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郛 (四庫全書本)/卷008上
説郛 卷八上 |
欽定四庫全書
說郛卷八上 元 陶宗儀 撰三教論衡〈白居易〉
太和元年十月皇帝降誕日奉勑召入麟徳殿内道場對御三教談論畧録大端不可具載
第一座 祕書監賜紫金魚袋白居易安國寺賜紫引駕沙門義休太清宫賜紫道士楊𢎞元
序
中大夫守祕書監上柱國賜紫金魚袋臣白居易言談論之先多陳三教讚揚演説以啓談端伏料聖心飽知此義伏計聖聴飫聞此談臣故畧而不言唯序慶誕贊休明而已聖唐御區宇二百年皇帝承祖宗十四葉太和初嵗良月上旬天人合應之期元聖慶誕之日雖古者有祥虹流月瑞電繞樞彼皆瑣微不足引諭伏惟皇帝陛下臣妾四海父母萬姓恭勤以修己慈儉以養人戎夏乂安朝野無事特降明詔式㑹嘉辰開達四聰闡揚三教儒臣居易學淺才微謬列禁筵㑹登講座天顔咫尺隕越于前竊以釋門義林法師明大小乗通内外學靈山嶺岫苦海津梁於大衆中能獅子吼所謂彼上人者難為酬對然臣稽先王典籍假陛下威靈發問既來敢不響答
僧問
義休法師所問毛詩稱六義論語列四科何者為四科何者為六義其名與數請為備陳者
對
孔門之徒三千其賢者列為四科毛詩之篇三百其要者分為六義六義者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此六義之數也四科者一曰徳行二曰言語三曰政事四曰文學此四科之目也在四科内列十哲名徳行科則有顔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科則有宰我子貢政事科則有冉有季路文學科則有子游子夏此十哲之名也四科六義之名數今已區别四科六義之㫖義今合辨明請以法師本教佛法中比方即言下曉然可見何者即如毛詩有六義亦猶佛法之義例有十二部分也佛經千萬巻其義例不出十二部中毛詩三百篇其㫖要亦不出六義内故以六義可比十二部經又如孔門之有四科亦猶釋門之有六度六度者六波羅密六波羅密者即檀波羅密尸波羅密羼提波羅密毗梨耶波羅密禪定波羅密般若波羅密以唐言譯之即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是也故以四科可比六度又如仲尼之有十哲亦猶如來之有十大弟子即迦葉阿難須菩提舍利弗迦旃延目乾連阿那律優波離羅睺羅是也故以十哲可比十大弟子夫儒門釋教雖名數則有異同約義立宗彼此亦無差别所謂同出而異名殊途而同歸者也所對若此以為何如更有所疑請以重難
難
法師所難十哲四科先標徳行然則曾參至孝孝者百行之先何故曾參獨不列於四科者
對
曾參不列四科者非為徳行才業不及諸人也蓋繫於一時之事耳請為終始言之昔者仲尼有聖人之徳無聖人之位棲棲應聘七十餘國與時竟不偶知道終不行感鳯泣麟慨然有吾已矣夫之歎然後自衞反魯刪詩書定禮樂修春秋立一王之法為萬代之教其次則叙十哲論四科以垂示將來當此之時顔閔㳺夏之徒適在左右前後目擊指顧列入四科亦一時也孝經云仲尼居曾子侍此言仲尼閒居之時曾參則多侍從曾參至孝不忍一日離其親及仲尼旅㳺厯聘自衞反魯之時曾參或歸養於家不從門人之列倫擬之際偶獨見遺由此明之非曾參徳行才業不及諸門人也所以不列四科者蓋一時之闕耳因一時之闕為萬代之疑從此辨之又可無疑矣
僧問
儒書奥義既已討論釋典微言亦宜發問
問
維摩經不可思議品中云芥子納須彌須彌至大至高芥子至微至小豈可芥子之内入得須彌山乎假如入得云何得見假如却出云何得知其義難明請言要㫖〈僧答不録〉
難
法師所云芥子納須彌是諸佛菩薩解脫神通之力所致也敢問諸佛菩薩以何因縁證此解脫修何智力得此神通必有所因願聞其説〈僧答不録〉
問道士
儒典佛經討論既畢請迴餘論移問道門臣居易言我太和皇帝祖𤣥元之教挹清淨之風儒素緇黄鼎足列座若不講論𤣥義將何啓廸皇情道門楊𢎞元法師道心精微真學奥秘為仙列上首與儒爭衡居易竊覧道經粗知𤣥理欲有所問冀垂發蒙
問
黄庭經中有養氣存神長生乆視之道常聞此語未究其由其義如何請陳大畧〈道士答不録〉
難
法師所答養氣存神長生乆視之大畧則聞命矣敢問黄者何義庭者何物氣養何氣神存何神誰為此經誰得此道將明事驗幸為指陳〈道士答不録〉
道士問
法師所問孝經云敬一人則千萬人悦其義如何者
對
謹按孝經廣要道章云敬者禮之本也敬其君則臣悦敬一人則千萬人悦所敬者寡而悦者衆此之謂要道也夫敬者謂忠敬盡禮之義也悦者謂悦懌歡心之義也要道者謂施少報多簡要之義也如此之義明白各見於經文其間别有所疑即請更難
難
