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意伯劉文成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行狀
| 誠意伯劉文成公文集 行狀 明 劉基 撰 景烏程許氏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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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
虬髯電目探天根𠔃斡地軸扶龍興雲四
方以肅以生民休戚為憂喜以大道晦
朙為榮辱武功既成而文治不盡其用
者蓋天也耶抑人也耶
子仲璟拜贊
華淪於夷曷仕于時夷歸於夏仕止廼
宜就桀就湯節義奚虧大哉王佐察物
炳幾運籌決勝翊
龍以飛昭回制作文章是咨允爲宗臣爾
爵爾祠
工部侍𭅺莆田彭韶拜賛
同郡王公景曰先生沉幾先物獨識 真主遂委身而服事焉
太祖敬而信之用其宏謀西平江漢東定吳㑹天下大勢巳定于是席
捲中原群雄歸命混一四海大抵皆先生之策也今觀 御書詔
誥之推奨國計事幾之商搉詞命徃復彌縫叅賛千載一遇雖伊
摰呂望張良之卓越亦不過於先生矣先生真豪傑之士哉年愈
髙智愈明功愈大徳愈邵遂分爵土終始榮顯殷周以來一人而巳
金陵李公時勉曰公之出處進退比之子房明白正大偉然大丈夫
之所爲非惟勛業冠絶前古而文章亦足以垂世而莫之與並也
其氣壮故其辭雄渾而敦厚其學愽故其辭深宏而奥宻其志忠
故其辭感激而切
其行㢘故其辭蠲潔而清勁吁古今之能以
勛業文章並顯於當時而垂耀於後世若先生者幾何人哉
誠意伯劉公行狀
公諱基字伯温世為䖏州青田人年十四入郡庠從師受春
秋經人未嘗見其執經讀誦而黙識無遺習舉業為文有竒
氣决疑義皆出人意表凡天文兵法諸書過目洞識其要講
理性於復𥘉鄭先生聞濂洛心法即得其㫖歸先生大器之
乃謂公父曰吾将以天道無報於善人此子必髙公之門矣
後應進士舉授江西髙安縣丞掲文安公曼碩見公謂人曰
此魏徵之流而英特過之将來濟時器也公在燕京時間閱
書肆有天文書一帙因閱之翊曰即背誦如流其人大驚欲
以書授公公曰巳在吾胸中矣無事於書也之官以㢘節著
名發姦擿伏不避强禦為政嚴而有惠愛小民自以為得慈
父而豪右數欲䧟之時上下咸知其㢘平卒莫䏻害也新昌
州有人命獄府委公覆檢案覈得其故殺狀初檢官得罷職
罪其家衆𠋣蒙古根脚欲害公以復讐江西行省大臣素知
公遂辟為職官
史以讜直聞後與幕官議事不合遂投劾
去𨼆居力學至是而道益明後為江浙儒學副提舉為行省
考試官頃之建言監察御史失職事為臺憲所沮遂移文决
去嘗逰西湖有異雲起西北光映湖水中時魯道原宇文公
諒諸同逰者皆以為慶雲将分韻賦詩公獨縱飲不顧乃大
言曰此天子氣也應在金陵十年後有王者起其下我當輔
之時杭城猶全盛諸老大駭以為狂且曰欲累我族㓕乎悉
去之公獨呼門人沈與京置酒亭上放歌極醉而罷時無
知者惟西蜀趙天澤知公才器以為諸
孔明之流方谷珎
