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郛 (四庫全書本)/卷016上

卷十五下 説郛 卷十六上 卷十六下

  欽定四庫全書
  説郛卷十六上     元 陶宗儀 撰宋景文公筆記宋祁
  釋俗
  近世授觀察使者不帶金魚袋初名臣錢若水拜觀察使佩魚自若人皆疑而問之若水勌於酬辯録唐故事一畨在袖中人問者輙示之
  宦者宫人言正月與上諱同音故共易為初月王珪為修起居注頗熟其聞因上言秦始皇帝名政改正音政月為端月以正音政為正音征令乞廢正征音一字不用遂下兩制議兩制共是其請表去其字曽公亮疑而問予予曰不宜廢且月外尚有射正詩曰不出正兮不止正月矣曽寤密語相府罷之
  國朝有骨朶子直衛士之親近者予嘗修日厯曽究其義關中人謂腹大者為胍𦘴上孤下都俗因謂杖頭大者亦為胍𦘴後訛為骨朶朶從平聲然朶難得音今為軍額固不可改矣
  予昔領門下省會天子排正仗吏供洞案者設於前殿兩螭首間案上設燎香爐修注官夾案立予詰吏何名洞吏辭不知子思之通朱漆為案故名曰洞耳丞相公序謂然唐人鄭谷嘗用之
  宣獻宋公著鹵簿記至䂍槊不能得其始徧問諸儒無知者予後十餘年方得其義云江左有瓝槊以首大如瓝故云䂍一作犦
  陶榖本唐彦謙後石晉時避帝諱改曰陶後納唐氏為壻亦可怪
  古人冩書盡用黃紙故謂之黃卷顔之推曰讀天下書未徧不得妄下雌黃雌黃與紙色類故用之以滅誤今人用白紙而好事者多用雌黃滅誤殊不相類道佛二家寫書猶用黃紙齊民要術有治雌黃法或曰古人何須用黃紙曰蘖染之可用辟蟫今臺家詔勅用黃故私家避不敢用
  孫炎作反切語本出於俚俗常言尚數百種故謂就為鯽溜凡人不慧者即曰不鯽溜謂圑曰突欒謂精曰鯽令謂孔曰窟籠不可勝舉而唐盧仝詩云不鯽溜鈍漢國朝林逋詩云圑欒空遶百千回是不曉俚人反語逋雖變突為圑亦其謬也
  碑者施於墓則下棺施於廟則繫牲古人因刻文其上今佛寺揭大石鏤文士大夫皆題曰碑銘何耶吾所未曉
  樂石有磬今浮屠持銅鉢亦名磬世人不識樂石而儒者往往不曉磬折義故不獨不識磬又不能知鉢擣辛物作虀南方喜之所謂金虀玉膾者古説虀臼曰受辛是臼中受辛物擣之
  南方之人謂水皆曰江北方之人謂水皆曰河隨方言之便而淮濟之名不顯司馬遷作河渠書并四瀆言之子虚賦曰下屬江河事已相亂後人宜不能分别言之也
  莒公言河陽出王鮪即今黃魚也形如豕口與目俱在腹下每春二月出於石穴逆河而上人乃取之其腥不可近官以為鮓獻御其味甚美然有毒所謂王鮪岫居者
  蜀人謂老為皤音波取皤皤黃髮義後有蠻王小皤作亂今國史乃作小波非是
  蜀人見物驚異輙曰噫嘻嚱李白作蜀道難因用之汾晉之間尊者呼左右曰咄左右必曰喏而司空圖作休休亭記又用之修書學士劉義㬰為予言晉書言咄嗟而辦非是宜言咄喏而辦然咄嗟前代人文章中多用之或自有義
  今造屋勢有曲折者謂之庯峻齊魏間以人有儀矩可喜者謂之庯峭葢庯峻也集韻考庯庩屈不平也庯奔模切庩同都切儒者讀書多隨俗呼不從本音或終身不悟者凡讀廷音定皆作廷音亭故廷中廷爭栢者鬼之廷游神之廷皆作庭假借之假音嫁皆作假音賈朝請音才姓切皆作請屈請之請爛脫音奪皆作脫太守音狩作守周身之防去聲為防廷尉評去聲為評中去聲興為中興若此甚衆
  莒公嘗言山東曰朝陽山西曰夕陽故詩曰度其夕陽又曰梧桐生矣于彼朝陽指山之處耳後人便用夕陽為斜日誤矣予見劉琨詩夕陽忽西流然古人亦誤用久矣夫
  余見今人為學不及古人之有根本每亦自愧嘗讀祭式其中有任器字注曰未詳且任器乃檐荷之具雜見子史何云未詳
  古今語無雅俗惟世之罕道者似雅如古以大為大音如舟柂之柂則言大雅大夫大閱大舉類不及今人言大徒帶反之雅古以車音居為車唱遮反漢以來乃言車俗語則曰車唱遮反則今語為雅
