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説 (四庫全書本)/全覽

詩説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三
  詩説        詩類
  提要
  等謹案詩説三卷
  國朝恵周惕撰周惕字元龍長洲人康熙辛未進士改庶吉士散館授密雲縣知縣恵氏三世以經學著周惕其剏始者也是書于毛傳鄭箋朱傳無所專主多自以己意考證其大㫖謂大小雅以音别不以政别謂正雅變雅美刺錯陳不必分六月以上為正六月以下為變文王以下為正民勞以下為變謂二南二十六篇皆擬為房中之樂不必泥其所指何人謂周召之分鄭箋誤以為文王謂天子諸侯均得有頌魯頌非僭其言皆有依據至謂頌兼美刺義通于誦則其説未安考鄭康成注儀禮正歌備句曰正歌者升歌及笙各三終合樂三終為一備核以經文無歌後更誦及一歌一誦之節其周禮瞽曚職曰諷誦詩鄭注謂闇讀之不依永也則歌誦是兩事知頌誦亦為兩事周惕合之非矣又謂證以國䇿禮無歸寧之文訓歸寧父母為無父母遺罹之義考歸寧文見左傳于禮經必有所承何休注公羊傳稱諸侯夫人尊重既嫁非有大故不得反惟士大夫妻雖無事嵗一歸寧其學亦必有所受曲禮曰女子許嫁纓非有大故不入其門姑姊妹女子已嫁而反兄弟弗與同席而坐弗與同器而食其文承上許嫁而言則已嫁而反是即歸寧之明證不得曰禮無文矣然其餘類皆引据確實樹義深切與枵腹説經徒以臆見決是非者固有殊焉乾隆四十六年正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詩說卷上
  密雲知縣惠周惕撰
  風雅頌以音别也雅有小大義不存乎小大也詩序之言曰雅者王政所由廢興政有小大故詩有小雅有大雅小大政之名立而辨難之端起矣難之者曰常武六月同一征伐也卷阿鹿鳴同一求賢也大小何以分耶解之者曰常武王自親征六月不過命將軍容不同故也卷阿為成王鹿鳴為文王天子諸侯尊卑有等故也難之者曰然則江漢宜在小雅成宣宜在大雅今何以或反之或錯陳之也其後朱晦翁則謂小雅燕饗之樂大雅朝㑹之樂受釐陳戒之辭嚴華谷則謂明白正大直言其事者雅之體純乎雅之體者為雅之大雜乎風之體者為雅之小章俊卿則謂風體語皆重複淺近婦人女子能道之雅則士君子為之也小雅非復風之體然亦間有重複未至渾厚大醇大雅則渾厚大醇矣三家之說朱氏於理為長然猶未離乎序之所謂政也序既以政為言則大小必有所指此辨難之所以紛紛也按樂記師乙曰廣大而静疏達而信者宜歌大雅恭儉而好禮者宜歌小雅季札觀樂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據此則大小二雅當以音樂别之不以政之小大論也如律有大小吕詩有大小明義不存乎小大也公羊傳曰什一而稅頌聲作序曰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然雅詩家父作頌以究王訩左傳聽輿人之頌原田每每舍其舊而新是謀刺亦可言頌矣國語瞽獻典史獻書師箴瞍賦矇誦諫亦可言頌矣按禮學樂誦詩舞勺文王世子春誦夏弦孟子誦其詩讀其詩左傳使太師歌巧言之卒章太師辭師曹請為之遂誦之漢武帝定郊祀之禮乃立樂府采詩夜誦師古注曰夜誦者其言或祕不可宣露以是觀之比音曰歌舉其詞曰頌也豈宗廟之詩既歌之而復誦之歟抑歌者工而誦者又有工歟既比其音復誦其詞俾在位者皆知其義所以彰先王之盛德故曰頌至于所刺所諫欲聞其人之耳故亦曰頌也樂記曰清廟之瑟朱弦而疏越壹倡而三嘆又曰君子於是語於是道古豈即頌之義也歟
  鄭氏頌譜頌訓為容盖漢讀然也漢書儒林傳徐生善為頌師古注頌讀與容同是也孔氏正義頌之言誦也誦今之德廣以美之是誦即頌也
  正變之說出于大序而文中子取以說豳風其後諸儒皆從之鄭漁仲始倡風雅無正變之論而葉氏見段氏程氏集說章氏因之二者反覆莫能相一以余觀之正變猶美刺也詩有美不能無刺故有正不能無變以其略言之如美衞武美鄭武美周公美宣王刺衞宣刺鄭莊刺時刺亂刺宣王刺幽厲此顯言美刺者也如莊姜傷已閔無臣思周道大夫閔時衞女思歸思君子南征復古此隱言美刺者也美者可以為勸刺者可以為懲故正變俱録之編詩先後因乎時代故正變錯陳之若謂詩無正變則作詩無美刺之分不可也謂周召為正十三國風為變鹿鳴以下為正六月以下為變文王以下為正民勞以下為變則序所謂美與刺者俱無以處之亦不可也
  胡氏春秋集傳曰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葢自黍離降為國風天下無復有雅而王者之詩亡矣春秋作于隱公適當雅亡之後謂詩亡者雅詩亡也夫詩必雅而後為詩則周召十三國風不得謂之詩歟雅有美刺而風亦有美刺雅有諷諭而風亦有諷諭安在風不如雅無與於詩亡之數也即曰十三國風朝㑹燕享不歌其詩而二南則鄉飲用之鄉射用之房中用之安在風不如雅無與於詩亡之數也茍風與雅同謂之詩則風詩中多春秋時事而孟子謂之詩亡然後春秋作其合雅與風言之無疑矣按小雅六月序曰小雅盡廢則中國㣲則雅亡于幽厲矣列國之詩終於株林澤陂則風亡於陳靈矣陳氏曰檜亡東周之始也曹亡春秋之終也於檜之卒章曰思周道也傷天下之無王也於曹之卒章曰思治也傷天下之無霸也合而觀之雅之亡亡於無王風之亡亡於無霸雅亡而風存人猶知是非美刺也迨風雅俱亡而詩遂掃地盡矣此春秋所以不得不作也孟子曰其事則齊桓晉文齊晉者春秋之始終也宣公十一年冬楚子入陳明年六月遂有邲之戰是時楚莊始霸而晉始衰未及十年成公㑹楚公子嬰齊於蜀又及楚盟天下政枋自此盡失不可復挽故風所以終陳靈也詩之所以亡孟子固㣲言之人特習而不察耳
  周禮大師教六詩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大序引以為說葢風雅頌者詩之名也興比賦者詩之體也名不可亂故雅頌各有其所體不可偏舉故興比賦合而後成詩自三百篇以至漢唐其體猶是也毛公傳詩獨言興不言比賦以興兼比賦也人之心思必觸于物而後興即所興以為比而賦之故言興而比賦在其中毛氏之意未始不然也然三百篇惟狡童褰裳株林清廟之類直指其事不假比興其餘篇篇有之傳獨於詩之山川草木鳥獸起句者始謂之興則幾于偏矣詩或先興而後賦或先賦而後興如簡兮至卒章始云山有榛隰有苓之類是也見其篇法錯綜變化之妙毛氏獨以首章發端者為興則又拘于法矣文公傳詩又以興比賦分而為三無乃失之愈逺乎