法師所難云凡敬一人則合一人悦敬二人則合二人悦何故敬一人而千萬人悦又問所悦者何義所敬者何人
對
孝經所云一人者謂帝王也王者無二故曰一人非謂臣下衆庶中之一人也若臣下敬一人則一人悦敬二人則二人悦若敬君上雖一人則千萬人悦何以明之設如人有盡忠於國盡敬於君天下見之何人不悦豈止千萬人乎設如有人不忠於國不敬於君天下見之何人不怒亦豈止千萬人乎然敬即禮也禮即敬也故傳云見有禮於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養父母也如此則豈獨空悅乎亦將事而養之也見無禮於其君者誅之如鷹鸇之逐鳥雀也如此則豈獨空不悦乎亦將逐而誅之也由此而言則敬不敬之義悦不悦之理了然可見復何疑哉
退
臣伏惟三教談論承前舊例朝臣因對揚之次多自叙不能及平生志業臣素無志業又乏才能恐煩聖聰不敢自叙謹退
令㫖解二諦義〈昭明太子〉
二諦理實深𤣥自非虛懷無以通其𢎞逺明道之方其由非一舉要論之不出境智〈智字滿添〉或時以境明義或時以智顯行至於二諦即是就境明義若迷〈迷字俊改〉其方三有不絶若達其致〈虞訂〉萬累斯遣所言二諦者一是真諦二〈虞訂〉名俗諦真諦亦名第一義諦〈諦字邵生添〉俗諦亦〈俗諦亦三字滿改〉名世諦真諦俗諦以定體立名第一義諦世諦以褒貶立目若以次第言説應云一真諦二俗諦一與〈虞訂〉二合數則為三非直數過於二亦名有前後於義未便真既不因俗而有俗亦不由真而生正可得言一真一俗真者是實義即是平等更無異法能為雜間俗者即是集義〈虞訂〉此法得生浮偽起作第一義者就無生境中别立美名言此法最勝最妙無能及者世者以隔别為義生滅〈滅字滿改〉流動無有住相湼槃經言出世人所知名第一義諦世人所知名為世諦此即文證褒貶之理二諦立名差别不同真俗〈虞訂〉世等以一義説第一義諦以二義説〈滿曰恐有錯悞〉正言此理徳既第一義亦第一世既浮偽更無有義所以但立世名諦者以審實為義真諦審實是真俗諦審實是俗真諦離有離無俗諦即有即無〈即無二字滿添〉即有即無斯是假名離有離無此為中道真是中道以不生為體俗既假名以生法為體
南澗寺慧超諮曰浮偽起作名之為俗離於有無名之為真未審浮偽為當與真一體為當有異
令㫖答曰世人所知生法為體出世人所知不生為體依人作論應如是説若論真即有是空俗〈虞補〉指空為有依此義明不得别異
又諮真俗既云一體未審真諦亦有起動為當起動自動不關真諦
令㫖又答真諦寂然無起動相凡夫惑識自横見起動又諮未審有起動而凡夫横見無起動而凡夫横見令㫖又答若有起動則不名横見以無動而見動〈虞補〉所以是横
又諮若法無起動則唯應一諦
令㫖又答此理常寂自此一諦横見起動復是一諦唯應有兩不得言一
又諮為有横見為無横見
令㫖又答依人為語有此横見
又諮若依人語故有横見依法為談不應見動
令㫖又答法乃無動不妨横者自見其動
丹陽尹晉安王蕭綱諮曰解㫖伊人為辨有生不生未審浮虛之與不生只是一體為當有異
令㫖答曰凡情所見見其起動聖人所見見其不生依人為論乃是異體若語相即則不成異且如向釋不復多論
又諮若真不異俗俗不異真豈得俗人所見生法為體聖人所見不生為體
令㫖答即〈虞訂〉俗知真即真見俗就此為談自成無異約人辨〈虞補〉見自有生不生〈虞補〉殊辨〈辨字滿改虞此辨字應衍〉
又諮未審俗諦之體既云浮幻何得於真實之中見此浮幻
令㫖答真實之體自〈虞補〉無浮幻惑者横構〈虞訂〉謂之為有無傷真實體自𤣥虛
又諮聖人所見見不流動凡夫所見自見流動既流不流異愚謂不得為〈虞補〉一
令㫖答不謂流不流各是一體正言凡夫於不流之中〈虞訂〉横見此流以是為論可得成一
又諮真寂之體本自不流凡夫見流不離真體然則但有一真不成二諦
令㫖答體恒相即〈即字邵生訂〉理不得異但凡見浮虛聖覩真寂約彼凡聖可得立二諦名〈虞補〉
招提寺慧琰諮曰凡夫見俗以生法為體聖人見真以不生為體未審生與不生但見其異復依何義〈虞訂〉而得辨一
令㫖答曰凡夫於無構有聖人即有辨無有無相即此談一體
又諮未審此得談一一何所名
令㫖答曰正〈虞補〉以有不異無無不異有故名為一更無異名
又諮若無不異有有不異無但見其一云何為二令㫖答凡夫見有聖人見無兩見既分所以成二又諮聖人見無無可稱諦凡夫見有何能〈一作得〉稱諦令㫖答聖人見無在聖為諦凡夫審謂為有故於凡為諦
栖𤣥寺曇宗諮曰聖人為見世諦為不見世諦
令㫖答曰聖知凡人見有世諦若論聖人不復見此又諮聖人既不見世諦云何以世諦教化衆生〈生字邵生訂〉令㫖答聖人無惑自〈虞訂〉不見世諦無妨聖人知凡夫所見故曲隨物情説有二諦
又諮聖人知凡見世諦即此凡夫不
令㫖答此凡即是世諦聖人亦不見此凡
又諮聖既不見〈見字邵生訂〉凡焉知凡見世諦