  今公私文書以勅音賚為敕吏既書畫有體不復能改春秋説以人十四心為德詩説以二在天下為酉漢書以貨泉為白水眞人新論以金昆為銀國志以天上有口為吳晉書以黃頭小人為恭宋書以召力為劭
  古無正字多假借以中為仲以説為帨以召為邵以間為閑後人以亂旁為舌揖下無耳黿鼉從龜奪奮從雀席中從帶惡上安西鼔外設皮鑿頭生毁離則配禹壑乃施谿巫混經旁臯分澤外獵化為獦音葛獸名業左益土靈底著器其何法哉
  余友楊備得古文尚書釋文讀之大喜於是書訊刺字皆用古文僚友不之識指為怪人
  余少為學本無師友家苦貧無書習作詩賦未始在志立名於當世也願計粟米養親紹家閥耳年二十四而以文投故宰相夏公公竒之以為必取甲科吾亦不知果是歟天聖甲子從鄉貢試禮部故龍圖學士劉公嘆所試辭賦大稱之朝以為諸生冠吾始重自淬礪力於學模寫有名士文章諸儒頗稱以為是年過五十被詔作唐書精思十餘年盡見前世諸著乃悟文章之難也雖悟於心又求之古人始得其巖略因取視五十以前所為文赧然汗下知未嘗得作者藩籬而所效皆糟粕芻狗矣一作耳夫文章必自名一家然後可以傳不朽若體規畫圓凖方作矩終為人之臣僕古人譏屋下作屋信然陸機曰謝朝花于已披啓夕秀于未振韓愈曰惟陳言之務去此乃為文之要五經皆不同體孔子沒後百家奮興類不相沿是前人皆得此旨嗚呼吾亦悟之晩矣雖然若天假吾年猶冀老而成云
  莒公嘗言王沂公所試有教無類有物混成賦二篇在生平論著絶出有若神助云楊億大年亦云自古文章立名不必多如王君二賦一生衣之食之不能盡李淑之文自髙一代然最愛劉禹錫文章以為唐稱栁劉劉宜在栁栁州之上淑所著論多類之末年尤奥澁人讀之至有不能曉者栁州為文或取前人陳語用之不及韓吏部卓然不朽亐丐於古而語一出諸已劉夢得巧於用事故韓栁不加目品焉
  晏相國今世之工為詩者也末年見編集者乃過萬篇唐人已來所未有然相國不自貴重其文凡門下客及官屬解聲韻者悉與酬唱
  上即位天聖初元以來縉紳間為詩者益少惟故丞相晏公殊錢公惟演翰林劉公筠數人而已至丞相王公曙叅知政事宋公綬翰林學士李公淑文章外亦作詩而不專也其後石延年蘇舜欽梅堯臣皆自謂好為詩不能自名矣
  余於為文似蘧瑗瑗年五十知四十九年非余年六十始知五十九年非其庶幾至於道乎天禀余才纔及中人中人之流未能名一世然自力於當時則綽綽矣每見舊所作文章憎之必欲燒棄梅堯叟喜曰公之文進矣僕之為詩亦然
  文有屬對平側用事者供公家一時宣讀施行以便快然久之不可施於史傳發修唐書未嘗得唐人一詔一令可載於傳者唯捨對偶之文近髙古乃可著於篇大抵史近古對偶宜今以對偶之文入史策如粉黛飾壯士笙匏佐鼙鼓非所施云
  莒公常言宋宣獻公作西太乙宫碑文之極摯者也晏丞相嘗問曽明仲云劉禹錫詩有瀼西春水縠紋生生字作何意明仲曰作生育之生丞相曰非也作生熟之生語乃健莊子曰生熟不進於前王建詩曰自别城中禮數生
  考古
  莒公言左氏國語越大夫舌庸今春秋傳作后庸而姓纂舌氏引越大夫為祖
  今人多誤以鮑照為昭李商隠有詩云濃烹鮑照葵又金陵有人得地中石刻作鮑照字
  衛宏漢儀注曰太史公武帝置位在丞相上天下計書先上太史公副上丞相序事如古春秋司馬遷死後宣帝以其官為令行太史文書而已晉灼以宏言為非是顔師古曰司馬談為太史令耳遷尊之為公予謂遷與任安書自言僕之先人文史星歴近乎卜祝之間固主上所戲弄倡優畜之流俗之所輕也若其位在丞相上安得此言耶百官表不著其官信其非矣
  古者大夫字便用疊畫寫之以夫有大音故也莊子李斯嶧山碑如此
  古者牛唯服車書曰肇牽車牛易曰服牛乗馬漢趙過始教人用牛耕王弼傳易曰牛稼穡之資是不原漢始牛耕之意
