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解 (四庫全書本)/卷06

卷五 論語解 巻六 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觧巻六       宋 張栻 撰先進篇
  子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
  野人君子由後人之稱也前人於禮樂務其質而於文有所未足後人則習其文而日盛矣惟其文之盛故以前輩為野人而自謂為君子文勝而過質則於禮樂之實反有害故聖人思反本而有從先進之言程子曰若用於時救文之𡚁則吾從先進小過之義也今也純儉吾從衆奢則不遜儉則固與其不遜也寜固此之謂也或曰然則從周之説奈何蓋文莫備於周大體固當從周而其末流文勝之𡚁則不可以不正也從先進與從周固各有義耳
  子曰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也徳行顔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
  從夫子於陳蔡者自顔淵而下當時偶不在門故夫子思其時人才之盛而稱之所謂言語政事文學皆由一道入而有所自得者至於德行則黙而成之以造其全蓋不可以一事名也彼三者未免利仁之事進乎德行者則安仁之事也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無所不説
  常人聞夫子之言不能疑而問與問而不當固無所助也學者則有助矣疑而問問而益得以發其精㣲若子夏之起予是也謂顔子非助我者以其於吾言無所不説蓋回聞夫子之言無不得於其心而無疑之可復故也
  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
  間與禹吾無間然之間同凡有所未盡則有間而可言處之盡其道人無得而間然也
  南容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三復白圭之章其感於中者深矣謹言如此則謹行可知言者人之所易故也
  季康子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
  必若顔子而後謂之好學他人皆不得與焉則聖門問學之方蓋可知矣
  顔淵死顔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椁吾不徒行以為之椁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
  聖人正大之情天地之情也才不才亦各言其子謂才與不才雖異而彼此均為其子也鯉雖不可以並淵然在已則子也無椁則亦已矣淵雖賢而父之𦵏子也亦稱家之有無而已又何必強為之椁乎夫子視淵固猶子也不得舍車於鯉則亦不得舍車於淵矣
  顔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天喪予顔淵死子哭之慟從者曰子慟矣曰有慟乎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
  謂天之喪已者以顔淵之死而卜天意懼斯道之不傳也哭之慟而從者曰子慟矣門人恐聖人哀之過也聖人有過乎情之至而不自知其慟故曰有慟乎然謂非夫人而誰為則其節固在乎其中矣
  顔淵死門人欲厚𦵏之子曰不可門人厚𦵏之子曰回也視予猶父也予不得視猶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𦵏以禮者謂得其理也顔子簞食瓢飲居於陋巷及其死門人乃欲厚𦵏之則失其理矣夫子止之而不可得謂回雖視予猶父而已不得視之猶子以有顔路故也其曰非我也夫二三子也其誠於幽明之際如此顔子之在聖門門人莫先焉故於其喪也門人記夫子之所以處之者甚詳所謂仁之至而義之盡者也
  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人以鬼神與死為異事而不知其為常也蓋不越於理而已由聚散故有死生由幽明故有人鬼能事人則能事鬼矣知生則知死矣事人者事君事親事長之類是也知生者知所以生也然則所謂事鬼神之理與死之理豈外是乎哉故君子之於學務於其近而已而其逺者莫之能違也若異端則以鬼神與死别為一説驚怪恍惚而其失莫之窮也
  閔子侍側誾誾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貢侃侃如也子樂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一於篤敬故誾誾進於和樂故侃侃直而果故行行有諸中形於外莫揜也故夫子樂其實焉若由也不得其死然謂如由之氣象蓋有不得其死之理此為疑之之辭而因以警之也孔悝被劫子路死之誠不可以不死謂之不得其死不可也然其從孔悝則有為之死之理始擇之未善也則不幾於不得其死乎若比干則可謂得其死者矣然則求生以害仁者謂之不得其生可也子路雖不得其死而與是類固不可同日而語矣
  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先儒謂長府為藏貨財之府貨財之府無故而改為得無示人以崇利聚斂之意乎故閔子以為當仍舊貫而不必改也言必有中者中於理也
