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文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

豫章文集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四
  豫章文集       别集類三
  提要
  等謹案豫章文集十七巻宋羅從彦撰從彦字仲素沙縣人以累舉恩授惠州博羅縣主簿紹興初卒淳祐間追諡文質事蹟具宋史道學傳是編為至正三年延平進士曹道振所編以宋儒稱從彦為豫章先生因以名集道振原序稱郡人許源堂刻其遺集五巻近得邑人呉紹宗稿釐為一十三巻附錄三巻外集一巻年譜一巻凡一十八巻此本乃明代重刻前有成化八年張泰序後有嘉靖甲寅謝鸞跋凡遵堯錄八巻集二程及楊龜山語錄一巻雜著二巻詩一巻附錄三巻外集一巻以年譜别置於前不入巻數故題為十七巻然第一巻雖列經解之目而其文久佚有錄無書實止十六巻而已乾隆四十六年十一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豫章文集序
  泰嘗讀孟子稱舜大孝章至延平李氏註有曰昔羅仲素語此云秖為天下無不是底父母了翁聞而善之曰唯如此而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徐而思之已知先生立言埀訓之緒餘矣初未嘗獲覩所謂豫章文集也暨筮仕知沙陽明年春二月適今提學憲副豐城㳺公按節考校之暇手以是集授泰曰是廼豫章羅先生遺文前進士曹道振編次校正梓行于世久矣正統戊辰燬于兵燹殆盡其幸存者僅見此本亟圖鋟梓以廣其傳可也泰對曰謹受命自是退食之餘披誦累閲月於是益有以知先生淵源之所自葢先生初受學于龜山之門聞龜山講乾九四爻義曰伊川說得甚善即鬻田裹糧適洛中求教於伊川竟不外龜山之說既而南歸益肆力於聖賢之學晚就特科授博羅縣主簿居羅浮山中静坐三年以觀天地萬物之理超然自得而不滯於言語文字之末故龜山之門從㳺者衆求其潛思力行任重詣極先生一人而已今觀集録彪分臚列大而君臣父子之倫小而事事物物之故以至於道徳性命之奥靡不該悉則是書不可以不傳於世明矣或曰傳其書不若明其道求諸言不若求諸心是固然矣然而聖賢之道具於心聖賢之心形於言不得於言而能得其心者鮮矣不得其心而能得其道者未之有也學者茍能即其書以玩其言則心與道可得而言矣夫六經四書皆道之所存也堯舜禹湯文武之所以建極保民孔曽思孟之所以埀世立教周程張朱之所以著書立言舉不外乎是先生上承伊洛龜山之統下啟延平晦庵之傳斯文一脈萬世是宗而可不因其言以求其心傳其書以明其道也邪是用重鋟諸梓以廣其傳與四方君子共之凡有志者獲覩先生是書口誦心惟而力行焉生乎百世之下而有以傳先生之道於百世之上窮則淑諸人達則善斯世則於風化之萬一庶幾或有小補云成化八年龍集壬辰十二月甲子日賜進士文林郎知沙縣事後學嶺南張泰拜手謹序















  豫章文集年譜
  宋神宗熈寧五年壬子
  先生生按先生行實及羅革題語孟解後皆云先生享年六十四嘉定六年癸酉郡守劉允濟繳進遵堯録狀云七十九年孤憤之氣鬱鬱未伸云云咸淳六年庚午馮夢得題先生文藳云余後七十嵗而生又公自生髪未燥時已知敬慕今六十五年矣以是知先生生於壬子歿於乙卯也
  元豐元年戌午
  先生七嵗
  哲宗元祐元年丙寅
  先生一十五嵗
  紹聖元年甲戌
  先生二十三嵗
  元符元年戊寅
  先生二十七嵗
  徽宗建中靖國元年辛巳
  先生三十嵗
  大觀元年丁亥
  政和元年辛卯
  先生四十嵗
  二年壬辰
  先生四十一嵗始受學于龜山楊先生之門按龜山年譜是年赴蕭山知縣延平羅仲素來學自公得伊洛之學歸倡東南從游之士肩摩袂屬晚得羅仲素遂語以心傳之秘於是公之正學益顯於世時公年六十六年丙申
  先生四十五嵗郡人李侗始受學其門按延平先生上先生書幸得聞先生長者之風十年于今二十有四嵗矣延平先生歿於隆興元年癸未年七十一以是知是年受學
  七年丁酉
  先生四十六嵗見楊先生于毗陵按先生春秋指歸序政和嵗在丁酉余從龜山先生于毗陵授學經年盡裒得其書以歸惟春秋傳未之蔑覿也
  重和元年戊戌
  先生四十七嵗自京師歸鄉按羅漸題龜山中庸義葉戊戌年五月余與仲素伯思自京師歸卿又按先生春秋指歸序宣和之初自輦下趍郟鄏疑宣字當作重
  宣和元年己亥
  先生四十八嵗
  六年甲辰
  先生五十三嵗作韋齋記按韋齋記宣和癸卯朱喬年得尤溪尉治一室名曰韋齋齋成之明年使人來求記
  欽宗靖康元年丙午
  先生五十五嵗遵堯録成
  高宗建炎元年丁未
  先生五十六嵗
  紹興元年辛亥
  先生六十嵗
  二年壬子
  先生六十一嵗以特科授惠州博羅縣主簿按先生行實及延平志沙陽志皆云晚以特科授惠州博羅縣主簿胡文定公答先生書亦稱主薄足下惟石公轍誌先生釋菜亊稱惠州博羅縣尉當攷八月上丁以郡守周綰之命領袖諸生行釋菜禮見石公轍誌
  五年乙卯
  先生殁按先生行實及沙陽志皆云先生卒于官子敦叙早殘喪不得歸者數年族人羅友為惠州判官遣人持䕶以歸至汀州遇草冦竊發遂寄菆于郡之開元寺又數年其門人李愿中始為歸葬于本郡羅源黄祭坑之原然先生族弟革題先生集二程語孟解巻後云享年六十有四自廣回卒于汀州武平縣龜山先生答胡康侯書亦云仲素死于道途又與前説不同未知孰是
  寧宗嘉定六年癸酉
  郡守劉允濟繳進遵堯錄乞賜諡又得先生墓於荆榛之中為修甃立石以表道架亭以行祀命教授方大琮率諸生致祭給官田計米一十二石一斗六升内以六石輸學中為祀事之貴餘以給守真者每嵗寒食教授率諸生備莊幣祭基下
  理宗淳祐六年丙午
  楊棟奏請諡
  七年丁未
  賜諡文質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巻一
  宋 羅從彦 撰
  經解
  詩解
  見先生行實及延平郡守劉允濟繳進遵堯錄狀郡庠舊有墨本今不存
  春秋解
  見先生行實及劉允濟繳進遵堯錄狀郡庠舊有墨本今不存又按延平書院志先生遺書有春秋集說疑即此書也
  春秋指歸
  春秋釋例
  二書見先生行實及延平書院志沙陽志今不存遺藁有春秋指歸序一篇見第十二巻
  語孟師說
  按先生遺藁有陳黙堂跋先生語孟師說一篇又載羅革題先生集二程語孟解巻後一篇篇中備舉明道伊川横渠龜山則所集不獨二程之說也此書疑即所謂語孟師說今不存
  中庸說
  見先生行實今不存









  豫章文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巻二
  宋 羅從彦 撰
  集錄
  遵堯錄序
  堯舜三代之君不作也久矣自獲麟以來訖五代千五百餘年惟漢唐頗有足稱道漢大綱正唐萬目舉然皆雜以霸道而已有宋龍興一祖開基三宗紹述其精神之運心術之動見於紀綱法度者沛乎大醇皆足以追配前王之盛故其規模亦無所愧焉在太平興國初太宗嘗謂宰相曰朕嗣守基業邊防事大萬機至重當悉依先朝舊規無得改易仁廟見東封西祀及修五清宫等過侈曰如此之事朕當戒之若二聖者其知所以紹述者邪故終太宗之世無復改張終仁宗之世一於恭儉至熙寧元豐中不然管心鞅法甲倡乙和功利之說雜然並陳宣和之末遂召金人犯闕之變盖其源流非一日也今皇帝受禪遭時之難憫生民之重困也發徳音下明詔悉剗熙豐𡚁法一以遵祖宗故事為言四方企踵以望太平矣議者猶謂金陵之焰勢未能熄天下皆其徒是抱薪而救之者也臣懼其然也竊語諸心曰昔唐呉兢作貞觀政要錄本朝石介亦有聖政錄豈茍然哉因採祖宗故事四聖所行可以闓今傳後者以事相比類纂錄之歴三季而書成名曰聖宋遵堯錄其間事之至當而理之可久者則衍而新之善在可久而意或未明者則釋以發之以今準古有少不合者作辨微以著其事又自章聖以來得宰相李沆等及先儒程顥共十人擇其言行之可考者附於其後若乃創始開基之事廟謨雄斷仁心仁聞則於其君見之襲太平之基業守格法行故事竭盡公忠則於其臣見之爰及熙豐之𡚁卒歸於道分七巻添别錄一巻合四萬餘言欲進之黼座力未暇及而秋毫之間已爽忽矣然事固有始暌而終合失之於前而得之於後者古人有之若周成王楚文王秦穆公是也不久朝廷清明金人賓伏且當有以來天下之言輒紀歲月以俟採擇靖康丙午十月日延平臣羅從彦序
  遵堯錄一
  太祖
  國初劒南交廣各僭大號荆湖江表止通貢奉西夏北遼皆未賓伏太祖垂意諸将命李漢超屯闗南馬仁瑀守瀛州韓令坤鎮常山賀惟忠守易州何繼筠鎮棣州以拒北敵又以郭進控西山武守琪戍晋州李謙溥守隰州李繼勲鎮昭義以禦太原趙賛屯延州姚内斌守慶州董遵誨屯環州王彦昇守原州馮繼業鎮靈武以備西戎其家族在京師者撫之甚厚郡中管搉之利悉與之恣其圖回貿易免所過征稅許令召募驍勇以為爪牙凡軍中許便宜從事毎來朝必召對命坐賜以飲食錫賚殊異以遣之由是邊臣皆富於財得以養募死力使為間諜洞知蕃夷情状毎外敵入冦必預為之備設伏掩擊多致克捷二十年間無西北之憂以至命将出師弔民伐罪平西蜀復湖湘下嶺表克江南兵力雄盛武功盖世良由得猛士以守邊推赤心以御下之所致也
  太祖以李漢超為闗南巡檢使捍北敵與兵二千而已然以齊州賦斂最多乃以為齊州防禦使悉與一州之賦俾之養士而漢超武人所為多不法久之闗南百姓詣闗訟漢超貸民錢多不還及掠其女以為妾帝召百姓入見便殿以酒食慰勞之徐問曰自漢超在闗南契丹入冦者幾曰无也帝曰往時契丹入㓂邊将不能禦河北之民歲遭劫掠汝於此時能保其貲財婦女乎今漢超所取孰與契丹之多又問訟者曰汝家幾女所嫁何人百姓具以對帝曰然則所嫁皆村夫也若漢超者吾之貴臣也以愛汝女則取之得之必不使失所與其嫁村夫孰若處漢超家之富貴也於是百姓感說而去帝使人語漢超曰汝須要錢何不告我而取於民乎乃賜以銀百兩曰汝自還之使其感汝也漢超感泣誓以死報
  太祖以郭進為西山巡檢有告其隂通河東劉繼元將有異志者帝大怒以其誣告忠臣命縛其人予進使自處置進得而不殺謂曰爾能為我取繼元一城一寨不止免爾死當請賞爾一官歲餘其人誘其一城
  來降進具其事送之於朝請賞帝曰爾誣害我忠良此才可貰死爾賞不可得命以其人還進進復請曰使臣失信則不能用人矣於是賞以一官
  太祖以賀惟忠知易州及捍邊有功遷正使開寳二年又加本州刺史兼易定祈等州都巡檢使惟忠在易州十餘年繕治亭障撫士卒得其死力毎乘寒用兵所向必克威名震於北敵
  太祖以李謙溥為隰州刺史在州十年幷人不敢犯其境開寳三年移齊州團練使後邊将失律復以謙溥為晋隰㳂邊巡檢邊民喜之
  太祖登寳位日有司捕得契丹二人帝曰汝等皆何人耶曰契丹遣來探事耳帝曰汝探國事不過甲兵糧草百官數目而已若朕腹中事汝可探乎特赦而遣之二人叩頭感泣而去
  太祖建隆初邊郡民有出塞外盜馬至者官給其直帝曰安邊示信其若此耶亟命止之還所盜馬自是遼人畏服不敢犯塞
  開寳八年三月契丹遣使克妙骨謹思奉書來聘對崇徳殿其從者十二人皆賜冠帶器幣太祖曰晋漢以來北方强盛盖由中朝無主晋帝䝉塵否運已極今慕化而來亦由時運非凉徳所致也召見講武殿觀武士習射又燕長春殿
  建隆元年太祖遣户部郎中沈倫使呉越歸奏揚泗飢民多死郡中軍儲尚有百餘萬斛可發以貸民至秋復收新粟有司沮倫曰今以軍儲振飢民若歲薦飢無所收取孰任其咎帝以問倫倫曰國家以廩粟濟民自合召和氣而致豐稔豈復有水旱耶此當决於宸慮帝命發廩貸民