反海上省憲復舉公為浙東元帥府都事公即與元帥納隣
哈刺謀築慶元等城賊不敢犯及帖里帖木耳左丞招諭方
冦復辟公為行省都事議𭣣復公建議招捕以為方氏首亂
掠平民殺官吏是兄弟宜捕而斬之餘黨脅從詿誤宜從招
安議方氏兄弟聞之懼請重賂公公悉却不受執前議益堅
帖里帖木耳左丞使其兄省都鎮撫以公所議請于朝方氏
乃悉其賄使人浮海至燕京省院臺俱納之准招安授谷珎
以官乃駁公所議以爲傷朝廷好生之仁且擅作威福罷帖
里帖木耳左丞軰覊管公于紹興是後方氏遂横莫制山
穴皆從亂如歸公在紹興放浪山水以詩文自娱時與好事
者逰雲門諸山皆有記行省復以都事起公招安山冦吳成
七等使自募義兵賊拒命不服者輙擒誅之畧定其地復以
爲行樞宻院經歷與行院判石末宜孫守䖏州安集本郡後
授行省郎中經略使李谷鳳廵撫江南諸道採守臣功績奏
于朝時執政者皆右方氏遂置公軍功不録乃棄官歸田里
時義從者俱畏方氏殘虐遂從公居青田山中乃著郁離子
客或說公曰今天下擾擾以公才畧據栝蒼併金華明越可
折簡而定方氏将浮海避公矣因畫江守之此勾踐之業也
舍此不為欲悠悠安之乎公𥬇曰吾平生忿方谷珎張士誠
軰所為今用子計與彼何殊耶且天命将有歸子姑待之㑹
上下金華定栝蒼公乃大置酒指乾象謂所親曰此天命也
豈人力䏻之耶客聞之遂亡去公决計趨金陵衆疑未决母
夫人富氏曰自古衰亂之世不輔真主詎䏻𫉬萬全計哉衆
乃定或請以兵從公曰天下之事在吾與所輔者爾奚以衆
為乃悉以衆付其弟陞俾家人葉性朱佑等叅掌之且曰善
守境土毋為方氏所得也勿憂我適總制官孫炎以
上命遣使來聘公遂由間道詣金陵陳時務一十八欵
上從之㑹陳氏入冦獻計者或謀以城降或以鍾山有王氣
欲奔據之或欲决死一𢧐不勝而走未晩也公獨張目不言
上召公入内公𡚒曰先斬主降議及奔鍾山者乃可破賊爾
上曰先生計将安出公曰如臣之計莫
傾府庫開至誠以
固士心且天道後舉者勝宜伏兵伺𨻶擊之取威制敵以成
王業者在此時也
上遂用公䇿乗東風𤼵伏擊之斬獲凡干萬
上以克敵之賞賞公公悉辭不受中書省設御座将奉小明
王以正月朔旦行慶賀禮公大怒罵曰彼牧竪爾奉之何為
遂不拜適
上召公公遂陳天命所在
上大感悟乃定征伐之計遂攻皖城自昏逹旦不㧞公以為
宜逕㧞江州
上遂悉軍西上陳氏率其屬走湖廣江州平
上使都督馮勝将兵攻某城命公授方畧公書紙授之使夜
半出兵云至某所見某方青雲起即伏兵頃有黒雲起者是
賊伏也慎勿妄動日中後黒雲漸薄囬與青雲接者此賊歸
也即銜枚躡其後擊之可盡擒也衆初莫肯信至夜半詣所
指地果有雲起如公言衆以為神莫敢違竟㧞城擒賊而還
王漢一以饒信降
上命公撫之陳氏洪都守将胡均美使其子約降請禁止
干事
上初有難色公自後踢所坐胡床
上意悟許之均美遂以城降初公聞母富氏䘮悲慟欲即歸
上以書慰留之期以成功公不得巳遂從征伐至是辭歸
上遣禮官伴送累使弔𥙊
恩禮甚厚時苗軍反金華栝蒼殺守将胡大海耿某孫炎等
衢州或謀翻城應之守将夏毅懼無所措㑹公至即迎入城
一夕定之公即發書金處屬縣諭以固守所部遂同邵平章
諸軍克復處城擒苗帥賀某李某處州平公至家營葬事時
語所親以
上必當有天下之状於是鄉里及隣附郡縣翕然心服方氏