  今國學行王弼易題曰周易乾傳第一下云王弼注且傳即注解名下當只云王弼乃允
  莒公言詩有棠棣之華逸詩有唐棣之華世人多誤以棠棣為唐棣於兄弟用之因唐誤棠且棠棣棣也唐棣栘也栘開而反合者也此兩物不相親
  鄭𤣥注禮記謂樝梨之臧者今樝與梨絶不類恐𤣥所指非今樝也
  莒公言物理不可必故聖人隨有無言之以教一世必於有則不可常見如彭祖七百嵗黃帝升天秦穆趙簡之帝所也若必於無則又忽然而有也如魏明帝時有火浣布刋去文帝所論是已
  易家有蜀才史記有臣瓉顔之推曰范長生自稱蜀才則蜀人也臣瓉者于瓉也
  唐𤣥宗始以棣楷易尚書古文今儒者不識古文自唐開元始予見蘇頲撰朝覲壇頌有乩虞氏字舘閣校讐官輙㸃乩字側云疑不知乩即稽字
  顔之推説唐末文籍亡散故諸儒不知字學江南惟徐鉉徐鍇中朝郭恕先此三人信其博也鍇為説文系傳恕先作汗簡佩觹時蜀有林氏作小説然狹於徐郭太宗朝句中正亦頗留意予頃請刻篆楷二體九經於國學予友髙敏之笑之
  李陽冰深於篆𨽻而名作冰音凝故參政王公堯臣但讀陽凝予曰陽凝無義唯陽冰有不冶之語
  周大臣王朴名朴平豆反而自謂樸案説文朴無樸音俗以朴為樸耳
  後魏北齊時里俗作偽字最多如巧言為辯文子為學之比隋有栁⿱巩言 -- 𧦬傳又⿱巩言 -- 𧦬之訛以□易巧矣予見佛書以言辯字多作𧦬世人不復辯詰
  學者不讀説文余以為非是古者有六書安得不習春秋止戈為武反正為乏亥二首六身韓子八厶為公子夏辯三豕度河仲尼登太山見七十二家字皆不同聖賢尚爾何必為固陋哉
  唐吕溫作由鹿賦曰由此鹿以致他鹿故曰由鹿子案説文曰率鳥者繫生鳥以來之名㘥㘥音由吕得其意而不知説文有此㘥字也
  焉本鳥名能獸名為猴名乙鷰名借鳳為朋黨字朋本音鳳學者多不知不讀説文之過也
  漢書李廣傳數竒注切為所角反故學者皆曰數音朔竒孫宣公奭當世大儒亦從曰數音朔後予得江南本乃所具反由是復觀顔注乃顔破朔從所具反云世人不知覺
  漢書黃霸傳云京兆尹張敞舍鶡雀飛集丞相府霸以為神爵議欲以聞顔師古曰此鶡音介字當作䲸此通用耳䲸雀大而青出羗中非武賁所載鶡也今官本介字誤作芬䲸字作鳻鳻亦音芬鳻是鳥聚貌非鳥名也予見徐鍇本亦如此改定
  予曽見蕭該漢書音義若干篇時有異議然本書十二篇今無其本顔監集諸家漢書注獨遺此不收疑顔當時不見此書云今略記於後
  儒林傳施讐傳云魯伯授太山毛莫如少路師古曰姓毛名莫如字少路該案風俗通姓氏篇混屯大昊之良佐漢有屯莫如為常山太守又有毛姓云毛伯文王子也見左傳漢有毛樗之為夀張令案此莫如姓非毛乃應作屯字音徒本反今人相承呼為毛忽聞為屯驚怪者多但毛屯相類容是傳寫誤耳應劭解漢書世人皆用何為風俗通而不信
  趙子傳蔡誼授同郡食我子公師古無註該案風俗通食我韓公子也見戰國策漢有食子公為博士食音嗣顔安樂傳疏廣授琅瑘筦路師古曰筦亦管子也路為御史中丞該案草下完音丸又音官今漢書本却作草下完風俗通姓氏篇有管筦二姓云莞蘇楚大夫見吕氏春秋漢有莞路為御史中丞即此是也又有管姓云管夷吾齊桓佐也見論語漢有管號為西河太守今莞路是草下完非竹下完及竹下官由來讀者多惑檢風俗通乃知
  瑕丘江公傳丁姓授楚申章昌曼君為博士至長沙太傅李奇曰姓申章名昌字曼君該案風俗通姓氏篇云由余秦相也見史記漢有由章至長沙太傅
  揚雄傳名曰畔牢愁李竒曰畔離牢聊也與君相離愁而無聊也該案牢字旁著水晉直作牢韋昭曰浶騷也鄭氏愁音曹又恐鷤䳏之先鳴師古鷤音大系反䳏音桂該案蘇林鷤䳏音殄絹 又挾獝狂該曰獝狂無頭鬼見字林