  文心雕龍曰毛公述傳獨標興體以比顯而興隱鶴林吳氏曰賦直而興㣲比顯而興隱故毛公不稱比賦朱氏又於其間增補十九篇而摘其不合于興者四十八條且曰闗雎興詩也而兼于比緑兮一詩比也而兼于興頍弁一詩興比賦兼之則析義愈精恐未然也
  二南二十二篇皆述太姒之事然一太姒也何以為后妃何以為夫人一文王也何以為王者何以為諸侯或曰文王於商為諸侯及受命追王則為王者太姒亦然時有先後故也然追王後於諸侯則周南宜後於召南矣有是理乎昔者歐陽公嘗疑之而不得其解因取魯詩衰周之說以為近之而朱子謂子孫無故播其先祖之失於理未安然于后妃夫人終仍舊說而未有所發明也按小序曰闗雎后妃之德也葛覃后妃之本也卷耳后妃之志也云云未嘗指言后妃夫人為何如人後之訓詁家推跡其自始以為太姒耳儀禮鄉飲酒鄉射皆合樂周南闗雎葛覃卷耳鵲巢采蘩采蘋燕禮弦歌周南召南之詩則周公作儀禮時已有周南召南豈公作之而被之管弦歟抑公采之而付之大師歟既謂房中之樂則必歌之宴寢之間鄭氏所謂后夫人所諷誦以事其君子者也今讀其詞有勸勉教誡諷諭之意盖欲為后妃夫人者如詩言云爾不必言后妃夫人何人也小雅鹿鳴燕羣臣四牡勞使臣常棣燕兄弟伐木燕朋友何嘗謂如何羣臣如何兄弟使臣朋友耶古之燕享皆有樂樂必有詩歌詩必類二雅如此者極多何風獨不然也難者曰然則周南召南與文王太姒無與耶曰不然也作詩之意或本于文王太姒而周公𨽻之為房中樂則又以是告後之為后妃夫人者矣周自姜嫄兆祥至太王有姜女王季有太任文王有太姒累世婦德至太姒而始大而文王又有刑于寡妻之詩故說者據是為文王耳其實不可考矣若泥是求之則歐陽所謂鄭譜之說左右皆不能合者也
  或問曰鄭謂文王受命作邑於豐乃分岐周地為周公旦召公奭之采邑是為周南召南其說然歟曰非也二公之封在武王克殷之後樂記所謂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國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是也史記魯燕世家載封國始末不言文王惟江漢四章有文王受命召公維翰之語鄭或據是以為文王然以召南言之甘棠三章三詠召伯當是時文王已為西伯矣而復命召奭是一國而二伯也且吾不知命之者為商紂耶為文王耶揆之二者俱未安是以知鄭說之非也然則二南何以言文王曰此追詠其事而歸美焉兼取當時國人之所作而繋之所謂善則歸君臣子之義也且㣲獨二南而已豳七月八章舊謂詠后稷先公時事未嘗以是為后稷先公之詩而二南獨謂之文王何也
  魯之無風也鄭曰周尊魯故巡狩述職不陳其詩其果然者耶幽厲以後王者不巡狩久矣十三國風誰采而誰録之耶天子賞罰視其詩之貞淫天子尊魯何妨采其詩之貞者以示異于天下乃併其美而掩蔽之安在其尊魯耶縱天子不采魯亦不當自廢何季札觀樂徧及諸國而魯乃寂無歌詩又何耶魯之有頌也鄭曰孔子録之同於王者之後盖言褒也朱子曰著之於篇所以見其僭盖言貶也是皆泥風為諸侯之詩雅頌為天子之詩故致論說之紛紛也余聞之師曰類藁詩問十五國之中有二南是天子之詩也雅頌之中小雅有賓之初筵大雅有抑頌有魯是皆諸侯之詩也不得以風詩專屬之諸侯雅頌專屬之天子也足以破衆說之紛紛矣














  詩說卷上



  欽定四庫全書
  詩說卷中
  密雲知縣惠周惕撰
  其風肆好風之義也風自火出家人闗雎之義也觀風之所被君子知及物之理焉求風之所自君子悟反身之學焉
  葛覃之詩曰曷澣曷否歸寧父母言女子之適人者有省父母之禮也泉水蝃蝀竹竿之詩曰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言女子之適人者不得復省其父母兄弟也兩者牴牾如此而春秋左氏傳曰凡諸侯之女歸寧曰來趙匡曰諸侯之女既嫁父母存則歸寧不然則否穀梁傳曰婦人既嫁不踰竟踰竟非禮也又各自為說如此而毛氏傳詩以為后妃之父母在故得歸衞女之父母不在故不得歸其在與不在無論荒逺不可據就令可據則詩止言逺兄弟可已何以并及父母而一再言之不已也且昏禮昏義亦當載歸寧一條著其儀節云何如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之類不應詳于未昏之前而略于既昏之後如此其疎脫也愚嘗求之孔子之意而知歸寧之說非也於何知之於春秋知之春秋莊二十七年冬書杞伯姬來左氏曰歸寧也杜氏曰莊公女也莊公在而伯姬來則正與歸寧之禮合而春秋何以書而譏之以此知歸寧之說非也不寧惟是春秋桓三年書齊侯送姜氏於讙莊二十七年公㑹𣏌伯姬於洮皆譏也齊僖于姜氏魯莊于伯姬父子也父之于子猶不可送焉㑹焉况女之來歸於父母乎以此知歸寧之說非也然則后妃亦非禮乎曰此毛傳之悞非詩意也序曰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志在女功之事躬儉節用尊敬師傅可以歸寧父母云云盖以其為女知其能為婦所謂無父母詒罹者也公羊傳曰婦人謂嫁曰歸是也序說自長而毛傳因左氏誤馬非詩之意然也諸家之論惟穀梁氏為知禮也夫
  趙匡曰譏無父母而來也盖謂伯姬桓公女也杜氏先于趙必有所據矣汪氏曰伯姬叔姬若皆桓公女則伯姬三十餘矣未應二女皆失時若是且伯姬以僖三十一年來求婦則年踰七十而猶至魯未可必其為桓公女也
  又六國時左師觸龍曰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為之泣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返六國時且然而况文武之世乎
  桃之花後於梅而詩以興男女之及時梅之花先於桃而詩以興昏姻之後時何也夫婦之道在生育猶草木之美在果實也桃後梅而花反先梅而實故曰有蕡其實言桃有實則成樹猶夫婦有子則成家也若頃筐塈之則過時而美盡其育不繁矣易曰枯楊生華何可久也老婦士夫亦可醜也
  人臣之於公也勞則於私也必逸盖心思智力盡之乎君而家無事焉故曰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言無私營無私交也不然張湯之造請諸公無間寒暑有終日矻矻而不暇者矣何委蛇之有
  士昏禮主人爵弁纁裳從車二乗婦車亦如之昏義壻親迎之後出御婦車而壻授綏御輪三周故曰之子于歸言秣其馬言得如是之女歸于我則我將親迎而身御之愛之深不覺詞之眤也不言御車而言秣馬欲速其行且㣲其詞也又左傳有返馬之文鄭詩有同車之語故漢廣以秣馬秣駒為言若箋言禮餼則納徵無用馬者詩人言此亦贅矣