雖據温台明三郡其士大夫皆仰公如景星慶雲其小民亦
未嘗不懐公之舊徳也方氏素畏公名時遣人致書奉禮公
不敢受使人白于
上上因令公與通問公因宣
國家威徳方氏遂納土入貢
上時使人以書訪軍國事公即條答悉合機宜某年月日公
赴京道經建徳今嚴州也適張氏入冦時曹國公守建徳欲
𡚒擊之公乃使勿擊曰不出三日賊當自走追而擊之此成
擒也比三日黧明公登城望之曰賊走矣衆見其壁壘旗幟
皆如故且聞嚴皷聲疑莫敢輕動公趣使疾進兵至則皆空
壘擊皷者乃所掠老弱耳遂窮追賊迸走至東陽悉擒之以
還公遂至京時陳友諒據湖廣張士誠據浙西皆未下衆以
為蘇湖地肥饒欲先取之公曰張士誠自守虜耳陳友諒居
上流且名號不正宜先伐之陳氏既㓕取張氏如囊中物耳
㑹陳氏復攻洪都
上遂伐陳氏因大𢧐于彭蠡湖勝
未决公宻言干
上移軍湖口期以金木相犯日决勝
上皆從之陳氏遂平
上還京定計取張士誠因定中原拓土西北公宻謀居多
上或時至公所屏人語移時乃去雖至親宻莫知其由以公
為太史令一日公見日中有黒子奏曰東南當失一大将時
叅軍胡琛伐福建果敗沒他日公見
上上方欲刑人公曰何為
上語公以所夢公曰是衆字頭上有血以土傅之得土得衆
之象應在得夢時三日當有報至
上遂留所欲刑之人以待之三日後海寕以城降果如公言
捷至
上大喜悉以所留人俾公縱之某年月日熒惑守心羣臣皆
震懼公宻奏
上宜罪巳以回天意次日
上臨朝即以公語諭羣臣衆心始安後大旱
上命公諗滯獄凡平反出若干人天應時雨
上大喜公因奏請宜立法定制
上從之張士誠平後張昶欲亂政乃使人上書稱頌功徳𭄿
上宜及時為娛樂
上以示公公曰是欲為趙高也
上頷之昶色動知公得其情也乃使齊翼巖等伺察公隂事
欲䧟之未及發而昶先事受誅及司天臺災翼巖因為書言
之於
上其事多公平日宻聞於
上
上使爲之者翼巖未之知也書奏
上切責翼巖斬之遂治黨與盡得其與昶通謀状
上適以事責丞相李善長憲使凌恱因弹之公爲
上言李公舊勲且能輯和諸将
上曰是數欲害汝汝乃爲之地耶汝之忠勲足以任此公叩
頭曰是如易柱必湏得大木然後可若束小木爲之将速顛
覆以天下之廣宜求大才勝彼者如臣駑鈍
不可爾
上怒遂解洪武元年正月
上登大寳于南郊公宻奏立軍衛法外人無知者拜御史臺
中丞適中丞章公溢奏定處州七縣稅糧比宋制畝悉加五
合
上特命青田縣糧止作五合起科餘准所擬且曰使劉伯温
鄉里子孫世世為美談也或言有殺運三十年公慨然曰使
我任其責者掃除弊俗一二年後寛政可復也
上幸鳳陽使公居守公志在澄清天下乃言於
上曰宋元以來寛縱日乆當使紀綱振肅而後惠政可施也
乃命憲司紏察諸道弹劾無所避公案劾中書省都事李彬
侮法等事罪當死丞相李善長素愛彬乃請緩其事公不聽
遣官賚奏詣行在
上從公議處彬死刑公承
㫖即斬之由是與李公大忤比
上回京李公愬之公乃求退
上命歸鄉里公奏曰鳳陽雖帝鄉然非置都之地王保保雖
可取然未易輕也願
聖明留意焉遂辭歸後定西失利王保保竟走沙漠
上手詔叙公勲伐且召公赴京師同盟勲冊公至京師
上賚賜甚厚追贈公祖父爵皆永嘉郡公累欲進公爵公曰
陛下乃天授臣何敢貪天之功
聖恩𭰹厚榮顯先人足矣遂固辭不敢當
上知其至誠不强也
上欲相楊憲公與憲素厚以為不可