  招揺泰壹顔以張晏注招揺泰壹皆神名該曰如淳作臯楔臯積柴於頭置牲玉於其上舉而燒之故曰臯揺儲胥弩阹該引三蒼因山谷為牛馬圉謂之阹黃圖云弩阹在上林苑外灑沈菑呀壑瀆該案灑沈菑而呀壑瀆兮呀或作呵呵叱問四瀆也啾啾蹌蹌入西園切神先顔曰啾啾蹌蹌騰驤貌該案啾舊亦作愁韋昭音裁梟反今書或作口旁秋該引埤倉啾衆聲也又引楚辭鳴玉鸞之啾啾為据云稽顙樹頷扶服哦伏如淳曰叩頭時項下向則樹向上也該案韋本作梨顙樹頷梨顙顙𢺡地樹頷頷觸地也今作稽顙傳冩誤耳又𤣥有首衝錯測攡瑩數文掜圖告十一篇該案衝作衡云八十一家相對之第如輻轑之衛又案别録告下有𤣥問一篇合十二篇今脫一篇疑今人不見太𤣥及别録不知其謬譔為十三卷顔曰譔與撰同該案字林譔專教也音詮惟禮記音撰尚有一卷未尋得
  予最愛李令伯表曰盡節於陛下之日長報劉之日短也此言之要也
  古文卯本栁字後借為辰卯之卯北本别字後借為西北之北虞翻笑鄭𤣥不識古文以卯為昧訓北曰北猶别也
  古人語自有椎拙不可掩者樂府曰何以銷憂惟有杜康劉越石曰何其不夢周又曰夫子悲獲麟西狩泣孔丘雖有意緒辭亦鈍樸矣又不及沈約云黃憲牛醫之子叔度名動京師云
  古人名黑臋黑肩牛蝨犬子今不以為雅迎猫為食田䑕讀禮者不曰猫音茅而曰猫音苖避俗也莊子曰道在屎溺今為鄙語漢書驢非驢馬非馬龜兹王乃騾也如此語麤甚可削去也
  宣獻宋公嘗謂左邱明工言人事莊周工言天道二子之上無有文矣雖聖人復興蔑以加云予謂老子道徳篇為𤣥言之祖屈宋離騷為辭賦之祖司馬遷史記為紀傳之祖後人為之如至方不能加矩至圓不能過規矣
  栁子厚正符晉說雖模寫前人體裁然自出新意可謂文矣劉夢得著天論三篇理雖未極其辭至矣韓退之送窮文進學解毛頴傳原道等諸篇皆古人意思未到可即以名家矣
  王弼注易直發胷臆不如鄭𤣥等師承有來也或曰何以得立為一家予曰弼棄易象互體專附小象衍成其文是以諸儒不能訾退之今講易者已讀弼注訖至小象則更無可敷演矣劉齊善言易説曰六十四卦本之乾坤及諸卦中皆有乾坤象意孔子叙乾為玉為金坤為牛為輿之類本釋他卦所引非徒言也弼不可云得意忘象得象忘言
  老子曰無物之象古語亦有想象韓非子曰人希見生象得死象圖之又案其圖以想其生也故人所以意想者皆謂之象然説亦怪矣
  司馬相如賛曰春秋推見至隠易本隠以之顯大雅言王公大人德逮黎庻小雅推小民之得失其流及上所言雖殊其合徳一也此語最佳
  太史公曰趙勝翩翩濁世之佳公子也見自振澤纔為亂世之士治世則罪人矣
  春秋者天下之正法也孔子有王天下之才而不得位故見其志於春秋是以引天下之譽襃之賢者不敢私引天下之議貶之姦人不敢亂故漢人以春秋決獄所以法仲尼也
  曽子年七十文學始就乃能著書孔子曰參也魯葢少時止以孝顯未如晩節之該洽也
  賈誼善言治晁錯善言兵董仲舒善推天人司馬遷叙事相如揚雄文章劉向父子博洽至矣
  韓退之稱孟軻醇乎醇者也至荀況揚雄曰大醇而小疵予以為未之盡孟之學也雖醇於用緩荀之學也雖疵於用切揚則立言可矣不近於用
  賈誼善言治健而快過董仲舒一等仲舒優軟不迫切純儒也
  莒公言歐陽永叔推重歸去來以為江左髙文丞相以為知言
  或詆漢髙祖非張良陳平不能得天下曰不然良平非髙祖不能用夫智髙於良平乃能聽其謀至項羽不知用范増則敗矣髙祖之量之謀兼韓信彭越者八九故三分關東地與之而不疑當是時玩信等如股掌上一土丸爾
  髙祖知吕后與戚夫人有隙方病時去吕后若斷一巨拇然終不殺者以惠帝不能制陳平周勃蕭何曹參等故委戚氏不顧為天下計俾后佐之惠帝六年后八年是時天下已定姦人不能揺亂文帝以一乗車自代來即位則髙祖料之熟矣
  世稱文帝漢盛徳主也然在朝之儒賈誼一人而已所任宰相盡髙祖時猥將庸人亦不深討禮樂典章於時詩書皆伏而未出然而天下太和兵革不興南越順徳諸侯軌道匈奴雖數盜邊亦不敢深入由是言之治天下者在質而已不必尚文故曰質近實文近名文弊則民詐興矣