  臣從彦釋曰人君之所以有天下者以有其民也民之所恃以為養者以有食也所恃以為安者以有兵也書曰民為邦本本固邦寧昔孟軻氏以民為貴貴邦本也故有民而後有食有食而後有兵自子貢問政孔子所答觀之則先後重輕可知矣太祖建隆初揚泗飢民多死者沈倫請發軍儲以貸之此最知本者也况軍儲又出於民乎夫以廩粟振民固有召和氣致豐稔之道然水旱無常萬一歲薦飢無所收取倫之言是為不信也嗚呼太祖可謂善聽言者也
  太祖嘗擇官使江南頗難其人一日謂盧多遜曰李穆士大夫之仁善者詞學之外他無所預多遜曰穆履行端直臨事不以死生易節所謂仁而有勇者也帝曰若如爾言使江南無以易穆者遂遣之
  太祖命諸将西征以地圖授王全斌等謂之曰西川可取否全斌曰臣仗天威遵廟算尅日可定龍捷都校史延徳奏曰西川除在天上即不能得若舟車足跡可至以今之兵力到即平爾帝壮其言謂全斌曰汝等果敢如此朕復何憂卿發計日望捷書也所破郡縣止籍其器甲芻糧當為朕傾帑藏賞戰士耳故西師所向人皆效命動有成功若席巻之易
  王全斌收蜀沈倫以給事中為随軍水陸轉運使王全斌等入成都争取玉帛子女倫獨廉清無欲偽蜀羣臣有以珍異竒巧之物為獻者皆拒之東歸篋中所有才圖書數巻而已帝悉知之遂貶全斌等以倫為户部侍郎樞宻副使
  開寳九年召随州留後王全斌授寧武軍節度使初全斌以伐蜀私取財物貶秩至是帝謂之曰朕以金陵未下常慮平呉諸将恣行貪暴抑卿數年為朕立法江南既平還卿節鉞又别出器幣錢貨數萬賜之
  趙普秉政時江南後主以銀五萬兩遺普普白太祖太祖曰此不可不受但以書答謝少賂其來使可也普叩頭辭避帝曰大國之體不可自為削弱當使之勿測既而後主遣其弟從善入貢常賜外宻賫白金如遺普之數江南君臣始大震駭服帝之偉度
  太祖将征江南李煜遣其臣徐鉉朝扵京師鉉以名臣自負其來也欲以口舌馳說存其國日夜計謀思慮言語應對之際詳矣及其将見也大臣亦先入請言鉉博學有才辯宜有以待之帝曰苐去非爾所知也明日鉉朝曰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未有過失奈何見伐其說累數百言帝曰爾謂父子為兩家可乎鉉無對而退
  太祖征江南時錢俶遣幕僚黄夷簡入貢召謂之曰汝歸語元帥訓練甲兵江南倔强不朝我将發師討之元帥當助戰無惑人言皮之不存毛将安附也及江南平又召兩浙使謂曰俶克毗陵有大功今當暫來與朕相見以慰延想之意即當遣還不久留也朕三執珪幣以見上帝豈食言者乎
  嶺南劉鋹性絶巧嘗自結真珠鞍為戲龍之状以獻太祖臻於竒妙帝厚賜之謂左右曰移此心以勤民政不亦善乎鋹初在國中多置鴆以毒臣下帝幸講武池從官未集鋹先至詔賜巵酒鋹心疑之捧杯泣曰臣承祖父基業違拒朝廷煩王師致討罪在不赦陛下既待臣以不死願為大梁布衣觀太平之盛未敢飲此酒也帝笑曰朕推赤心置人腹中安有此事即取酒自飲别酌以賜鋹鋹慚謝
  左飛龍使李承進嘗事後唐荘宗太祖召承進問曰荘宗以英武定中原而享國不久何也承進曰荘宗好田獵将士驕縱惟務姑息毎乘輿出次近郊禁兵衛士必控馬首曰兒郎輩寒冷望與救接荘宗即如所欲給之若是者非一因而召亂盖威令不行而賞賚無節之故帝撫髀歎曰二十年夾河戰争取得天下不能以軍法約束此輩縱其無厭之性以兹臨御誠為兒戲朕撫養士卒固不吝爵賞苟犯吾法惟有劔耳
  太祖收蜀得将士之精者置川班殿直廩賜優給與御直等開寳四年祀南郊禮畢行賞帝以御龍直扈從郊祀特命増給錢人五千而川班殿直不得如例乃擊登聞鼓院上訴陳乞帝怒遣中使謂之曰朕之所與即為恩澤又焉有例命斬其妄訴者四十餘人遂廢其班
  太祖初定天下掃五代之失日不暇給矣然猶命汪徹定宗廟竇儼典禮儀聶崇義正禮器和峴修雅樂攬訪儒術疇咨治道建隆元年太祖幸國子監因詔修飾祠宇及塑繪先聖先賢先儒之像帝親撰文宣王兖國公二贊二年以右諌議大夫崔頌判監事始聚生徒講學遣中使以酒果賜之謂侍臣曰今之武臣欲盡令讀書貴知為治之道
  國初取士宗伯之司曠而未設但擇名臣有聞望於禁掖臺省者權典之太祖嘗謂近臣曰聞及第舉人呼有司為恩門自稱門生見知舉官輒拜之此甚薄俗非推公取士之道又搢紳間多以所知進士致書主司謂之公薦朕慮誤取虚譽當悉禁之翰林承㫖陶穀以子邴及第詣閣門謝帝謂左右曰聞榖不能訓子安有登進士第者亟命中書覆試自今貢舉人有父兄食祿者奏名之時别析之
  乾徳元年詔舊置制舉三科其一曰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諌其二曰經學優深可為師法其三曰詳閑吏理達於教化並許州府解送吏部試論二道若二千字已上取文理優長者登焉
  建隆四年将行南郊之禮太祖謂范質曰中原多故百有餘年禮樂不絶如綫今天下無事時和年豐務在報神資乎備禮卿等宜講求遺逸遵行典故無或廢墜副朕寅㳟之意
  開寳九年太祖幸西京有事南郊先時霖雨彌旬不止至是雲物晴霽觀者如堵垂白之民相謂曰我輩少屬離亂不圖今日復覩太平天子儀衛至相對感泣駕還御五鳯樓大赦有司請正一統太平之號帝曰今河東未平幽薊未復而以一統為號無乃不可乎雖僭位漸已克定若云太平朕所慚也
  國初天下貢賦盡入寳職庫乾徳中所積充羨太祖顧左右曰軍興飢饉須預為之備若臨事厚斂非長計也當於講武殿後别為内庫以貯金帛
  開寳二年秋有司言太倉儲廩止於明年二月請分屯諸軍仍率民船以資江淮糧運太祖大怒切責計司曰國無九年儲曰不足汝不素為計度而使倉儲垂盡乃使分屯兵師括率民船以餽運是可卒致乎且設爾等何用茍有所闕必爾乎取之三司使楚昭輔皇懼計不知所出乃詣晋邸見太宗乞於上前解釋稍寛其罪使得盡力營辦帝許之
  太祖在周朝知李昉名及即位任以為相因語昉曰卿在先朝未嘗傾一人可謂善人君子者也
  王著罷職翰林太祖謂宰相曰學士深嚴之地當選謹重之士處之范質曰竇儀清介謹厚然在前朝由翰林學士遷端明今又官為尚書難於復召帝曰禁中非此人不可卿當諭以朕意勉赴所職儀於是再入翰林
  錢昱自白州刺史求文資得秘書監連典數郡無治聲太祖謂宰相曰此貴家子不可任丞郎改郢州團練使
  大理評事陳舜封因奏事語頗捷給類倡優帝問誰之子舜封自言其父承業為教坊都知帝曰此雜類安得任清望官盖執政不為國家區别流品所致改授殿直
  教坊使有衛得仁者以老求外任官且援同光故事求領郡太祖曰用伶人為刺史此荘宗失政也豈可效之耶中書擬上州司馬帝曰上州之佐乃士人所處資望甚優亦不可輕授止可於樂部轉遷耳乃授太樂書令
  太宗在晋邸時嘗以錢五百千遺中丞劉温叟温叟不敢辭貯於别室明年重午又以角黍遺之使人至見前所送錢扄牖如故還白其事太宗曰我錢尚不用況他人乎温叟真亷士也哉亟命輦還宻白於太祖太祖曰執亷節鎮澆風温叟有之
  太祖聰明英睿善知人下位中有一行可觀一才可稱者皆自聖知不次拔擢嘗以中牟縣令李鶴為國子監丞延州錄事叅軍段從革為賛善大夫定州錄事叅軍郭思齊為太子中允河陽節度判官石雄為補闕萊蕪縣令劉琪為拾遺安丘縣尉張邈為将作監丞鄭州防禦判官李摶為監察御史當時州縣無滯才朝廷稱得人焉
  太祖初有天下欲知外事用隰州刺史史珪察訪珪招權通姦欲有所欺徳州刺史郭貴部下為姦通判大理評事梁夢昇隂持之以是事多違戾貴無如之何貴與珪素善因以其事告珪珪乃記其事於尺牘欲詢便言之一日帝忽言今中外所任皆得其人珪乃曰今之文臣亦未必皆善乃探懐中尺牘奏之曰秪如徳州通判梁夢昇欺蔑刺史幾至於死帝曰非刺史有姦贓乎夢昇真清强吏也因以尺牘授左右曰持此付中書以夢昇為賛善大夫尋出珪于外
  乾徳中金部郎中段思㳟通判眉州㑹大兵之後亡命結集羣盜蜂起逼州城刺史趙延進懼賊之衆力不能禁将以麾下奔嘉州思恭止之因率屯兵與賊戰彭山軍士觀望無鬬志思恭募先登者旌以厚賞於是諸軍鼓勇力戰羣賊敗走思恭矯詔以上供錢帛給之後度支以擅用官錢請繫獄治罪帝嘉其果幹詔勿劾令知州事
  太祖以右贊善大夫錢文敏知瀘州召見講武殿謂曰瀘州最近蠻獠尤宜綏撫聞知州郭思齊兵馬監押郭重遷等倍斂於民頗為不法恃其地逺謂朝廷不知爾至為朕鞫之茍有一毫侵民朕必不赦
  乾徳四年太祖宴宰相樞宻使開封尹兩制等於紫雲樓下論及民間事謂趙普曰下民之愚雖不分菽麥如藩侯不為撫養務行苛虐朕斷不容之普對曰陛下愛民如此堯舜之用心也臣等不勝大幸
  開寳初宴藩臣於後苑酒酣太祖曰卿等國家舊臣能悉心藩鎮以惠民為意乎獨王彦超進曰臣素無功能出於遭遇年已衰朽願歸丘園臣之志也丘園一本作兵抦武行徳向拱郭義袁彦等争論疇昔功勲帝曰前朝異世事安足論也異日皆罷鎮授以環衛
  太祖修大内既成寢殿中令洞闢諸門使皆端直開豁無有壅蔽者因謂左右曰此如我心小有邪曲人皆見之耳
  臣從彦釋曰人君者天下之表若自心正則天下正矣自心邪曲何以正天下太祖於寢殿中令洞闢諸門使皆端直開豁無有壅蔽以見本心可謂知君道矣夫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聰堯舜之道也若太祖可謂近之者也
  太祖嘗盛暑中露卧抵夜左右請避之曰星月之下不可露卧也帝曰常人之情覩星月爛然則生悚畏至於闇室得欺之乎
  太祖一日朝罷御便殿坐俛首不言者久之内侍王繼恩進曰陛下退朝畧無笑語與常日不同臣不知其故也帝曰爾謂帝王可容易行事耶旦來前殿我乘快指揮一事偶有誤失史必書之我所以不樂也
  太祖初好弋獵嘗狩於近郊逐走兎馬蹶而墜因以佩刀刺殺所乘馬既而悔之曰吾為天下主而輕事畋游非馬之罪也自此不復獵矣
  魏國長公主嘗衣貼繡鋪翠襦入宫中太祖見之謂主曰汝當以此與我自今勿復為此飾主笑曰此所用翠羽幾何帝曰不然主家服此宫闈戚里相視亦競為之京城翠羽價髙小民逐利展轉販易傷生浸廣實汝之由主慚笑後因侍坐與孝章皇后間言曰官家作天子日久豈不能用黄金粧肩輿乘以出入帝曰我以四海之富宫殿悉以黄金飾之力亦可辦但念我為天下守財耳古語云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茍以自奉養為意使天下之人何仰哉
  太祖嘗言天命所屬王者不死周世宗毎見将帥容貎魁壮為士心所附者率多疑忌見人之形氣磊落者多因事誅之而朕日侍其側都不為慮凡帝王固當推心待下豈可以臆度而濫刑誅若夫命數之所鍾亦非人謀之能屏故開寳之前惟殿前都虞侯張瓊以忤晋邸伏法外未嘗輒誅大臣
  陶穀為學士嘗晩召對太祖御便殿坐穀至望見上前而復却者數四左右催宣甚急終彷徨不進帝笑曰此措大索事分顧左右取袍帶來帝已束帶穀遂趨出
  臣從彦辨微曰學士職親地禁非謹重之士有器識文章者不可居其任陶穀不知為如何人其在翰林也太祖御便殿坐召之前却不進卒使天子致禮於詞學之臣束帶以見之此其亷耻有足稱者非特穀也古者君臣之間禮義亷耻而已矣上知有禮而不敢慢其臣而下知亷耻以事其君上下交修則天下不足為也
  太祖朝臣僚有功當進官帝不喜其人欲勿進趙普力請之帝怒固不與轉官普争之曰賞者聖人所以勸善罰者聖人所以懲惡夫爵賞刑罰乃天下之爵賞刑罰也非陛下之爵賞刑罰也陛下豈得自專之耶帝不能容乃拂衣起普亦隨之帝入宫門普立於宫門不退帝乃寤卒可其奏
  臣從彦辨微曰賞罰者人主之大柄也賞所以勸功罰所以懲罪天下共之太祖時臣寮中有功當進官此天下之大公也帝不喜其人欲勿進此蔽於私者也普力請之至犯帝怒普之言賞罰盖合天下之大公無可貶者然古之善諫者不然優游不廹因其所明而道之則其聽之也易於反掌故訐直强勁者率多取忤而温厚明辨者其説多行若普者不遇剛明之君能勿觸鱗乎嗚呼太祖眞大度有容者也雖不免於私然亦不能塵其光明也