  子曰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門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
  以瑟為言者蓋瑟之聲音象其中之所存也子路之氣禀偏於剛雖其學之有至氣質不為不變然於其所偏終有化之未能盡者在聖人之門為有未和也斯言所以警子路而進之而門人聞此遂有不敬子路之意蓋未知子路之所至與夫聖人發言之意也故復從而開曉之夫自得其門而入以至於升堂其為次序淺深亦已多矣其於用力亦可謂至矣獨未及夫閫奥之地耳由室而言在堂者則為未至所當勉以進也由宫牆之外而望其升堂者則不亦有間乎聖人斯言非特以發明子路亦所以使門人知學之有序也
  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曰然則師愈與子曰過猶不及
  子張髙明故常開擴子夏敦篤故常收斂開擴則未免於有過收斂則未免於有不及然二子之過不及甚㣲特未得其中而已夫子謂過猶不及過與不及為未得其中則均也今以論語所載二子之言行觀之其所過與不及者蓋亦可得而見矣
  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此哀公十年用田賦之事也冉有時為季氏宰攷之國語蓋嘗以此事訪於夫子而卒莫之救以冉有為宰之時而季氏之賦倍他日此夫子所以有聚斂附益之歎而孟子又發無能改於其徳之論也冉有既為季氏之臣所當救正其非使之由於法度今既不能正而又順其所為私門益以封殖則公室益以衰弱此求之所以得罪於聖門為深也原求所以至此蓋不能如閔子見幾而作因循陵遲而不自知也有志於學者亦鑒諸
  柴也愚參也魯師也辟由也喭
  愚則専而有所不通魯則質而有所不敏辟則文煩喭則氣俗此皆其氣禀之偏夫子言之使之因其所偏矯厲而擴充也然曽子之魯其為學篤實故卒能深造於道非唯質不足以病之而適所以成之也
  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顔子之庶幾於聖人以其屢空也空者意必固我不留於中也然猶曰屢焉特未若聖人之純焉耳聖人則絶四矣顔子不貳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者也賜不受命而貨殖賜之貨殖亦豈如他人哉特未免有意於豐約之間耳此則於天命之自然者為不能受其正而其聦明所及億度而多中焉以其資禀之髙故也然億而屢中則不能以皆中也苟惟天理之安則不待於億而無徃不中矣聖門惟子貢聦明亞於顔子故聖人嘗問以與回孰愈而於兹又發此義所以進之者逺矣程子曰此亦子貢始時事耳其晚歳所進蓋不可以是論也
  子張問善人之道子曰不踐迹亦不入於室
  程子曰所謂善人者不為不善也故不必踐舊迹而已有不善則能改之矣雖然亦不能造道之逺奥也苟能之則賢逺也不止為善人而已或曰善人者未能有諸已乎曰不能有之則安得善然所謂有諸已者蓋亦有淺深故善人謂其不能有諸已則不可然謂其盡夫有諸已之道則亦未也
  子曰論篤是與君子者乎色荘者乎
  惟其言之篤厚是與當與其君子者乎與其色荘者乎君子謂行稱其言者色荘謂行違於言居之不疑者此言取人當聽言而觀行也
  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冉有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公西華曰由也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赤也惑敢問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聞義固當勇於為然有父兄在則亦有不可得而専為者若不禀命而行則反傷於義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其勇蓋如此於所當為不患其不能為也特患為之之意或過焉而於其當禀命而行者有所闕焉耳若冉求之資禀失之弱不患其不禀命也患其於所當為者逡巡畏縮而為之不力耳聖人一進之一退之所以約之於義理之中而使無過不及之患其成徳逹才之道可謂至矣
  子畏於匡顔淵後子曰吾以女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夫子以顔子之後而憂其或不免若顔子之言之意則謂夫子免於難則已亦何敢果於死聖人㣲服而過宋為死之傷勇故耳則顔子亦烏得果於死哉然或不幸而不得免焉則亦有之矣
  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曽由與求之問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曰然則從之者與子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
