘廣平曰原公劉始者來相豳之原以為可以致庶而且繁可以順其地之宜可以道其水之勢必永無愁嘆之苦於是由原而升巘復降而在原言相視之審也舟者容刀之靶也刀為首則靶為下禮器彝皆有舟亦謂舟在下以載彝也維玉及瑶既為容刀之下飾故曰舟之鞞者鞘之下琫者鞘之上意鞘之上下亦飾以玉及瑶也以玉及瑶為飾佩服之貴者也公劉相民之居人見其佩服之貴謂以如是之佩服而陟巘降原甘其勞苦以厚於民故也
  篤公劉逝彼百泉瞻彼溥原廼陟南岡乃覯于京京師之野于時處處于時廬旅于時言言于時語語逝往也瞻視也溥廣也山脊曰岡髙而且大曰京公劉徧歴百泉則無所不往矣相視廣原則無所不觀矣因升彼南岡而見髙大之山謂可以為大衆所居之野於是處處則處其居民也於是廬旅則廬其賓旅也廬則本為豳民猶後世所謂土著也旅則遷徙而至猶後世所謂流寓也於是施教令故曰言言於是議政事故曰語語直言曰言論難曰語言言語語謂其申復不一也京大也師衆也後世始以名天子之都周之先世所謂曰嬪于京依其在京止言其大猶所謂大都大邑云爾及武王既有天下不改其舊曰王配于京曰鎬京辟廱及是始為天子之都名矣故春秋所書以王室為京師也
  篤公劉于京斯依蹌蹌七羊濟濟俾筵俾几既登乃依乃造其曹執豕于牢酌之用匏歩交之飲於鴆之君之宗之公劉既依此京以居於是與其臣民燕飲以樂之蹌蹌濟濟則禮容已有可觀者又使之設筵授几以安其耆老則臣民咸在為可知賓既登席依几矣主人乃命宰夫造其牧所執豕於牢中以為飲酒之殽雖立國之初禮從簡質而儉朴之俗後世無有也想其上下相親不啻家人父子既食之既飲之於是正君臣之位以統率於上於是立大宗之法以相維於下葢古者建國必立宗疑始於此春秋魯哀公四年晉執蠻子畀楚楚司馬致邑立宗焉以誘其遺民盡俘以歸此楚假先王之制以行其詐也
  篤公劉既溥既長既景廼岡相息亮其隂陽觀其流泉其軍三單待洛其隰原徹田為糧度其夕陽豳居允荒公劉視豳之都既廣而且長矣於是考之以日景參之以髙岡相其隂陽寒暖之宜觀其水泉灌溉之利立大國三軍之制以治兵為徹田十一之法以儲糧既度其隰原以為田矣又度山西之夕陽亦為之田以見人力有餘地無遺利也豳人之居至是信無不荒治之矣周家小司徒凡起徒役無過家一人以其餘為羨羨謂副丁也今言三單則是單而無副然立國之初以周官軍數言之三軍已三萬七千五百人不為少矣凡周家軍制徹法葢皆始於此也
  篤公劉于豳斯館渉渭為亂取厲取鍛丁亂止基廼理爰衆爰有夾其皇澗遡其過古禾澗止旅廼宻芮鞫居六之即此章始言斯館卒言止旅葢以處新甿也周官旅師凡新甿之治皆聽之使無征役以地之媺惡為之等説者謂新徙來者治有所求也無使征役復之也以地之媺惡為之等七人以上授以上地六口授以中地五口以下授以下地與舊民同公劉於居豳舊民既已授田矣新徙至者則授之館亂絶流也遡鄉流也已授館矣於是渉渭之流取石以為厲取鐡以為鍛為新甿備器用以理其居止之基其來者既衆而且有言不勝其多也故又左右夾其皇澗鄉流遡其過澗使之居止而所止之旅尚為稠宻鞫窮也雖芮水之窮亦即而居焉皇澗過澗説者以為澗名周官職方氏雍州其川涇汭説者以為汭在豳地窮汭之源不足以容新甿則豳日益大而公劉之徳為民所歸周之王業方興未艾此其所以為大雅歟旅既以賓為義此詩上章言廬旅前日流寓之客户也今已為舊民矣卒章言止旅則今日始至之客户也故謂之新甿焉周官遺人十里有廬五十里有館皆所以待行旅此詩上章言廬卒章言館雖未有地里之異而所以待行旅之意則同也周官豈亦采先世之名而又分逺近歟周官新甿授地之法與舊民同此詩言其居止不言授地周官言其授地不言居止信乎六經相為表裏也是詩六章皆賦也
  迴下同酌召康公戒成王也言皇天親有徳饗有道也周公戒成王之詩多矣序不復著其人葢不勝言也召公止作三詩然公劉言民事泂酌言奉天卷阿言用賢王政之大固無出是三者戒之之意不其深乎然是詩止言行潦至微可以供祭祀之用豈弟君子可以為斯民之主初不明言皇天親有徳饗冇道而序詩者發之葢召公之言誠非淺近序詩者得召公進戒之深意乃能發明微旨於言外然則作詩者之意序詩者之言皆未易以淺近論也
  泂酌彼行潦彼注兹可以餴甫云尺志豈弟君子民之父母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濯罍豈弟君子民之攸歸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濯溉古愛豈弟君子民之攸塈
