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雲集/卷一

谷雲集
卷一
作者：金壽增
1711年

詩

直廬獨坐。詠懷寄久之。_{弟壽恒○癸巳}

不才叨守衛。空館送朝曛。獨坐誰來此。閑情懶處群。鳥聲和夢亂。人語隔花聞。忽忽無聊意。詩成寄卯君。

將赴松讓。漫題屋壁。_癸丑

高風千古慕柴桑。今日行藏感慨長。一曲驪歌秋事晩。滿階霜菊爲誰香。

成都述懷

我生天啓四年中。志業蹉跎一禿翁。千里成都來作客。悲歡百變暮途窮。

其二

吾先初起古昌州。八百年來世澤流。淸白遺風詩禮訓。至今無以繼前休。

其三

漢城東出卽楊州。石室陶山五代丘。一片田廬生事薄。百年猶足守箕裘。

其四

拱極山南第一坊。舊廬西對弼雲岡。階花庭樹渾閑物。美義須看苦蘗堂。

其五

猗歟先祖瑞吾東。子姓彬彬誘掖中。膝下分甘惟我最。至今慙痛忝家風。

其六

失恃哀哀十歲強。弟兄稚昧侍春堂。百年風樹無窮痛。長向荒原血淚滂。

其七

嗟吾已後太平時。戎馬生郊卽墨危。盡室蒼黃東入峽。貊墟風雪滿征衣。〈丙子。避兵東峽。〉

其八

先塋松柏鬱蒼蒼。人道山川鎭發祥。香火年年猶不廢。周旋將事子孫行。〈驛洞先塋〉

其九

豐山之北鶴峯西。松逕巖扉傍小溪。時向中臺僧寺宿。月邊淸唄隔林低。〈西美洞〉

其十

當時再省外家鄕。竹嶺橫天道路長。老木叢篁雉嶽下。千秋豈獨感陳郞。〈往省外家先塋〉

其十一

南走嶺形分水大。北來山勢戲靈高。携筇獨立蒼茫外。誰信吾人氣象豪。〈登分水嶺戲靈山〉

其十二

東州山水氣紆餘。孕出當時烈丈夫。四海至今多禍難。瓣香新廟一長吁。〈謁鐵原金將軍廟〉

其十三

靑龍泉石極淸幽。山外雄聲大瀑流。隣境又尋三釜落。黃家亭子亦堪遊。〈訪靑龍山三釜落黃家亭〉

其十四

居卑聊可救飢寒。遷秩還慙副樂官。時赴終南山下院。綠陰深處磬聲閑。〈陞樂官〉

其十五

山聳首陽名已好。亭開許氏勝堪遊。石潭仰止平生意。九曲風光爲少留。〈往海州遊許亭。謁石潭書院。〉

其十六

延津東渡走長安。關外山川幾往還。玉溜泉邊休馬坐。廻瀾石下打碑看。

其十七

野外城陰來往頻。閑忙隨分亦淸眞。花殘雲谷尋山客。月照盤溪話卯君。〈遊谷雲歸。訪久之於盤溪。〉

其十八

蒼黃東渡廣陵津。更見喬山葬聖人。一宿南城南畔寺。羨他禪老謝悲欣。〈往驪州。會國葬。還宿南漢開元寺。〉

其十九

猿腸斷盡只殘形。埋玉重泉舐犢情。已矣此身無可賴。獨扶衰病向東明。〈哭夭還官〉

其二十

中夜悲歌歎此生。男兒書劍竟何成。嗟嗟五十年間事。欲說其誰識我情。

其二十一

富貴在天那染指。文章無技未窺斑。平生獨有煙霞癖。其奈奔忙道路間。

其二十二

蟾宮擬折桂花枝。二十年來困禮圍。得失一毫還一夢。碧空回首片雲飛。

其二十三

論交世路竟誰眞。看取劉公廣絶文。獨向書中尋往跡。千秋無限會心人。

述哀

薰然一室煖如春。蠟燭金爐伴此身。還憶故山松檜冷。雪中誰復看孤墳。

感懷

往事悠悠五十年。雲浮水閱已茫然。衷情欲說還無說。獨臥關山歲暮天。

成生_琬有二律。悲撓之餘。不能和。以絶句答之。

東明松讓古扶餘。陳跡茫茫鳥沒虛。可笑世人徒遠計。一生辛苦竟何如。

書懷贈別成生

東明樓閣鬱穹崇。十二雲鬟倒鏡中。今古幾人迷楚夢。死灰枯木一衰翁。

夜坐書懷

浮生於世果誰眞。萬事紛紛閱眼頻。旅館三更燈欲暗。塊然身似蘿中人。

暮春晦日。在京城北洞。夢得一絶。頗有閑適之趣。而覺而忘之。只記落句。仍足成。以寓谷雲幽居之意。_甲寅

一溪廻轉萬重山。何處幽人獨掩關。石逕荒涼松檜暗。老狵閑吠碧雲間。