  曹操忌孔融崔琰殺之操之宇為弗裕矣孫權引殺融為比而斥虞翻誅張温權之量又下矣待賢少忌惟劉備為綽綽云
  荀彧之於曹操本許以天下及議者欲加九錫彧未之許非不之許欲出諸已耳操不悟遽殺之然則天奪其爽以誅彧寧不信乎
  孫權用吳諸葛亮用蜀終不能得中國一尋一常地卒之并吳蜀者晉也
  能以身為國興亡者蜀諸葛晉謝安秦王猛是也霍光學伊尹才不周用故宣帝立王莽學周公姦足以自文故平帝簒
  詩曰蕭蕭馬鳴悠悠斾旌見整而靜也顔之推愛之楊栁依依雨雪霏霏冩物能慰人情也謝𤣥愛之逺猷辰告謝安以為佳語
  左太沖詩曰振衣千仞岡濯足萬里流使飄飄有世表意不減嵇康目送飛鴻語
  栁子厚云嘻笑之怒甚於裂眦長歌之音過於慟哭劉夢得云駭機一發浮謗如川信文之險語韓退之云婦順夫旨子嚴父詔又云耕於寛閑之野釣於寂寞之濵又云持被入直三省丁寧顧婢子語刺刺不得休此等皆新語也
  莊周曰送君者皆自涯而反君自兹逺每讀至此令人蕭寥有遺世之意
  經曰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則周公其人也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釋曰古者祭天於郊以其蕩蕩然蒼蒼然無乎不覆無乎不見故以至敬事之郊也者不屋者也逹自然之氣也掃地而祭器尚陶匏不敢以人之所愛奉之尊之也逺而敬之也人莫不本乎祖祖一而已尊無二上故曰率義而上至於祖祖尊而不親是所以配天也周推后稷配天盡矣至矣不可以加矣周公之攝政仁乎其父欲配之郊則抗乎祖欲遂無配則已有仁父之心不能見之天下不見之天下非仁也於是乎名天以上帝而配之上帝也者近人理者也人於萬物乃一物假令天若有知然宰制生育未必圓顱方趾耳鼻食息如人者也今名之帝以人事天引天以自近親之也人之親者莫若父故以文王配上帝不可以郊故内之明堂明堂王者最尊處也仁乎其父故親於天天有帝名則祭之明堂親與敬兼之矣孔子所以美周公能以是心達於天下而不失乎至禮禮者縁人情者也或曰經前曰天後曰上帝奈何曰天上帝一耳不通言則若兩物然故郊曰昊天明堂曰昊天上帝天人之分明也明祖不可以在明堂文王不可以配郊矣
  䕫曰蕭韶九成鳳皇來儀擊石拊石百獸率舞敢問何謂也對曰以為虞氏之德上奉天下法地中得人萬物字茂寒而寒暑而暑殺之不暴貸之不私挈天下納於仁夀若奠器在壚以其成功次之歌詩轟然寫金石入匏竹無所加其德可矣鳳未始來也獸未始感也且樂作之朝作之廟作之郊乎朝有宫室之嚴廟有垣壖之護郊有營衛之禁則獸何自而至焉自山林來則必凌突淮河戢戢林林躨跜躑躅然連頓足掉首騰踏盤完何其怪也羣瞽在廷百工鴈行而獸參其間吾以為怪而不祥曰然則孔子何為不刪而著之曰樂主成功不得不盛推吾誼侈吾言以肆之有如祖考來格又將見顓頊堯瞽叟闖然於堂上耶
  子路問於孔子曰治國何如孔子曰尊賢而賤不肖子路曰范中行氏尊賢而賤不肖矣其亡何也曰中行氏尊賢而不能用賤不肖而不能去賢者知其不已用而怨之不肖者知其賤已而讐之賢者怨不肖者讐中行氏欲不亡得乎孔子可謂知言矣昔者郭公如是而國為墟中行氏既知之矣而不能改又及於滅
  蜀關侯善待卒伍而驕士大夫張飛愛重君子而不恤小人二者特所偏耳身皆死於人手是不可忽也燕小國也其地於天下若靨之著面然而昭王賢王也得郭隗尊事之故鄒衍樂毅以齊趙至蘇子屈景以周楚至於是舉兵而攻齊棲閔於莒䑕伏而不敢出悉返燕地計其衆不與齊醜然而能申意至此者由得士也故曰無常安之家無常治之民得賢則安昌失賢則危亡自古迄今未有不然者也明鑒所以照景前事所以知今夫知惡往古之所以危亡而不務矯蹟於其所以安昌未有以異夫却走而求及前人也