上恠之公曰憲有相才無相器夫宰相者持心如水以義理
為權衡而巳無與焉者也今憲不然䏻無敗乎
上曰汪廣洋何如公曰此𥚹淺𮗚其人可知曰胡惟庸何如
公曰此小犢将僨轅而破犁矣
上曰吾之相無逾於先生公曰臣非不自知但臣疾𢙣大𭰹
又不耐繁劇為之且
大恩天下何患無才𩓑
明主悉心求之如目前諸人臣誠未見其可也三年七月授
弘文舘學士十一月進封誠意伯四年正月賜歸老鄉里二
月至家遣長子璉捧表詣闕謝
恩某年某月復遣璉進賀平西蜀表頌
上仍以文答之八月
上使尅期以手書問天象事公悉條答其大意以為霜雪之
後必有陽春今國威已立自宜少濟以寛書奏
上悉以付史舘其書藁并巳前奏請諸藁公皆焚之莫䏻得
其詳也初公言於
上甌栝間有𨻶地曰談洋及抵福建界曰三魁元末頑民
販𥝠塩因挾方冦以致亂累年民受其害遺俗猶未革宜設
廵檢司守之
上從之及設司頑民以其地係𥝠産且屬温州界抗拒不服
適茗洋迯軍周廣三反温處舊吏持府縣事匿不以聞公令
長子璉赴京奏其事逕詣 上前而不先白中書省時胡惟
庸為左丞掌省事因挾舊忿欲搆䧟公乃使刑部尚書吳雲
訹老吏訐公乃謀以公欲求談洋為墓地民弗與則建立司
之䇿以逐其家庻幾可動
上聽遂為成案以奏賴
上素知公置不問省部又欲逮公長子獄
上時巳勑璉歸及奏
上曰既歸矣免之公入朝惟引咎自責而巳先是楊憲敗後
汪廣洋為丞相未幾而貶廣東乃相惟庸公乃大慼嘗謂人
曰使吾言不驗蒼生之福也言而驗者其如蒼生何遂憂憤
而舊疾愈増洪武八年正月胡丞相以醫來視疾飲其藥二
服有物積腹中如卷石公遂白于
上上亦未之省也自是疾遂篤三月
上以公乆不出遣使問之知其不䏻起也特
御製為文一通遣使馳驛送公還鄕里居家一月而薨公生
於至大辛亥六月十五日薨於洪武乙邜四月十六日享年
六十五𡻕公之子璉仲璟以是年六月某日葬公於其鄉夏
山之原禮也遺文郁離子十卷覆瓿集二十四卷寫情集四
卷長子璉又集所遺文藁五卷名曰犁眉公集娶富氏封永
嘉郡夫人
室陳氏章氏子男二人長璉由考功監丞任江
西叅政卒于官次仲璟皆陳氏出也女二人長適吳彪次適
沈安皆章氏出也孫男三人廌虒貊孫女三人㓜未適也公
未薨前數日乃以天文書授璉使伺服闋進且戒之曰勿令
後人習也復命次子仲璟曰胡惟庸必敗我欲奉遺表無益
也日後
上必思我待有問當宻為我奏其畧以為修徳省刑祈天永
命且為政寛猛如循環耳諸形勝要害之地宜與京師聲勢
連絡幸
聖主留意公生平剛毅慷慨有大節毎論天下安危則義形
于色然與人交㳺開心見誠坦然無間阻至於義所不直無
少假借雖親之者以此而忌之者亦以此惟
上察其至誠任以心膂公亦以為不世之遇知無不言每遇
急難勇氣𡚒發計畫立就外人莫䏻測其機累贊
上成大功
上甞臨朝稱之公輙逡廵不敢當家居惟飲酒奕棋未甞自
言其功每天象有大變則累日不樂凡公以天下蒼生休戚
爲憂喜者即此可知矣
上天威嚴重惟公抗言直議不以利害𪫟其中
上亦甚禮公常稱爲老先生而不名又曰吾子房也廷臣或
有過失得譴者公宻爲救解而免其人或知而詣公謝者則
拒不納其人不知亦未甞爲人言也其居鄉里守禮義尚節
儉多隂徳不以富貴驕人公初與同郡葉公景淵胡公仲淵
章公三益金華宋公景濂同出處有通家之好至於居官任
政則各行其志俱以功名顯於世而公與宋公又以文章爲