  詩疑問曰儀禮鄉飲酒射燕禮皆合樂二南六詩召南曰鵲巢采蘩采蘋不及草蟲何歟朱氏發其端而未有解請得而臆對之鵲巢言夫人有均一之德佐君以造邦也采蘩言奉祭祀不失職也采蘋言循法度以承先供祭也婦德之大莫大于事宗廟循法度佐君子故婦順備而内和理内和理而後家可長久也鄉射燕飲取三詩歌之宜也若草蟲則言始見君子之事昏禮所謂主人揖婦以入御袵席於奥之時也始曰我心降再曰我心説又曰我心夷其言近於褻矣牀笫之言不踰閾况可歌之君臣賓客之前乎坊記曰子云禮非祭男女不交爵以此坊民陽侯猶殺繆侯而竊其夫人故大享廢夫人之禮詩之不歌草蟲盖坊民之㣲㫖也問者曰然則召南有淫詩歟曰不然序言能以禮自防則樂而不淫者也
  舊謂草蟲在采蘋後此徒以篇什先後言且未可考也
  野有死麕序謂惡無禮也傳曰凶荒則禮殺猶有物以將之野有死麕羣田之獲而分其肉疏曰禮雖殺須有物以將之故欲得用麕肉也如此則詩人所言甚為有禮而序何言惡無禮乎且吾未聞昏禮之用麕肉也按史記有司言古者皮幣諸侯以聘享逺方用幣煩費不省乃以白鹿皮方尺縁以藻繢為皮幣直四十萬朝覲聘享必以皮幣薦璧然後得行則古之行禮有幣必有皮也故士昏禮納徵𤣥纁束帛儷皮如納吉禮注謂執束帛以致命兩皮為庭實皮鹿皮則納吉納徵皆有皮幣皮以鹿皮也又昏禮摯不用死帛必可制今曰死麕則不中禮之皮矣曰白茅包之則不中禮之皮而又苟簡將之矣非禮而求昏有誘之道焉故曰吉士誘之也林有樸𣙙野有死鹿言死鹿之不成皮猶樸𣙙之不成林也女惡之而不從故曰白茅純束有女如玉言束者不可解白者不可玷也
  劉昫唐書志曰平王東遷諸侯侮法男女失冠昏之節野麕之刺興豈因下何彼穠矣之詩亦疑此詩為東遷時作耶
  何彼穠矣明言平王而舊說以為武王安城劉氏引棫樸之辟王文王有聲之稱王后江漢之稱文人以實之盖昔人悞認二南為文王時詩故曲說羡言先後承襲若此不知二南之詩非一時所作有自其前而追詠之者有從其後而附益之者如甘棠行露為思慕召伯則非作于召伯在位之日矣何彼穠矣安知非編詩者録入耶周室既㣲而王姬下嫁尚循婦道則闗雎鵲巢之化及於後者逺而被于人者深矣於是美而附之召南所以教天下之婦道也春秋書王姬歸諸侯一在莊元年為齊襄公一在十一年為齊桓公二者未知孰是竊以肅雝之義求之疑是歸桓公者春秋莊十一年書王姬歸于齊傳曰齊侯來逆共姬共固美諡又與肅雝之意合也
  儀禮賈疏引鄭箴膏肓言齊侯嫁女以其母王姬始嫁之車逺送之未知何據恐是采齊魯韓三家說也
  單襄公曰旱麓之榛楛殖故君子得以易樂干禄焉若夫山林匱竭林鹿散亡藪澤肆既君子將險哀之不暇而何易樂之有傳曰天地變化草木蕃天地閉賢人隱故彼茁者葭美王道之成也何草不黄知周室之衰也一繫二南之終一繫小雅之末其㫖㣲矣
  邶鄘先衞魏先唐或曰不與衞晉之滅國也然檜滅於鄭何以不先於鄭且晉之滅魏左氏傳有之衞之滅邶鄘吾不知其何所據也今讀其詩皆衞國之事而山川土風亦無不同邶詩曰亦流於淇鄘曰送我淇上衞亦曰瞻彼淇澳在彼淇梁鄘詩曰在彼中河邶曰河水瀰瀰衞亦曰河水洋洋誰謂河廣俱非隣封異域也季札觀樂歌邶鄘衞曰吾聞衞康叔武公之德如是不更言邶鄘何如也又鄘詩所謂沫鄉即酒誥所謂沫邦沫正康叔始封之地而詩言云然則邶鄘故商之諸侯武王滅之以封康叔者也邶鄘既滅衞之名邑尚仍其舊故以所作詩繫之夫子亦仍其舊而不改也漢書地理志周既滅殷分其畿内為三國鄁以封紂子武庚庸管叔尹之衞蔡叔尹之謂之三監武王崩三監畔周公誅之盡以其地封弟康叔此又謂周公滅邶鄘盖據書傳以成王封康叔故也然書傳之說蔡氏於康誥辨之詳已張氏曰邶鄘衞其音類也故季札觀樂歌邶鄘衞則合之歌魏歌唐則别之歌鄭歌檜則逺之别之可也逺之義則鑿矣
  燕生子則委巢為戴媯比也燕燕鳩知雨則逐婦為棄婦詠也氓之三章鸎聞音則鳴和為朋友言也伐木鸇性善飛得風而逝譬賢者之見幾决也晨風鵻性專一擇木而巢教使臣之行止慎也四牡三章鳩無戾天之翼言亂政之治難期也小宛隼無一定之棲言訛言之息無時也沔
  風作而雨隨之夫婦之象也風生而雨益之朋友之義也然風甚者雨止雨甚者風息故夫婦有相棄乖其和也朋友不能終過其節也此風雅所以皆取興於谷風也
  𨚍風誰謂荼苦大雅菫荼如飴一謂之苦一謂之甘物性土宜何以相異如是按菫有二種爾雅曰齧注謂菫葵即内則菫豆枌榆之菫曰芨注謂烏頭即晉語驪姬寘鴆于酒寘堇于肉之菫荼有三種一苦菜一茅秀有女如荼是也一陸草以薅荼蓼是也茅秀陸草不可食風雅所謂菫荼明非烏頭茅秀陸草而皆可食矣士虞禮夏用葵冬用荁注堇類也爾雅荼苦菜注引詩誰謂荼苦本草荼一名選一名游冬易緯通卦騐𤣥圖云苦采生於寒秋則知荼與菫同時而生同時而食故詩人以二物並舉也然爾雅於菫荼俱言苦而本草獨言董味甘邢昺爾雅疏則謂古人語倒菫之言苦猶甘草謂之大苦則菫之味甘可知菫荼同類不應菫甘而荼獨苦也竊嘗深求𨚍風詩人之意荼本不苦而謂之苦猶已本不惡而謂之惡愛憎之情乖美惡之形變也昔人悞解𨚍風郭璞因𨚍風悞注爾雅幾疑雅詩所言乃是抵讕置詞亦可一笑矣孔疏謂周原土地之美物之苦者亦甘遂以烏頭釋菫信如孔說將使鴆生於周亦不殺人者耶苦菫菫草爾雅分别言之亦不容混也
  陸璣詩疏荼苦菜生山田及澤中得霜甜脆而美亦一證
  蝃蝀在東隂方之氣交於陽為女惑男而蠱朝隮於西陽方之氣交於隂為男先女而咸故得雨則虹滅隂陽和也先女則不淫男女正也序曰止犇此之謂也詩美王姬則曰平王之孫齊侯之子美莊姜則曰齊侯之子衞侯之妻美韓侯則曰汾王之孫蹶父之子永嘉陳氏曰君子善善之意不惟及其身而又及其親也余謂詩人之意不止此盖有重婚姻别姓氏之義焉周幽王得褒姒而黜申后衞宣公為子娶於齊而自為則昏姻亂矣耼叔娶于鄭晉獻娶於賈魯昭娶於吳則姓氏不辨矣惟為明著其所自來曰此某氏之男某氏之女則顯然有卑不得配尊賤不得配貴同姓不得通昏姻之義此詩人之㣲㫖春秋之筆法也故太史公作外戚傳惟竇太后曰良家子餘則曰生㣲曰故倡曰母臧兒其亦詩人之意也夫
  左傳衞莊公娶於齊東宫得臣之妹曰莊姜美而無子衞人所為賦碩人也序亦謂莊公惑於嬖妾使驕上僭莊姜賢而不答終以無子則碩人之詩所以憂無子而受制嬖妾非徒詠其美而賢也其三章曰碩人敖敖說於農郊所以弗無子也月令仲春祠髙禖焦喬謂髙禖祠在南郊仲春往祠值農事之興故曰農郊也孔子之生尚禱尼山則諸侯之祠髙禖禮未必禁也既祠而歸諸大夫皆望莊姜之有子故曰大夫夙退無使君勞也如是而無子則嬖妾之寵固州吁之禍成矣其四章曰河水洋洋北流活活猶白華之刺幽后而言滮池北流也曰施罛濊濊鱣鮪發發葭菼掲掲言葭菼擢則鱣鮪依有罛無所施猶莊公嬖則賤妾張有法不能制也程子曰活活激流貌葭菼衆多貌孽孽不順貌施罛不安强大之魚不能制也盖得詩人之㣲㫖矣