令㫖答聖雖自〈虞改二字到〉無凡亦能知有凡自謂為有故曲赴其情為説世諦
司徒從事中郎王規諮曰未審真俗既不同豈得相即之義
令㫖答聖人所得自見其無凡人所得自見其有見自不同〈虞訂〉無妨俗不出真外
又諮未審既無異質而有二義為當義離於體為〈虞訂〉當即義即體
令㫖答更不相出名為一體愚聖見殊自成異義又諮凡夫為但見俗亦得見〈虞改二字到〉真不〈邵生添〉
令㫖答止得見俗〈虞訂〉不得見真
又諮體既相即〈虞訂〉寜不覩真
令㫖答凡若見真不應覩俗覩俗〈二字虞補〉既妄〈虞訂〉焉得見真
靈根寺僧遷諮曰若第一以無過為義此是讚嘆之名真離於俗亦應是讃歎之名
令㫖答曰即此體〈虞訂〉真不得言歎第一義諦既更立美名所以是歎
又諮無勝我者既得稱讃嘆〈虞補〉我體即真何故非嘆令㫖答無勝我者所以得稱讃歎〈虞補〉我體即真亦是我真故非讚歎
又諮我無過者所以得稱讃歎我是不偽何得非讃令㫖答不偽只是當體之名如人體義謂之解義正足稽〈一作稱〉其實體豈成讃嘆
又諮此法無能出者焉能〈一作得〉即是讃嘆
令㫖答既云無出非讃如何
羅平侯蕭正立諮曰未審俗諦是生法以〈虞補〉不
令㫖答曰俗諦之體正是生法
又諮俗既横見何得有生
令㫖答横見為有所以有生
又諮横見為有實自無法實既無法說何為生
令㫖答即此生法名為横見亦即此横見名為生法又諮若是横見不應〈虞訂〉無〈當作有字〉生若必有生何名〈虞改〉横見
令㫖答既云横見實自無生〈虞訂〉但横見為有有此横生衡山侯蕭恭諮曰未審第一義諦既有義目何故世〈虞訂〉諦獨無義名〈虞訂〉
令㫖答曰世既浮俗無義可辨
又諮若無義可辨何以稱諦
令㫖答凡俗審見故立諦名
又諮若凡俗見有得受諦名亦應凡俗見有得安義字令㫖答凡俗審見故諦名可立浮俗無義何得强字為義
又諮浮俗雖無實義不無浮俗之義既有此浮俗何得不受義名
令㫖答正以浮俗故無〈無字滿改〉義可辯若有義可辯何名浮俗
中興寺僧懷諮曰令㫖解言真不離俗俗不離真未審真是有相俗是有相有無相殊何得同體
令㫖答曰相與無相此處不同但凡所見有即是聖〈虞改〉所見無即是凡以此為論可得無别
又諮既是一法云何得見為兩見既有兩豈是一法令㫖答理乃不兩隨物所見故得有兩
又諮見既有兩豈不相違
令㫖答法若實兩可得相違法實〈一作常虞改實字滿改〉不兩人見自兩就此作論焉得相乖
又諮人見有兩可説兩人理既是一豈得有兩
令㫖答理〈一本有雖字〉不兩而令〈一作約虞改〉人成兩
始興王第四男蕭映諮曰第一義諦其義第一徳亦第一不
令㫖答曰義既第一徳亦第一
又諮直言第一巳包徳義何得復加義字以致繁複令㫖答直言第一在義猶昧第一見義可得盡美又諮若加以義字可得盡美何不加以徳〈徳字滿補〉字可得盡美
令㫖答第一是徳豈待復加但加義字則徳義雙美又諮直稱第一足見其美偏加義字似有所局
令㫖答第一表徳復加義字二美俱陳豈有所局呉平世子蕭勵諮曰通㫖云第一義諦世諦褒貶立名真俗二諦定體立名尋真諦之理既妙絶言慮未審云何有定體之㫖
令㫖答曰談其無相無真不真寄名相説以真定體又諮若真無諦無體今寄言辨體未審真體無相何得寄言辨相
令㫖答寄言辨體猶恐貶徳若復寄言辨相則有累虛𤣥
又諮真諦𤣥虛離於言説今既稱有真豈非寄言辨相令㫖答寄〈虞補〉有此名名自是相無傷此理無相虛寂又諮未審此寄言辨體為是當理為不當理
令㫖答無名而説名不令當理
又諮若寄言辨名名不當理未審此寄將作何説〈一本作將何所説〉
令㫖答雖不當理為接引衆生須名相説
宋熈寺慧令諮曰真諦以不生為體俗諦以生法為體而言不生即生生即不生為當體〈不中〉相即為當義中相即
令㫖答云體中相即義不相即
又諮義既不即體云何即
令㫖答凡見其有聖覩其無約見成異就體〈虞改〉恒即又諮體既無兩何事須即
令㫖答若體無别兩緣見有兩見既兩異須明體即又諮若如解㫖果是就人明即〈虞訂〉
令㫖答約人見為二二諦所以明生就名見人即此亦何〈虞訂〉妨
始興王第五男蕭曄諮曰真諦稱真是實真不
令㫖答曰得是〈虞訂〉實真
又諮菩薩㑹真之時為忘俗忘〈虞補〉真不
令㫖答忘俗忘真故説㑹真
又諮若忘俗忘真故説㑹真〈真字滿改〉忘俗忘真何得〈一作謂虞改〉實真
令㫖答若存俗存真何謂實真〈滿改〉正由兩遣故謂實真又諮若忘俗忘〈俗忘二字滿改〉真而是實真亦應忘真忘俗而是實俗
令㫖答忘俗忘真所以見真忘真忘俗彌見非俗又諮菩薩㑹真既忘俗忘真今呼實真便成理令㫖答假呼實真終自〈虞〉忘真兩忘稱實何謂理興皇寺法宣諮曰義㫖云俗諦是有是無故以生法為體未審有法有體可得稱生無〈虞改滿既字〉是無法云何得有生義
令㫖答俗諦有無相待而立既是相待故並得稱生又諮若有無兩法並稱為生生義既一則有無無異令㫖答俱是凡夫所見故生義得同是有是無焉得不異