當代首稱云伯生辱在同郡預諸生列與公子璉仲璟相知
最𭰹今公薨而璉𣳚仲璟與璉之子廌請録公遺事因輯乎
昔所聞大畧為行状至於
皇上知人之明𠋣注之重公之遭遇感激以天下公議輔人
主者𮗚綸綍之文考成效之績可見矣其籌䇿帷幄有不䏻
盡詳者亦不敢强質也
明開
翊運守正文臣資善大夫贈太師謚文成護軍
誠意伯劉公神道碑銘
賜進士出身資政大夫前奉
勑𠫵賛機務南京兵部尚書四明張時徹撰
賜進士及第嘉議大夫南京吏部右侍郎前太常卿𬋩南京
子監𥙊酒事翰林院侍讀學士掌院事 太典總校官常
熟瞿景淳
文成劉公其先豊沛人也後徒鄜延名延慶者宋宣撫都統
少保厥子光世以平方臘功爲兵馬緫𬋩髙宗南渡部兵以
從累官開府儀同三司録尚書事進太師楊國公因家臨安
子尭仁過麗水而樂之遂徒其邑之竹洲四傳至集又卜居
青田之武陽去縣治者百五十里世𠩄稱南田福地也俗尚
儉朴有唐風之遺焉遂世定厥居兢兢於仁義之訓五傳而
至濠宋翰林掌書益慈恵好施每
雨積雪登髙而望里中
有不舉火者即分廪賑之㑹宋亡乃荒遯自適時有林融者
徴聚義旅興復宋室元討平之逮融至京世祖義而弗殺也
融歸而至甌越之間地名牙陽四谿者而復嘯其徒元乃馳
驛使簿録其脅從将盡殱之而郷豪因以𬽦怨相傾引盖善
良鮮有脫者使者返夜次武陽㑹天大雪與居民百錢市酒
而市者則至濠家具語之故濠即間行謁使者得𠩄簿録數
而𭰹心惻焉時孫爚侍年方十齡隂為䇿計濠則大喜輙盛
供具以逆使者醉而
之樓乃探篋啓牘録其渠魁二百人
巳乃遂火其居熖灼于樓倉皇掖使者跣而走詰旦大恚曰
将何籍以復闕下殆誅死不赦矣濠辟之曰濠不幸灾于居
室震驚使者濠誠死罪意者簿録有𡨚天欲生之乎使者事
竟不復可至濠幸有密親於彼度徃返者四日可以相報使
者曰幸甚但半之亦可矣巳而以前𠩄録二百人者授之得
命誅死諸𠩄全活無筭濠即文成公之王大父也祖孫同心
破家以沾萬命篤生文成為一代元勲子孫千百世食其報
豈倖然㢤濠生庭槐愽洽墳籍為太學上舎槐生爚通經術
元遂昌教諭是爲公祖公父後皆以公貴封永嘉郡公祖母
梁氏母冨氏皆封永嘉郡夫人公諱基字伯温神知逈絶讀
書能七行俱下年十四入郡膠師受春秋未嘗執經誦讀而
黙識無遺辯决疑義出人意表爲文輙有竒氣諸家百氏過
目即洞其㫖嘗逰燕京間閱書肆天文書翊日背誦如流其
人大驚欲以書授公公曰此巳在吾胸中矣時從鄭復𥘉先
生逰講濂洛之學先生大噐異之語公父曰吾將以天道不
報善人此子必髙公之門矣揭文安公曼碩見公輙曰此魏
徴之流而英特過之將来濟時噐也西蜀趙天澤亦以爲諸
孔明之儔盖雖未試於用亦巳頴露囊中矣甫弱冠舉元
進士授江西髙安縣丞以㢘節著名發姦摘伏不避強禦爲
政嚴而有恵小民咸慈父戴之而豪右數欲䧟焉時上下信
其㢘平卒莫能害也新昌州有殺人者獄公覆案得實而𥘉
檢官以不實當罪乃其家欲甘心於公江西行省大臣辟公
爲史舒解之巳而與幕官議事不合遂投劾去後爲江浙
儒學副提舉行省考試官頃之建言監察御史失職事爲憲
䑓𠩄沮則又投劾去嘗逰西湖有異雲起西北時同逰者魯
道原宇文公諒
皆以爲慶雲将分韻賦詩公獨縦飲不顧
大言曰此天子氣也應在金陵十年後有王者起其下我當
輔之時元方全盛諸同逰大駴以爲狂也而悉去之公益呼