寄退憂堂_{弟壽興○丙辰}

荊花共傍一城隈。暮境分飛幾日廻。獨樂遽傷人事變。退憂還見野堂開。危塗自古元難盡。別恨逢秋轉未裁。孤臥貊墟寥落意。萬山明月水聲哀。

其二

欲說平生意未平。自憐蹤跡混流氓。風埃顚倒幾年誤。丘壑歸休雙鬢明。滿耳溪聲聊自樂。一床書卷竟何成。相隨只有華山月。獨向秋窓照此情。

送集，業兩姪歸覲朗州。仍寄文谷。_弟壽恒

世事茫茫不可知。秋懷憀慄送將歸。鷹巖雲洞無多地。安得同爲歲暮期。

谷雲秋懷。次文谷韻。

白首龍鍾兩鬢寒。駐年難試九華丹。塵機纔脫思長往。茅棟初成審易安。處世寧能棲惡木。鼓琴無復奏猗蘭。雲山滿目皆吾樂。莫遣悲秋一味酸。

其二

淅淅風林白露晞。小窓開處映朝暉。閑來趣味圖書在。歲晩生涯橡栗肥。陶令當時輕斗米。王章何事泣牛衣。紛紛世路乘除裏。霜髮蕭然始得歸。

其三

高風千載慕羊裘。魂夢何曾到鳳樓。籬下寒花非俗物。山中叢桂屬淸秋。從來世道多飜覆。每羨前賢早退休。月滿石壇松影亂。不妨隨意此遲留。

其四

小逕莓苔鎖洞門。林霏蘿月幾朝昏。人閑便覺無機事。心淨方知有道根。簷下宿雲通後崦。籬端夜火認前村。携筇徐步孤亭畔。曲曲飛泉疊石奔。

其五

獨臥荒村歲序更。亂峯低處暮煙橫。地偏不到漁舟子。夜靜猶喧澗水聲。老樹風高驚宿鳥。陰厓霜下萎孤英。離騷吟罷增惆悵。搖落深知楚客情。

其六

一壑幽居籠水亭。東峯遺跡近山扃。寒流徹底淸於玉。古柏昂霄獨也靑。烈士豈容同櫪馬。腐儒還愧守窓螢。年來始得虛明界。靜裡潛看萬象形。

其七

白石穹林護碧溪。偸安聊得一枝棲。存心可使同秋月。混跡從知病夏畦。不是疏慵輕去就。却嫌衣袂涴塵泥。仙區歲晏佳期在。自此何人共我携。

其八

生平性癖不言錢。末路棲遑雲水邊。歷落荊花辭北里。凄涼雁影杳南天。孤松獨秀門前逕。晩稻誰鋤屋下田。舊壟新阡霜露冷。回頭無日不潸然。

次柳子厚南澗中題

幽人日無事。晩步南溪時。溪流有曲折。松韻亦參差。稍喜探歷富。未覺形神疲。端居屛外滑。隨意弄淸漪。歸休已晼晩。衰鬢苦低垂。耽閒是素性。與世不相宜。所愧老無成。不患莫我知。俯仰林泉內。余心誰與期。

谷雲諸詠。次晦翁雲谷韻。

是身如閑雲。託此華山谷。卷舒亦何心。自昔非余獨。〈右谷雲〉

山翁日無事。垂釣雲溪寒。此間自有趣。非關嫌菜盤。〈右釣雲磯〉

朝雲與夕嵐。咫尺迷幽谷。散漫更廓如。群峯橫黛綠。〈右盪雲谷〉

耽閑辭世紛。入谷坐深樾。誰識悅雲人。知心有山月。〈右悅雲臺〉

松檜蔭荒臺。雲煙迷洞府。仰止百年心。臨風懷椒醑。〈右淸隱臺〉

臥龍佳名愜。逃緇舊跡深。六歌眞有感。梁甫更長吟。〈右隆義堂〉

心無外物侵。身在松雲裡。陶然北窓風。聊憑南郭几。〈右臥雲菴〉

閑狵碧雲中。空吠門前道。村墟人跡稀。幽澗生春草。〈右吠雲村〉

次楓溪志感韻。贈族姪盛達。_丁巳

庭空無復午陰輕。只有溪流不改淸。砌竹生孫猶舊色。山禽求友是新聲。當時稚昧瞻依地。此日經過感慨情。嗣守至今惟爾輩。莫將華藻漫爭鳴。

聞曲淵之勝。偶占一絶。寄李仲周。_{紳夏○戊午}

仙源東望興悠然。海嶽中間別有天。安得與君携手去。碧雲深處送殘年。

春帖_己未

花木陰陰日月閑。仙家物色隔塵寰。尋源漁子看棋客。從此休敎近碧山。

心事無聊。步出神女峽。口占寄文谷。時四月九日也。

經春臥窮谷。別恨兼幽憂。佳辰不可負。聊作出門遊。淸流繞舍鳴。綠陰滿壑幽。巖花亦無數。照映眩雙眸。時物豈不好。我心還自愁。無人與晤語。獨行循芳洲。爽朗梅月臺。淸深臥龍湫。永念千載上。古今同一丘。萬事勿復道。隨處可優游。臨風更歎息。日暮悵夷猶。