  季子然樂由求之從已而稱之為大臣故夫子小之而為之言大臣以道事君之事道謂正理不可謂不合於正理也有不合於正理則為大臣者必從而止之由求為季氏之臣坐觀其失而不之止是不以道事君也直尸禄備數而已故曰具臣然則從之者與季子以其不能止則當無不從也方是時季氏無君之心已著矣謂弑父與君亦不從者非惟言由求所長抑可以使之聞而懼也或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何必由求而能之曽不知順從之臣其始也惟利害之是狥而已履霜堅冰之不戒馴至蹉跌以至於從人弑父與君者蓋多矣如荀彧劉穆之之徒其始從曹操劉裕之時亦豈遂欲弑父與君哉惟其漸浸順長而勢卒至此耳雖然自弑父與君以下苟一事不以道而苟從之皆為失大臣事君之義如由求未免乎是也至如他人之因循以䧟於大惡則由求不至乎是也然在聖門固亦不免於具臣之譏矣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子曰是故惡夫佞者子羔學未充而遽使為宰其本不立而置之事物酬酢之地将反戕賊其心矣故夫子有賊夫人子之歎夫民人社稷固無非學而學固不獨在於書籍之間然學必貴於讀書者以夫多識前言徃行古之人所以畜徳者實有頼乎是徳立於已而後可以言無適而非學也至於上聖生知之流冝莫待乎讀書矣而夫子毎以好古為言蓋聖雖生知而亦必由是以成之也如子路之言将使學者以聦明為可恃而無復敦篤濳泳之功其甚至於廢古而任意為𡚁有不可勝言者原子路𤼵是言特禦人以口給耳而不知其失之若此也故夫子曰是故惡夫佞者所以責之之深也
  子路曽晳冉有公西華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子路率爾而對曰千乗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㑹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㸃爾何如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歎曰吾與㸃也三子者出曽晳後曽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惟求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惟赤則非邦也與宗廟㑹同非諸侯而何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聖人因四子侍坐之際從容以問之将使之深省且有發也三子之對皆非偶然而為是言所謂可使有勇且知方者蓋有勇而無義則亂勇而知方教之所行也所謂可使足民者使百姓均平無不足之患也言三年而可使如此其先後條貫素定於胷中而知其然也所謂願為小相者習乎先王禮文之事也三子者自體察其力之所至此皆言其實也向使用力不素驟聞聖人之問非茫乎無所措則泛然肆其説矣至於曽晳則又異乎是其鼓瑟舍瑟之間門人記之如此之詳者蓋已可見從容不迫之意矣言莫春之時與數子者浴乎沂水之上風涼於舞雩之下吟咏而歸蓋其中心和樂無所係累油然欲與萬物俱得其所玩味辭氣温乎如春陽之無不被也故程子以為此即是堯舜氣象而亦夫子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之意也晳之志若此自非其見道之明涵泳有素其能然乎然而未免於行有不揜焉則以其於顔氏工夫有所未能盡耳夫子以三子之言之實也故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禮者為國之理也言之不讓則為廢禮而失所以為國之理矣如求與赤則庶幾乎能讓者故復因以稱之
  顔淵篇
  顔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顔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克盡己私一由於禮斯為仁矣禮者天則之不可踰者也本乎篤敬而發見於三千三百之目者皆禮也曰一日克己復禮者此言克己之至也天下歸仁者無一物之不體無一事之不該也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言為仁在己用功非他人所得而與也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克己之目也勿者禁止之辭用力之要也不言思者程子四箴所謂由乎中而應乎外制於外所以養其中也或曰克己之功自始學至於成徳皆所當從事乎曰然始學者當隨事自克覺其為非禮則克之克之力則所見漸深所見深則其克也益有所施矣及其至也苟有一毫人為皆為非禮克之之功猶在所施至於大而化之則成乎天而後無所用夫克矣夫以顔子聞夫子之言宜其黙識心通而方且問克己之目而請事斯語此顔子之學聖人所以為有始有卒也學者果欲從事於聖門則可不以顔子為準的哉
  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仲弓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蓋平日之涵養一於敬故其出門使民之際皆是心也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強恕者為仁之方也凡人有欲而不得則怨若夫平易公正欲不存焉則已無所怨於人和平之效人亦何所怨於已哉故曰在邦無怨在家無怨
  司馬牛問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訒曰其言也訒斯謂之仁矣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
  人之易其言者以其未知用力也用力愈深則其言也愈不敢易矣故仁者之言必訒以其為之之難也司馬牛蓋易其言者故夫子以此告之使之深省乎用力之難而勉之也觀牛聞夫子之言而遽曰斯謂之仁矣乎則牛之易其言可知矣