酒放
極醉而罷方珎反海上省憲復舉公為浙東元帥
府都事公即建議城慶元等路賊不敢犯及左丞帖里帖木
耳招諭方冦復辟公行省都事公議方氏首亂罪不可赦冝
捕誅其兄弟而招安諸脅從者方氏大懼行重賂求解而公
峻𨚫之執前議請于朝方氏乃走賂闕下而省院䑓則胥甘
焉降詔招安授珎官駁公議以為傷朝廷好生之仁且擅
作威福則罷左丞軰而羇𬋩公于紹興自是方氏遂横莫可
制山穴皆
亂如歸公在紹興則放浪山水以詩文自娯於
當途盖篾如也乃行省復以都事起公招安山冦使自募義
兵賊拒命不服者輙禽誅之畧定其地巳復以為行樞宻院
歷與行院判石末宜孫守處州安集之後受行省郎中時
畧使李谷鳳奏守臣功績而執政者皆右方氏遂抑公功
僅由儒學副提舉格授處州路總𬋩府判諸將莫不解體公
拜勑曰臣不敢今無𠩄宣力矣遂棄官歸時義從者俱
畏方氏殘虐從公居青田山中乃著郁離子客或
曰今天
下
以公才畧據栝蒼併金華明越可折簡而定方氏將
浮海避公矣因畫江守之此勾踐之業也公咲曰吾平生忿
方珎張士誠軰徒狗䑕耳而柰何効之且天命有歸子姑
待焉㑹
髙皇帝下金華定栝蒼公指乾象謂客曰此非向𠩄云天命
者乎客遂亡去公决計趋金陵悉以衆付其弟陞併家人叅
掌之曰善守境𡈽母為方氏得也適總制孫炎以 上命来
聘公遂由間道詣焉陳時務一十八策 上悉之㑹陳氏
入冦或謀以城降或以鍾山有王氣宜奔據之或欲决死一
𢧐不勝而走未晚也公獨張目不言 上召公入内計之公
𡚒曰先斬主降議及奔鍾山者乃可破賊耳 上曰計將安
出公曰如臣之計莫若傾府庫開至誠以固士心且天道後
舉者勝宜伏兵伺𨻶擊之取威制敵以成王業在此舉也
上遂用公䇿斬𫉬凡若干萬巳而頒賞則力辭不受中書省
設御座将奉小明王以正月朔旦行禮公大怒詬曰彼牧竪
爾奉之何為遂不拜巳而見
上陳天命𠩄在
上大感悟遂定征伐之計兵攻晥城自昏逹旦不㧞公謂宜
舎堅城而逕拔江州遂平江州
上嘗使都督馮勝攻敵城命公授方畧以雲物為驗及克敵
一一如㫖陳氏洪都守将胡均羙使子約降請禁止若干事
上𥘉有難色公自後踢𠩄坐胡床 上意悟許之均羙遂以
城降時苗軍反金華栝蒼殺守將胡大海等衢州亦謀翻城
之守將夏毅計無𠩄出適公以
歸道其地入城一夕而
定公即遺書金處属邑諭以固守𠩄部遂同郡平章諸軍克
復處城苗帥就禽公時語𠩄親 上必有天下衆心翕然方
氏𫝑日沮䘮數遣人奉欵于公不納而白于
上 上因令公與之通問公乃宣家威徳而方氏遂納𡈽
入貢矣 上時使人以書訪軍事公條答悉合機宜㑹公
赴京建徳適張氏入冦守將曺公欲𡚒擊之公止之曰
不出三日賊當自走追而擊之此成禽耳巳而果然時陳友
諒據湖廣張士誠據浙西衆謂蘇湖富饒宜先取之公曰仕
誠自守虜耳友諒居上流且名號不正宜先焉陳氏既㓕取
張氏如
囊中物耳㑹陳氏復攻洪都 上遂伐陳氏大𢧐
彭蠡湖公宻啓移軍湖口以避難星期以金木相犯日决勝
上從之遂殱友諒次取張仕誠次定中原蕩群雄逐胡狄再
造區夏凡皆公之宻謀也 上時至公𠩄屏人而語率至移
時雖至親宻莫知其端公爲太史令一日見日中有黒子奏
曰東南當失一大将時叅軍胡𭰹伐福建果敗沒又見熒惑
守心群臣皆震懼公宻奏謂宜罪巳以回天意次日 上以
公語諭群臣衆心始安後大旱 上命公諗滯獄凡平反若