  余謂佛西方之達人也其言汪茫漫誕貫生死鬼神無有濵涯合萬物之妄以為一眞眞立而妄隨又去眞掊妄以無修無證為極若曰無修乃修也無證乃證也雖修而未嘗修雖證而未嘗證故舉天下衆生皆入無餘湼槃而滅度之者如是無量實無衆生得滅度者又曰如來説即非衆生是名衆生於以脫滯縛泯有無自放於太空無垠之所雖然法待言而立不得無言迷待法而悟不得無法故惟釋迦文殊剟言之瘢刮法之痕矣自文殊而下已自執所見所見差駮纖垢淫夷故維摩詰以一嘿對之乃皆悟入佛與中國老𥅆莊周列禦冦之言相出入大抵至於道者無今古華戎若符棨然堯之四凶今之姦臣能之周之十亂今之賢臣能之古與今交相勝耳
  堯舜之世比屋可封非盡可封也可封之人多也桀紂之世比屋可誅非盡可誅也可誅之人多也成康刑措四十年不用非也以為二王能用法不濫殺可矣春秋許夷狄者不一而足見中國之尊且見略於外也蜀人謂柂師為長年三老杜甫用之詩人不以事害意古者用事簡而當亦不以字害句故音韻清濁隨宜改易劉在薪中入張韻留宴汾陰西入先韻直取意順則已至唐人以律格自拘不復敢用惟白居易用其音於語中如照地麒用佶音麒袍雪擺胡用鶻音謄衫紅攔干三百六十橋用諶音等往往有之晏丞相殊嘗許之曰詩人乗語俊當如用字
  春秋霸之濟不在此舉也古人以濟不作兩字用謂濟與不濟也今人用不為歟耶之比不一音孚鳩反漢陳平封曲逆侯蕭何為鄼侯霍去病為嫖姚將軍今學者讀曲逆為去遇鄼作鹺驃為漂遥不作本音何耶古人自有文語卓然可愛者榖梁子曰輕千乗之國則可矣蹈道則未也故栁宗元以為潔三軍之士粲然皆笑粲明也知萬衆皆啓齒齒既白以粲義包之仲尼居三蒼作尼説文作□
  亘從二間舟𠕂名亘字𨽻改舟為曰何法盛以再一為舟航字
  雜説
  君得其健强陰戢戰臣執其旨百度乃凝欲正四方先定中央中央君也
  天不待規而圓地不待矩而方天尊地卑其道有常君天道也臣地道也
  天用其圓地用其方圓道主於生方道主於成天君徳也地臣職也君操無為以臨臣之有為萬物自歸上逸於制下勞於事百度乃治無為者非謂塞吾耳不聽也蔽吾目不視也閟吾言不出也謂審於有為之内不為於有為之外也何謂内曰官不職責之相士不練責之將財匱責司農獄不正責廷尉是為内何謂外曰嵗有常賦而又賦焉是曰賸人有常役而又役焉是曰橫力不勝加如負則跌材已窮加如任則敗是為外振其領羣毛整提其綱萬目張綱歟領歟君所執歟
  君有常道臣有定守賞當功罰當罪與之惟我德奪之惟我懼君道也奉法循令竭已力以獻功於上臣道也故臣有所憎能以得君之罰以去之是謂作威有所愛能以得君之賞以貴之是謂作福法雖明意得輕重之謂之玩法令可遵情得出入之謂之侮令君䘮道臣失守故曰害于而家凶于而國
  能無卜而知吉凶乎曰以甚治攻甚亂濟所以安除甚患能無祭而福乎曰不奪民時而順物宜能無膠漆而合乎曰不以逺近内外與之同欲一推吾心納兆人之腹能不賞而使人勸乎曰先賞有功能無罰而使人畏乎曰先罰有罪弛惡不戮姦笑於腹當封吝寵勞臣諱勇奴耕于原婢執其㸑丈人以安
  植表挺挺下無曲影善聲之唱應無醜響
  不可得者上不以求不可止者上不以禁不可行者上不以令故曰求愈多得愈寡禁愈急止愈少令愈繁行愈慢上求而不得謂之失威求不可得而得謂之暴禁而不止謂之慢禁不可止而止謂之虐令而不行謂之凌上令不可行而行謂之亂故聖人愼舉錯去三不可則善矣
  賤而不可不因者衆也剛而不可不用者兵也慘而不可不行者法也小而不可不防者盜也勞而不可不勸者農也穴恐當作冗而不可不嗇者財也曰因衆奈何曰人之情莫不惡勞而我逸之莫不欲富而我與之莫不憚危而我安之莫不畏死而我生之民已逸則可與共勞已富則可與共乏已安則可與同憂已生則可與濟難夫民國之基也五仞之墻所以不毁基厚也所以毁基薄也故曰一無字曰百足不僵則附者衆流水不窮則來者逺民之瘠無肥國下之恱有豫一作裕