  太祖一日後苑挾弓彈雀臣僚中有一人稱有急事請見帝亟出見之及覽奏乃常事耳帝怒曰此何為急事其人曰亦急於彈雀耳帝以斧鉞柄撞其口兩齒墜焉其人徐跪地取齒置於懐中帝曰汝持此齒訟我耶曰臣不敢訟陛下自有史官書之帝怒解賜以金帛慰勞而遣之
  臣從彦辨微曰古者忠臣之事君也造次不忘納君於善有剪桐之戲者則随事箴規違養生之戒者則即時戒正不敢嘿嘿也太祖於後苑挾弓彈雀當時臣寮中有以急事請見者豈近是耶及犯帝怒因以齒之墜也而警以史官使人君動作不敢非禮莫大之益也
  太祖嘗患趙普專政欲聞其過一日召翰林學士竇儀語及普所為不法且譽儀蚤負才望之意儀盛言普開國勲臣公忠亮直社稷之鎮帝不恱儀歸家召其諸弟張酒食語曰我必不作宰相然亦不詣珠崖吾門可保矣既而召學士盧多遜多遜嘗有憾於普又喜其進用因攻普罷之出鎮河陽普之罷甚危賴以勲舊脱禍多遜遂參知政事作相太平興國七年普復入相多遜有崖州之行
  臣從彦辨微曰趙普才噐過人其謀斷足以立事成功若其專政則信必有之以太祖之大度有容而惡其專至召儀等問之則普之所為可知也已古者進退人臣自有道而宰相者乃輔天子以進賢退不肖者也不可不謹也普身為宰相使帝不得直道而行徒以勲舊脱禍而多遜代之詩曰公孫碩膚赤舄几几普則愧之矣
  太祖嘗幸華州至龍興觀賜道士蘇澄隱衣一襲銀五百兩絹五百匹澄隱戒行精至性穎悟博渉經史兼通釋典帝問曰師年踰八十而容貎甚少是能養生也宜以其術教朕對曰臣之養生不過精思練氣耳若帝王養生則異於是老子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我無欲而民自樸無為無欲凝神太和昔黄帝享國永年者得此道也帝大恱故有是賜
  臣從彦辨微曰賜予雖出於人君之仁要受其賜必有以稱之可也澄隱善養生吐談可喜不肯以其術市恩以誤至尊其論帝王養生則以無為無欲凝神太和言之此羽衣中之最賢者也帝命賜衣一襲足矣至若金帛之賚似未有以處之澄隱不知固辭何耶盖方外之士與儒者不同辭受取舎非所以責澄隱也














  豫章文集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巻三
  宋 羅從彦 撰
  集錄
  遵堯錄二
  太宗
  太宗初命趙普為相諭之曰朕以卿先帝舊臣功參佐命卿宜悉心以副朕意但能謹賞罰舉賢能弭愛憎何慮軍國不治朕若有過卿勿面從古人耻其君不及堯舜其勉之哉他日謂近臣曰趙普事先帝與朕最為故舊能斷大事傾竭自效盡忠國家真社稷臣也
  雍熈三年太宗謂宰相曰中書樞宻院朝廷政令所出治亂根本繫之於兹卿等當各竭公忠以副任用大凡常人之理未免姻故之情茍才不足稱遺之財幣可也公家之事不可曲徇朕亦有親舊若才用無取未嘗假以名器也
  淳化五年夏四月太宗謂吕䝉正等曰朕以宰相之任所職甚重欲修唐朝書攷故事以責卿等輔佐之效又念攷第之設亦空言耳莫若撫夷夏和隂陽使百度大理一人端拱無事此宰相之職也豈有居其位而不知其任乎
  至道元年夏四月擢吕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帝召端謂曰廟堂之上固無虚授但能進賢退不肖便為稱職卿宜勉之卿歴官日最久今始進擢常以謂任用之晩每奏對同列多出異議因出詔諭之曰目今中書事必經吕端詳酌乃得奏聞
  臣從彦釋曰太宗之命吕端也說者謂宰相之任在乎登進賢才黜逺庸佞而總其綱目萬事自理故曰天子擇宰相宰相擇百官非才之人不可虚授其言是已若太宗者其知所以命相者歟端賢相也帝以其任用之晩且患同列之多異議也因出詔諭之曰自今中書事必經吕端詳酌乃得奏聞非信任之篤遇之專一者其孰能之
  端拱中考工貟外郎畢士安為冀王府記室𠫵軍有詔臣寮各獻所為文太宗閱視累日問近臣曰其文可見矣其行孰優有以士安對帝曰卿言正合朕意命以本官知制誥
  太宗尤重内外制之任每命一舎人必咨問宰輔求才實兼美者先召與語觀其器識然後授之後因覽唐故事見其多自卑位作學士者㑹蘇易簡薦吳人浚儀尉周亨俊㧞可任帝俾易簡索其文章得白花鷹賦閱之語易簡曰可且令叙遷京秩更徐觀之改光祿寺丞卒
  太子中舎王濟方正好言事太宗謂宰相曰法官尤宜謹擇茍非其人或有寃濫感傷和氣必致天灾宰相曰惟守法不回者可符聖意帝曰王濟數言事必有特操可試之遂令權判寺事
  太宗選秘書丞楊延慶等十餘人分為諸州知州因謂宰相曰刺史之任最為親民非其人則下有受其弊者昔後漢秦彭為穎川郡守教化盛行百姓懐惠乃有鳯凰麒麟嘉禾甘露之瑞以一郡守尚能有感若帝王崇尚徳教豈太平之不可致而和氣之不可召也
  淳化五年夏五月太宗謂宰相曰諸州長吏所委尤重審官院進所選京朝官充知州者三十餘人御前印紙厯子朕親書於其前曰勤公潔已奉法除姦惠愛臨民方可書為勞績本官月俸並給實錢令知審官院錢若水分賜之因謂若水曰所賜戒諭有奉法除姦之語恐不曉者從而生事以求功勞可諭之云除姦之要在乎奉法耳
  太宗初嘗詔轉運使攷按諸州凡諸職任第其優劣未幾復遣使分行州縣亷察官吏是歲五月河南府法曹參軍髙伾伊關縣主簿翟嶙鄭州滎澤縣令申廷温皆以罷軟不勝任惰慢不親事免官
  至道中分遣朝臣為諸道轉運司承受公事以察州縣刑政官吏治迹更次入奏三年供奉官劉文質入奏察舉兩浙部内官髙輔之李易直文仲儒梅旬髙鼎廖貽慶姜嶼戚綸等八人有治績並降璽書褒諭
  太宗嘗謂宰相曰歴代王者多以求賢為難何代無才但繫用與不用耳豈必畋遊夢卜乃稱賢哉
  太宗嘗謂近臣曰國家選才最為切務人君深居九重豈能徧識之哉必須採訪茍稱善者多即是操履無玷但擇得一好人為益無限古人云得十良馬不如得一伯樂得十利劒不如得一歐冶兹言有理朕孜孜諮訪只要求人庶得良才以充任使趙普曰帝王進用良善實太平之基然君子小人各有黨類不可不察也帝然之
  太宗嘗謂近臣曰國家取士必歴級而升下位之人韜晦才行誠亦有之當勿以此為限成朕急賢之意又曰人之行實不以位之高下雖卑秩下位不可謂無良士然君子含章守道難進易退不求聞逹朕嘗患其不能知也吕蒙正曰迭試可任則能否洞分帝曰若善惡則不可得而知矣曰亦迭試可也茍暫聞其善惡有渉愛憎恐悞任使故須乆而察之則賞罰不濫矣帝然之
  太平興國中太宗謂宰相曰邇來貢舉混雜乃有道釋之流還俗赴舉此等不能專一其業他日居官必非亷士進士須先通經術遵周孔之教亦有迭相倣傚止習浮淺文章殊非務本之道也當下詔切責之
  端拱二年太宗親試進士得陳堯叟等並賜及第仍作箴賜之勉以修身謹行稽古效官之意三年親試得孫何等面戒之曰汝等苦學登科朕方以文治天下王事之外厲精文翰無墜前功命以儒行篇賜之俾為座右之戒
  太宗嘗謂近臣曰朕雖寡薄乘戰争之後孜孜求理未嘗不欲加惠於民若杜兼并抑游惰前世難行之道朕當力行之十數年間家給人足庶可致矣政無巨細欲速成者必無其效茍以道徳化民成俗未可以歲月兾也
  太宗嘗謂宰相曰井田之制實經國之要道後世為天下者不為井田則貧富不均王化何由而行自秦滅廬井置阡陌經界廢而兼并作漢魏以降民受其弊乆矣朕君臨大寳軫念黎庶雖井田之制不可卒復因時創法漸均貧富則朕别有規制終當行之以安四海
  太宗嘗覽鄭州何昌齡均田疏語近臣曰土著之人欲一一均平選通達物理之官周知人間利害者精於制置使稍近古自然衣食豐足盗賊自消兵賦可從而省也彼管㩁之利何所用哉俟五七年間當力行之此朕之志也㓂準曰均田之法隋文尚能興復况聖代乎
  端拱中太宗謂宰相曰燕射之禮廢之已乆朕欲恢復古道當令有司講求儀法俟弭兵與卿等行之
  至道元年太宗謂侍臣曰朕嘗求古之制度思欲振復而亡者十有七八古者衣裳冠冕皆有法象所以檢束人之容貎動遵典禮漢魏以來随時所尚屢經變易近代服色去古逾逺舊制罕存誠可惜也㓂凖曰古者行歩則有環珮之聲升車則有鸞和之音所以節人心而昭禮制也若今所服之鞾乃趙武靈胡服公私通用之與古之履舄殊矣
  太宗初即位謂宰相曰朕嗣守基業邊防事大萬機至重當悉依先朝舊規無得改易
  太宗嘗謂近臣曰朕生於亂世宼賊姦宄之日已七八歲當時道路泥濘人民艱苦謂更無好時世孰謂今來萬事粗理常自愧惕近者蕩平㓂孽於朕何功盖上天開悟朕心使之克勝侍臣曰古者天子有道推徳於天今之聖諭正合古道
  太宗嘗語近臣曰國之上瑞惟在豐年頃來五榖屢登人無疾疫朕求治雖切然而徳化未孚天貺若此能無懼乎
  雍熈元年夏五月太宗幸城南因謂近臣曰朕觀五代以來帝王其始莫不勤儉終則忘其艱難恣於逸樂不恤士衆自生猜貳覆亾之禍皆自貽也在人上者豈得不以為戒
  淳化三年秘書監李至進新校御書太宗謂至曰嗜好不可不謹不必逺驗前古祇如近世符彦卿累任節鎮以射獵馳逐為樂由是近習窺測其意競以鷹犬為獻彦卿恱可兩人而假借之其下因恣横侵擾故知人君當淡然無欲不使嗜好形見於外則姦邪無自入焉朕年長無他欲但喜讀書用監古今成敗爾至拜舞稱賀
  臣從彦釋曰太宗語李至曰人君當淡然無欲不使嗜好形見於外則姦邪無自入焉可謂善矣夫嗜好者人情之所不能免也方其淡然不使之形見於外則其違道不逺也於是時也茍有臯䕫稷契之徒以道詔之當視六經猶筌蹄上與堯舜相得於㤀言之地矣至雖時之賢者聞帝喜讀書用監古今成敗之語拜舞稱賀謂為將順可也然於稷契臯䕫之徒則非其倫也
  太宗嘗語宰相曰朕比觀書見楚文王得茹黄之狗苑路之矰畋於雲夢三月不返保申諫之王引席伏地申束箭五十跪加王背者再因趨出請死王召而謝之殺狗折矰務治國事併國三十九朕未嘗不三復其言深加歎賞自非君臣道合何以至此若君忽而不信雖有直臣將焉用之
  臣從彦釋曰保申之能諫楚文王之能從其事見於劉向説苑然文有小異説苑言荆文王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畋於雲夢三月不返得舟之姬滛朞年不聽朝保申諫曰先王卜以臣為保吉今王得如黄之狗箘簬之矰畋於雲夢三月不返及得舟之姬滛朞不聽朝王之罪當笞王曰不榖免於襁褓托於諸侯願變更無笞保申曰臣承先王之命不敢廢王不受笞是廢先王之命臣寧得罪於王也乃席王王伏保申束箭五十跪加王背如此者再謂王起矣趨出欲自流乃請罪王曰此不穀之過保實何罪於是殺狗折矰逐舟之姬務治乎荆兼國三十九至漢興之初蕭何王陵聞之曰人君能奉先世之業而以成功名者其惟荆文王乎故天下譽之至今明王孝子忠臣以為法夫保申之事有之與無臣不敢與知也戰國之時容或有之亦必先王顧託之臣與夫慈良之君不㤀先世艱難克已從義者乃可行矣太宗提出言之取其大意非特施於一已與子孫也且以示天下後世使知人君納諌之美有至於此也
  太宗嘗謂侍臣曰朕讀唐書見唐人以公主和畨屈辱之甚未嘗不傷感今士卒精强固無此事但選擇得人委以邊任不令生事務在息民訓卒練兵觀釁而動可以無患
  太宗嘗召御史中丞王化基至便殿侍坐甚乆屬甚暑令搢笏揮扇問以邊事化基曰治天下猶植木焉所患者根本未固耳根本固則枝葉不足憂今朝廷既治則邊郡何患乎不安
  契丹部屬有求内附者太宗語侍臣曰國家若無外憂必有内患倘無内患必有外憂今所憂特邊事耳皆可預防姦邪無狀若為内患深可懼也帝王用心當須謹此
  唐置拾遺補闕掌供奉諷諫是時日奉内朝常親旒扆故凡事得以微辭諷諌唐季權臣專政阻絶諫官不得侍從太宗孜孜求諫渴聞忠言因改拾遺補闕為正言司諫使專掌奏議