干人雨即随澍公因奏請立法定制以止濫殺
上方欲刑人公請其故 上語公以𠩄夣云云公曰是衆字
頭上有血以𡈽傅之得𡈽得衆之象計得夣後三日當有報
至上遂停刑以待如期報海寜果以城降 上大喜悉以
欲刑之人俾公縦之張仕誠平後有張㫤者欲亂政上書
頌功徳𭄿上宜及時為樂 上以示公公曰是欲為趙髙也
上頷之㫤以為發其奸也而怨之使齊翼巖等詷公隂事欲
䧟焉未及發而㫤先事受誅㑹司天䑓灾翼巖上書言事欲
以中公而 上洞其奸切責翼巖斬之窮治黨與盡得其與
㫤通謀狀 上不慊於丞相李善長而憲使凌恱因弹之公
為營救 上曰是數欲害汝汝乃為之地耶汝之忠勲足以
任此矣公首觸地曰是如易柱湏得大木若束小木為之将
速顛覆如臣駑鈍非𠩄堪 上怒乃解洪武改元 上登
大寳拜公御史中丞時定處州七縣䅋額計臣謂比宋制畆
加五合 上特命青田縣粮畆止五合曰使劉伯温郷里子
孫世世為羙談也 上幸鳳陽使公居守公志在澄清天下
上言宋元以來寛縦日乆當使紀綱振肅而後恵政可施也
乃命憲司紏劾無𠩄避公因案中書省都事李彬不法事罪
當死而李善長素善彬請緩其事公竟奏誅彬由是與善長
大忤力請歸鄊里臨行奏鳳陽雖帝郷非建都之地王保保
雖可取然未易輕舉也巳而定西失利王保保竟走沙漠
上益思公言手詔叙公勲伐召赴京師同盟勲冊公至賜賚
甚厚贈公祖公父爵皆永嘉郡公累欲晉公爵而公固辭不
拜上知其至誠不強也時 上謀𠩄相首楊憲次汪廣洋
次胡惟庸公皆謂不可
上乃曰是無逾先生矣公曰臣豈不自知况臣疾惡太𭰹又
不耐繁劇爲之秪大恩耳天下何患無才願明主悉心求
之如目前諸人臣誠未見其可也三年七月授弘文舘學士
十一月進封誠意伯四年正月賜歸老于鄊八月
上手書剋期問天象亊公條具以奏大意謂霜雪之後必有
陽春今國威巳立自宜少濟以寛
上嘉納之以付史舘公𠩄奏記諸如此𩔗率焚其草人莫得
其詳也𥘉甌栝間有𨻶地曰談洋界于福建之三魁元末頑
民鬻販私塩因挾方冦爲亂乆之不靖公言于上設廵檢
司控之而頑民猶復逆命適茗洋逃軍周廣三反吏匿不以
聞公令長子璉赴京奏之不先白中書省而逕詣上前時
胡惟庸主省事怒其不白也而重以舊怨惎刑部尚書呉雲
訹老吏訐公謂謀談洋為墓地而弗得也而建議立司以播
遷居氓激之為變 上素知公置不問又請逮璉置獄復不
許于時非得 上渥眷公且族矣比公入朝惟引咎自責先
是楊憲敗而相汪廣洋未㡬貶廣東乃相惟庸公大慼曰使
吾言不驗蒼生之福也言而驗者其如蒼生何遂憤增疾
盖八年正月云惟庸以醫來飲其藥至再有物積腹中彭彭
如拳石公遽白 上而疾遂益篤三月 上知公且不起御
製文遣使馳驛送之歸歸一月而薨公生至大辛亥六月十
五日薨於洪武乙𫑗四月十六日享年六十有五以是年六
月塟於夏山之原𠩄著有郁離子十卷覆瓿集二十四卷冩
情集四卷犂眉公集五卷皆傳於代公𥘉與同郡葉景淵胡
仲淵章三益金華宋景濓以德蓻相慕尚至居官任政則各
行其志俱以功名𩔰於世而公與宋公又以文章為當代稱
首云公生乎剛毅慷慨有大節每論天下安危則義形於色
與人交洞見肝腑至義𠩄不直無少假借雖親之者以此而
忌之者亦以此惟 上察其至誠任以心膂公以為不世之
遇知無不言毎遇急難勇氣𡚒發計畫立就儔莫能測也