聞退憂移寓嘉陵。寄贈。

廊廟山林孰毀成。只今心跡喜雙淸。遙知疋馬東歸處。臥聽嘉陵江水聲。

精舍初成。適逢重陽。菊花正開。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分韻書懷。寄退憂，文谷。

結廬倚蒼峭。庭戶頗爽塏。山深不逢人。白雲日相待。復種東籬菊。寒香供晩採。採之欲遺誰。所思隔雲海。

其二

連旬峽雨昏。一夜風卷屋。嚴霜百卉凋。艶艶階下菊。幽人遶花叢。翛然抱茲獨。千載栗里篇。更向風簷讀。

其三

群山遶蓬廬。華嶽一何崇。尋常倚望處。雲物迷西東。起步墟里間。寒花寂歷中。誰與共此景。嘿嘿萬慮空。

其四

澗樹夕風起。秋氣颯然悲。徘徊感時物。黃花映疏籬。仍思餐英客。欲往何所之。乾坤杳茫茫。三歎復何爲。

其五

索居觀物變。誰眞復誰假。交情翟公門。禍福塞翁馬。寂寞窮廬士。自在雲林下。登皐又臨流。聊用幽懷寫。

其六

平生有微尙。晩計得一丘。外慕久已忘。萬事良悠悠。誰知適吾適。非爲山水遊。風霜衆芳歇。歲暮將何求。

其七

身退謝塵機。堂成俯淸淵。欣逢佳節廻。愛此時菊姸。世事不可知。野興一蕭然。南山空翠色。相對亦勝緣。

其八

榮期有至樂。老氏去健羨。如我飢愚人。安能厭貧賤。生涯山一片。趣味書數卷。會心千載上。古人今可見。

其九

東峯留妙句。寒盟有碧潭。余生百年後。高風尋古菴。採薇嵐山西。酹觴雲溪南。誰能識此意。依舊月影涵。

其十

擧世自紛紛。今古爭觸蠻。殘生獨歸處。頹然水雲間。千厓錦樹稠。落日明秋山。佳期已晼晩。悵然掩柴關。

遊三釜淵。次先祖考韻。贈文谷。兼示翕姪。

地接雲間徑。山分洞裡村。吾人同趣味。淨界一乾坤。迷滯從他笑。冥棲得自存。誰知靜觀處。活水有淸源。

寄退憂，文谷。

塵根蟬蛻臥靑嵐。風佩超然相對參。靜處開懷兒子輩。窮途知己弟兄三。誰言福慧難雙入。更喜煙霞得盡探。物外鴒原同會樂。何如徒就德公談。〈余之所居。有靑嵐山。風佩洞。在永平。超然臺。在嘉陵江上。〉

除夕。在谷雲山居。次東坡寄子由餽歲韻。寄退憂，文谷。

舊俗重餽歲。列郡問時佐。衣冠夙夜賢。人謂不取貨。寂寞窮巷裡。誰念貧措大。蓬蒿原憲病。風雪袁安臥。村醦亦厚意。野老時狎座。炎涼燕歸巢。日月蟻旋磨。悠然物無競。惜哉良時過。作詩唱塤篪。陽春非寡和。

次文谷除夜感懷韻

端居暮年心。擊壺歌慨慷。不恨身事微。不愁時序更。沈歎復何思。所思天一方。迢迢坐難越。安得挹餘光。尺素阻蜑海。浮雲迷鳳城。只是丈夫志。隨處多激昂。斯文永有賴。簡冊何煌煌。千秋萬世後。榮名誰可望。

去年種粟華山之南深谷。穫而棲之於畝至今春暮廿三日。使家僮打取。其下小瀑數層。相承而下。洞壑幽邃。花木芬芳。乃與一家子壻女婦孫兒輩往遊。人跡隔斷。翔走亦絶。半日逍遙。炊黍而還。曾名其地爲小有洞。書於巖面。今又戲題一絶。以記一時之事云。_庚申