又諮若有無果别應有生不生
令㫖答既相待立名故同一生義
程鄉侯蕭祇諮曰未審第一之名是形待以〈虞改〉不令㫖答正是形待
又諮第一無相有何形待
令㫖答既云第一豈待形待
又諮第一是待既稱第一世諦待於第一何不名〈虞補〉為第二若俗諦是待而不稱第二亦應真諦是待不名第一
令㫖答若稱第一是待於義已足無假説俗第二方成相待
又諮若世〈世字俊改〉諦之〈虞訂〉名不稱第二則第一之稱無所形待
令㫖答第一褒真既云相待世名是待直置可知光澤寺法雲諮曰聖人所知之境此是真諦未審能知之智為是真諦為是俗諦
令㫖答曰能知是智所知是境智來冥〈冥字滿改〉境得言即真
又諮有智之人為是真諦為是俗諦
令㫖答若呼有智之人即是俗諦
又諮未審俗諦之人何得有真諦之智
令㫖答聖人能忘於俗所以得有真智〈虞訂〉
又諮此人既冥無生亦應不得稱人
令㫖答冥扵無生不得言人寄名相説常自有人靈根寺慧令諮曰為扵真諦中見有為俗諦中見有令㫖答曰於真諦中横見有有俗
又諮俗諦之有為實為虛
令㫖答是虛妄之有
又諮為當見妄為當見有
令㫖答見於妄有
又諮無名相中何得見有名相
令㫖答於無名相見有名相所以妄有
又諮於無名相妄見為有譬如火熱惑者言冷得就熱中有冷相不若於無相而有名相亦於火中〈二字到邵生改〉應有此冷
令㫖答火自常熱妄見有冷此自惑冷熱未嘗異〈虞改〉湘宫寺慧興諮曰凡夫之惑為當但於真有迷於俗亦迷
令㫖答曰於真見有此是迷真既見有俗不成迷俗又諮若使解俗便成解真若不解真豈得解俗
令㫖答真理虛寂惑心不解雖不解真何妨解俗又諮此心不解真於真可是惑此心既解俗於惑應非惑
令㫖答實而為語通自是惑〈滿曰疑有誤〉辨俗森羅於俗中各解
莊嚴寺僧旻諮曰世俗心中所得空解為是真解為是俗解
令㫖答可名相似解
又諮未審相似為真為俗
令㫖答習觀無生不名俗解未見無生不名真解又諮若能照之智非真非俗亦應所照之境非真非俗若是非真非俗則有三諦
令㫖答所照之境既即無生無生〈虞補〉是真豈有三諦又諮若境即真境何不智即真智
令㫖答未見無生故非真智何妨此智未真而習觀真境豈得以智未真智〈智字滿改〉而使境非真境
宣武寺法寵諮曰真諦不生不滅俗諦有生有滅真俗兩義得言有異談其法體只得是一未審體從於義亦得有二不
令㫖答曰體亦不得合從於義
又諮未審就凡聖兩見得言兩義亦就凡聖兩見得言兩體
令㫖答理不相異所以云一就凡聖兩見得有二體之殊
又諮若使凡者見有聖人見無便應凡夫但見世諦有聖人應見太虛無〈二字到邵生訂〉
令㫖答太虛亦非聖人所見太虛得名由於相待既由待生並凡所見
又諮凡夫所見空有得言是一不
令㫖答就凡為語有實異無約聖作談無不異有建業寺僧愍諮曰俗人解俗為當解俗參差而言解俗為當見俗虛假而言解俗
令㫖答只是見俗參差而言解俗
又諮俗諦不但參差亦是虛妄何故解參差而不解虛妄
令㫖答若使凡夫〈夫字邵改〉解虛妄即是解真不解虛妄所以名為解俗
光澤寺敬脱諮曰未審聖人見真為當漸見為當頓見令㫖答漸見
又諮無相虛懷一見此理萬相並寂未審何故見真得有由漸
令㫖答自凡之聖解有淺深真自虛寂不妨見有由漸又諮未審一得無相並忘〈虞訂〉萬有為不悉忘
令㫖答一得無相萬有悉忘
又諮一得無相忘萬有者亦可一〈虞訂〉得虛懷窮彼真境不應漸見
令㫖答如來㑹寂自是窮真淺行聖人恒自漸見又諮若見真有淺不可頓㑹亦應漸忘萬有不可頓忘令㫖答解有優劣故有漸見忘懷無偏故萬有並寂
令㫖解法身義〈并問答〉
法身虛寂遠離有無之境獨脱因果之外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識識豈是稱謂所能論辨將欲顯理不容嘿然故隨從言説致有法身之稱天竺云達磨舍利此土謂之法身若以當體則是自性之目若以言説則是相待立名法者軌則為㫖身者有體之義軌則之體故曰法身畧就言説粗陳其體是常〈常字滿改〉住身是金鋼身重加硏覈其則不爾若定是金鋼即為名相定是常住便成方所所謂常住本是寄名稱名〈一作曰虞改〉金鋼本是譬説及談實體則性同無生故云佛身無為不墮諸〈虞補〉法故涅槃經説如來之身非身是身無量無邊無有足跡無知無形畢竟清靜無知清靜而不可為無稱曰妙有而復非有離無離有所謂法身
招提寺慧琰諮曰未審法身無相不應有體何得用體以釋身義
令旨答曰無名無相乃無體可論寄以名相不無妨〈妙字邵改〉體
又諮若寄以名相不無妙體則寄以名相不成無相令㫖答既云寄以名相足明理實無相
又諮若寄以名相而理實無相理既無相云何有體令㫖答寄言軌物何得無體
又諮亦應寄言軌物非復無相
令㫖答軌物義邉〈虞補〉理非無相所言無相本談妙體又諮真實本来無相正應以此軌物何得隱斯真實强言生相