  左傳衞宣公烝於夷姜生急子注謂宣公庶母也先是莊公娶於齊曰莊姜矣又娶於陳曰厲媯戴媯矣吾不知夷姜為莊姜之娣耶抑更娶於齊者耶傳何以不詳也又曰為急子娶於齊而美公取之是為宣姜今新臺之詩是也生夀及朔夷姜縊宣姜與公子朔構急子而使盗殺之莘夀竊急子之旌以先亦見殺今二子乗舟之詩是也衞莊之没不見春秋而州吁之亂宣公尚在邢也州吁殺而宣公立在魯隱公四年其卒也在桓公十二年則宣公在位纔十九年耳即位而烝夷姜必踰年而後生子及子之可娶也計已十五六年矣宣姜之生夀及朔又必更歴二三年至宣公之卒朔猶在襁褓而能與其母構急子耶夀長於朔僅一二年而能載其旌以越竟耶計急夀之死當在公子朔即位之後不然急子之譖獨宣姜為之而惠公不知也魯史記事或得於赴告或得於傳聞隱公初年未與衞親記事容有不核者未可知也
  左傳惠公之即位也少杜言年十五六盖未詳考也
  次王於衞傷周也衞懿公滅於翟而廬漕周幽王滅於戎而東遷甚矣周之似衞也然衞有文公之賢而國家再造周自此不復振焉重傷平王也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初以離離者為黍矣而不知實稷也憂思之深黍稷不能辨也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初以蓼蓼者為莪矣而不知實蒿也哀痛之至莪蒿有時眩
  平王東遷申侯遷之也何言乎申侯申侯構西戎以入周諸侯不與也諸侯不與則申危故遷王近申以自固也何以知諸侯之不與也楊之水曰彼其之子不與我戌申是也董卓之將築郿隖也遷帝於長安曹操之將簒漢室也遷帝於許下申侯之意其曹董之智也歟周之東遷君臣銜膽棲氷之日也乃有執簧執翿以為樂者何哉呼曰君子著其位以責之也曰陽陽本其心以刺之也樂憂者憂必及之翟難所以復作也葛蔓而善縁也采葛䜛言之中人善類之𫉬免者寡矣苓甘而易入也采苓䜛言之饞人君子之不茹者鮮矣故臭香亂蘭艾不能保其馨焉喜怒易則甘苦有時失其味焉彼留子嗟傳謂留大夫氏按說文留從卯户開為卯卯為春門户闔為酉酉為秋門則留自從卯卯為酉之省文董逌據此謂留不從卯漢人言卯金刀者緯書之附㑹也許氏以劉為鎦其轉為劉以田易刀也董氏又謂漢姓自當為鎦或為留豈古文從省留與劉通用耶後世留異又謂系出留侯何耶左傳士㑹歸晉其處者為劉氏然周大夫有食采於劉者豈又其别系耶周故有劉氏而詩言留子則許氏董氏之說未為無據也傳謂子嗟留子字子國留子父其言則近於鑿嗟者語助國者食邑也留仕於周故有采地也
  小星詩維參與昴傳曰昴留也陸氏音義昴一名留盖古讀昴為留故蕭尤等韻通用也
  朱子釋詩據夾漈之說凡於鄭風小序刺時刺忽閔亂之作力詆其謬改為淫奔之詩其言亦辨而正然不知鄭國之亂在君臣風俗之淫猶其小者也三十年中公子五爭弑奪數見既立昭公又立厲公已而厲公見逐昭公入即弑昭公而立子亹子亹殺於齊而子儀立子儀立十四年又弑之而納厲公易君竄國等於兒戲君臣之變未有甚於鄭者豈區區淫亂之罪足以蔽其辜哉朱子欲絶鄭而實寛其大惡亦弗思矣
  衞俗之淫也鄭聲之淫也今以事跡之衞宣之惡亘古未有鄭則無是也自朱子指斥鄭詩其惡幾浮於衞固已輕重失倫矣至金華王魯齋則又取衞黜鄭削去鄭詩十一首尤近於僭矣彼見雄雉引於論語淇澳引於大學而鄭獨不然是以取此黜彼固哉髙叟之為詩也敝笱序謂魯桓㣲弱不能防閑文姜朱子改桓為莊誤也夫之能禁其妻不猶愈於子之能禁其母乎春秋桓十八年公㑹齊侯於濼公與夫人姜氏遂如齊則姜氏之淫亂桓公實導之故曰齊子歸止其從如雲隱然桓公亦在從之之内矣且南山刺齊襄猗嗟刺魯莊而桓公反無一詞及焉豈理也哉
  猗嗟之詠魯莊也先辨其長短次審其睂目終得其趨蹌步武彎弓執矢之狀非親見而還觀之不能詳悉如是是為魯莊適齊時作可知也按莊九年公及齊大夫盟於蔇是時桓公尚未立也十三年春與齊侯㑹於北杏冬又盟於柯十五年又㑹於鄄皆未至齊也二十一年夫人姜氏薨二十二年始如齊納幣二十三年知齊觀社莊公如齊惟此以意求之當在納幣之年盖文姜薨之明年也公以嘉禮往齊國人聚觀固其恒情而又親見文姜昔年淫亂疑其類於襄公於是注目諦觀知其非是而始恍然曰展我甥兮則人言藉藉從此衰止其詩之有闗於魯莊者大矣
  儉非惡德而魏以之亡國何哉盖儉之極者必貪伐檀碩鼠之所以作也國小民貧掊克不已安得不亡晉言唐從乎封地也左傳子産曰當武王邑姜方娠太叔夢帝謂已余命而子曰虞將與之唐屬之參而繁育其子孫及成王滅唐而封太叔故號太叔為唐叔而命以唐誥也國語叔向曰昔先君唐叔射兕於徒林殪以為太甲以封於晉則晉之名晉自唐叔時已然矣史記晉世家以子爕因晉水改唐為晉盖史遷時左傳未行故亦不見外傳宜其言云爾而後人至今仍之何也詩總聞曰子爕諡晉非晉號也自唐叔至靖侯五世史不載年數不知何時為晉當是以爕諡為號晉美名也唐侯諡晉衞侯名晉則晉者其後創起之名王質說詩穿鑿類如此尤不足據也
  敬爾威儀所以昭其文也弗曳弗婁則下民易之矣修爾戎兵所以詰其武也弗馳弗驅則四隣侮之矣夙興夜寐灑埽庭内所以無廢事也弗灑弗埽則門内無訾省矣琴瑟酒食燕樂嘉賓所以無遺賢也弗飲弗鼓則在位皆解體矣性嗇者愛及壺漿好儉者不事邊幅至於客坐生塵宫懸不設自謂減衣節口生殖日繁矣豈知死隨其後而終身勞攘卒為他人地耶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水序謂刺昭公也昭公分國以封沃沃盛强昭公㣲弱國人將叛而歸沃焉歐陽詩本義亦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水其力弱以比昭公㣲弱不能制曲沃而桓叔之强於晉國如白石鑿鑿然見於水中其民樂而從之余竊以為不然其詩雖刺昭公實刺桓叔也桓叔之傾晉惟潘父欒賓之黨從之國人弗予也其謀已泄㣲聞於晉晉之臣如師服者已知晉之不能久特昭公不知耳故其時深識逺慮之人如師服者作此詩以儆桓叔盖亦無謂秦無人意也其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水白石鑿鑿言見之審也水之渟畜者能鑑物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水似無所見然水中之石鑿鑿然不能掩也桓叔之謀其可掩乎哉故終之曰我聞有命不敢以告人則直指而明言之矣既見君子云何不樂云何其憂不直言樂而言何不樂不直言不憂而言何其憂皆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辭以見意也人有異志容止改常見者必從而疑之而彼又忌人之疑之也故泄其謀者必不免則假為喜樂於桓叔之前詩人之所以免禍也然其情迫而其詞危矣昭公卒不悟所以見殺也若云民樂而從則將為諱之不暇而敢曰我聞有命乎曲沃篡晉晉人始終不予及武公殺晉侯緡盡以其寶器賂周僖王王始命虢公命曲沃伯以一軍為晉侯晉人始不得已而從之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水椒聊無衣悉是刺詩而序謂國人叛而歸沃君子見沃能修其政箋謂國人欲從桓叔歐陽謂其民樂而從之恐皆未有據也