小洞春深麗景鮮。人間風日隔三千。全家遊興眞堪詑。豈數空中打麥仙。

又用朱書中盡室遊山四字。分韻爲詩。

病懶臥一壑。忽驚春序盡。悠然起遐想。泉石有招引。扶筇涉南溪。谷風猶凄緊。行到山澗曲。石田無畦畛。課僮事頗勤。生涯聊自哂。

其二

前年種粟處。穹林何蒙密。霧雨易爲災。歲事寧無失。蟲螟食其苗。鼯鼪害其實。棲畝氷雪塞。打來至春日。看檢亦勝事。仍之卷家室。

其三

山妻並女婦。山翁携子遊。小孫亦能從。群行溪路幽。折花仍煮之。風味當珍羞。笑語響林樾。散策復經丘。彼哉華屋下。誰知有深憂。

其四

路轉雲木中。瀑落層崖間。巖下炊煙起。淅米弄潺湲。佐餐有佳蔬。山芥取溪灣。一飽不願餘。盡室皆歡顏。歸途望吾廬。掩映靑嵐山。

同甫_李喜朝辱和鄙作。復次以謝。_辛酉

身計蕭然𧴖貊墟。耽閒樂靜似逃虛。江湖鳧雁寧多少。慙愧華陽引古書。

送別金景晉_{啓祥○壬戌}

風霜歲暮動寒林。檀木休敎螻蟻侵。分付兒童勤用意。會看柯葉好成陰。

次李仲周送老堂韻_癸亥

浩蕩江湖趣。棲遲閱幾秋。如君眞得計。於世定無愁。弊業拋雲峽。新亭寄月洲。明年下春水。吾亦有何求。

四十五年後。到豐山舊居。書贈宗人。_丙寅

村園門巷尙依依。舊老相逢說舊時。猶勝千年華表鶴。人民城郭摠成非。

訪西美洞。感懷口占。示同行諸宗。

萬石山房木石居。草堂何處認遺墟。兒孫白首今如許。澗道重尋淚滿裾。

省掃先墓。示同宗諸君。

先德從來蔭後昆。百年松柏蔽丘原。山樵野燒當時句。世世寧忘此一言。

舍仲家燕會。次文谷韻。

三樂人間一亦稀。暮年團會豈前期。初心共慕茅山隱。薄相吾非寶樹枝。須戒持盈卑以牧。寧敎不學老而衰。還將規警無窮意。今日臨筵侑酒巵。

白雲嶺道中_丁卯

石路崎嶇繞碧巒。跨驢閒向華陰間。村人不解行藏意。問我今胡更入山。

敬次王考石室守歲韻。贈文谷。_戊辰

木洞陶山一逕通。暮年相伴寂寥中。浮生行止還無定。獨倚鴒原詠北風。

書懷。贈退憂，文谷。_己巳

百年榮辱等浮雲。暮境歸休謝世紛。木洞金村連石室。三峯豈獨有茅君。

次文谷碧波亭用陽明韻。

南荒再別十年中。默算平生萬念空。猶有洞陰他日約。白雲相逐渡溪風。

聞蓬山尤翁_宋公時烈謫所舊寓。今無人居。梅花一株盛開。吟成一絶。用文谷碧波詩韻。寄退憂。

尺書難寄絶溟中。圓嶠茫茫入遠空。一樹梅花蓬海上。待君今日笑春風。〈時尤翁謫濟州。退憂公謫蓬山。〉

臘月初七在楊山。風雨終宵。偶思二蘇詩感懷。次韻示諸姪。

楊山歲暮逢寒雨。腸斷三更滴溜聲。當日逍遙堂上客。對床何恨在彭城。

贈翕姪寒溪之行_辛未

丘原風雨夜沈沈。獨臥空齋耿耿心。更憶眞林聯枕處。玉峯明月照寒衾。

七月望日曉坐卽事_壬申

露下天空夜向闌。風泉激激動林巒。幽人睡覺山窓靜。叢桂峯前曉月寒。

泠泠亭

幽泉咽咽帶松聲。溪上新亭卽舊名。已矣百年携手約。獨來登眺若爲情。

十月二十日。還谷雲。臨發書。

百年松柏老風霜。舊日遺墟一半荒。惟有石厓喬木在。只今應識我心傷。

在洞陰集句漫成_癸酉

世間不但山中好。問余何事棲碧山。身世兩忘無可答。白雲長在水潺潺。

其二

四面雲山誰作主。時時來往住人間。柴門流水依然在。猿鳥不驚春意閑。

其三

谿上遙聞精舍鍾。白雲斜日出深松。落花寂寂啼山鳥。雲碓無人水自舂。

其四

飢食松花渴飮泉。不妨閑作地行仙。世人那得知幽逕。萬壑千巖鎖翠煙。

山中感懷。賦寄兒輩兪郞。_命健

斷盡猿腸歲月深。白頭孤絶華山陰。泉臺一隔無消息。獨臥蒼苔淚滿襟。

其二

郞君相對更傷情。兒女看來有典刑。咫尺松楸龜沼路。玉氷何忍鎖玄扃。

無名窩戲作

非僧亦非俗。無知又無名。少也不如人。老而無所成。事業誠荒唐。生理懶經營。謂是年紀少。白髮垂兩耳。謂是七十翁。動作同幼稚。入山豈忌虎。臨水徒羨魚。爲農付頑僮。耘穫多見誣。養蜂割蜜少。村人笑其愚。盤飧豐不豐。朝晡飯一盂。廚庖潔不潔。赤脚擁兩雛。不是聞韶樂。忘味逾三月。醬如君子交。得亦聖難食。粥或不點鹽。菜多不沾油。雖然此亦足。隨分無苟求。塊處一室內。有似鳥粘黐。獨夜苦無睡。嶺月曙光疑。出門何所之。樵牧爲隣比。上客趙司果。狎友訥禪師。徘徊溪路側。水石映門扉。新窩更爽朗。秋山繞淸輝。有誰知樂否。悠然自忘機。