令㫖答真實無相非近學所窺是故接諸庸淺必須寄以言〈虞改〉相
光澤寺法雲諮曰未審法身常住是萬行得不
令㫖答曰名相道中萬行所得
又諮既為萬行所得豈是無相若必無相豈為萬行所得
令旨答無名無相何曾有得寄以名相假言有得又諮實有萬行實得佛果安可以無相全無所得令㫖答問者住心謂實有萬行今謂萬行自空豈有實果可得
又諮見有衆生修習萬行未審何故全謂無為
令㫖答凡俗所見謂之為有理而檢之實無〈虞改〉萬行又諮經説常住以為妙有〈虞訂〉如其假説何謂妙有令㫖答寄以名相故説妙有理絶名相何妙何有莊嚴寺僧旻諮曰未審法身絶相智不能知絶相絶智何得猶有身稱
令旨答曰無名無相曾有何身〈二字到邵生訂〉假名相説故曰法身
又諮亦應假名相説是智所照何得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識識
令㫖答亦得寄名相慧眼所見
又諮若慧眼〈眼字邵生補〉能見則可以智知若智不能知則慧眼無見
令㫖答慧眼無見亦無法可見
又諮若云無見有何法身
令㫖答理絶聞見實無法身
又諮若無法身則無正覺正覺既有法身豈無
令㫖答恒是寄言故有正覺正覺既在寄言法身何得定有
宣〈虞改〉武寺法寵諮曰未審法身之稱為正在妙體〈一作本虞改〉金姿丈六亦是法身
令㫖答曰通而為論本跡皆是别而為語止在常住又諮若止在常住〈住字滿改〉不應有身若通取丈六丈六〈虞補〉何謂法身
令㫖答常住既有妙體何得無身丈六亦能軌物故可通稱法身
又諮若常住無累方稱法身丈六有累〈累字滿改〉何謂法身令㫖答衆生注仰妄見丈六丈六非有有何實累又諮若丈六非有指何為身
令㫖答隨物見有謂有應身
又諮既曰應身何謂法身
令㫖答通相為辨故兼本跡覈求實義不在金姿靈根寺慧令諮曰未審為以極智名曰法身為以全〈一作絶虞改〉相故曰法身
令㫖答無名無相是集蔵法身圓極智慧是實智法身又諮無名無相則無身不身既有法身何謂無相令㫖答正以無相故曰法身
又諮若以無相故曰法身則智慧名相非復法身令㫖答既是無相智慧豈非法身
又諮如其有身何名無相若是無相何得有身
令㫖答於無名相假説法身
又諮若假説法身正存名相云何直指無相而謂法身令㫖答既於無相假立名相豈得異此無〈虞訂〉相而説法身
靈味寺靜安諮曰未審法身乗應以不
令㫖答法身無應
又諮本以應化故稱法身若無應化何謂法身
令㫖答本以軌則之體名為法身應化之談非今所軌又諮若無應化云何可軌既為物軌豈無應化
令㫖答衆生注仰蒙益故云能為物軌化縁已畢何所應化〈化字滿改〉
又諮若能益衆生便成應化若無應化何以益物令㫖答能生注仰軌則自成何勞至人俯應塵俗又諮既生注仰豈無應化若無應化注仰何益
令㫖答正由世尊至極神妙特深但令注仰自然蒙祐若應而後益何謂至神不應而益故成窮美〈虞補〉若必令實應與菩薩豈殊
漁樵對問〈邵雍〉
漁者垂釣於伊水之上樵者過之弛擔息肩坐於磐石之上而問於漁者曰魚可鈎取乎曰然曰鈎非餌可乎曰否曰非鈎也餌也魚利食而見害人利魚而蒙利其利同也其害異也敢問何故漁者曰子樵者也與吾異治安得侵吾事乎然亦可以為子試言之彼之利猶此之利也彼之害亦猶此之害也子知其小未知其大魚之利食吾亦利乎食也魚之害食吾亦害乎食也子知魚終日得食為利又安知魚終日不得食不為害如是則食之害也重而鈎之害也輕子知吾終日得魚為利又安知吾終日不得魚不為害也如是則吾之害也重魚之害也輕以魚之一身當人之一食則魚之害多矣以人之一身當魚之一食則人之害亦多矣又安知鈎乎大江大海則無易地之患焉魚利乎水人利乎陸水與陸異其利一也魚害乎餌人害乎財餌與財異其害一也又何必分乎彼此哉子之言體也獨不知用爾樵者又問曰魚可生食乎曰烹之可也曰必吾薪濟子之魚乎曰然曰吾知有用乎子矣曰然則子知子之薪能濟吾之魚不知子之薪所以能濟吾之魚也薪之能濟魚乆矣不待子而後知茍世未知火之能用薪則子之薪雖積丘山獨且奈何哉樵者曰願聞其方曰火生於動水生於靜動靜之相生水火之相息水火用也草木體也用生於利體生於害利害見乎情體用隠乎性一性一情聖人成能子之薪猶吾之魚微火則皆為腐臭朽壤而無所用矣又安能養人七尺之軀哉樵者曰火之功大於薪固已知之矣敢問善灼物何必待薪而後傳漁者曰薪火之體也火薪之用也火無體待薪然後為體薪無用待火然後為用是故凡有體之物皆可焚之矣曰水有體乎曰然曰火能焚水乎曰火之性能迎而不能隨故滅水之體能隨而不能迎故熱是故有温泉而無寒火相息之謂也曰火之道生於用亦有體乎曰火以用為本以體為末故動水以體為本以用為末故靜是火亦有體水亦有用也故能相濟又能相息非獨水火則然天下之事皆然在乎用之