  食者人仰以生也適則飽過則病甚病者死法者國仰以安也順則治逆則亂甚亂者滅商家之法一而湯以王桀以放周家之法一而文武以興幽厲以亡然則食無心於生死在人之適過法無必於治亂在君之順逆古之人淳今之人詐奈何不然人無淳詐在治亂而已今日之治三皇是也唐五代之亡桀紂是也難曰古巢居今宫室古茹毛今饔熟奈何曰是直事有工拙耳剏始者難踵成者易功百物皆是夫何足疑云東南天地之奥藏寛柔而卑西北天地之勁方雄尊而嚴故帝王之興常在西北乾道也東南坤道也東南奈何曰其土薄而水淺其生物滋其財富其為人剽而不重靡食而偷生士懦脆而少剛笮之則服西北奈何曰其土髙而水寒其生物寡其財确其為人毅而近愚食淡而勤生士沉厚而少慧屈之不撓
  小人之情易見也其錚錚似辯其悻悻似直攻人之私似公觸大臣撼大事似强多所建請似才數讓小官辭小禄似髙陰引其朋似薦賢攻其朋之細過似不黨故君人者𣙜以眞偽則錚錚者敗討其忠邪則悻悻者露語人之私隠而無驗則公者詐察大臣之可仗而不宜退則強者譎聽而不可施行則才非是權以要官厚禄靦然而謝則髙者猥所憎者去所同者進則非賢時時取黨人之細過暴揚于外如甘辛相反而和水火不同性而濟上疑主心下欺輿人而君子已見其肺肝然施施自以為莫我得也
  夫生民晨作夜寢早起晡食寒絮暑絺常忽而不為之節何哉然則攝生不可不知也冬許晩絮春許徐褫早許飽夕許慊行立坐偃皆不得久此甚易行毋以吾胃熟生物暖冷物勿以吾氣賛喜怒且憂樂喜怒人所未嘗無也多憂傷神多思傷志過樂䘮守喜極氣散怒極氣慉而不下若使吾心為郵𠉀憂樂喜怒至而不久舍毋令少宿則善矣若有留彼其以我為囊槖矣
  掩其耳而聽藐藐由洪洪然掩其目而視了了由眊眊然惡來掩紂之耳武王翺師於孟津之濵宰嚭掩夫差之目勾踐噤笑於㑹稽之隒一作隒
  歌者不曼其聲則少和舞者不長其袂則寡態左顧者不能右盼勢不兼也
  櫛之於髪不去亂不能治髻法之於人不誅有罪不能完善人此謂損之而益
  古語曰斛滿人槩之人滿神槩之聖人其善槩歟大奢槩以中溢欲槩以節寢慢槩以威由是治身由是化人樹果得實樹棘得刺樹德得和樹威得怨嗚呼為國者審所樹而已
  鶬鶊鳴春蟋蟀唫夏蜩蟧喝秋螘子戰陰非有命之者氣自動耳
  鑑向日而火至方諸向月而水至物有自然而感者無逺近之間
  佞色不能説堯目忠言不能入桀耳色非不美堯識之言非不至桀厭之
  愚不可詐者民也賤不可勝者衆也撫之為吾之力毒之為吾之賊
  重兵在邊京師乃單拂軀以尾尾不可大掉之不能反為軀害臂大於指屈伸可使指大不使其臂乃廢剛四肢者骨也剛大厦者棟也剛天下者兵也
  莫仁於雨露而靡草夏枯莫嚴於霜雪而松栢冬青作法者君守法者臣役法者民臣弄其法主威且刼政在大臣人走私門私門可炙君户將閴
  父慈於箠家有敗子將礪於鈇士乃忘軀
  珠丸之珍雀不祈彈也金鼎之貴魚不求烹也
  䦨金在途無不掇也吐珠在澤無不拾也
  梟不憑夜弗能自怪政必先鏬姦人投詐
  父否母然子無適從政産二門下乃告勤
  君與臣不同而昌君與臣同而亡
  謀不厭衆決之在一決不能專朝有爭言
  金鼓既震卒騰於陣爵賜已明士勇于廷
  重輕不同衡獻其公曲直相欺繩出其私
  造父亡轡馬顛於跬庸人厲策馬為盡力
  去山弗棲虎䘮其威爪牙弗具失所為虎
  知賢不進朝有刓印知不肖不退挈明入昧
  我與之生故能為吾死我與之樂故能為吾憂
  喌于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者雞至嗟于牢者豕集惠於國者天下治足食足衣禮往從之近寒與饑恥則去之