歸雲洞_{以下二十二首。係谷雲諸詠。}

幽居冥密傍廻灣。林影山光掩映間。一曲澄泓龍臥處。噴雲長護碧松關。

水碓谷

神女峯前水碓村。隔溪遙認有仙源。重巒邃壑無尋處。惟見淸流觸石喧。

白月峯

淸隱臺邊聳翠巒。登臨可望慶雲山。幽人弔古無窮意。白月如霜碧落寒。

三一亭

小橋閒來往。拄杖人文石。安得起濂翁。與之問無極。

無名窩

彼菴名不知。此窩亦無名。客來漫相問。一笑倚虛亭。

人文石

聞昔雲臺翁。經營閣皁石。圖象我所昧。聊爾效前跡。

靜坐

少年苦多願。老來無一可。煙霞興已闌。簡策功亦墮。不如謝諸緣。凝神且靜坐。

臨池

我非知道者。又不工書字。幽棲載典籍。洗硯淸溪水。閑來一點染。遣興漫爾耳。

養蜂

蜂衙有性靈。信乎通一路。山翁正愛玩。兩股粘花絮。秋來收蜜少。未忍盡物取。

打睡

東窓耀紅日。北窓來淸風。頹然一枕上。萬事都冥蒙。蝴蝶是何物。乾坤夢亦空。

祝鷄

業學尸鄕翁。養鷄雲樹裏。市買非我心。起舞非我事。空山風雨夜。臥聽鳴不已。

陶盆

飮啄隨所宜。生理一陶器。還思箕穎客。去瓢方無事。

松蕈

白露下西嶺。玉芝生松根。幽居動秋興。豈但媚盤飧。

當歸

山蔬亦多品。皆可充調飢。十年林下客。有味哉當歸。

碧桃

來從無俗軒。獨倚無名室。小庭山影裏。皓然一株雪。

雙柏

蒼然一雙柏。栽來數尺強。千秋雪山月。怳照有知堂。

管雲山

臥龍潭上山出雲。雲不從龍只伴人。同是無心寧有管。偶然相對作芳隣。

其二

仙謠怳惚瑤池雲。神女荒唐楚峽雲。何似白雲溪上客。悠然長對華山雲。

其三

問爾行天功亦大。今胡只管護吾棲。千年久閟虞廷瑞。不遣群工唱爛兮。

其四

出岫還山無定止。須臾衣狗互呈形。從來尙白吾家事。莫向人間漫作靑。

晝掩白雲扉

松門隱約謝塵蹤。小屋疏籬寂歷中。猿鳥不驚人語靜。雙扉猶遣白雲封。

山籬帶白雲

傍山籬落當儲胥。風雨年來已作疏。不遣樵靑勤補綴。白雲長繞一茅廬。

石室盆梅。蓓蕾正姸。病臥曉起。偶記退溪梅花問答詩。遂效其體戲賦。

松柏堂中藏艶閣。疏枝冷蕊寢屛間。華陰一樹還堪笑。獨伴山僧度歲寒。〈右石室梅。問華陰梅。〉

孤根厭近囂塵跡。淸艶端宜寂寞濱。今日行藏各天性。萬山風雪一枝春。〈右華陰梅答。〉

嶺雲深處獨開花。伴睡禪窓瘦影斜。却恐吾兄東郭外。緇塵一點近苔槎。〈右華陰梅。問石室梅。〉

我是西湖氷雪魄。舊逢逋客北山園。如今一片淸涼界。好會孤松五柳村。〈右石室梅答。〉

莫訝荒郊久滯淫。淸標寧與世浮沈。他時自有歸棲處。不是華陰卽洞陰。〈右石室梅。贈華陰梅。〉

歸期從此莫敎遲。恐有游塵涴玉姿。去矣麝香山影裏。淸泠溪上好橫枝。〈右華陰梅答。〉

一陽生處發幽姿。正是淸芬瀾漫時。怪殺吾君太寂寞。空枝裊裊竟何爲。〈右開花梅。嘲未開梅。〉

隨時之義貴含章。吾道何分行與藏。至理無形涵有象。孤根誰識蘊天香。〈右未開梅答。〉

十一月十七日。席上書示兒輩諸姪孫兒。

舊山松柏小堂餘。未死殘生遼鶴如。惟幸諸郞能世業。家貧尙有善和書。

其二

承家行世更何求。履薄臨深愼厥修。若使傍人有指點。百年松檟亦含羞。

將還雲峽。贈協姪。_甲戌

行藏無定果誰眞。潦霽隨時義則均。何事順昌逃世客。太平猶作入山人。

其二

浮雲世事百憂中。疋馬還山萬念空。絶壑松杉千古色。太初深谷五無翁。

書協姪觀白室

鄒聖曾垂第一言。如何九斁更三淪。乾坤俯仰終無奈。千古空懷樹屋人。

送李甥仲庚_世白赴燕_乙亥

忍恥包羞六十年。紛紛冠蓋入遼燕。千秋志士無窮恨。慷慨長吟雪窖編。

其二

冥漠神交抱膝翁。潭祠舊事華陰中。憑君欲覓淸高像。今世無人識此風。〈求購武侯眞〉

次晦翁題寫眞韻

行藏山後又山前。照影淸溪意怳然。耿耿百年浮世事。中宵高詠遠遊篇。

自詠戲賦_丙子