何如爾樵者曰用可得聞乎曰可以意得者物之性也可以言傳者物之情也可以象求者物之形也可以數取者物之體也用也者妙萬物為言者也可以意得而不可以言傳曰不可以言傳則子惡得而知之乎曰吾所以得而知之者固不能言傳非獨吾不能傳之以言聖人亦不能傳之以言也曰聖人既不能傳之以言則六經非言也耶曰時然後言何言之有樵者賛曰天地之道備於人萬物之道備於身衆妙之道備於神天下之能事畢矣又何思何慮吾而今而後知事心踐形之為大不及子之門則幾至於殆矣乃析薪烹魚而食之飫而論易漁者與樵者游於伊水之上漁者嘆曰熈熈乎萬物之多而未始有雜吾知逰乎天地之間萬物皆可以無心而致之矣非子則吾孰與歸焉樵者曰敢問無心致天地萬物之方漁者曰無心者無意之謂也無意之意不我物也不我物然後能物物曰何謂我何謂物曰以我徇物則我亦物也以物徇我則物亦我也我物皆致意由是明天地亦萬物也何天地之有焉萬物亦天地也何萬物之有焉萬物亦我也何萬物之有焉我亦萬物也何我之有焉何物不我何我不物如是則可以宰天地可以司鬼神而況於人乎況於物乎
樵者問漁者曰天何依曰依乎地地何附曰附乎天曰然則天地何依何附曰自相依附天依形地附氣其形也有涯其氣也無涯有無之相生形氣之相息終則有始終始之間其天地之所存乎天以用為本以體為末地以體為本以用為末利用出入之謂神名體有無之謂聖唯神與聖能叅乎天地者也小人則日用而不知故有害生實喪之患也夫名也者實之客也利也者害之主也名生於不足利喪於有餘害生於有餘實喪於不足此理之常也養身必以利貪夫則以身徇利故有害生焉立身必以名衆人則以身徇名故有實喪焉竊人之財謂之盜其始取之也惟恐其不多也及其敗露也惟恐其多矣夫賄之與贓一物也而兩名者利與害故也竊人之美謂之徼其始取之也唯恐其不多也及其敗露也唯恐其多矣夫譽與毁一事也而兩名者名與實故也凡言朝者萃名之所也市者聚利之地也能不以爭處乎其間雖一日九遷一貨十倍何害生實喪之有耶是知爭也者取利之端也讓也者趨名之本也利至則害生名興則實喪利至名興而無害生實喪之患唯有徳者能之天依地地附天豈相逺哉
漁者謂樵者曰天下將治則人必尚行也天下將亂則人必尚言也尚行則篤實之風行焉尚言則詭譎之風行焉天下將治則人必尚義也天下將亂則人必尚利也尚義則謙讓之風行焉尚利則攘奪之風行焉三王尚行者也五覇尚言者也尚行者必入於義也尚言者必入於利也義利之相去一何如是之逺耶是知言之於口不若行之於身行之於身不若盡之於心言之於口人得而聞之行之於身人得而見之盡之於心神得而知之人之聰明猶不可欺況神之聰明乎是知無愧於口不若無愧於身無愧於身不若無愧於心無口過易無身過難無身過易無心過難既無心過何難之有吁安得無心過之人與之語心哉
漁者謂樵者曰子知觀天地萬物之道乎樵者曰未也願聞其方漁者曰夫所以謂之觀物者非以目觀之也非觀之以目而觀之以心也非觀之以心而觀之以理也天下之物莫不有理焉莫不有性焉莫不有命焉所以謂之理者窮之而後可知也所以謂之性者盡之而後可知也所以謂之命者至之而後可知也此三知者天下之真知也雖聖人無以過之也而過之者非所以謂之聖人也夫鑑之所以能為明者謂其能不隱萬物之形也雖然鑑之能不隱萬物之形未若水之能一萬物之形也雖然水之能一萬物之形又未若聖人之能一萬物之情也聖人之所以能一萬物之情者謂其聖人之能反觀也所以謂之反觀者不以我觀物也不以我觀物者以物觀物之謂也既能以物觀物又安有我於其間哉是知我亦人也人亦我也我與人皆物也此所以能用天下之目為己之目其目無所不觀矣用天下之耳為己之耳其耳無所不聴矣用天下之口為己之口其口無所不言矣用天下之心為己之心其心無所不謀矣夫天下之觀其於見也不亦廣乎天下之聴其於聞也不亦逺乎天下之言其於論也不亦高乎天下之謀其於樂也不亦大乎夫其見至廣其聞至遠其論至高其樂至大能為至廣至逺至高至大之事而中無一為焉豈不謂至神至聖者乎非唯吾謂之至神至聖者乎而天下羣謂之至神至聖者乎非唯一時之天下謂之至神至聖者乎而千萬世之天下謂之至神至聖者乎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已
樵者問漁者曰子以何道而得魚曰吾以六物具而得魚曰六物具也豈由天乎曰具六物而得魚者人也具六物而所以得魚者非人也樵者未達請問其方漁者曰六物者竿也綸也浮也沉也鈎也餌也一不具則魚不可得然而六物具而不得魚者非人也六物具而不得魚者有焉未有六物不具而得魚者也是知具六物者人也得魚與不得魚者天也六物不具而不得魚者非天也人也