累賛大功 上嘗臨朝之公輙逡廵遜謝家居惟飲酒奕
棋未嘗一齒前亊每天象有變則累日不懌盖志念𭰹矣
上天威𫿞重惟公抗言直議不以利害自𪫟 上亦甚禮之
常為老先生而不名時曰吾子房也又曰居則毎匡治道
動則仰𮗚乾象以至讞獄審刑罰之中議禮新朝之制運
籌决勝功寔茂焉又曰每扵閑暇之時数以孔子之言道予
是以頗知古意此其知遇之𨺚世寕有𠐚㢤廷臣以過
譴
公宻為救觧其人知而謝之輙拒不納其人不知卒亦未嘗
言也公之将薨也以天書授璉使服闋奏進且戒之曰勿令
後人習也復命仲璟曰胡惟庸在位欲奉遺表無益也敗後
上必思我倘有問以遺䟽宻奏之其畧以修徳省刑祈天永
命且爲政寛猛如循環耳諸形勝要害之地宜與京師聲𫝑
連絡惟
聖明留意 上益念之公𥘉娶富氏封永嘉郡夫人陳氏
賜章氏陳生子男二長璉由考功監丞任江西叅政卒于官
次仲璟授閤門使
賜除奸敵佞鉄簡侍 朝㝷陞谷府左長史提督肅遼慶
寕代谷六王府軍務 成祖時死亊别有傳公以中毒死
上𭰹閔其𡨚乃命長孫廌世襲伯爵給之金書鉄劵後文
皇帝北征沙漠定鼎燕都而廌子㓜弱不能赴 闕遂停禄
爵至景㤗間七世孫劉禄始授翰林院世襲五經
士弘治
間九世孫劉瑜授處州衛世襲指揮使立祠本郡盖数用言
者𠩄請云至嘉靖間後納郎中李瑜下禮兵二部義大畧曰
基當草昧之𥘉首識 真主金陵謁帝動中機宜𮗚其陳天
命之有在斥偽主為不足事舎安慶而徑拔九江𣢾仕誠而
急攻友諒江南大𫝑巳定于此其後屡從征伐𮗚天察象設
䇿運籌知無不言言無不驗仰副順天應人之舉翊成用夏
㓕夷之功我
髙皇帝延攬豪俊創造丕圖雖一時佐命之臣並𮜿宣翼而
賛畫帷幄之竒謀恢復中原之大計徃徃属之基故在軍有
子房之剖符發孔明之喻功臣廟廡既圖其跡青田邑租
復减其科推基之功扵 家豈有量㢤盖思創造之難則
當隆佐命之恩修社稷之功則當篤延世之賞况翊運開基
勲業炳烈如基者㢤奏上報𠃔遂進公配享扵 太廟乃復
瑜伯爵世世承襲焉公臨終戒子孫母仕且不利九世方興
至今若合左劵云徹鄊里後進伏讀功臣翊運諸録而景公
之勲烈讀郁離子諸集而慕公之文章夜旦皇皇恒思執鞭
而不可得兹其孫世延䔍厲操尚䋲其祖武恐芳懿之不彰
也而繆以隧道之碑見属即不文庸何敢辭銘曰扵惟掌書
樂善好施雨雪分餉閭閈慈無
録百千其徒何以拯
之爰火其居我也無棲人則釋誅䔍生孫子為時鉅儒武緼
韜鈐文富詩書璣衡洞燭囊括寰區元失其馭四卒瘏如
𪔂斯沸莫赤匪狐廼有真主應天受符間關草昧翼龍以
飛運籌帷幄以張以弛天牗其𠂻人罔攸窺群雄竊據次第
芟除大命既集戎胡卒逋
帝曰汝功汝侯汝公公曰天眷㣲臣
庸功成身退從逰赤
松 帝𠖥其直人嫉其忠奄殞非命實恫帝𠂻丹書錫爵
賞延不窮厥惟㣧子忠考彌崇均輸大節益闡丕風嗣傳式
㣲謂天瞢瞢爰有封章頻𥸤九重 哲后攷徳宗工記功廼
集廷議報宜𨺚侑享 太廟爼豆春容君臣一體祀典攸
同於萬斯載嗣續公封百爾圭裳胥慶厥逄公文日星公烈
華嵩既載旂常亦銘𪔂鍾孰是不師孰是不共况也梓里奕
世其風𣺌予小子夙夜欽崇不腆者詞曷賁玄宮庶托貞珉
光昭罔終
皇明𨺚慶元年𡻕次丁卯春二月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