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置監牧登萊和市牛羊奴婢疏
臣廷珪言:竊見國家於河南北和市牛羊,及荊、益等州市奴婢,擬於登、萊州置監牧,此必有人謂頃歲以來,軍裝所資,國用不足,或將見陶朱公、公孫宏、卜式之事,而為陛下陳其策耳。臣愚以齷齪小算,有損無益,不足為盛明天子行法於代也。何以明之?彼三人者,實為匹夫,藉空虛之地,罄勤勞之力,畜牧積歲,增致千金,苟以一家言之,其計得也。今聖朝疆域四海,臣妾萬方,天覆地載,莫非所有,而欲必取於人,從牧於國,何示人之不廣,而近樹私也?況和市遞送,所在騷然,公私煩費,不可勝計。臣聞諸古人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蓋君之與人,上下同體,無所閒也。
今河南牛疾甚處,十不一存,農傷豈徒百姓而已?又今牧童取其牛在孛者,下俚尢要,一則利其孳產,二則不廢營農,家家保之,豈願輒賣?今雖和市,甚於抑奪百姓之望,是牛再疫而農重傷,此則有損無利一也。頃者諸州雖定估價,既緣並市,則雖平準,如其簡擇,事須賄求,侵刻之端,從此而出。牛羊踴貴,必倍於常,百姓私陪,則破家業。雖官得一牛一羊,而百姓已失兩牛兩羊價矣,此則有損無利二也。登、萊之境,是稱海隅,因之水氣,加以風回,秋則早寒,春則晚煦,深山大澤,鹹生蛟蛇,若置群牧,必多死損,此則有損無利三也。高原之田,百姓耕植,下濕之地,不堪放牧。若奪百姓高處,兩州皆失丁田,至於牛羊,複相踐暴,久長如此,闔境不安。非直百姓被侵,蓋失國家租賦,則有損無利四也。且又荊、益等州和市奴婢,多是國家戶口,奸豪掠來,一入於官,永無雪理。況南北既遠,風土非宜,乍到登萊,必生疾疫,此則有損無利五也。
且方今東洎滄海。西洎流沙,亭障多虞,甲骨未息,戎機調發,歲時相繼。由是丁兵逃散,戶口流亡,略舉大凡,十有數四。陛下天憐黔首,光啟元猷,將命使臣,分道巡撫,簡而靜鎮,難必乂安,矧迺征伐外繁,徵求內廣,欲使萬方兆庶,安堵複業,亦猶翦鳥之翼,而望其騰騫;脫魚之鱗,而願其遊泳。臣又聞之,君所恃者人,人所生者食,食所資者耕,耕所恃者牛。廢耕則去食,去食則無人,人無以生,君將何恃?然則牛者君國字人之本,豈可無故一旦取之哉?臣又度羊之為須,非軍國切要,假令畜牧能遂繁滋,三數歲閒,億萬可致,陛下豈可鬻之於外蕃,射其利為用乎?又可鬻之於中土,割其命為資乎?牛之為損則如彼,羊之無益則如此,臣雖愚戇知其必不可也。伏願陛下特加審慎,詳圖損益,諸有所和市及新置監牧等,儻回聖慮,即日停絕,天下蒼生,豈勝幸甚!昧死上奏以聞。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