  風之言王者五衞之詩曰王事敦我又曰為王前驅晉之詩曰王事靡盬秦之詩曰王於興師而終以曹之詩曰四國有王此編詩之㣲㫖也然以事求之衞伯兮箋言宣公從王伐鄭於邶之北門則未有說然序於匏有苦葉曰刺宣公至新臺亦曰刺宣公則自匏有苦葉以至新臺皆宣公時也伐鄭之役邶人或與焉則北門與伯兮同是一時之詩以其地異而分繫之也晉之鴇羽在春秋前其事無所考然周桓公謂我周之東遷晉鄭焉依則文侯以後孝侯以前或亦有事於王室也秦無衣序不言秦何君而箋謂此責康公詩鄭盖見前晨風詩為刺康公故亦以此為康公也然考康公之即位與晉戰者二與楚滅庸者一未嘗有事於王而詩曰王於興師曰與子偕行則實有其事矣按僖二十四年天王出居於鄭使簡師父告於晉左鄢父告於秦二十五年春秦伯師於河上將納王二十七年又與晉侯及諸侯㑹於溫天王因是狩於河陽此皆穆公時事疑此是穆公詩而不在黄鳥前或是編次之悞未可知也至下泉序謂共公共公於魯僖九年即位是時齊桓始霸挾天子以令諸侯凡齊桓㑹盟共公幾於無歲不往自晉文入曹之後終共公世不與㑹盟而曹遂自此不振宜其思王與郇伯也
  夏屋渠渠傳不詳注但云夏大也箋曰屋具也言君始於我厚設禮食大具以食我也王肅謂屋則立於先君食則受於今君朱子集傳頗用王說然以上下文理求之王說終未安也逸齋補傳謂左氏有酒如澠有肉如陵有酒如淮有肉如坻昔人尚以山川比飲食則况以夏屋不為過其言似是發明鄭意然未有證也按魯頌籩豆大房傳曰大房半體之爼也箋曰大房王飾爼也其制足間有横下有柎似乎堂後有房然周語王公立飫則有房烝注引頌詩謂半解其體升之於房則風之所謂夏屋即頌之所謂大房也以形似而比之房即可以形似而比之屋也苐大房則宗廟之祭房烝則天子燕諸侯之禮非公所以食大夫者意秦國僻逺曾僭用是禮以饗大夫歟立飫之禮設几而不倚爵行而不飲非體解節折可共飲食或者其人始見之時特設是禮以優異之常食則否故下章曰每食四簋每食者常食也儀禮公食大夫設六簋彼言食於公此言食於家也東門之楊序謂婚姻失時女不從男也易大過九二枯楊生梯老夫得其女妻九五枯楊生華老婦得其士夫二五皆陽以楊象之則楊所以比男也春氣之動楊最先發所以比男先於女也然楊易生亦易老始而牂牂既而肺肺終則至於枯落故曰後時也
  衞懿公之滅也王室不能捄而齊捄之禮樂征伐自此不在天子故衞風以木𤓰終木𤓰即接王黍離此世道升降之㑹陳靈公之弑也中國不能討而楚討之禮樂征伐自此不在中國故風詩以澤陂終
  詩始周召見造周者二公也風終周公雅終召公見二公不作周不可為也春秋之能為周召者其惟孔子乎同我婦子勤稼穡也爰求柔桑修女紅也女心傷悲重婚姻也載纘武功教戰事也塞向瑾户居之安也采荼薪樗食之節也嗟我婦子幼有所長矣為此春酒老有所養矣入執宫功使民以時矣築塲納稼萬物告成矣獻羔祭韭癘疾不降矣于是舉鄉飲而正齒位入學校而賓賢能彬彬乎王道之成矣








  詩說卷中



  欽定四庫全書
  詩說卷下
  密雲知縣惠周惕撰
  比常棣於兄弟一本之榮無偏萎也興伐木於友朋衆力之聚無廢功也故安樂而棄兄弟是自蹷其本矣富貴而棄友朋是自翦其助矣
  文王之於混夷也始命南仲伐之既城朔方禦之又遣戍役以守衞之觀采薇出車杕杜三章經畫之次第防禦之精密尚可想而知也自是以後一壞於穆王再壞於宣王穆王之北伐也遷畎夷於太原則朔方之險吾與彼共之而防禦不足恃矣宣王之北伐也僅至太原不修城隍不設戍兵其計固已踈矣而又東征西討以自挫其威于千畝則畎夷有不窺其隙而動其心者乎幽王之禍吾固於宣王時卜之矣敖在鄭州滎澤縣西十五里左傳所謂設七覆於敖前是也又左傳晉師在敖鄗之間郡縣志敖鄗二山名通鑑地理通釋引詩為証而外傳又有杜伯射王於鄗之文周春秋亦言宣王㑹諸侯田於圃杜伯從道左射王豈圃即圃田鄗即敖鄗之鄗耶鄭箋甫艸即圃田苐周春秋又云射王中心折脊而死考之詩詞與此不類以意度之杜伯者公子彭生之類也襄公見彭生未嘗死杜伯射王當亦未必死也且外傳苐言射王不言王死豈周春秋附㑹以言死歟韋昭注鄗鄗京不知何據姑存此以俟博雅者論定焉鴻雁之子于征傳云侯伯卿士也詩本義云使臣也朱子集傳云流民自相謂也按周禮地官縣都之委積以待凶荒旅師用粟春頒而秋歛之凡新甿之治皆聽之使無征役廩人掌九穀以治年之凶荒令邦移民就穀旅師遺人皆士廩人有下大夫二人則賑貸存恤之事必有大夫士以主之即詩所謂之子者也劬勞於野言之子拊循流民身親勞勩之事所以美之也若流民相謂豈特劬勞而已耶
  維熊維羆兆幽王之禍維虺維蛇兆褒姒之亂安在其為祥哉豈宣王末年好言符瑞大人所以有是占歟此端一開無羊遂有牧人之夢正月亦有故老之占紛紛藉藉相率而為訛言矣
  周室之亡訛言亡之也民言無嘉訛言起於下矣具曰予聖訛言煽於上矣婦有長舌訛言及婦人矣盖訛言興則是非眩是非眩則邪正淆邪正淆則䜛譖行䜛譖行則禍亂及必至之勢也齊之稷下漢之月旦晉之清談南北之詩妖皆訛言類也五行志曰君炕陽而暴虐臣畏刑而箝口怨謗之氣發於歌謡是也