  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司馬牛蓋多憂者故因其問君子而以不憂不懼告之不憂不懼固足以盡君子之道也若牛之意則以為漠然忘其憂懼而已疑以為未足以言君子也不知聖人之所謂不憂不懼者以夫内自省察無所愧病故得其樂而物莫之嬰也能進於是非君子乎曽子之守約蓋此也使司馬牛而知所從事則勉之於己而已不然徒膠擾於憂懼之域而何益乎
  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牛之兄弟司馬魋也牛以其為惡不能以自保也故有孤立而亡兄弟之憂若子夏之意則以在外者不可以強求而在已者可得而修勉故知死生之有命則當受其正而已知富貴之在天則當行吾義而已張子曰論死生則曰有命以言其氣也語富貴則曰在天以言其理也夫死生則有命富貴則在天君子夫何為乎以敬而無失為主其接人則恭而有禮而已敬而無失在已居敬而不違也恭而有禮待人恭遜而中節也此乃人道正理以行於世而人自樂親之四海之内何莫而非兄弟是則何孤立之憂乎易所謂顯比者是其義也
  子張問明子曰浸潤之譛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浸潤之譛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逺也已矣吕氏曰譛者毁人之行愬者愬已之私浸潤者漸進而已内有所未入膚受者面從而已心有所未然明者知幾逺者慮終必拒其始然後譛愬不得行不然則始雖漸進乆則言入始雖面從乆則心然兹説備矣
  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生則有死人之常理至於無信則欺詐傾奪無復人理是重於死也夫食與兵固為急務然信為之本無信則雖有粟而誰與食雖有兵而誰與用哉
  棘子成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説君子也駟不及舌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
  文猶質質猶文言文質相似俱不可無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言苟文可去則虎豹之鞟與犬羊之鞟何異此可見文質之俱不可無也夫有其質則有其文質者文之本而文者所以成其質也質立矣而文生焉體用兼備表裏兼資君子所以為彬彬也
  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饑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對曰盍徹乎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哀公以用不足為憂而有若之對循其本以告之夫徹者周家什一之法徹法行而百姓無不足之患百姓足則國斯強固而君以安榮亦無不足之憂矣儒者謀人之國未有不循其本而言之也使哀公思夫二之猶不足而有若乃欲損之以為足國之道在乎是則庶乎知為政所當損益者矣
  子張問崇徳辨惑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徳也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誠不以富亦祗以異
  崇徳辨惑修身切要之務也以忠信為主而見義則徙焉則本立而日新徳之所以崇也不主忠信則無徙義之實不能徙義則其所主亦有時而失其理二者蓋相須也人之生死有命豈容我欲之乎以愛惡之私情而欲人之生死其為惑也不亦甚乎推此一端則凡欲之而妄者皆惑也引詩為證言此其誠實之不富祗以自取異云耳
  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為政以叙彛倫為先彛倫不叙則節目雖繁亦無以順治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彞倫所為叙也雖堯舜之治亦不越乎此貴於盡其道而已楊氏曰景公雖知斯言之善而不能反求其所以然所謂説而不繹也
  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子路無宿諾
  聽獄之辭以片言决其是非而人無不順聽者則以其平日之履行有以信於人故也記語者復載其無宿諾之事古注訓宿為預尹氏曰不預諾所以全其信也蓋推此一端則可見季路平日所以自盡者冝其有以信於人也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
  聖人之意不以聽訟為能而以無訟為貴也夫人之所以至於爭訟者必有所由而然於其本而正之則訟可亡也故教之以孝愛而悖慢之訟亡矣教之以禮遜而傾奪之訟亡矣以至於均田有制民得其養而田野之訟何自而興昬姻以禮不失其時而昬姻之訟何自而興凡此皆使之無訟之道也况於在聖人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有同於化育之功者乎記語者載此以承上章則有以見仲由之道為未𢎞也
  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