非老又非少。非僧亦非俗。謂無四大具。謂有萬事絶。入山旣非隱。出山非有求。行止定何意。來往摠悠悠。獨立嵐臺上。白月知我不。

臘月初七日。自京還華陰。正當嚴沍。閉門無聊。口占七絶。寫境書懷。不覺其多。意或重複。辭亦鄙俚。只爲消遣之資。不可與不知者道。聊示子姪輩云。

親故追從無寂寂。甘腴市買趁朝朝。如何此老多窮相。獨向雲山喜採樵。

其二

浪跡元無屑屑譏。往來隨意又隨時。山僮不謂吾歸速。雪滿階庭晝掩扉。

其三

林有蝮蛇山有虎。門無車馬食無魚。人間自有安身地。何事辛勤此卜居。

其四

白雲嶺下雲門谷。二十七年幾往還。疋馬獨來又歲晏。亂山殘雪繞柴關。

其五

數月長安塵土籠。歸來便覺盪心胸。山溪一夜寒雲合。喜見門前雪滿松。

其六

來往風塵不憚頻。靑山如笑又如顰。何人一榻蕭然坐。不出籬門三十春。

其七

衰相駸駸病日增。煙霞淸興亦難乘。天寒空谷來人少。閉戶聊爲粥飯僧。

其八

空山風雪歲將除。草草朝晡飯一盂。時有隣僧來問訊。兩家生計略相如。

其九

書亂小床誰復帙。塵凝虛室掃無人。頹然不作關心事。懶惰從來或是眞。

其十

爨有一婢樵一奴。耐寒供具度朝晡。主翁高臥還無事。暮境生涯足矣乎。

其十一

架上詩書懶不看。孤吟坐對燭花殘。氷泉咽咽松風起。雪月微明萬木寒。

其十二

塒鷄凍縮不司晨。飢鼠時時嚙板門。病客終宵孤坐處。小爐殘火一杯溫。

其十三

山木陰陰日易西。孤村漠漠炊煙迷。千林萬壑飛禽絶。時見籬邊有虎蹄。

其十四

紙屛斜立蒲團淨。支體舒和枕席安。睡起呼童問外事。今朝何似昨朝寒。

其十五

病慵經月不梳頭。篋枕懸衾不自由。日覺衰頹難強力。從今萬事可休休。

其十六

峽內今年又失農。盤飧朝夕亦難供。廚婢漫告秋禾惡。白粥烹來味不濃。

其十七

無人可問夜何其。月映虛窓曉色疑。惟有泉聲來枕上。杳然如訴又如悲。

其十八

自吹爐火紙燈明。強飮茶湯口液淸。四壁寂寥寒夜永。隔窓僮僕鼾雷鳴。

其十九

悠悠忽忽日斜暉。不覺空山歲序移。萬事徒然心語口。小窓深閉獨支頤。

其二十

平生不解飮微酡。醉客嘲譏一任他。始覺放翁詩語妙。山寒杯酒不厭多。〈放翁詩。山寒酒過平時量。〉

其二十一

耿耿無眠夜已闌。詩成枕上字難安。呼燈欲就書床下。窓外孱奴怯曉寒。

其二十二

咄咄書室意不平。算來浮世更心驚。傍人漫道煙霞癖。誰識山中此老情。

其二十三

疏籬帶雪暮煙寒。隔水人家斷往還。拄杖衡門斜照裏。時聞樵斧響空山。

其二十四

童奴寒薄紙爲衣。山後山前樵採宜。笑向家中同輩語。幾曾偸斫禁松枝。

其二十五

老病低垂氣不伸。天寒小酌卽醺醺。殘年飽飯猶難得。何況樽中麴米春。

其二十六

氷塞筧泉晨井遠。雪封雲碓夜舂寒。懸鶉樵僕無冬襪。半菽廚婢有夕餐。

其二十七

世事無窮生有涯。獨扶孱骨返山家。翛然行盡靑牛峽。松逕巖扉寒日斜。

其二十八

曾聞老氏患吾身。身外何須更帶人。獨往獨來隣寺裏。山僧師弟亦喧煩。

其二十九

庭雪深深朝未掃。廚煙細細晩成炊。茅簷一夜風寒重。日出群鷄不下塒。

其三十

九野寒威物不靈。村村無復衆鷄鳴。今宵始覺天和動。驚喜窓前報五更。

其三十一

伴睡菴前雪逕深。隣僧數日不相尋。超然獨坐忘言處。叢桂峯寒又夕陰。

其三十二

華山忽入亂雲層。急雪回風沍氣凝。孱僕忙驅黃㹀去。斫柴門外積丘陵。

其三十三

籬雀啾啾未定棲。雪深陰壑冷雲低。村墟薄暮人蹤斷。門外纔通汲水蹊。

其三十四

無事無聊強就眠。披衣還坐夜如年。村鷄寂寂人聲絶。手撥殘爐小燭燃。

其三十五

塵編寥落久無窺。舊學新知摠已非。眼著昏花頭似雪。此生堪歎老而衰。

其三十六

飽更時變已華顚。未試金丹只自憐。睡罷山窓明月夜。會心惟有遠遊篇。

其三十七

類聚群分理則然。世人誰肯過門前。塒鷄簷雀多情意。野老山僧或後先。

其三十八