  節南山正月雨無正序俱謂刺幽王鄭謂十月之交以下當刺厲王孔氏又謂雨無正斬四國箋云諸侯妄相侵伐指厲王時沔水箋云諸侯妄相侵伐指宣王時而論語注以為平王東遷諸侯始相侵伐幽厲雖無道尚能治諸侯故論語注征伐自諸侯出從平王為始三家之說已乖刺不相合矣而詩言亦有可疑者四焉厲幽之將亡也召公知之芮良夫知之伯陽父知之然猶曰其與幾何曰周室將亡皆懼而誡其將然之辭今曰國既卒斬曰宗周既滅直是已然之事矣若未斬未滅而以斬滅期之不幾病風䘮心作詛天子乎里巷小民為此言者猶將隱其姓氏以免禍不應直言家父作頌也其可疑一也檿弧箕服之謡雖聞於諸侯然及褒姒之存王室大夫亦何敢言今曰赫赫宗周褒姒滅之其可疑二也春秋桓八年天王使家父來聘十五年使家父來求車是家父歴幽平桓三王不應若是之夀其可疑三也謂爾遷於王都箋以王都為彘刺羣臣之不從王者厲王之流彘也宣王在召公之宫國人圍之召公以子代宣王乃得解厲王之流宣王尚不能從而謂羣臣能從之乎且彘不聞有都之名其可疑四也今按節南山為家父刺尹氏而春秋隱三年書平王崩是年即書尹氏卒則詩之尹氏即春秋之尹氏其為平王時無疑矣公羊於尹氏卒為譏世卿其說與家父之詩合家父之求車也在十年之後其作詩也在十年之前亦為不甚懸隔矣驪山之禍振古未有作詩示誡正宜明言曰既斬曰滅之亦殷鑒不逺之意也且褒姒於平王為讐陳其惡而歸罪焉亦平王意中之事無慮其直而罹罪也雨無正卒章明刺羣臣之不從遷者左傳瑕禽曰昔平王東遷吾七姓從王從王而止七姓則不從者亦多何必紛紛曲為之解也劉公瑾謂節南山正月雨無正皆東周之變雅其後雅亡於上而國風作于下於是春秋託始於隱公之元年實為平王之四十九年其言甚偉因廣其意而詳辨之鄭氏謂十月之交是夏八月蘇子由謂陽月是夏十月孔氏及孫莘老是鄭說朱文公及嚴華谷是蘇說是蘇說者則以左傳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為災又漢厯無幽王八月朔日食之事惟唐厯有之出于後人附㑹是鄭說者則以春秋昭七年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其年八月衞侯惡卒十一月季孫宿卒以此知雖在分至亦有災又漢厯古厯有差古厯無推日蝕者王基獨言周無八月辛夘交㑹之事不足信以此兩說牴牾又有從而為之辭者王伯厚謂黄帝顓頊夏殷周魯六厯皆無推日蝕法通鑑皇極經世秦始皇八年歲在壬戍吕氏春秋云維秦八年歲在涒灘厯有二年之差後之算厯者於夏之辰弗集於房周之十月之交皆欲以術推之亦已踈矣余謂詩志歲時皆是夏正此無俟逺引即觀下震電之句已知鄭説之悞豈有八月震電而詩人詫為災異者哉
  月令仲秋雖有雷始収聲之句然歴考春秋史漢記異未有書秋月雷電者知此時雷電不足為災異也
  皇父孔聖作都于向孔氏曰左傳桓王與鄭十二邑向在其中按春秋隱二年莒人入向杜預注向小國譙南龍亢縣東南有向城晉書地理志魏武分沛立譙郡統縣七譙城父鄼山桑龍亢蘄銍是在晉豫州之域也又十一年王與鄭人蘇忿生之田溫原絺樊隰郕欑茅向盟州陘隤懷杜注向軹縣西有地名向上晉書地理志河内郡漢置統縣九野王州懷平皇河陽沁水軹山陽温軹小注故周原邑是在晉司州之域河内之地也今據正義及諸說則皇父之都是河内之向非龍亢之向矣河内於東都則近於西周則逺皇父若為幽王卿士何為食采逺地其為平王時無疑或曰周封卿士安得盡以近地予之如山甫在樊蘇公在溫非皆河内之地乎曰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書曰司寇蘇公以長我王國皆言諸侯也諸侯之國遠近惟命非若卿士采邑必近王室也且都之與國固有間矣曰樊曰蘇皆國名未聞河内有向國也若前所謂龍亢之向又不在河内矣書傳忿生為武王司寇封蘇國毛傳仲山甫樊侯
  十月之交刺皇父也皇父世為卿士又握兵枋曽與司徒豓妻之輩惑亂幽王以致亡國及至平王尢驕恣不臣天子不敢問下民不敢言詩人特歴數其罪而切責之豓妻以上數其前日之惡也抑此以下數其今日之罪也胡㦧莫懲所謂天變不足畏也不即我謀所謂人言不足䘏也曰作言始自皇父也曰擇非命於天子也不遺一老有强刼諸臣之勢焉以居徂向有不奉朝請之心焉平王乗亂東遷依人立國所以容此䟦扈之臣若幽厲雖衰威令尚行未必如此不振也
  常武王命卿士南仲太祖太師皇父此卿士或其子孫疏曰或皇氏父字傳世稱之未可知也或皇父是一人國危主弱老將驕恣亦自古有之也
  外傳史伯虢石父䜛謟巧佞之人立以為卿士史蘇亦謂褒姒與虢石父比而逐太子宜臼則幽王卿士乃虢石父非皇父也
  或曰子謂節南山以下俱是平王時詩其下小宛小弁一刺宣王一刺幽王安有平王之詩而在宣幽之前耶曰詩體本是歌誦口相傳授遭秦滅學失其倫次者多矣鄭氏大小雅譜固云十月之交雨無正小旻小宛諸詩漢初經師移其次第十月箋亦云則簡帙錯亂非本來之舊明矣節南山一章安知不在移之之中邪
  或曰節南山舊謂終南山終南似宜在岐周地不應在東都也曰詩言南山屢矣五在雅二在風在風者周南齊風是也以南山為終南則齊風亦言終南耶且秦風終南何有則終南自有名稱何不直指而改言南山也又詩曰我徂東山曰陟彼北山曰北山有楊何以不言東山北山為何名也意詩言南山猶門言東門國言南國之類凡在南者皆可曰南山也何必指為終南乎君子屢盟諸侯盟之漸也出此三物大夫盟之始也穀梁傳曰誥誓不及五帝盟詛不及三王盟詛興而政教號令始不行于天下故詩以是刺春秋以是貶也外傳成王盟諸侯于岐陽是叔向附㑹之語左傳成有岐陽之蒐是也
  沔水詩曰我友敬矣䜛言其興雨無正曰凡百君子各敬爾身小宛曰各敬爾儀天命不又小弁曰維桑與梓必恭敬止巷伯曰凡百君子敬而聽之小雅言敬惟此五篇所以示人處亂弭謗之道可謂簡而盡矣
  小東大東言東國之逺近也魯頌遂荒大東箋云極東也周禮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日東則景夕多風注謂大東近日也賈疏云鄭意以日出東方而西流故言東表為近日以極東為大東正與魯頌之詞合矣逺言大則近言小又可知矣譚在濟南平陵縣實是東國因其國而及其隣封故言小東大東也
  舟人之子傳曰舟楫之人鄭曰舟當作周朱子集傳用毛說按集古録庚父敦銘有伯庶父作王姑舟尊敦或謂舟為丹又以為井董廣川以為朱鮪集字舟為古文周字顧野王釋亦引詩為証又史伯碩父鼎銘亦有王母舟母四十二字則舟即為周舟人之子即上文西人之子也又按外傳秃姓舟人則周滅之韋昭注舟人國名韓詩外傳文王舉太公于舟人舟人見經傳者惟此姑存以備參考
  熊羆是裘承上粲粲衣服似不必以裘為求也
  大東五六七章刺當時君臣后妃也劉向曰天官列宿在位之象則星辰無虚名者此詩人不敢直指而托之星象也曰維天有漢監亦有光譏臣失其度而君不明也爾雅天漢析木之津天文志天漢起東方經尾箕間分南北二道石氏曰天漢天一所生所以為東南西北之限其行其合其起其止皆有常度猶人臣之有常職越度曠職則人君為虚位猶天漢之徒明矣織女刺後宫也天文志織女三星在河北天紀東端天女也晉書注皇后未崩之前三吳女子相與簪白花傳言天公織女死為之著服至是后崩故知織女為後宫也此章前後詩俱刺幽王大東所謂織女豈即豓妻之類耶不成報章所謂婦無公事休其蠶織也牽牛刺將帥也注牽牛即河鼓天文志一曰三武天子之三將軍晉志升平三年月犯牽牛中央大星占曰牽牛天將也犯中央大星大將死故知牽牛為將帥也不服廂言其驕悍不可制也啟明謂大臣其號曰太上所謂出早為月食晚為天妖東西俱不可也畢八星主邊兵其大星曰天高一曰邊將晉穆帝永和七年太白入畢口升平三年月犯畢占為邊兵為下犯上餘亦同君臣無紀將帥失律邊兵必興驪山之禍詩人其先知之矣維南有箕維北有斗刺后與王也重言之刺之深也天文志箕十一度亦謂之天津後宫妃后之位北斗七星魁四星為璇璣杓三星為玉衡又為帝居天文志曰斗為人君號令之主石氏曰第一曰正星主陽天子之象故知詩言箕斗為后與王也詩曰哆兮侈兮成是南箕疏云箕四星二為踵二為舌天文志箕主口舌故曰載翕其舌猶言婦有長舌也西柄之掲猶言倒持大阿授人以柄也盖此詩與十月四章相似但彼則明刺此則㣲言耳歐陽公謂維天有漢以下仰訴於天之詞朱子仍用其說果如歐言則三垣列宿皆可控告何獨及是乎箋言衆官廢職庶幾得之惜未詳言也