樵者曰人有禱鬼神而求福者福可禱而求耶求之而可得耶敢問其所以曰語善惡者人也禍福者天也天道福善而禍淫鬼神其能違天乎自作之咎固難逃也天降之災禳之奚益脩徳積善君子常分安有餘事於其間哉樵者曰有為善而遇禍有為惡而獲福者何也漁者曰有幸與不幸也幸不幸命也當不當分也一命一分人其逃乎曰何謂分何謂命曰小人之遇禍非分也有命也當禍分也非命也君子之遇福非分也有命也當福分也非命也
漁者謂樵者曰人之所謂親莫如父子也人之所謂疎莫如路人也利害在心則父子過路人逺矣父子之道天性也利害猶或奪之況非天性者乎夫利害之移人如是之深也可不慎乎路人之相逢則過之固無相害之心焉無利害在前故也有利害在前則路人與父子又奚擇焉路人之能相交以義又何況父子之親乎夫義者讓之本也利者爭之端也讓則有仁爭則有害仁與害何相去之逺也堯舜亦人也桀紂亦人也人與人同而仁與害異爾仁因義而起害因利而生利不以義則臣弑其君者有焉子弑其父者有焉豈若路人之相逢一目而交袂於中逵者哉
樵者謂漁者曰吾嘗負薪矣舉百斤而無傷吾之身加十斤則遂傷吾之身敢問何故漁者曰樵則吾不知之矣以吾之事觀之則易地皆然吾嘗釣而得大魚與吾交戰欲棄之則不能捨欲取之則未能勝終日而後獲幾有沒溺之患矣非直有身傷之患耶魚與薪則異也其貪而為傷則一也百斤力分之内者也十斤力分之外者也力分之外雖一毫猶且為害而況十斤乎吾之貪魚亦何以異子之貪薪乎樵者歎曰吾而今而後知量力而動者智矣哉
樵者謂漁者曰子可謂知易之道矣吾敢問易有太極太極何物也曰無為之本也太極生兩儀兩儀天地之謂乎曰兩儀天地之祖也非止為天地而已也太極分而為二先得一為一後得一為二一二為兩儀曰兩儀生四象四象何物也曰大象謂陰陽剛柔有隂陽然後可以生天有剛柔然後可以生地立功之本於斯為極曰四象生八卦八卦何謂也曰謂乾坤離坎兑艮震巽之謂也迭相盛衰終始於其間矣因而重之則六十四由是而生也而易之道始備矣
樵者問漁者曰復何以見天地之心乎曰先陽已盡後陽始生則天地始生之際中則當日月始周之際末則當星辰始終之際萬物死生寒暑代謝晝夜遷變非此無以見之當天地窮極之所必變變則通通則乆故象言先王以至日閉闗商旅不行后不省方順天故也樵者謂漁者曰旡妄災也敢問其故曰妄則欺也得之必有禍斯有妄也順天而動有禍及者非禍也災也猶農有思豐而不勤稼穡者其荒也不亦禍乎農有勤稼穡而後敗諸水旱者其荒也不亦災乎故象言先王以茂對時育萬物貴不妄也
樵者問曰姤何也曰姤遇也柔遇剛也與夬正反夬始逼壯姤始遇壯隂始遇陽故稱姤焉觀其姤天地之心亦可見矣聖人以徳化及此罔有不昌故象言施命告四方履霜之慎其在此也
漁者謂樵者曰春為陽始夏為陽極秋為隂始冬為隂極陽始則温陽極則熱隂始則涼隂極則寒温則生物熱則長物涼則收物寒則殺物皆一氣其别而為四焉其生萬物也亦然
樵者問漁者曰人之所以能靈於萬物者何以知其然耶漁者對曰謂其目能收萬物之色耳能收萬物之聲鼻能收萬物之氣口能收萬物之味聲色氣味者萬物之體也耳目口鼻者萬人之用也體無定用惟變是用用無定體惟化是體體用交而人物之道於是乎備矣然則人亦物也聖亦人也有一物之物有十物之物有百物之物有千物之物有萬物之物有億物之物有兆物之物生一一之物當兆物之物者豈非人乎有一人之人有十人之人有百人之人有千人之人有萬人之人有億人之人有兆人之人生一一之人當兆人之人者豈非聖乎是知人也者物之至者也聖也者人之至者也物之至者始得謂之物之物也人之至者始得謂之人之人也夫物之至者至物之謂也而人之至者至人之謂也以一至物而當一至人則非聖而何人謂之不聖則吾不信也何哉謂其能以一心觀萬心一身觀萬身一物觀萬物一世觀萬世者焉又謂其能以心代天意口代天言手代天工身代天事者焉又謂其能以上識天時下盡地理中盡物情通照人事者焉又謂其能以彌綸天地出入造化進退今古表裏人物者焉噫聖人者非世世而效聖焉吾不得而目見之也雖然吾不得而目見之察其心觀其跡探其體潛其用雖億萬年亦可以理知之也人或告我曰天地之外别有天地萬物異乎此天地萬物則吾不得而知己非唯吾不得而知之也聖人亦不得而知之也凡言知者謂其心得而知之也言言者謂其口得而言之也既心尚不得而知之口又惡得而言之乎以心不可得知而知之是謂妄知也以口不可得言而言之是謂妄言也吾又安能從妄人而行妄知妄言者乎