  贗賈亂㕓窳農敗田讒夫撓邦害馬汙羣
  忠與邪並黨衆者勝主乃失柄
  不大其幹而衆其枝幹乃速披
  言等出於口在賢者為正在不肖為佞
  櫛所以去亂髪浴所以濯膚垢
  工圃者飽於茹善邦者羨於食
  □外求圓無圓矣法外求平無平矣
  眞贗不同物治亂不同日
  救亂之世不語儒求治之世不語戰
  水淵則回道衍則聖
  聖賢授受功不賛漏
  拙製傷錦迂政損國
  任賢而二五堯不治
  含糊不斷上産其亂
  謀道作舍三年弗架
  鼎大魚小糜於數攪
  入林失斧不能得楚
  主不謹户盜者夜舞
  樹枝太繁必揺其根
  苦口之藥疾者甘之拂耳之言明君愛之
  我憎之能得罰於君我愛之能得賞於君政在於臣黨與成羣君則孤而無民
  種禾不耰而懟其秋與食為仇
  兩上不得相事兩下不得相使
  庭戒諸兒
  教之持世者三家而已儒家本孔氏道家本老氏佛家本浮屠氏吾世為儒今華吾體者衣冠也榮吾私者官禄也謹吾履者禮法也睿吾識者詩書也入以事親出以事君生以養死以葬莫非儒也由終日戴天不知天之髙終日蹠地不知地之重故天下蚩蚩終無謝生於其本者德大而不可見也道家所尚清淨柔弱聞齒以剛而缺不聞舌以柔而折以有為為末無為為本故為者敗之執者失之賊莫大於德有心心有眼吾有大患為吾有身生生者不生化化者不化然其清淨可以治人柔弱可以治身若等服而行之不害為儒也佛家自逺方流入中國其言荒茫奓大多所譬諭合羣迷為眞指生死為妄以太虚為體其法曰欲言則差欲心則謬如一漚生一漚滅還入於海漚自妄見海無生滅無有也亦無無有亦無無無淡然無所得而止止亦不止也
  治戒
  吾殁後稱家之有亡以治䘮歛用濯浣之鶴氅紗表㡌綫履三日棺三月𦵏愼無爲陰陽拘忌棺用雜木漆其四會三塗即止使數十年足以腊吾骸朽衣巾而已吾之焄然勆勆有識者還於造物放之太虛可腐敗者合於黃壚下付無窮吾尚何患掘冡三丈小為冡室劣取容棺及明器左置明水水二盎酒二缸右置米麫二奩朝服一稱私服一稱華履自副左列吾誌右刻吾銘即掩壙惟簡惟儉無以金銅雜物置冡中吾學不名家文章僅及中人不足垂後為吏在良二千石下可著數人故無功於國無惠於人不可以請謚有司不可受賵贈又不宜求巨公作誌及碑冡上樹五株栢墳髙三尺石翁仲獸不得用葢自摽置者非千載永安計爾不得作道佛二家齋醮此吾生平所志若等不可違命作之違命作之是死吾也是以吾為遂無知也䘮之詣塋以繪布纒棺四翣引勿得作方相俑人陳列衣服器用累吾之儉吾生平語言無過人者愼無妄編綴作集
  左誌
  祁之為名宋之為氏學也則儒亦顯其仕行年六十有四孤操完履三封之南葬從孔子
  右銘
  生非吾生死非吾死吾亦妄吾要明吾理吾侍上講勸凡十七年上頗記吾面目姓名然身後不得妄丐恩澤為無厭事若等兄弟十四人惟二孺兒未經任子此以諉莒國公莒公在若等不為孤矣孔子稱天下有至德要道謂之孝故自作經一篇以教後人必到於善謂曰至莫不切於事謂曰要舉一孝百行罔不該焉故吾以此教若等凡孝於親則悌於長友於少慈於㓜出於事君則為忠於朋友則為信於事為無不敬無不敬則庻乎成人矣若等兄弟十四人雖有異母者但古人謂四海之内皆兄弟况同父均氣乎詩稱死䘮之威兄弟孔懐不可不念也兄弟之不懷求合他人他人渠肯信哉縱陽合之彼應背憎也若等視吾事莒公莒公友吾云何可以為法矣大抵人不可以無學至於章奏牋記隨宜為之天分自有所禀不可強也要數百卷書在胷中則不為人所輕誚矣








  説郛卷十六上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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