  左司諫知制誥王禹偁嘗上言請羣官候見宰相朝罷於政事堂同時接見其樞宻使候都堂請見並不得本㕔接見賓客以防請託詔從之右正言直史舘謝泌言以為如此是疑大臣以私也古人有言曰疑則勿用用則勿疑今天下至廣萬機至繁陛下聰明寄於輔臣茍非接見羣官何以盡知中外事若令都堂羣臣請見咨事無解衣之暇夫左右大臣使非其人當斥而去之既得其人任之以政又何疑耶今請不得本㕔接見賓客以防請託非陛下推赤心待大臣之意太宗覽奏嘉歎之即追還前詔令宰相樞宻使接見賓客如故仍以泌所上書送史館
  太宗嘗修正殿頗施采繪謝泌因對陳其事即日命代以丹堊深加稱奬賜金紫拜左司諫泌曰陛下從諫如流故臣得以竭誠唐末有孟昌圖者朝上諫疏暮不知所在詩人鄭谷為詩以憫之前代如此安得不亂帝為動容久之
  太宗嘗語宰相曰朕思君臣之間要在上下情通即事無凝滯若稍間隔豈能盡其道宋琪曰易卦乾在上坤在下謂之否此天氣不下降地氣不上騰之謂也坤在上乾在下謂之泰此天地交泰之象也故凢君臣之道必在情通乃能成天下之務帝曰自古帝王未有不任用賢良致宗社延永皆是自己昧於知人不能分别善惡為姦邪蔽惑以至顛覆琪曰前古治亂皆由帝王若帝王聖明臣下得以宣力姦邪之輩自然屏迹
  太宗謂呂䝉正等曰凡為君作一惡事簡策所載萬祀不㓕使後人觀之以為鑒戒故堯舜為善而衆美歸之桀紂為不善而衆惡萃之可不謹耶大凡有國有家者未有不欲進君子退小人然而君子少小人多何也䝉正曰時有盛衰茍邦國隆盛則君子道長及乎將衰則小人在位俟其為惡彰敗則政亦有損古人云小人害事信不虚也賢人若遇暗主晦迹邱園畏小人之用事耳有國有家者尤在辯察小人不可不早帝深然之
  淳化四年開封府雍邱縣尉武程上疏願减後宫嬪嬙太宗謂宰相曰武程疏逺小臣不知宫闕中事内庭給事不過三百人皆有所掌不可去者卿等顧朕之視妻子如脫屣耳所恨未能離世絶俗追蹤羡門矣必不學秦皇漢武作離宫别館取良家子女以充其中為萬代譏議卿固合知之李昉曰臣等家人朔望朝禁中備見宫闈簡儉之事武程疏賤妄陳狂瞽宜加黜削以懲之帝曰朕曷嘗以言罪人但念其不知耳終不加罪
  臣從彦辨微曰太宗時内庭給事不過三百人皆有所掌不可去也武程疏逺小臣妄陳狂瞽帝不罪之以來天下之忠言可謂善矣然語宰相曰卿等顧朕之視妻子如脫屣耳所恨未能離世絶俗追蹤羡門則是過髙者之言也夫王化之本關雎之訓是也有關雎之徳必有麟趾之應此周之所以致太平者也若羡門等語超然有塵外意恐後世好髙者聞而說之則其失必有自矣非人倫之美也
  至道元年三月太宗召三司孔目吏李溥等對於崇政殿問以計司錢榖之務溥等言盡知其利弊然不可以口占願條對許之俾中使押送中書限五日悉令條奏及上帝謂宰相曰李溥等令陳所見亦頗各有所長朕嘗謂陳恕曰若文章稽古此輩固不可望士人至於錢榖利病此輩自幼枕籍寢處其中必能周知根本卿但假以顔色引令剖陳豈無資益恕等剛强終不肯降意諮問宰相吕端對曰耕當問奴織當問婢
  臣從彦辨微曰曾子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籩豆之事則有司存太宗召李溥等問以計司錢榖之務使陳恕假之顔色引令剖陳恕等終不肯降意下問未必非也吕端以耕當問奴織當問婢言之盖失之矣
  太宗嘗曰清净致理黄老之深㫖也汲黯卧理淮揚宓子賤彈琴治單父盖得其㫖者也朕當力行之吕端曰行黄老之道以致昇平其效甚速吕䝉正曰老子曰治大國若烹小鮮夫魚撓之則亂比來上封事求更制度者甚衆望陛下行清浄之化
  臣彦從辨微曰道術不明乆矣漢興有盖公者治黄老曹參師之其言曰治道貴清浄而民自定是也然其相漢也不過遵何之法勿失而已矣非聖人之誠也聖人之誠感無不通故所過者化所存者神其感人也不見聲色而其應之也㨗於影響此堯舜孔子之道也宓子賤之為單父也鳴琴不下堂而單父大治任人故也端與䝉正知有黄老而不知有聖人得之於彼而失之於此可勝惜哉
  太宗嘗曰人君致理之本莫先簡易老子古之聖人也立言垂訓朕所景慕經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是知覆燾之徳含容光大本無情於仁愛非責望於品類也
  臣從彦辨微曰易簡之理天理也而世之知者鮮矣行其所無事不亦易乎君子篤恭而天下平不亦簡乎易曰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此之謂也老氏芻狗之說取其無情而已以聖人之神化言之則不見其誠以萬物化生言之則不見其感世有為孔老之說者豈其因循前人偶未之思故耶夫鼔萬物不與聖人同憂者天之道也聖人則不免有憂矣若使百姓與萬物等而一以芻狗視之則亦何憂之有故老氏之學大者天之則詆訾堯舜不屑世務其下流為申韓者有之矣此不可不辨也
  太宗嘗謂近臣曰以智治國固不可也然緩急用之無不克矣又曰五常之於人惟智不可常用若禦戎制勝臨機應變舉為權略可也固非朝廷為理之道也老氏之戒正在於此
  臣從彦辨微曰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夫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仁體也義用也行而宜之之謂也所謂智者知此二者而已及其行之也若禹治水然行其所無事而已矣堯舜之治不出乎此自周道衰洙泗之教未作而世所謂智者不然機變之巧雜然四出故鳥亂於上魚亂於下人亂於中此老氏之所以戒也非公天下者之言也
  太宗嘗謂宰相曰朕於浮屠氏之教微語宗㫖凡為君治人却是修行之地行一好事天下獲利所謂利他者是也若梁武帝之所為真大惑爾書之史䇿為後代笑趙普曰陛下以堯舜之道治世以浮屠之教修心聖智髙逺洞悟真理非臣下所及
  臣從彦辨微曰佛氏之學端有悟入處其言近理其道宏博世儒所不能窺太宗之言是已然絶乎人倫外乎世務非堯舜孔子之道也夫治已治人其究一也堯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舜亦以命禹所謂中者果何物也耶故堯舜之世垂拱無為而天下大治若趙普者乃析而二之盖不知言者也
  太宗時有隱者陳摶善修養賜號希夷先生帝頗與之聫和謂宰相宋琪等曰陳摶獨善其身不干勢利真方外之士且言天下治安故來朝覲此意亦可念也遣中使送至中書琪等問曰先王得元黙修養之道可以授人乎曰摶遁迹山野無用於世鍊養之事皆所不知亦未嘗習鍊吐納化形之術無可傳授假如白日升天何益於治聖上龍顔秀異有天人之表洞逹古今治亂之機真有道之主正是君臣合徳以治天下之時勤行修鍊無以加此琪等表上其言上覽之甚喜未幾放還山
  臣從彦辨微曰唐明皇時有吳筠頗似有道術者帝嘗問神仙治鍊法對曰此野人事非人主宜留意其所開陳皆名教世務天子重之摶對宋琪等語該於治體終不以其術市恩以誤朝廷其吳筠之徒歟然聖人盡道以其身所行率天下盖欲天下皆至於聖人佛仙之學不然是二之也故君子不貴也









  豫章文集巻三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豫章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巻四
  宋 羅從彦 撰
  集錄
  遵堯錄三
  真宗
  真宗咸平中帝以邊兵未息手札付宰相樞宻陳禦邊之計李沆等或請以鎮定髙陽三路之兵㑹而為一以當衝要或請三路各令防扞或以鎮定兵陳於定州之北又移髙陽兵於寧邊軍别設奇兵於順安軍發丁壯備城彌縫其闕帝總覽而裁定之他日對便殿内出陣圖諭之曰今賊勢未息尤用防備屯兵雖多須擇精銳先據要害以制之凡鎮定髙陽三路兵並㑹定州夾河為大陣量蕃㓂逺近出軍立栅賊來堅守勿追以伺便宜大陣則騎卒居中歩卒環之短兵接戰勿離隊伍務在持重然後分遣魏能白守素張銳領騎六千屯威敵軍楊延昭張延禧李懐㞯領騎五千屯保州田敏楊凝石延福領騎五千屯北平寨以當賊鋒始至勿與鬬待其氣衰據城誘戰使其奔命不暇若南越保州與大軍遇則令威敵之師與延昭㑹使腹背皆受其敵乘便掩殺若不攻定州縱軼南侵則復㑹北平田敏合勢入北界邀其輜重令雄霸破敵以來互為應援又命孫全照王德鈞裴自榮領兵八千屯寜邊軍李重貴趙守倫張繼旻領兵五千屯邢州扼東西路敵㓂將遁則令定州大軍與三路騎兵㑹擊又命石普盧文夀王守俊領兵二萬屯莫州俟敵騎北去則西趨順安襲擊斷其西山之路如河冰已合賊由東路則命劉用劉漢凝田思明領兵五千㑹石普孫全照掎角攻之自餘重兵悉屯天雄命石保吉鎮之以張軍勢朕雖經畫如此以付將帥尚恐有所未便卿等審觀可否更同商議沆曰戰陣之事古今所難且北敵猖蹷非陛下制勝於内諸將奉禀成算分禦邊要實未易驅攘今睿略裁制盡合機宜固非臣等愚慮所及明年北戎内㓂邊捍禦之兵悉用此制及駕幸澶淵王師射殺邊將撻覽王超大軍將㑹於駕前而楊延昭等諸將又各握勁兵扼其歸路逺人勢屈遂乞通和
  臣從彦釋曰真宗咸平中命宰相樞宻陳禦邊之計帝總覽而裁定之他日對便殿内出陣圖諭之曰朕雖經畫如此以付諸將尚恐有所未便卿等審觀可否更同商議而李沆等以為盡合機宜此於制勝一時之策可謂善矣然非常行之道也自古朝廷之事可付之相邊事付之將茍自中制之立為陣圖以授之内外不相及必有失機㑹者矣古人云閫外之事將軍主之此最為知言也
  景德初詔益楊延昭兵萬人屯静戎軍東又令石普屯馬村西以護屯田扼黒盧口萬年橋敵騎奔衝之路如北敵入㓂則㑹諸路兵掎角追襲仍令魏能張凝田敏以奇兵牽制之時王超為都總管詔聽楊延昭等皆隸屬之防遏北敵之勢在此數處而已
  真宗自北道用兵有邊奏至凡軍旅之事多先送中書謂畢士安㓂凖曰此皆欲卿等先知中書總文武大政樞宻雖專軍機然大事須本中書頃來李沆往往别具機宜上奏卿等當詳閱之但干討論者悉言利害勿以事干樞宻而有隱也
  契丹請和真宗以河北諸州易置牧守召近臣對資政殿御筆書李允則等十二人示之曰朕酌今庶官能否以邊城逺近要害分命治之庶保寧静卿等當更詳議畢士安曰陛下所擇皆才適於用望付外施行從之
  雄州團練使何承矩移齊州以西上閣門使河北安撫副使李允則知雄州兼河北安撫使承矩以老病求解邊任帝令自擇其代表薦允則遂命之
  真宗嘗謂馬知節曰知卿乆在邊防卿言禦戎之術何者為善知節曰邊防之地横亘雖長據其要害以扼其來路惟順安軍至西山不過二百里若列陣於此多設應兵使其乆莫能進待其疲弊時以奇兵輕騎逼而擾之彼將顛覆不暇今之將帥喜用騎兵以多為勝臣謂善用騎兵者不以多為貴但能設伏觀敵㓂之多少度地形之險易㓂少則邀而擊之衆則聚而攻之常依城邑為旋師之所無不㨗矣
  真宗即位首下詔書求治謂近臣曰朕樂聞朝政闕失以警朕心然臣寮章奏多以増添事務苛細為利亦有自陳勞績者多是過行鞭扑以取幹辦殊不知國家從簡易之理也國家政事自有大體使其不嚴而理不肅而成豈可慘刻虐下邀為己功使之臨民徒傷和氣
  咸平元年正月彗星出營室北二月帝謂宰相曰朕即位以來㒺敢怠逸庶陟治道至於和平今彗出甚異其祥安在吕端等言變在齊魯之分帝曰朕以天下為憂豈直一方耶乃下詔令有位極言無隱自今避正殿减常膳
  是年張齊賢李沆入相帝諭之曰忠孝之誠始終如一當同心協力以濟王事齊賢曰古者君臣一體君為元首臣為股肱豈有不同心徳能濟國家政事者哉帝曰國家之事務在公共審謹而後行之則無失矣况先帝所行之事各著規程但與卿等遵守而已
  真宗嘗謂侍臣曰朕觀士大夫中或有名而無實者何言行之相違也吕端曰君子之道闇然而章歴試經乆方見為臣之節帝然之