  杵三星在箕南糠一星在箕口前故以簸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言外㕑三星在紫㣲宫西南角天㕑六星在東北又軒轅右角南三星曰酒官之旗主饗宴故以酒漿言詩人不輕下一字如此
  為賓為客賓自君命者也客自外至者也詩我有嘉賓外傳承王命以為過賓易利用賓于王賓之義也詩我客戾止左傳先代之後於周為客易有不速之客客之義也祭祀之賓舉自宗人儀禮所謂遣賓就主人皆盥於洗長朼是也燕享之賓擇於大夫儀禮所謂命某為賓是也入則降而揖出則奏陔而送賓禮訖然後與客宴儀禮所謂寡君有不腆之酒以請吾子之與寡君須臾焉是也賓之與客禮固分言之先賓而後客詩與禮皆然盖周之禮也尚書虞賓在位周禮八議之賓左傳外傳或言賓或言客盖偏舉與對舉之異文也
  畀我尸賓何謂尸賓也尸者主也孝子之祭不見親立尸而事之則意主於尸猶主於親也尸必筮於廟求神意之所屬也既筮宿尸以筮辭詔承祖考之意以綏之也尸必以昭穆孫可為王父尸子不可為父尸也既葬而虞男則男尸女則女尸儀禮所謂女必使異姓不使賤者也其合祭則男女共一尸儀禮曰孝孫某來日丁亥用為歲事皇祖伯某為某妃配某氏以某之某為尸某之某者字尸父而名尸則尸一人也其一人何也别嫌也何嫌乎爾禮器周旅酬六尸尸有酬禮也男女相酬求之實則非稱之名則似也禮君卷冕立於阼夫人副褘立於東房夫婦相授受不相襲處酢必易爵夫婦且然何有於尸也然則虞祭不嫌乎天子之葬七月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踰月葬而後虞則虞之祭為男耶男尸為女耶女尸何嫌乎二尸也有尸矣何為乎復有賓孝子以人道事神也人之飲非主不行非賓不懽故祝以導尸侑以貳尸賓以酬尸而尸安也則賓為尸立也賓為尸立則賓尊矣故尸入宿賓宗人擯詔之主人拜之尊賓也尊尸也尊賓則疑厭尸之尊故賓從主人位於門外主人酳尸主婦洗爵獻尸已而後賓獻不敢以賓自居所以尊尸也其尊尸何也賓為尸立也東南其畝南者從東者横也兩從兩横而井成一從一横而畝分也南其畝者溝洫北也東其畝者溝澮西也從必注於横横必通於從東西之畔即洫南北之畔即澮也鈎連曲折可以通車徒亦可以限戎馬故曰井田之中有兵法焉
  朱子答吕子約曰阡之為言千也陌之為言百也遂人徑是百畝之界涂是百夫之界而二者皆從即所謂南北之陌畛是千畝之界道是千夫之界而二者皆横所謂東西之阡
  宴饗小節也而禮詳載之飲食細故也而詩屢言之何也先王所以通上下之情而教天下尊賢親親之意也鹿鳴燕羣臣常棣燕兄弟伐木燕友朋羣臣兄弟友朋得其所而天下治矣于是為之賓主以盡其懽為之揖讓百拜以習其禮為之琴瑟鐘鼓以和其心為之酒監酒史以防其失為之司射誘射以分别其賢不肖盖明示以懽欣交愉之情而隱折其驕悍不馴之氣使之反情和志怡然自化而不知此聖人治天下之㣲權也自宴享之禮廢而上下之情不通賓之初筵作於是天子無嘉賓頍弁之詩作於是天子無兄弟⿰夸𤓰 -- 瓠葉之詩作於是天子無友朋懷疑抱隙相怨一方而天下遂自此多故矣誰謂飲食乃細故哉
  司徒司空天子諸侯皆有之左氏傳曰晉以僖侯廢司徒宋以武公廢司空是也又澤門之晢古本澤門作臯門則諸侯亦有臯門也鳶能飛而上戾於天風益之翼也魚能躍而下躍於淵水充其氣也故曰豈弟君子遐不作人
  生民之詠姜嫄猶闗雎之詠后妃也后妃之化逺被南國則文王所以齊家者至矣姜嫄之德下逮文武則帝嚳所以始基者厚矣故傳於履帝武句釋為姜嫄從髙辛帝見於天將事齊敏言姜嫄之齊敏則帝嚳之敬德也可知此詩人善於立言毛公之善于逆志也鄭氏則不然以為祀郊禖之時有大神之跡姜嫄履之如有人道感已此乃上帝之氣也張融從而附㑹之孔氏從而釋詁之張融之言曰配合生子人道之常詩但歎其母不美其父明知姜嫄感上帝之氣而生稷也孔氏之言曰人不當共天交接今乃與天生子子雖生訖其心不寧故曰上帝不寧也其言穢䙝不經不必言即如其說稷非帝嚳之生則直祀姜嫄祀上帝足矣乃更禘嚳而以祖配不亦多事乎推其說之𡚁必至楊墨之無父無君禄山之先母後父而後已豈不悖於理而背於教哉鄭氏之意不過藉是以文其感生帝說耳乃附㑹紛紛轉展加甚儕姜嫄於房后比上帝於丹朱侮聖褻天煽惑後世而感生帝之說至宋不改當時人臣無敢頌言其非是者亦可慨也夫
  鄭𤣥之說本於史遷遷亦附㑹漢髙五帝之意特未有感生帝之說耳老泉帝嚳妃一論極正大子由親老泉子乃背父而從鄭張子朱子宋代大儒亦左袒康成邪說之惑人賢者亦不免也
  太王之遷岐也先營宗廟宗廟立則思丘墓者有所慿所謂大享於先王爾祖其從與享之也公劉之遷豳也先相民居民居定則懷妻子者有所歸所謂鞠人謀人之保居叙欽也然太王因避狄之衆公劉動安土之民勢有難易故事有先後也
  天保之言祭也曰吉蠲為饎是用孝享六月之言宴也曰飲御諸友炮鼈膾鯉楚茨之獻皇祖也曰中田有廬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有𤓰⿰夸𤓰 -- 瓠葉之酌君子也曰有兎斯首炮之燔之至於風之采蘩采蘋雅之行葦泂酌何其儉而易行歟先王之意非不知備物之為貴多品之為誠而如是止者以為後將不可繼也後不可繼天下必有因此而廢禮者則何如儉而屢行之為愈也先王於一歲中祀天二迎氣五祭地二宗廟四羣祀宴享無算其間隆殺不同殺者大約如詩所謂故屢行而不病其不足也後世宴享已廢獨有郊廟之禮遲至三年一行或議罷北郊或議望祀苑中或議遣官攝事豈不以費而害禮哉惜乎元祐諸臣紛紛於分祭合祭之是非而未有議及此者也
  出話不然則邇言是聽矣邇言者謟諛之階也為猶不遠則細娛是玩矣細娛者禍亂之伏也何曾侍武帝宴退而告其子曰國家應天受命創業垂統未聞經國逺圖惟說平生常事及身而已後嗣其殆乎此子孫之憂也