海錯山梁與細鱗。盤飧偶得膳肴珍。村翁菜腹還非分。薄福宜爲惜福人。

其三十九

今朝風日扇微和。時見遊蜂已出窠。試向含淸門外路。氷泉穿穴水聲多。

其四十

我似蟄蟲寒入窟。他時猶得見陽春。趨眞橋上雙溪下。好鳥閑花屬此身。

其四十一

一臥經旬不出關。誰知窓外有凝寒。今朝曳杖溪橋路。看盡亭前雪後山。

其四十二

前溪日午逗餘寒。強把枯藜倚石壇。時有晩風吹凍雪。散如飛沫白漫漫。

其四十三

絶壑窮林夏亦淸。雪中誰復近寒汀。平生習氣終難盡。日上松風水上亭。

其四十四

王冕狂呼潛嶽上。袁安僵臥洛城中。爭如閑坐華陰叟。盡日虛窓看雪松。

其四十五

塵俗元非面壁僧。蹇癡正似遇寒蠅。氤氳開闔無窮事。會向春臺日日登。

其四十六

老柏孤生華嶽雲。斫來便覺氣淸芬。端居一室無餘物。聊作名香手自焚。

其四十七

世故牽連骨肉分。獨來空谷自謀身。生涯此日無窮恨。回首陶山雪裏墳。

其四十八

歸臥山房暖似春。金爐添炭更氤氳。遙憐兒女嵐臺夜。何處隣家賈雪薪。

其四十九

嶽麓幽居五代餘。至今無以守先廬。此身歸似遼東鶴。掩淚何堪過舊閭。

其五十

晩築嵐臺一畝宮。淸幽端合著衰翁。莊盆零落鴒原隔。來往今如逆旅中。

其五十一

郊扉夙計竟歸虛。丙舍荒涼事事殊。回首歲時香火地。百年含痛血沾裾。

其五十二

一樹盆梅雪裏春。年年相失只傷神。氷葩玉蕊移來處。好伴松溪舊主人。〈木洞盆梅。自嵐臺移送松溪。〉

其五十三

一官山水儘淸眞。句漏丹砂未足云。事到難時須著念。荒年可盡撫摩勤。〈屬國兒〉

其五十四

分符一縣足吾分。世路如何更著蹤。物外春山無限好。相携可作鹿門農。〈屬直兒〉

其五十五

金沙潭上七松靑。可著幽人一草亭。官裏簿書無日了。幾時能得抗雲扃。〈屬集姪〉

其五十六

阿咸消息近來稀。昨過農巖更悵而。新屋未成仍歲儉。淸泠歸計欲何爲。〈屬協奼〉

其五十七

六年魂夢在寒溪。杖策將尋百曲蹊。早晩同棲天與便。龍門華嶽是筌蹄。〈屬翕姪〉

其五十八

每憶相將住歇菴。偏憐一疾閱年三。何當爾健吾無事。歸飮溪邊石井甘。〈屬業姪〉

其五十九

長時抱病奉慈顏。咫尺松楸獨掩關。渺渺浮雲迷遠望。不堪心折雪來山。〈屬緝姪〉

其六十

一官微祿作生涯。奉檄何妨得縣衙。外物從來聊爾耳。願將文獻世吾家。〈屬說姪〉

其六十一

邇來退食更何如。別恨時憂苦未紓。還把漁竿他日事。救時須講晦翁書。〈屬仲庚甥〉

其六十二

關外三年別恨同。相逢又失一從容。騫騰更隔荒寒地。惆悵雲山寂歷中。〈屬子雨甥〉

其六十三

悲歡閱盡幾年華。暮境分離又一嗟。君到花時應有意。雲山萬轉訪貧家。〈屬兪郞○萬轉雲山及訪貧家。皆唐人贈壻詩語。〉

其六十四

洛下從容意不窮。別來消息隔西東。春風雪嶽寒溪約。日夕依依寤寐中。〈屬徵弟〉

其六十五

疇昔追尋告別忙。至今佳約更茫茫。世間不但山中好。黌院談經意味長。〈屬魚郞〉

其六十六

族位纍纍五代塋。百年神道愜人情。松楸索莫村居少。瞻拜尋常愧必誠。

其六十七

舊舍森然不可忘。只餘松柏數間堂。當時肯構丁寧意。遺恨空如漢水長。

其六十八

江邊曾起一絲亭。京國山川眼底平。病臥雲林歸不得。煙波孤負白鷗盟。

其六十九

中年奔走路岐窮。萬事荒唐兩鬢蓬。舊峽歸來春又及。一區田舍飯牛翁。

其七十

身是枯株心死灰。如逃如病又如齋。鴉鳴雀噪渾無省。日晏柴扉冷未開。

其七十一

我是平生疏懶人。老來功業一何勤。薪芻鹽米還多事。不獨山中管白雲。

其七十二

烈風中夜透虛窓。氷著床頭茶酒缸。臥覺衾裯如潑水。起看燈燼落殘釭。

其七十三

城中樵汲亦艱辛。一任平生活計貧。宅近靑山門近水。旣能忘水又忘薪。

其七十四

長安西望日蕭疏。舊里何人問索居。只有伶俜兩兒女。一封書到一霑裾。

其七十五

高選瀛洲曠世榮。不才何得廁群英。陶山雲峽靑春近。一曲長歌萬事輕。〈屬直兒〉