  臣從彦釋曰君子之所為皆理之所必然世之所常行者然不可以求近功圖近利非如世間小有才者一旦得君暴露其器能以釣一時之譽彼其設施當亦有可觀者要之非能致逺者也吕端之言其幾于道者與
  真宗嘗謂宰相曰朕於庶官中求其才幹者尚多有之若以徳行則罕見其人矣夫徳行之門必有忠孝未有徳不足而忠孝能全者也
  真宗嘗謂宰相曰臣寮中有被謗言達朕聽者諮之於衆似得其實然為臣為子鮮有無過之人但能改過知非即為善也况朝廷不以一眚廢人終身之用乎
  真宗嘗閱兩省班簿謂王旦等曰近侍之列各有所長然求文武適用可委方面者亦鮮每念唐賢比肩而出何當時得人之多也旦曰方今下位豈無才俊或恐拔擢未至然觀前古進賢樂善者甚衆故人不求備亦不以小疵累大徳是以人得足用今立朝之士誰則無過陛下無不保疵然流言稍多終亦梗於任使鑒其愛憎惟託聖明則庶無棄人矣
  景徳元年内出京朝官二十四人付閣門召對崇政殿在外者乗傳代歸
  真宗采於朝論皆以亷幹稱者及對或試其詞業或觀其言論多寘於臺閣舘殿遷秩任之
  真宗擇官判大理寺謂宰相曰法官尤宜謹選若官不稱職或有寃濫水旱灾沴自此而興因問幾品以上可當是任李沆曰執法之任不必限官髙卑但有執守不回邪者可當此任帝然之
  待制張知白求判國子監真宗顧謂王旦曰國庠無事知白豈倦於處劇耶旦曰知白知書雖乏利刃而渉道近雅諳練民政未嘗以身謀形言似介而清者帝曰執憲之官乆未得人知白守道若此可充是選力命以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
  真宗嘗以楊徽之夏侯嶠充翰林侍讀學士邢昺吕文仲充翰林侍講侍講更直侍讀長上設直廬於秘閣日給上食珍膳夜則迭宿命中使劉崇超曰具當宿官名於内東門進入自是多口對諮訪或至中夜
  景徳元年邢州地震真宗問宰相知州為誰或以上官正對帝曰郡國灾沴民不寧居尤在牧守以道鎮静則封疆無事正累典藩郡以知兵自許但未知其能以鎮静欽恤為意否天下之廣未免焦勞正為此爾
  諸王府侍講孫奭言牧民之官不可用有勢援者帝曰朝廷用人惟問才與不才耳豈得限以世家如其敗官自有常典雖勢援何害
  帝與宰相議擇官王旦曰天下重地為朝廷屏翰者不過一二十州若皆得人則振撫一方威畏兼著帝深然之
  真宗嘗語李至等曰凡所舉官多聞謬濫不若先擇舉主以類求人今外官要切惟轉輸之任卿等可先擇人俾令舉之因言外郡長吏奏舉管内職官慮有受其請託者冝依條約又州縣闕員甚多當選有清望朝官各舉所知庶得良吏用親吾民
  祥符二年又謂近臣曰臣僚赴外任有升殿者朕皆諭以所行之事期於振舉若不升殿者今當各以其事為誡勵詞摹印賜之仍御製七條以賜文臣一曰清心二曰奉公三曰修徳四曰責實五曰明察六曰勸諭七曰革弊俾刻石圖壁奉以為法
  咸平三年詔天下凢所解舉人不得獨考藝能先須察訪行實即許薦送
  八年新及第進士授官入謝帝顧宰相曰其中才不才未可盡知王旦曰十得二三亦為多矣然遭逢盛時享此科級或才行兼備便為亨塗帝曰大都立身當官以持重為本戒於輕率也
  帝性好文雖以文辭取士然必視其器識每御崇政殿賜進士及第必召其髙第三四人並列於庭更察其形神磊落者始賜第一或取其文辭有理趣
  終南山隱士种放居東明峯專以講習為業太宗時嘗一召之以母老不至咸平元年母卒貧不能葬帝賜錢帛等物令葬其母詔曰將使天下聞之知其厚逸民旌孝子相勸而歸於善也五年帝召放賜對便殿命坐與語乆之喜謂宰相曰放召對與語不山野訪以民事則曰徐而化之問邊事乆不對但云愛民而已夫賞一逸人可以勸天下之静退者乃授左司諫直昭文館
  真宗初即位詔訪文宣王後得四十五代孫延世命為曲阜令召戒之曰汝宜精心典領祖廟無使隳墮仍賜祭器經書金帛以遣之
  祥符元年真宗幸曲阜謁文宣王廟有司定儀止肅揖帝特展拜以表嚴師崇儒之意又幸孔林以古木擁道降輿乘馬詣墳拜奠帝曰唐明皇褒先聖為王朕欲追諡為帝可乎當令有司檢討故事以聞或云文宣周之陪臣周止稱王不當加以帝號遂止増美名又議加封十哲爵以公七十二賢以侯王旦曰顔子舊封兖公今並列公爵則亞聖之名無以别異望封顔子兖國公餘為郡公帝然之
  臣從彦釋曰唐時詔郡邑通得祀社稷孔子獨孔子用王者事以門人為配自天子以下北面拜跪薦祭不敢少忽者非以其為萬代之法故耶行之未幾而淺於學者智不及此乃請東揖以殺太重歴朝循而不改逮及我宋章聖皇帝之幸曲阜也奮獨見之明特展拜以表嚴師崇儒之意徳之盛者也若章聖皇帝可謂知所本矣古者帝王稱號因時而已非徳有優劣也唐明皇既追封先聖為王襲其舊號可也加之以帝號而褒崇之亦可也顧時君所欲何如耳夫禮惟其稱而已矣而或者不諭乃以周之陪臣為言豈知禮也哉
  真宗初即位詔内外文武羣臣自今人君有過時政或虧軍事臧否民間利病並許直言極諫抗疏以聞苟言之弗用則過在朕躬若求之不言則罪將誰執
  田錫好諫真宗最重之嘗謂宰相李沆曰如此諫官亦甚難得朝政少有闕失方在思慮而錫疏已至矣朕每覽其章奏必特與語奬激之錫常慮奏疏不得速達朕令其具所上事目及月日以聞
  咸平六年真宗詔田錫對便殿錫曰臣願陛下廣稽古之道為治民之要舊有御屏風及御覽但記分門事類不若取四部中治亂興亡之事可以銘於座隅為帝王鑒戒者錄之以資聖覽是以皇王之道致陛下於堯舜也帝曰善卿可纂錄進來俄命兼侍御史知雜宰相言錫性本清介臨事不甚敏悟帝曰朕覽其章奏有諫臣之風當試用之
  真宗自即位既旦御前殿中書樞宻院三司開封尹審刑院及請對官以次奏事至辰後還宫進食少時復御便殿視事或閱軍事講習武藝多至己午間夜則召侍讀學士諮訪政事或至中夜還宫
  咸平六年真宗幸金明池語宰相曰士民遊樂熈熈然甚慰朕心非承平豐年何以致此李沆曰陛下即位以來未嘗輒有科徭官吏禀法絶無煩擾信太平之幸帝曰朕以天下之人當務佚之至於勞民興師盖不得已也今西夏未下尚煩捍禦然歴觀載籍自漢魏以至於唐四海無事固亦罕遇無事之際更宜詳思備預則無患矣
  景徳四年帝謂近臣曰使人自西北至者云邉鄙無事民人安居曠土墾闢稼穡豐茂關西物價甚賤每念二邊動煩經置但當擇守臣不妄生事者戢兵推信以保安靖
  祥符中帝又謂宰相曰朕自北鄙和好邉陲無事然居安慮危未嘗敢自暇逸每為文置諸左右朝夕觀之庶以自警也
  咸平四年帝謂宰相曰軍國之事無巨細必與卿䓁議之朕未嘗專斷卿等固亦無隱以副朕意秘書丞孫冕上言曰在京諸司毎以常行事務詣便殿取裁况邊事煩劇聖慮焦勞務在依違互相䝉蔽縱其保位甚非稱職唐景龍中名臣姚廷均奏言律令格式陳之象魏奉而行之事無不理比見諸司官寮不能遵守事無巨細皆悉奏聞且為君在乎任臣而臣在乎奉法萬機之繁不可徧覽所以設官分職委任責成古帝王垂拱之化盖在於此自今若軍國大事及條式無文者聽奏取㫖餘據章㫖合行者各令凖法處分其别生凝滯故有稽遲望許御史奏劾帝曰冕之此奏頗知大體當下詔切戒之至祥符四年太常博士王嗣宗又上言陛下躬親庶政十有五年小大之事一取宸斷自今望陛下除禮樂征伐大事之外其餘細務責成左右或者曰嗣宗不知朝廷事務帝曰此頗識大體當降詔奬之仍出勤政論以示羣臣宰相等請出示朝堂從之
  臣從彦辨微曰孔子稱舜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歟恭已正南面而已矣夫舜之所以無為者以百揆得其人九官任其職故也帝自咸平初以至祥符躬親庶政十有五年而在京諸司每以常行事務詣便殿取裁事無大小一决宸衷故孫冕王嗣宗等得以言之昔商中宗髙宗之不敢荒寧文王自朝至於日中昃不遑暇食周公舉以戒成王則昔之人非不貴勤也至周公作立政則曰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又曰文王㒺攸兼於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曷嘗勞形弊智於事之末流哉唐杜黄裳對憲宗曰王者之道在修已任賢而已若乃簿書獄訟百吏能否非人主所自任故王者擇人而任之責其成功見成必賞有罪必罰誰敢不盡力李唐君臣不足道也然黄裳之言猶能及此况興唐虞之治乎帝既以冕奏頗知大體又降詔以奬諭嗣宗可謂能聽言矣而宰相乃請以勤政論出示朝堂孔子所謂將順者豈其然耶
  咸平五年將議親郊鹽鐵使王嗣宗奏言郊祀煩費望行謁廟之禮而推慶賜吕䝉正曰前代停郊謁廟盖因灾今無故罷禋祀典禮無據真宗曰不惟典禮無據郊壇一日之費所省幾何殊非寅恭事天之意也因詔三司非禋祀所須並可减省
  臣從彦辨微曰古者歲一郊牲用繭栗噐用陶匏無甚繁費取其恭誠而已今三歳一有事焉已非古典若賞賜士卒乃太祖一時之命後因以為例議者猶欲不給新兵以漸去之而兩府以下皆賜金帛何耶王嗣宗知財用數目而已固不足與議禮䝉正名臣也謂前代停郊謁廟盖因灾沴今無故罷禋祀典禮無據且水旱無常不幸有故用前代故事可乎善乎真宗之能守也不計郊壇一日之費事天之禮不可闕也若士卒賞賜可革革之兩府以下金帛可削削之一主於恭誠孰曰不可神宗時河北灾傷兩府乞不賜金帛而司馬光以為救灾節用宜自貴近始王安石乃引常衮辭賜饌事以難之非知言者也
  景徳四年内侍史崇貴使嘉州還言平羌知縣氏昭度廉幹犍為知縣王固貪濁真宗曰内臣將命乃能察善惡固亦可奬然其宻侍宫禁便爾賞罰外人未為厭伏當須轉運使審察之
  臣從彦辨微曰察州縣官吏善惡自有常典又時遣專使辨其能否罷軟苛刻以聞而褒黜之足以為治矣崇貴使嘉州以其責分言之通傳詔命而已其還也曰某人廉幹某人貪濁則非其分非分而言於理在所懲不然勿問可也用其言而使轉運使審察之是猶徇之也古之人拔本塞源其智慮深矣可不戒哉可不念哉
  楊億在學士院真宗忽夜召見於一小閣深在禁中既見賜茶從容者乆之因出文藁數篋以示億云卿識朕書蹟乎皆朕自起草未嘗命臣下代作也億皇恐不知所對頓首再拜而出由是佯狂奔於陽翟是時億以文章擅天下然性剛特寡合故惡之者得以事譖之帝性好文初待億眷顧無比晩年恩禮漸衰亦由此也
  臣從彦辨微曰楊億文章擅天下真宗使處翰林則是億有文章而帝有億也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以億之才藝其處翰林之日非不乆也不能納其君以文章融於性與天道使間言得行何所歸咎耶
  景徳五年正月三日天書降於左承天門帝召羣臣對崇政殿西序諭其事王旦曰陛下以至誠事天地以仁孝事祖宗恭已愛人夙夜求治是以干戈偃戢年榖屢豐臣等嘗謂天道不逺必有昭報今者神授秘文實彰上穹佑徳之應然兹事簡册所無又未審所諭之事啟封之際當屏左右不欲顯示於衆也帝曰天若謫示闕政固與卿等祗畏改悔若誥戒朕躬亦當克已自修豈宜隱之使人不知乎遂啟其書讀之帝曰朕徳微薄何乃天降明命昭灼若此旦等曰昔龍圖授羲龜書錫禹非常之應惟聖主得之陛下應天立極振古稱首上帝所以申錫秘檢示治國大中之道此萬世一時也改元大中祥符
  臣從彦辨微曰昔堯舜重黎絶地天通㒺有降格恐人神雜揉故也使天書之降果真有之盖已非堯舜之治矣以理考之穹然黙運於無形之中而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此天之理也天豈諄諄然有物以命之乎逺求前古未之或聞下驗庶民無所取信而王旦乃以龍圖授羲龜書錫禹比之使帝之精誠一寓於非所寓可勝惜哉
  祥符元年四月天書降禁中齋閣造昭應宫兖州父老僧道吕良等詣闕請封襌帝命宣諭之曰封禪大禮歴代罕有難遂爾等所請良等進曰國家受命五十餘年功成治定已致太平天降祥符以顯盛德固宜告成岱岳以報天地是時朝臣亦有請者及知兖州邵曄亦率官屬奉表陳請從之