  抑之四章曰修爾車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蠻方豈衞在河朔密邇北翟故舉以自儆歟抑厲王之世武備不修將有窺伺闌入之患歟内修德則彘之亂不作外修武則戲之變不萌所謂逺猶辰告莫大於此而奈何聽之藐藐也
  宣懲厲王之亂欲立威以服衆故討玁狁則有六月之詩征荆蠻則有采芑之詩平淮夷則有江漢之詩伐徐方則有常武之詩豈所謂不務德而勤逺略者耶幽王狃於先世之威以為天下不足復慮專事荒淫遂以亡國實宣王之好戰啓之故王子晉曰昔我先王厲宣幽平而貪天禍至於今未弭也
  鎬京之有戎猶東都之有荆也宣王封韓侯於方城欲以制北翟封申伯於南陽欲以制荆蠻其詩曰于邑于謝南國是式曰其追其貊奄受北國意可見矣然其最失䇿者莫如封申之役盖南陽者東都之咽喉天下之形勝四靣以制諸侯者也圃田之狩其地猶在天子畿内及申侯封而宛之東南滎陽之東北俱非周有東都之險失鎬京之形孤矣畎戎入周東南諸侯無一人來救者以申侯據形勝而塞其路也畎戎不得申侯之援則不敢深入申侯不塞南陽之路則不得召戎掎角之形成幽王之亡必矣韓侯雖强豈能踰一二千里以相援哉其後鎬滅於戎申滅於荆韓滅於晉而東周遂不能國則崧髙韓奕二詩實周室興亡之所係也故召旻卒章曰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國百里今也日蹙國百里詩人立言之㫖夫子終雅之意深矣哉
  春秋外傳宣王三十九年戰於千畝王師敗績於姜氏之戎竹書宣七年錫申伯命四十一年王師敗於申按富辰曰齊許申吕由大姜王子晉曰胙四岳國命為侯伯賜姓曰姜氏曰有吕又曰申吕雖衰齊許猶在則申固姜姓也左傳謂我諸戎是四岳之裔胄外傳南有荆蠻申吕又曰姜嬴荆芉 -- or 𦍋 ?實與諸姬代相干則申固諸戎也竹書所謂敗於申豈即外傳所謂敗於姜氏之戎耶第年歲不同千畝又在河西未必越國犯闕要亦申侯同姓之戎戎敗王而申侯繼之也即此亦可見申國之强而宣王封之為失䇿矣
  范宣子曰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于𤓰州是東遷以後之姜戎非宣王時之姜戎也
  禘祀之說先儒紛紛未有定論以禘祫為一祖宗並陳昭穆皆列者王肅之說也以后稷配嚳不兼羣廟之主者趙匡之說也朱文公楊信齋皆是趙說而非王說然細求之二者皆不能無疑王謂合羣廟之主則嚳宜占東向之尊稷退子孫之位將以稷為穆耶為昭耶抑虚昭之位而不居耶吾不得而知也趙謂后稷配嚳則雝為禘祭樂章歌文王而不歌后稷不應歌其所不祭祭其所不歌也朱子不得其說於是以序為悞改為武王祭文王之詩然則禘祀大典周人竟無一詩及之耶按祭法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此不易之大典也大傳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此禮經之明文也合而觀之可以得禘之說矣曰祖文王則文王即所謂其祖也曰禘嚳即禘文王所自出之祖也推文世系上溯帝嚳始為受命發祥之祖厥初生民時惟姜嫄詩人已明言之矣趙氏改大傳其祖為始祖故致詩禮互相謬刺若直以文王為祖而配帝嚳所自出之祖則詩詞禮文彼此發明而昭穆之位亦不必疑其難處矣禘嚳則姜嫄合食文王太姒配食故曰既右烈考亦右文母也或曰雝既禘何以不詠嚳而詠文王曰此作詩者之㫖也戒時王則陳先世之功示艱難之不可忘也述祖德則道子孫之賢頌貽謀之所及逺也且揆之人情安有美其子孫而祖宗不欣說者乎是詩不及帝嚳所以頌帝嚳者至矣
  禘以祖配不及武王皇考烈考俱謂文王而傳謂烈考為武王悞矣武在昭位不宜居右且無文母反在武王之右之理趙惪詩疑問又據三禮辨以祭法為非是悞之悞者也
  我將維天其右之既右享之雝既右烈考亦古文母鄭俱釋右為助惟朱子集傳於我將維天右句謂神坐東向在饌之右而雝詩則仍如鄭說今按我將祀文王於明堂明堂之祭南向則南者上帝東者文王也神道事天所以向明鬼道事祖所以受生氣故曰右文位上帝之右也雝祀帝嚳於宗廟宗廟之祭東向東者嚳北者文王也穆本向北文世次在穆配祖宗則不敢越其序故亦曰右文位帝嚳之右也
  文位右太姒從文之位而居右隂陽之義也通典注夫人之主處右賈頊祭儀亦云夫人版皆設於府君之右是也韓魏公祭圖以妣位居考之東故朱子疑有悞字也
  振振鷺鷺于飛隋書志謂古之君子悲周道之衰頌音之息飾鼓以鷺存其風流盖因漢鼓吹朱鷺曲而附㑹之也周禮一變而致羽物盖樂音和則鷺之飛止適其常猶君意渥則臣之宴飲盡其懽也記曰鼓無當於五音五音弗得弗和鼓音和則樂之和可知非專言鼓也泮水采芹采藻采茆陸佃謂茆取有味士之於學攬其芳臭則采芹之譬也學文則采藻之譬也知道之味嗜而學焉則采茆之譬也其言近穿鑿矣此詩始終言魯侯在泮事是克淮夷之後釋菜而儐賓也釋奠釋菜祭之略者也釋奠釋菜不舞詩言不及樂故知為釋菜也禮釋菜退儐於東序一獻無介語詩言永錫難老故知為儐賓也芹藻之類釋菜之用也祭先聖先師貴誠不貴物故曰禮之略也三者於水泥而不滓取潔已以進聽先聖先師之教也故士服有藻風詩有采藻皆潔之義也
  周頌之文簡魯頌之文繁周頌之文質魯頌之文夸周頌多述祖宗之德魯頌則稱子孫之功周頌因烈考而及文母魯頌則後夀母而先令妻周頌于武王之克殷僅一二言魯頌於僖公之克淮夷則反覆道之此世道之升降亦詩體之升降也
  記曰成王以周公有勲勞于天下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又曰以禘禮祀周公於大廟牲用白牡朱子謂魯之禘祭以文王為所出之祖而周公配之是也今按之詩詞直曰姜嫄曰后帝曰后稷后帝者嚳也此禘之祭也皇祖者稷也此郊之祭也魯之禘郊與周無異而謂禘文王而周公配可乎且禘郊一也郊既祀稷而禘則不祀嚳此又何禮乎若魯果用郊禘自當祀稷以配天祀文以配嚳如詩言云云决非郊用周禮而禘用魯禮也惟是郊禘所祭不及周公則周公更自有廟而祭之儀文一如禘禮故曰以禘禮祀周公于大廟也通考謂明堂位首言命魯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又云季夏六月以禘禮祀周公于大廟牲用白牡犧象云云即此二言觀之可見當時止許其用郊禘之禮樂未嘗許其遂行郊禘之祀後乃至于禘嚳郊稷祀天配祖一一僭用天子之制斯言得之矣










  詩說卷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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