  以子張之難能其於為政之方不患其不能知而行也所患者誠意不篤有時而或倦狥於其外有時而不實耳居之無倦則誠存於己行之以忠則實周於事充之則聖人之所以為政者亦無越乎此也
  子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
  觧見前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
  君子充其忠愛之心於人之美其樂之如在已也從而扶持之又從而勸長之惟欲其美之成也於人之惡則從而正救之正救之不可則哀矜之惟患其惡之成也若小人則以刻薄為心幸人之有過而疾人之勝已則非徒坐視其入於惡又從而擠之非徒欲其美之不成又從而毁之君子小人之所操存未嘗不相反也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
  為政之本正已為先帥以正則無敢不正者蓋已正而後教之則人樂從之不然雖刑罰日施亦莫之禁矣
  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
  横渠張子曰假設以子不欲之物賞子使竊子必不竊故為政者先乎足民使民無所不足則不見可欲而盜心息矣蓋盜生於欲之不足使之足乎此則不欲乎彼此古人弭盜之原也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風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風必偃
  在上者志存於殺則固已失長人之本矣民亦将以不肖之心應之又焉能禁止其惡乎欲善者欲民之善也所謂以人治人也是心純篤發見於政教之間民将率從丕變如風之所動其孰有不從者然則民之所以未之從者則吾欲善之誠不篤而已
  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逹矣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子張對曰在邦必聞在家必聞子曰是聞也非達也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邦必達在家必達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
  聞與達異聞謂人知之達謂道行於家邦也若有求聞之意則其心外馳矣烏能達乎以質直為尚而好義則能實進於善矣察言而觀色則酬酢之方進退之冝皆有以審處矣慮以下人則能自克其驕矜之意矣若是則處已處人皆得其道其何徃而不可行乎固不問夫人之知與不知也色取仁而行違者其色若有取於仁而中心不然若是者雖欲以竊取一時之譽而自心以及家邦豈復有可行之實哉
  樊遲從遊於舞雩之下曰敢問崇徳修慝辨惑子曰善哉問先事後得非崇徳與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非修慝與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
  樊遲於夫子從容於舞雩之時而有問焉所謂崇徳修慝辨惑者亦可謂之切問矣故夫子善之先事後得先其所事而不計其得此徳所以崇也若先有求得之心反傷於徳矣攻己之惡而不暇攻人此慝所以修也若專意於攻人之惡則其心先有害而於已亦莫之省矣忿之不忍至於忘身以及親此惑之大者也是可不謹於微而懲其源乎此三者皆修身之要務斯湏之不可忘者也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樊遲未逹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樊遲退見子夏曰郷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何謂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逺矣湯有天下選於衆舉伊尹不仁者逺矣
  原人之性其愛之理乃仁也知之理乃知也仁者視萬物猶一體而况人與我同類乎故仁者必愛人然則愛人果可以盡仁乎以愛人為可以盡仁則未可而其所以愛人者乃仁之所存也至於問知而喻以知人者亦猶是耳樊遲未達疑其未可以盡也夫子復告之以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言知人之功用如此遲猶有疑焉而訪之子夏觀遲之在孔門雖資禀之鈍然亦務實者故凡遲之所疑者在他人則亦忽而不之疑也其於師友之際問辨之不置如此子夏聞夫子之言而富之舉舜湯之事以擴其心於此蓋可見知人之為大矣
  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忠告者有不善則告之而無隠也善道者以善誘掖之也斯二者亦足以盡友道矣苟其不以為可則止焉蓋友以義合者也故不可則有止之義若強聒焉非徒無益反以自辱傷友道矣
  曽子曰君子以文㑹友以友輔仁
  朋友講習與夫攝以威儀莫非文也為仁固由已而亦資朋友輔成之輔云者左右翼助之意蓋非惟切磋之益其從容浹洽相觀而善所輔為多








  論語觧卷六
<經部,四書類,癸巳論語解>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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