  臣從彦辨微曰封禪非古也其秦漢之侈心乎善乎王通之言也古者祭天有封禪者有之矣謂其理起於黄帝曰黄帝封泰山禪梁父則失之矣以唐韓愈之賢猶溺於習俗又况其下者乎本朝太平興國中百官三請封泰山而廹於供頓之不暇祥符之初兖州父老詣闕陳請遂踵行之此亦當時用事者之過也夫堯舜三代之君所以稱太平頌成功者皆載在詩書詩書所無有則亦無所攷證故不以堯舜三代之君為法者皆妄作也









  豫章文集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巻五
  宋 羅從彦 撰
  集録
  遵堯録四
  仁宗
  仁宗為皇太子時賓客李迪等常侍燕東宫見帝容止端莊雖優戲在前亦不甚顧他日因奏事言之真宗曰平時居内中亦未嘗妄言笑也
  帝既監國大臣㑹議必秉笏南面而立聽其議論謂輔臣曰但盡公道則善矣
  天聖七年玉清昭應宫灾帝以守衛者不謹所致詔付御史臺推劾皆欲戮之御史中丞王曉上疏曰昔魯僖二宫灾孔子以為僖等親盡當毁漢遼東髙廟灾及髙園便殿灾董仲舒曰髙廟不當居陵旁故天灾今玉清之興不合經義先帝方信方士邪巧之説蠧耗財用無紀今天焚之乃戒其侈而不經也願思有以上應天變帝感悟遂薄守衛者罪
  仁宗嘗觀國史見章聖東封西祀及修玉清昭應景靈土木之役極天下之巧過為奢侈謂輔臣曰此雖為太平盛事然亦過度當時執政大臣及修造者不得不任其責宰相吕夷簡曰府庫一空至今不充實者職此之由帝曰如此之事朕當戒之
  真宗時撰皇王帝霸論又撰良臣忠臣等論仁宗嘗觀之因謂大臣曰凡為臣當為良臣忠臣無為姦臣權臣宰相等奏曰願陛下行皇王之道而不行霸道臣等待罪宰相敢不奉聖訓
  臣從彦釋曰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徳行仁者王王不待大又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皞皞如也善乎孟子之言昔孔子没孟子繼之惟孟子為知霸王者也夫學至於顔孟則王道其幾之矣故知聖人之學者然後可與語王道不知聖人之學不可與語也不知聖人之學驟而語之曰此霸道也此王道也必惑而不信矣聖人不作自炎漢以來有可稱者莫不雜以霸道漢宣之言是也若唐貞觀中海内康寧帝曰此魏徴勸我行仁義之效也盖亦假之者也神宗時以司馬光之學猶悞為之説又况其下者乎然則霸王之道要須胸中灼然當時宰相未必能知也
  仁宗嘗謂輔臣曰朕自臨御以來命參知政事多矣其間忠純可紀者蔡齊魯宗道薛奎而已宰相王曾張知白皆履行忠謹雖時有小失而終無大過李迪亦忠朴自守第言多輕發耳宰相龎籍等對曰才難自古而然帝復曰朕於諸臣記其大不記其小皆近世之名臣也
  慶厯三年宰相吕夷簡有疾帝憂之使内侍勞問不絶聞其未愈歎曰古人云髭可療疾信必有之因剪髭以賜夷簡曰以此為藥庶幾有瘳又使疏可以大用者數人久之猶不能朝許乗馬至殿門命内侍取兀子輿以前夷簡不敢當帝命二府即其家議政事
  至和中陳執中罷相而用文彦博富弼二人二人者久有人望一旦復用朝士往往相賀歐陽修時為學士後數日奏事埀拱帝問新除彦博等外議如何修以朝士相賀為對帝喜曰古人用人或以夢卜茍不知人當從人望於是修作彦博批答云永惟商周之所紀至以夢卜而求賢孰若搢紳之公言從中外之人望盖述上語也
  明道中宰相欲除親舊二人為正言司諫帝謂祖宗法制臺諫官須自宸選今不可壊弛祖宗法度臺諫自大臣除則大臣過失無敢言者執政等恐懼稱死罪流汗浹背再拜下陛
  太子中舎同正員王文度摹勒真宗御書賜紫服且兼佩魚帝謂輔臣曰先帝嘗命伎術官毋得佩魚所以别士類也宜申明之其後文度又乞換正官出職帝曰伎術人若除正官則漸亂流品矣如舊制遷同正官而已
  李俶為翰林學士其父若谷為樞密直學士俶請班父下帝曰父子同朝宜有以異之遂從其請
  孔延魯為右正言法當遷官願不遷而為其父尚書祠部郎中致仕勉求紫章服帝曰子為父請可從也特賜勉紫章服宰相等曰延魯所陳足以厚風俗陛下曲從其請實資孝治
  仁宗嘗謂張士遜曰帝王之明在於擇人辨邪正則天下無不治矣士遜曰惟帝其難之若選用得才又使邪正分則二帝三王不易此道也
  仁宗嘗謂近臣曰人臣雖以才適於用要當以徳行為本茍懷不正挾偽以自蔽用心雖巧而形迹益彰朕以此觀人洞見邪正宰相等對曰孔子第其門人而顔回以徳行為首陛下所言知人之要盡於此矣
  仁宗嘗謂輔臣曰比來臣寮請對其欲進者多矣求退者少何也王曾曰士人貪亷繫時之用舍惟朝廷抑奔競崇靜退則庶幾有難進之風帝然之
  諫官韓絳嘗因對而言曰天子之柄不可下移事當間出睿斷帝曰朕固不憚自有處分所慮未中於理而有司奉行則其害已加於人故每欲先盡大臣之心而行之
  仁宗嘗謂輔臣曰知州通判民之表也今審官院一以名次用人可乎宰相王曾曰不次用人誠足以勸羣吏然須更為選任之法乃可遵行帝然之
  仁宗嘗謂輔臣曰朕觀古者求治之世牧民之吏多稱其官而百姓得安其業今求治之路非不廣也而吏多失職未稱所以為民之意豈今人才之少而世變之殊哉殆不得久於其官故也盖智能才力之士雖有興利除害禁姦勸善之意非稍假以歲月則其吏民亦且媮而不為之用欲終厥功其路無繇今夫州縣恃以為治者守令也察其能者使得久於其官而褒賞以勸之今所謂先務者無以過此遂詔今後守令有清白不擾而政績殊異有惠於民者本路安撫轉運使副判官提㸃刑獄司同得保舉再任中書别加察訪審如所舉即與推恩
  仁宗退朝嘗命侍臣講讀於邇英閣賈昌朝時為侍講講春秋傳每至諸侯淫亂事則畧而不説帝問其故昌朝以實對帝曰六經載此所以為後世鑒戒何必諱也
  臣從彦釋曰愚聞之師曰春秋之書百王不易之通法也自周道衰聖人慮後世聖王不作而大道遂墜也故作此一書若語顔淵為邦之問是也此書乃文質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公也而後世之為春秋者特三傳耳彼昌朝畧而不説者果經意耶抑左氏之僻耶
  真宗嘗覽前代經史摭其可以為後世法者著正説五十篇帝於經筵命侍臣日讀一篇及侍讀丁度等講春秋讀正説終篇帝謂曰春秋所述皆前世治亂敢不鑒戒正説先帝訓言敢不遵奉度曰陛下徳音若此誠天下之幸
  帝每御經筵以象架庋書策外嚮以便侍臣講讀仁宗嘗賜及第進士王堯臣等聞喜宴於瓊林苑遣内侍賜以御詩又人賜中庸書一軸自後遂以為常初帝將以中庸賜進士命輔臣録本既上使宰相張知白讀之至修身治人之道必命反復陳之帝傾聽終篇始罷
  臣從彦釋曰中庸之書孔子傳之曾子曾子傳之子思子思述所授之言以著於篇中者天下之大本庸者天下之定理故以名篇此聖學之淵源六經之奥㫖者也漢唐之間讀之者非無其人然而知其味者鮮矣自仁祖發之以其書賜及第進士王堯臣等厥今遂有知之者昔者堯舜相授不越乎此而天下大治天其或者無乃有意斯文將以啓悟天下後世故耶
  皇祐中宗室叔韶獻所為文召試學士院文中等賜進士及第遷右領軍衛將軍入謝命坐賜茶帝謂曰宗室好學無幾爾獨能以文章進士及第前此無有也朕欲使天下之人知宗室中亦有賢者爾勉之無忘舊學
  天聖初仁宗薦享景靈宫太廟及祀圎丘大禮使王曾言皇帝衮冕執圭酌獻廟則七室每室奏樂章圎丘之樂則六變陟降者再恐難立俟請節之帝不可曰三年一饗朕不敢憚勞也
  皇祐二年大饗明堂帝每遇神主行禮畢即鞠躬却行須盡縟位始改步移向贊導從升者皆約其數令侍臣徧諭獻官及進徹爼豆者悉安徐謹嚴毋忽遽失恭質明而禮畢方他時行禮加數刻之緩云
  仁宗嘗謂輔臣曰今公卿之家專殖産業未聞有立廟者豈朝廷勸戒有所未至耶將風教陵遲訖不可復耶當攷諸古制議其可施於今者行之宰相等曰陛下慶厯初郊祀赦書嘗許羣臣立家廟矣有司不能推廣上恩因循顧望遂踰十載正公薦享下同閭巷衣冠昭穆雜用家人縁偷襲弊恬不為怪睿心至意形於歎息臣實愧之夫子親廟序昭穆别貴賤之等所以為孝雖有過差是過於為孝矣殖産營利或與民爭利反不以為恥逮夫立廟則曰不敢是敢於爭利而不敢為孝也於是下兩制與禮官參議惜夫有君無臣久之終不克定
  仁宗一夕既寢聞樂聲命燭興坐使内侍審之曰礬樓百姓飲酒樂聲也帝欣然曰朕為天下父母得百姓長如此足矣聽徹乃就寢
  吏有過失或枉殺人者終身不忘其名他日有司論赦擬官輒曰此人曽非法殺朕赤子忍復使從殿政乎
  仁宗愛民恤物出於聖性其於斷獄必求以生嘗謂輔臣曰朕未嘗詈人以死况敢濫刑罰乎
  至和初京師大疫帝出犀二株付太醫合藥以療民解之則其一通天犀也内侍李舜舉馳奏曰此犀之美者請以為御所服帶帝曰朕以為帶曷若以療民疾乎命立碎之
  仁宗愛重民力其於宫室池臺尤謹興作三司嘗欲以玉清昭應宫故地為御苑帝曰吾奉先帝苑囿猶以為廣何用此以資游觀之侈哉
  景祐四年司天上言明年正旦日食此所謂三朝之始人君尤忌之請移閏月以避之帝以問大臣參知政事程琳曰日者衆陽之長人君之象如有食恐陛下乾剛之道有所虧而致惟修徳可以免之帝曰卿言極是不如自責以答天變
  慶厯六年帝謂輔臣曰比臣僚有言星變者且國家雖無災異亦當自修警况因讁見者乎夫天之譴告人君使懼而修徳亦猶人主知臣下之過失示以戒勑使得自新則不陷於咎惡此天心之仁也敢不祗畏奉承之
  壽州長史林獻可土書論國家休咎之事帝謂輔臣曰朝廷政事得失在於任人得賢則治否則亂若堯舜之世雖有灾異不為害桀紂之世雖有祥瑞不為福今小人多託虚名以為直規求進取不可不察也
  知無為軍茹孝標嘗獻芝草三百五十本帝曰朕每以豐年為瑞賢臣為寶至於草木蟲魚之異豈足尚哉孝標特放罪仍戒天下自今毋得以此聞
  天聖七年契丹大饑流民過界河監司以聞帝謂輔臣曰彼雖境外之民皆朕赤子也盍多方賑救之乃詔契丹流民所過人給米二升分送唐鄧襄汝四州以閒田處之
  慶厯中仁宗謂輔臣曰自元昊請和西兵解嚴然戎狄之心不保其往深慮邊臣浸失為備可詔陜西河東經畧司及北京夏竦密戒所部逺為斥候廣蓄儲廪訓練士卒繕葺城池如對嚴敵焉庶無倉卒之患
  天聖初監修國史王曾言唐史官呉競於正史實録外採太宗與羣臣問對之語為貞觀政要今欲采太祖太宗真宗實録日厯時政記起居注擇簡易事迹不入正史者命史官别為一書與正史並行帝從之詔吕夷簡專其事書成今所謂三朝寶訓是也
  慶厯三年樞密副使富弼言臣厯觀古帝王理天下未有不以法制為首務法制立然後萬事有經而治道可濟也宋有天下八十餘年太祖始革五代之弊創立制度太宗克紹前烈紀綱益明真宗承兩朝太平之基謹守成憲近年紀綱頗紊隨事變更兩府執政便為成例施行於天下咸以為非而朝廷安然奉行不思剗革至使民力殫竭國用空匱吏員冗而政道缺賞罰無凖夷狄外侵冦盜充斥如此百端不可悉數其所以然者盖法制不立淪胥以至於此也臣今欲選官置局將三朝典故及尋計將來諸司所行可用文字分門類聚編成一書置在兩府俾為模範庶幾元綱稍振𡚁法漸除此守基圗救禍亂之根本也帝嘉其奏命歐陽修等四人同共編修詔弼總領之分别事類凡若干門於逐事之後各釋其意之相類者止釋一事書成今所謂太平故事是也
  臣從彦釋曰仁宗承平之久紀綱不振盖因循積習之弊耳然能為太平天子四十二年民到於今稱之以徳意存焉故也况徳意既孚於民而紀綱又明則其遺後代宜如何耶此弼之所以奮然欲追祖宗思剗革也
  章聖皇帝之未有上也嘗遣内侍往泰山茅仙禱祈内侍遇異人言王真人已降生為宋第四帝耳内侍問王真人者何人異人曰古之燧人氏是也時章懿皇后亦夢羽衣數百人從一仙官自空而下謂曰此託生於夫人覺而奏其事真宗甚悦及帝生火光屬天佳氣滿室帝方五六歲常持槐木片以筯鑽之真宗問曰何用曰試鑽火爾真宗謂后妃曰所謂燧人氏信不虛爾