漁者謂樵者曰仲尼有言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夫如是則何止於百世而已哉億千萬禩世皆可得而知之也人皆知仲尼之為仲尼不知仲尼之所以為仲尼不欲知仲尼之所以為仲尼則已如其必欲知仲尼之所以為仲尼則捨天地將奚之焉人皆知天地之為天地不知天地之所以為天地不欲知天地之所以為天地則已如其必欲知天地之所以為天地則捨動靜將奚之焉夫一動一靜者天地至妙者歟夫一動一靜之間者天地人至妙至妙者與是知仲尼之所以能盡三才之道者謂其行無轍跡也故有言曰予欲無言又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其此之謂與漁者謂樵者曰大哉權之與變乎非聖人無以盡之變然後知天地之消長權然後知天下之輕重消長時也輕重事也時有否泰事有損益聖人不知隨時否泰之道奚由知變之所為乎聖人不知隨時損益之道奚由知權之所為乎運消長者變也處輕重者權也是知權之與變聖人之一道耳
樵者問漁者曰人謂死而有知有諸曰有之曰何以知其然曰以人知之曰何者謂之人曰耳目鼻口心膽脾腎之氣全謂之人心之靈曰神膽之靈曰魄脾之靈曰魂腎之靈曰精心之神發乎目則謂之視腎之精發乎耳則謂之聽脾之魂發乎鼻則謂之臭膽之魄發乎口則謂之言八者具備然後謂之人夫人也者天地萬物之秀氣也然而亦有不中者各求其類也若全得人類則謂之曰全人之人夫全類者天地萬物之中氣也謂之曰全徳之人也全徳之人者人之人者也夫人之人者仁人之謂也唯全人然後能當之人之生也謂其氣行人之死也謂其形返氣行則神魂交形返則精魄存神魂行于天精魄返于地行于天則謂之曰陽行返于地則謂之曰陰返陽行則晝見而夜伏者也隂返則夜見而晝伏者也是故日者月之形也月者日之影也陽者隂之形也隂者陽之影也人者鬼之形也鬼者人之影也人謂鬼無形而知者吾不信也
漁者問樵者曰小人可絶乎曰不可君子稟陽正氣而生小人稟隂邪氣而生無隂則陽不成無小人則君子亦不成唯以盛衰乎其間也陽六分則隂四分隂六分則陽四分隂陽相半則各五分矣由是知君子小人四時有盛衰也治世則君子六分君子六分則小人四分固不勝君子矣亂世則反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謂各安其分也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夫不夫婦不婦謂各失其分也此則由世治世亂使之然也君子常行勝言小人常言勝行故世治則篤實之士多世亂則縁飾之士衆篤實鮮不成事縁飾鮮不敗事成多國興敗多國亡家亦由是而興亡也夫興家與興國之人與亡國亡家之人相去一何逺哉
樵者問漁者曰人所謂才者有利焉有害焉者何也漁者曰才一也利害二也有才之正者有才之不正者才之正者利乎人而及乎身者也才之不正者利乎身而害乎人者也曰不正則安得謂之才曰人所不能而能之安得不謂之才聖人所以惜乎才之難者謂其能成天下之事而歸之正者寡也若不能歸之以正才則才已難乎語其仁也譬猶藥之療疾也毒藥亦有時而用也可一而不可再也疾愈則速已不已則殺人矣平藥則常日而用之可也重疾非所以能治也能驅重疾而無害人之毒者古今人所謂良藥也易曰大君有命開國承家小人勿用是則小人亦有時而用之時平治定用之則否詩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其小人之才乎樵者謂漁者曰國家之興亡與夫才之邪正則固得聞命矣然則何不擇其人而用之漁者曰擇臣者君也擇君者臣也賢愚各從其類而為奈何有堯舜之君必有堯舜之臣有桀紂之君而必有桀紂之臣堯舜之臣生於桀紂之世猶桀紂之臣生於堯舜之世必非其所用也雖欲為禍為福其能行乎夫上之所好下必好之其若影響豈待驅率而然耶上好義則下必好義而不義者逺矣上好利則下必好利而不利者逺矣好利者衆則天下日削矣好義者衆則天下日盛矣日盛則昌日削則亡盛之與削昌之與亡豈其逺乎在上之所好耳夫治世何嘗無小人亂世何嘗無君子不用則善惡何由而行也樵者曰善人常寡而不善人嘗衆治世常少而亂世常多何以知其然耶曰觀之於物何物不然譬諸五穀耘之而不苗者有矣蓬莠不耘而猶生耘之而求其盡也亦末如之何矣由是知君子小人之道有自来矣君子見善則喜之見不善則逺之小人見善則疾之見不善則喜之善惡各從其類也君子見善則就之見不善則違之小人見善則違之見不善則就之君子見義則遷見利則止小人見義則止見利則遷遷義則利人遷利則害人利人與害人相去一何逺耶家與國一也其興也君子常多而小人常鮮其亡也小人常多而君子常鮮君子多而去之者小人也小人多而去之者君子也君子好生小人好殺好生則世治好殺則世亂君子好義小人好利治世則好義亂世則好利其理一也
釣者談已樵者曰吾聞古有伏羲今日如覩其面焉拜而謝之及旦而去
説郛卷八上
<子部,雜家類,雜纂之屬,說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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