  泂逺也餴餾也濯與溉皆洗滌也行潦易得之水逺而取之貴其潔也挹而注之致其嚴也可以餴粢盛可以濯尊罍可以溉釡𩰿物至薄而用可重禮不足而敬有餘以是而祭何為天遂親而饗之以主祭者有道徳故也道徳孰見哉天之視聽蓋在乎民王者能以樂易為心視民如赤子有父母之慈愛則民歸之如水之就下且安土樂生不知帝力何有於我若是則王者之道徳殆不可以名状獨天能知之耳所謂皇天親有徳饗有道蓋如此也書曰黍稷非馨明徳惟馨孔子曰我祭則受福葢得其道其是之謂乎是詩三章皆賦也
  權下同阿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賢用吉士也
  召公進戒曰求賢足矣必曰吉士吉人何也周公作立政以告成王亦曰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蓋憸利之人常近於薄吉善之士常近於厚使人主於用人之際必求吉善之士而信任之雖其天資静重不求赫赫之名誠足以夀風俗之脉為國家之福在成王持守之時尤當知此也
  有卷者阿飄風自南豈弟君子來游來歌以矢其音卷曲也阿大陵也飄風回風也自南長養之方也人主能虚心屈體如卷然之阿有以容之故吉士有温厚之徳如自南之風飄回而入王與之處薫炙漸染充其徳性亦如南風之長養也召公以成王為豈弟蓋人主以樂易為善故也召公既指卷阿為喻遂稱成王為豈弟君子而告之曰今日來從王游來歌其事正欲矢陳其善言也其進戒之意可謂緩而不廹矣其詩首言來游來歌卒言維以遂歌與臯陶賡歌之意同也
  伴奐爾游矣優游爾休矣豈弟君子俾爾彌爾性似先公酋在由
  伴奐閒暇貌優游自得貌彌充也酋終也召公爾其君蓋親之也謂成王游於巖廊則甚閒暇休於法宫則甚自得當是時也夫何為哉誠能使徳性日充則周家自先公積累之業必能似續而終成之不言先王而言先公蓋周之王業實始於先公也
  爾土宇昄符板章亦孔之厚矣豈弟君子俾爾彌爾性百神爾主矣
  昄大也章顯也成王承文武之緒土宇日大而顯其基業可謂不薄矣使徳性日充則可為宗廟社稷之主矣蓋神依人者也人苟不安神将疇依故曰主也
  爾受命長矣茀祿爾康矣豈弟君子俾爾彌爾性純嘏爾常矣
  茀除舊更新之謂也純備而不駁之謂也康安也嘏福也周受天命至成王已累世可謂長矣成王有持守之道則除舊更新之祿至成王又為甚安矣誠能徳性日充則所享之純嘏自常久而不已也
  有馮符氷有翼有孝有徳以引以翼豈弟君子四方為則顒顒卬卬如圭如璋令聞令望豈弟君子四方為綱上二章但言徳性不可不充蓋戒成王以求賢自輔也此二章遂言成王用人之效有馮有翼吉士之才也有孝有徳吉士之行也王既頼之以引其前以翼其左右則身無過舉故樂易在上足以為天下之法則也故曰四方為則顒卬圭璋成王徳容之盛也令聞令望成王徳名之美也王既賴吉士之輔翼養成其徳表裏相副則樂易在上足以為四方之綱領也故曰四方為綱
  鳳凰于飛翽翽呼㑹其羽亦集爰止藹藹王多吉士維君子使媚于天子鳳凰于飛翽翽其羽亦傅于天藹藹王多吉人維君子命媚于庶人
  此二章言吉士之得君也鳳凰靈物也出則為世瑞故以喻吉士吉人也翽翽羽聲也亦集爰止謂集於所止喻吉士之安其職守也安職守者藹藹而盛則能不負王之任使皆知自盡以奉上故曰順于天子亦傅于天謂飛而戾天喻吉人之在髙位也在髙位者藹藹而盛則能宣布王之命令必使膏澤下於民故曰順于庶人順于天子則君心嚮之順于庶人則民心歸之吉士之仕於王朝顧不樂哉
  鳳凰鳴矣于彼髙岡梧桐生矣于彼朝陽菶菶布孔萋萋七西雝雝喈喈
  此章戒成王以吉士之仕於時如鳳凰之鳴必於髙岡之梧桐言成王當處之得其地待之有其禮而後可也髙岡顯地梧桐嘉木非有菶菶萋萋之桐安有雝雝喈喈之鳳蓋山東曰朝陽亦顯地也梧桐生於此雅宜於鳳與所謂鳥則擇木之意同也
  君子之車既庶且多君子之馬既閑且馳矢詩不多維以遂歌
  此章戒成王求賢用吉士之意不宜少解王之車非不庶而且多王之馬非不閑而且馳何憚而不廣求吉士以此車馬錫之召公所陳之詩亦既諄複矣猶曰矢詩不多維以遂其欲歌之事而已蓋其進戒之心為甚切故言雖足而意未足此其所以為賢歟是詩十章首章及七章八章九章皆比而賦之餘皆賦也

  詩補傳卷二十三
<經部,詩類,詩補傳>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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