  臣從彦辨微曰二氣五行交運雖剛柔雜揉美惡不齊然聖人之生必得其氣之純粹而不偏者此理之當也自古帝王下至庶人無子祈禱而得者有之矣皆出於至誠之所感感必有應此亦理之常也夫事無證不信不信民弗從若内侍之遇異人章懿皇后之夢所謂無證者也無證而言啓詐妄之道君子不取也或曰髙宗夢得説載在商書古人不以為非何耶曰髙宗賢君也傅説賢臣也以至誠之君思得賢臣故夢賚良弼理亦有之此亦感通之理也今其言曰皇后夢羽衣數百人從一仙官自空而下曰此託生於夫人則非理矣非知道者孰能識之
  仁宗初選郭氏為皇后甚有姿色然剛妬無子又嘗與向美人爭毆帝以為不可母天下廢為庶人右司諫范仲淹諫曰后者所以長隂教而母萬國不宜以過失輕廢之且人孰無過陛下當諭后失置之别舘擇嬪妃老者勸道之俟其悔而復宫書奏不納明日又率其屬伏閣論列帝遣中人押送中書商量宰相以漢唐有廢后故事仲淹曰上天姿堯舜相公奈何以前世弊法累盛徳御史中丞孔道輔又極論其不可明日留班與宰相廷辨是非仲淹等得罪后遂廢居瑶華宫
  臣從彦辨微曰古者天子立六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聽天下之外治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以聽天下之内治故曰天子聽男教后聽女順天子理陽道后治隂徳終身不變者也禮有七出為大夫以下者言之天子無廢后之文諸俟無廢夫人之事是以闗睢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采擇之法在審其初而已所以防色慾窒讒間杜僣亂治亂禍福之機在於此矣仁宗時郭后以無子願避后位入道理之所不可者也故仲淹等爭之至伏閣論列當時執政之人不知以堯舜待其君乃引其君使蹈漢唐弊法可勝惜哉
  郭后廢之明年章獻明肅皇后服未除而宰相等勸帝復娶曺后范仲淹進曰又教陛下做一不好事他日宰相語韓琦曰此事外人不知劉既上仙官家春秋盛郭后向美人皆以失寵廢以色進者不可勝數不立后無以止之
  臣從彦辨微曰男女之配終身不變者也故禮天子諸侯不再娶説者謂天子諸侯内職具備后夫人亡可以攝治故無再娶之禮唐啖氏亦曰古者諸侯一娶九女元妃卒則次妃攝行内事無再娶之文故春秋之法仲子不得為夫人由是言之則天子可知矣明道中郭后入道宰相等勸帝復娶曺后其累盛徳盖不特章獻服未除也後之為人君者可不戒哉可不戒哉
  景祐中太平日久仕進之人皆依託權要以希進用奔競成風又臺官言事𤨏碎不根治體多挾仇怨以害良士一日帝謂宰相曰古者卿大夫相與避於朝士庶人相與避於道下至漢文之時恥言人過今士人交誣浸成黨與乃下詔戒勑之詔既下邪柔者頗愧焉
  臣從彦辨微曰孟子曰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仁言仁聲有以異乎曰仁言為政者道其所為仁聲民所稱道此不可不知也夫天子所為要須有以風動天下如漢光武起循吏卓茂而以太傅處之魏以毛玠為尚書唐以楊綰為宰相是也區區命令非所以感人也彼漢唐之君何足道哉然一時之間所為合理尚足以感動况以堯舜之道革易天下者乎
  慶厯三年帝以晏殊為相范仲淹為參知政事杜衍為樞密使韓琦與富弼副之以至臺閣多一時之賢天子既厭西兵閔天下困弊奮然有意遂欲因羣才以更治數詔大臣條天下事方施行十未及一而小人權幸者皆不便明年秋㑹殊以事罷而仲淹等相次亦皆去事遂已
  臣從彦辨微曰小人之權幸可畏也久矣以仁宗之英明急於圖治晏殊為相羣賢在朝天下拭目以望太平而富范等各條具其事以時所宜先者方施行之歐陽修又以天子更張政事憂憫元元而勞心求治之意載於制書以諷曉訓勑在位者可謂一時之良而衂於讒間不果其志何耶古者人君立政立事君臣相與合心同謀明足以照之仁足以守之勇足以斷之為之不暴而持之已久故小人不得以措其私權幸不得以揺其成若慶厯之事銳之於始而不䆒其終君臣之間毋乃有未至耶致治之難古今之通患也可勝咤哉
  誕節太祖曰長春太宗曰壽寜真宗曰承天仁宗曰乾元英宗曰壽聖神宗曰同天哲宗曰興龍
  臣從彦辨微曰誕節古無有也自唐開元中源乾曜等啓之耳説者謂唐太宗不以生日宴樂以為父母劬勞之日也乾曜等乃以人主生日為節夫節者隂陽氣至之𠉀不可為也明皇享國日久此以下闕文









  豫章文集巻五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豫章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巻六
  宋 羅從彦 撰
  集録
  遵堯録五
  李沆
  太宗時以著作佐郎直史舘賜五品服雍熙中左拾遺王化基上書大言自薦帝謂宰相曰李沆宋湜皆佳士也可并試之明日並命為右補闕知制誥沆位二人之次特升於上未幾召入翰林充學士賜金紫弼違獻可多沃上心天子知其才乃有意於大用淳化二年拜給事中參知政事帝乃循名責實沆勵翼一心將明庶政名器有倫人無僥倖四年以本官罷去
  真宗即位拜户部侍郎參知政事明年以本官平章事沆在中書未嘗密進封章帝諮其故沆曰臣備位宰相公事當公言之茍背同列密有啓奏非讒即佞臣每嫉此豈復自為之耶帝嗟賞之
  將詔庶官上封直言有指中書過失請行罷免者帝覽之不悦謂沆曰此輩皆非良善止欲自進當譴責以警之沆曰朝廷比開言路茍言之當理宜加旌賞不則留中可也况臣等非才備員台輔倘䝉見黜乃是言事之臣有輔朝廷帝曰卿真長者耳
  臣從彦釋曰自古諫官論事執政者多忌之又惡聞過失杜塞天下之口惟唐之裴垍與李沆二人不然垍之相憲宗也諫官有論事者必奬激之使盡言而章聖時有指中書過失者帝欲責之沆曰朝廷比開言路顧言之當理與否耳歸咎於已而自謂非才非忠於事君以天下國家為一體者其孰能之
  咸平五年春帝以上元御樓見人物繁盛因命舉酒賜侍臣曰天下富庶如此嘉與卿等共舉此觴沆辭避至數四訖不受帝為之色變翌日王旦謁之逡巡語及力辭酒事沆曰天下庶事尚多有未濟者人主豈得言治安遂極論治體以為自古人主好尚之弊有三不好色則好兵不好兵則好神仙以沆觀之聖性如此必無好色好兵之累第恐異日為方士所感沆老矣思念相公適當之耳
  景徳初北敵冦邊沆當居守之任坐鎮京國令行禁止不戮一人使天下無南顧之憂同徳一心光輔大政明年進門下侍郎王旦前此已任參知政事及是西北二方猶梗羽書邉奏無虛日每延英晝訪王命急宣或至旰昃不遑暇食旦謂沆曰安得企見太平吾輩當優游燕息矣沆曰國家強敵外患適足為警懼異日天下晏安人臣率職亦未必髙拱無事君奚念哉
  臣從彦釋曰常人之情方當有警時不能隨事應酬或至失措及太平多暇則怠忘而不知變生無形沆以國家強敵外患適足為警懼異日天下晏安未必無事則其所見過於常人逺矣
  沆内行修謹識大體外居大位接賓客常寡言馬亮與沆同年生又與其弟維善因以語維維乗間達亮語沆曰吾非不知也然今之朝士得升殿言事上封論奏了無壅蔽多下有司皆見之矣若邦國大計北有契丹西有夏人日旰條議所以備禦之䇿非不詳究搢紳中若李宗愕趙安仁皆時之英秀與之談論猶不能啓發吾意自餘通籍之子坐起拜揖尚周章失措即席必自論功以希寵奬此有何可採而與之接語耶茍屈意與相親則世所謂籠罩籠罩之事僕病未能也為我謝馬君沆常言居重位實無補萬分惟中外所陳利害一切報罷此少足以報國耳朝廷防制纖悉備具或狥所陳請施行一事即所傷多矣議者謂此正唐人陸象先庸人擾之之論也
  臣從彦釋曰李沆之言以常人觀之甚得太平宰相之體必不至若張湯輩取祖宗法度紛然更張以擾天下之民然太宗好論錢榖吕端冦準等不能言而張觀能之真宗崇信天書王旦等不能言而張奭能之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豈可厚誣以天下皆無人堯曰稽於衆舎己從人又况其下者乎此皆沆之失也
  沆之相也是時丁謂尚為兩制冦準屢薦之未及進用準一日言於沆曰如丁謂之才搢紳無幾相公不用何也沆曰丁今已為兩禁稍進用則當國矣若此人者果可使當國乎準曰然相公自度終能抑之乎沆曰唯唯行且用之他日願勿悔也及謂秉政未幾而準有南遷之禍
  初沆當無事時嘗與王旦語及方士之説及西北二方有警又曰異日天下宴安人臣率職亦未必髙拱無事其後北鄙和好西戎款附不十年間西祀東封旦講禮儀治財賦力不暇給追憶其言使人即其家圗像拜之服其先識
  冦準
  太宗時以通判鄆州召見帝謂曰知卿有謀試與朕决一事今中外不驚擾此事已與大臣議之矣準請示其事帝曰東宫所為不法他日必為桀紂之行欲廢之則宫中已自有甲兵恐召亂準曰請某月日令東宫於某處攝行禮其左右侍衛皆令從之陛下搜其宫中果有不法之器俟還而示之隔下左右勿令入但一黄門力爾帝以為然東宫服事遂廢之
  太宗久不豫時準在魏驛召還問以後事準謝曰知子莫若父臣愚不敢與也帝曰以卿明智不阿順故以問卿卿不應辭避準再拜請曰臣觀諸皇子誠無不令至如壽王得人心深矣帝大悦遂定䇿以壽王為太子躬行告廟及還六宫皆登御樓以觀之時李后在焉聞百姓皆歌呼曰吾帝之子年少可愛后不悦歸以告帝帝召準責曰萬姓但知有太子而不知朕卿悞朕也準曰太子萬世祀社稷之主若傳之失其人誠為可憂今天下歌其得賢臣敢以為賀帝始解自是眷注益厚累為諫議大夫樞密副使參知政事
  真宗即位併三司為一使始命準為之景徳元年同平章事㑹契丹冦澶淵時大臣議宜戒嚴京城益兵圖西南之幸準面折之曰王欽若江南人故請陛下幸金陵陳堯叟蜀人故請陛下幸成都皆淺議耳不足取也今敵涉吾地莫敢前却陛下若親征賊當膽裂惡在他圗哉帝至澶淵賊猶未退準曰六軍心膽在陛下身上若今登城禽賊必矣帝從之將吏驩呼萬弩齊發射殺賊將王統軍者軍聲大振賊勢蹙遂乞通和帝以問準準畫䇿進曰如能用臣此䇿可保數百年無事不然四五十年後恐賊心又生矣帝曰朕不忍生靈受困不如聴其和盖五十年後安知無能捍塞者乎敵遂得和準在軍中詔令有所不從及事平謝曰使臣盡用詔令豈得事成之速哉帝笑而勞之曰卿顧為誰初帝幸澶淵乗輿方渡河敵騎充斥至於城下人情詾詾帝使人微覘準所為而準方酣寢於中書鼻息如雷人以其一時鎮物比之謝安臣從彦釋曰人才各有所用自非大賢不可責備若準多私意強辨誠可惡至契丹冦澶淵折陳堯叟王欽若乖謬之謀勸帝親征赫然立大功於世
  盖非庸庸者所能及也非才各有用故耶
  準好賢樂善於知人尤明其所推薦若种放孫何丁謂之徒皆出其門嘗語其親厚者曰丁生誠竒才然殆不堪重任其後自永興軍復拜中書侍郎平章事是時丁謂為佐一日㑹食政事堂羮汚準鬚謂起與拂之準曰君為參預大臣而親為官長拂鬚者乎謂顧左右大愧恨之帝既倦政而丁謂姦佞迎合太后有臨朝之謀準便殿請封曰太子睿徳天縱足以任天下之事陛下胡不協天人之係望講社稷之丕謀若丁謂負才而挾奸曺利用恃權而使氣皆不可以輔少主恐亂陛下家事因俯伏流涕帝命中人扶起慰謝之明日謂之黨以急變聞飛不軌之語以中準坐是罷相乾興元年二月貶雷州司户參軍
  臣從彦釋曰古之用人以徳器為先才大而徳不足祗為累耳準始薦丁謂於李沆沆不可準曰若丁謂之才相公自度終能抑之乎及謂當國又不能容之斥其挾姦不可以輔少主遂取南遷之禍準之南遷可也然使謂無所忌憚得結雷允恭以圗不軌皆準之由後之為大臣者貪人之才而不究其徳可少戒哉