其七十六

靑嵐臺接弼雲岡。里巷依依但夕陽。寂寞門前來往路。獨餘殘骨影涼涼。

其七十七

玉立巖前流水咽。龜汀洞口落花飛。殘生此日空遺恨。爲問靑山知不知。

其七十八

苗而不秀理難窮。夭閼百年餘此翁。眼下森然都是夢。白頭哀怨向蒼穹。

其七十九

梅不負吾吾負梅。老來行止亦堪咍。窮山殘臘無消息。何處寒花雪裏開。〈詠梅〉

其八十

四世潯陽不做官。高風千古邈難攀。年來我亦栽幽竹。羞對山窓瘦影寒。〈詠竹○晉翟矯四世不仕。好種竹。〉

其八十一

秋來不見嵐臺菊。九日還山花較遲。淸賞差池仍歲暮。寂寥三逕撫松時。〈詠菊〉

其八十二

昨日狐貍來殺鷄。今宵猛虎又咬犢。此是世人招我具。將身愼莫託山谷。

其八十三

樂琴書又悅親戚。五柳元非寂寞濱。點檢此生何自苦。深山虎穴與爲隣。

其八十四

前後兔蛇陽九運。皇天何事長群陰。孔明當日論親遠。志士千秋搤腕心。

其八十五

蚍蜉撼樹亦呵呵。甕盎啁啾莫患多。從此百年猶有待。但看茅嶺碧嵯峨。〈茅嶺。指華陽洞。〉

其八十六

生年七十四回春。砥柱頹波世事新。獨倚高峯回望處。百千蚊蜹自紛繽。

其八十七

溪堂千古繼潭祠。又是東韓有伯夷。慷慨山翁衰世意。莫敎輕許俗人知。〈有知堂〉

其八十八

周綱已鮮入長嗟。紫氣東來天一涯。只有玄言留世上。不知何處是流沙。〈靑牛出開○以下六首。詠屛畫。〉

其八十九

驢背呵呵臥華陰。洞中花鳥是知音。悠然一枕莊生夢。窓外白雲深復深。〈墜驢還山〉

其九十

登堂慷慨欲無吪。理絶天人可奈何。杖策携家歸路遠。雲橫石棧蜀山多。〈董養入蜀〉

其九十一

太平逃世是何人。一入雲山六十春。不信朝廷構黨禍。豈知河洛起胡塵。〈順昌避世〉

其九十二

陰崖叢桂暮雲愁。虎豹跳梁魍魎遊。漠漠寒天催短景。問君何事此遲留。〈招隱〉

其九十三

桂樹團團花似雪。雲泉留我不須還。無人知此山中樂。獨撫絲桐竹柏間。〈反招隱〉

其九十四

中歲光陰多感慨。暮途懷抱更何如。今無白首添霜髮。自倚氷心在玉壺。

其九十五

少小常嫌日月遲。呼盧守歲是良時。須臾七十年間事。切切悽悽說向誰。

其九十六

昔陪王考南鄕日。膝下周旋共弟兄。此夕空山窮老叟。白頭孤絶若爲情。〈王考除夕與人書。有膝下只有孫兒之言。〉

其九十七

絶峽窮廬萬感生。孤燈相伴坐深更。不知當日高常侍。何似今宵此老情。

其九十八

一盞屠蘇無復飮。三更儺鼓亦難聞。凄涼只有僮奴在。相對還如骨肉親。

其九十九

憶昔崇禎丁丑歲。避胡東走又南還。眼看六十餘年事。老病今棲貊國山。

其百

法門非是打乖人。怪底窮荒著此身。一笑高臺松樹下。林霏山靄又新春。

其百一

聞道長安行樂春。朱門車馬日紛紛。山中亦有新年事。父老來尋四五人。

其百二

無邊霽景千峯雪。徹底寒泉一片氷。只是主人無甚醒。此生堪愧瑞巖僧。

其百三

山翁不覺得年多。惟喜茅簷春氣和。隨柳傍花從此始。白雲溪上影婆娑。〈以下三首。不知菴春帖。〉

其百四

華陰洞府又回春。一壑林泉淑景新。枕上冥然耽睡客。山中長作管雲人。

其百五

和風甘雨歲功新。高壟平疇禾黍均。一箇安閑老措大。百年耕鑿華山春。

其百六

階前流水戶前峯。花影松陰掩映中。終歲山人高臥處。洞門深鎖白雲籠。〈以下二首。無名窩春帖。〉

其百七

閑雲靄靄水洄洄。日出柴門坐石苔。從此不知山外路。杖藜時到一春臺。〈一春臺。卽洞門。〉

其百八

休徵可望農桑盛。今歲應多燮理功。村老不知人世事。漫看新月驗豐凶。〈上元占月〉

其百九

叩門飢凍流離子。片片鶉衣不掩身。天地茫茫無處告。同胞誰是見憐人。

其百十

衰翁神氣幸綿延。漸覺遊行意索然。老馬爲駒亦妄耳。不如深坐送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