  初真宗問兩府曰朕欲得一人為馬步軍都指揮使卿等擇之方議其事吏有以文籍進者準曰為何文字曰例簿也準叱之曰朝廷欲用一衙官尚須檢例則安用我輩哉夫壊國政損王道正由中書屑屑檢例耳準在中書凡有為多不用舊例皆此類也然三入相而不能久於位者多以此為累
  帝方不豫謂侍臣曰能成吾子為帝而不朕虞者惟冦準李迪可矣
  王旦
  真宗時累為翰林學士人謂有宰相器嘗奏事下殿帝目送之曰與朕致太平者必斯人也
  景徳二年拜平章事時契丹初請盟趙徳明納誓約願守河西二邉兵罷不用帝遂欲以無事治天下旦以謂宋興三世祖宗之法具在故其為相務行故事謹所改作進退能否賞罰必當羣工百司各得其職
  趙徳明納誓約願守河西已而以民飢為言求糧百萬斛大臣皆言徳明新納誓而敢違乞以詔書責之帝以問旦旦曰不可請降詔書諭之曰爾土災饉朝廷撫御逺方固當賑救然邊塞芻粟屯戍者衆自要支持今勑㫖有司具粟百萬於京師可自遣衆飛輓帝大喜徳明得詔慚且拜曰朝廷有人矣
  時契丹征髙麗帝語旦曰萬一髙麗窮蹙或歸於我或來乞皈何以處之旦曰當顧其大者契丹方固盟好髙麗貢奉累歲不至帝曰然可諭登州如髙麗使來乞師即語累年貢奉不入不敢達於朝廷如有歸款存撫之亦不須以聞
  帝一日謂宰相曰方今四海無虞而言事者謂和戎之利不若克定之功也旦曰祖宗平一區宇每興工動衆皆非獲已先帝時頗已厭兵今柔服異域守在四夷盖帝王之盛徳也且武夫悍卒小有成功過求爵賞威望既盛即須姑息往往不能自保功名輕議兵戎不可不察也
  臣從彦釋曰師旅之興必有謂也在易師之六五曰田有禽利執言无咎盖謂戎夷猾夏冦賊姦宄以害生民不可懐來也然後奉辭以討之猶之禽獸在田侵害苗稼然後獵之如此而動乃得無咎不然則其咎大矣執言奉辭也盖明其罪而討之也書有甘誓費誓詩有采薇采芑亦以此也後世失之乃有和戎克定之説至漢武帝時韓安國王恢爭辨紛紛不足尚古者天子有道守在四夷詩曰莫敢不來享莫敢不來王是也及其為中國患也則亦驅之出境而已詩曰薄伐玁狁至於太原是也為害則獵而取之不䘏也易之言是也此聖人之格言萬世不易之理也王旦之對章聖皇帝也善則善矣然其理未明其事無證謂武夫悍卒小有成功過求爵賞不能自保功名是亦利之而已矣豈知言哉
  祥符八年帝謂旦等曰人言中書罕言事稀接賓客政事亦多稽留旦曰中書當言者惟進賢退不肖四方邊事郡縣水旱官吏能否刑法枉直此數事動稟進止外人不知是臣等無漏言也稀接賓客誠亦有之如轉運使副提㸃刑獄切要藩郡知州及非常委任者臣等未嘗見其有攜牘至中書者多是徼求恩渥大約中書事簡加以動守程式不敢隨意増損循常細務應報或有緩急亦無踰日限此外思慮不至事有未便不免重煩聖斷耳帝再三慰諭之
  旦嘗因便座奏事帝語及一省郎姓名且曰斯人履行才幹俱有可采今方典郡宜與甄擢旦等皆素知其為人因共稱薦之自是屢加歎賞令俟歸朝擢以為轉運使徐更别議陞陟既而代還㑹外計闕官旦即與同列擬定名氏約以次日奏補及晩其人投刺來謁旦以方議委任辭弗見詰朝入對具道本末請授以轉漕帝黙不許退而歎駭者久之乃知昨暮造請雖弗見已為伺察者所糾矣每戒同列以私謁之嫌當須謹避庶幾免於悔吝
  臣從彦釋曰人主於宰相疑則勿任任則勿疑昔謝泌言之詳矣旦以外計闕官除一轉運使且大臣所嘗共薦者帝用伺察者之言而不聽非至誠委任大道也夫君臣一體者也為旦計者茍情有不通當力言之以除壅蔽可也奈何以私謁之嫌欲自免於悔吝天下之事有大於一轉運使者多矣每每如此則其為悔吝可勝言哉此旦之失也
  初旦在中書帝獨倚任凡有議事帝必曰曽與王旦議否事無大小非其言不決自景徳以來襲二聖休徳之後謹守成憲務在安靖外無夷狄之虞者十餘年兵革不用議者謂得太平宰相之體
  旦於用人不以名譽必求其實茍賢且才矣必久其官衆以為宜某職然後遷其所薦引人未嘗知冦準為樞密使當罷使人求使相旦大驚曰將相之任豈可求耶且吾不受私請準深恨之已而制出除武勝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入見泣曰非陛下知臣何以至此帝具道旦所以薦者準始愧歎以為不可及
  旦任事久有於上前謗之者輒引咎未嘗自辨至他人有過失可辨者辨之必得而後已榮王宫火延前殿有言非天灾請置獄劾火事當坐死者百餘人旦獨請見曰始失火時陛下以罪已詔天下而臣等皆上章待罪今反歸咎於人何以示信且火雖有迹庸知非天譴耶由是坐者皆免
  旦嘗以任中正知成都代張詠言者以為不可帝以問旦旦曰非中正不能守詠之成規若他人往必妄有變更矣帝然之言者亦伏旦之能用人也
  宦者劉承珪以恭謹得幸病且死求為節度使帝以語旦曰承珪待此以瞑目旦執以為不可曰他日將有求為樞密使者奈何至今内臣官不過留後
  王曽
  真宗景徳中授著作佐郎直史館時朝廷與契丹修好詔遣使以北朝稱之曽抗疏論列當稱契丹不當稱北朝帝尤加賞激朝論韙之然使者已行遂已累遷諫議大夫參知政事
  帝好神仙築昭應景靈宫用大臣領使以曽為景靈宫使不拜忤㫖罷政出知南京曽之罷也日往𠉀故太尉王旦屬旦疾困辭弗見既而語之曰王君介然他日勲業徳望甚大顧某不得見之耳旦曰王君昨以辭避景靈宫使拂帝意然進對詳雅詞直氣和了無所懾某自循省在政府幾二十年每進對稍忤即蹙縮不自容以是知其器度矣
  天禧二年召為平章事初真宗不豫者久之莊憲太后方有臨朝之望仁宗居儲邸於資善堂决事物議籍籍咸有所去就㑹曽再貳鈞席語錢惟演曰皇儲冲幼非中宫不可獨立中宫非倚皇儲之重則人心不附矣惟演以劉氏之姻亟入白之兩宫由是益親遂無間言
  臣從彦釋曰周成王嗣位之初攝政者周公而已炎漢以來乃有太后臨朝之事而後世襲其例遂以兩宫稱之或曰二聖皆非治世典禮也天禧中物議籍籍咸有所去就盖母后聽從小人之利此安危禍福之機也而世常蹈之何耶若曽之言盖亦救其末而已
  乾興二年以章聖遺制皇太后權處分軍國事聽斷議式久未定丁謂每欲議大政則皇太后坐後殿朝執政朔望則皇帝坐前殿朝羣臣其餘庶務獨令入内押班雷允恭禁中附奏傳命中書樞密院平决之衆議以為不可上下隔絶中外惴恐曽時判禮儀院乃采蔡邕獨斷所述東漢故事皇帝在左母后在右同殿埀簾坐中書樞密院以次奏事如儀議既定人心乃安
  景祐元年拜樞密使遷右僕射門下平章事曽始參大政屬太尉王旦當國每進用朝士必先望實或告之曰某人才某人賢則曰誠知此人然歴官尚淺人望未著且俾養望歲久不渝而後擢任則榮塗坦然中外允愜曽嘗誌之及執政之日遵行其言人皆心服臣從彦釋曰古之士者自十五入學至四十而後仕其意若曰善道以久而後立人材以久而後成故處之以燕閒之地而寛之以歲月之期俾専其業俟其志一定則其仕也不遷於利不屈於欲道之於民而民從動之於民而民和天下被其澤矣後世怵於科舉自童稚間已有汲汲趨利之意一旦臨民則亦何所不至也王旦章聖時在中書最久每進用朝士必先望實茍人望未孚則雖告之曰某人才某人賢不驟進也此真救弊之良圗也曽之當國也遵行其言人皆心服非已行之驗故耶
  曽徳器深厚而寡言當時有得其題品一兩句者莫不榮之是時韓琦為諫官因納劄子曽忽云近日頻見章疏甚好只如此可矣向來如髙若訥輩多是擇利范希文亦未免近名要須純意於國家事耳後琦果為名臣
  尹洙初入舘編校四年欲得一差遣遂到中書援錢延年例曽徐曰學士自待何為在錢延年等列耶洙終身以為愧恨其畏之如此
  曽當國時門下未嘗見顯拔一人者范仲淹時為司諫乗間諷之曰明揚士類宰相之任也公之盛徳少此耳曽徐應之曰恩若已出怨使誰當仲淹忙然自失退而歎曰真宰相也
  臣從彦釋曰宰相之職在於進賢退不肖古之人有舉之至於同朝而人不以為徳有廢黜之終其身而人不以為怨者合於至公故也故舉一賢使天下之人知如是者皆可勉去一不肖使天下之人知如是者皆可懲無非教也夫以明揚士類為宰相之任此諷言也曽答之曰恩若已出怨使誰當則是避嫌者也避嫌非至公之道也仲淹聞而歎之盖亦得之於初而失之於末矣
  曽嘗語人曰昔楊億有言人之操履無若誠實竊欽佩之茍執之不渝夷險可以一致及當國内外親戚可任者言之於上否者厚䘏之以金帛終不以名器私所親















  豫章文集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巻七
  宋 羅從彦 撰
  集録
  遵堯録六
  杜衍
  仁宗時以樞密直學士知永興軍初夏人叛命天下苦於兵自陜以西尤病吏縁侵漁調發督迫民至破業不能足往往自經投水以死及衍至語其人曰吾不能免汝然可使汝不勞爾乃為之區處計較量物有無貴賤道里逺近寛其期㑹使得次第輸送由是物不踴貴車牛芻秣宿食如平時而吏束手無所施民比它州費者十六七
  慶厯二年遷吏部侍郎樞密使吏部審官主天下吏員而居職者類以不久遷去故吏得為姦衍始視銓事一日選者三人爭某闕衍以問吏吏受丙賕對曰當乙不能爭乃授他闕居數日吏教丙訟甲負某事不當得衍悟召乙問之乙謝曰業已得他闕不願爭衍不得已與丙而笑曰此非吏罪乃吾未知銓法爾因命諸曺各具格式科條以白問曰盡乎曰盡矣明日勑諸吏無得升堂使坐曺㕔行文書而已由是吏不得與銓事予奪一出於已居月餘聲動京師衍掌銓之明年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苞苴寳貨不敢到其門是時帝厭西兵之久出而民弊甚亟用丞相富弼樞密韓琦及范仲淹而三人者乃欲盡革衆事以修紀綱而小人權幸者皆不悦獨衍與相左右臣從彦釋曰昔唐明皇開元初盧懷謹與姚崇同秉政自以才不及崇每事推之但具位而已其後司馬光作資治通鑑深取之曰賢知用事為同僚者專固以分其權媢疾以毁其功是誠罪人崇唐之賢相懷謹與之同心戮力以濟明皇原闕





  仁宗自慶厯中力止内降之弊時有權幸千之者曰朕與内降不難然宰相衍公正介執必不出勑忽有不得已而降聖㫖者衍皆收之俟及十數則連封而面還之帝嘗謂歐陽修曰外人知杜衍封還内降耶吾居禁中有求恩澤者每以杜衍不可告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其助我多矣初帝嘗謂杜衍曰朕宫中被宦官女子求恩澤不得已降㫖者但止勿行衍降拜賀曰陛下為宗廟社稷發此盛徳之言天下幸甚臣敢不奉詔退坐中書召當直史官具道聖語使書之韓琦聞之曰杜公可謂能釘鉸上詔矣
  衍執政不久才百日輙罷去衍之罷相也以太子太保家居然聖眷不衰及將祀明堂帝謂文彦博曰朝廷耆舊之在外者朕欲致之以相大禮因以示古人尊事黄耇之意乃詔衍與太子少傅任布等二人陪祀衍以羸老不任就道具表謝以不得與觀盛禮為恨帝復優詔勞之後王洙謁告歸南京入辭帝曰杜衍在彼卿為朕問其安否
  韓琦嘗語人曰杜祁公存心至公而樂與人為善既知其人無復有毫髮疑間者始某為樞密副使而杜公為太尉某輙論難一二事杜公不樂人或諷解之則曰某長渠三十歲耳尚有悞耶久之既相亮即每事問曰諫議看來未但曽經諫議看便將來押字某益為之盡心不敢忽也以此見杜公存心至公不以必出於己為勝賢於人逺矣
  臣從彦釋曰世俗之人莫不喜人同乎已而惡人異於己也同於己而欲之異於己而不欲者以出乎衆為心也以出乎衆為心則以其不大故也唯大為能有容善者共說之不善者共改之宜無彼己之異故舜曰大舜禹曰大禹者明乎此而已矣若衍存心至公而樂與人為善不以必出於己為勝其舜禹之徒與詩云唯其有之是以似之此之謂也
  衍為人尤潔亷自尅其為大臣事其上以不欺為忠推於人以行已取信故其動靜纎悉謹而有法其立於朝廷天下國家以為重其治吏事如其為人其聽獄訟雖明敏而審覈愈精故屢决疑獄人以為神其簿書出納推析毫髮終日無倦色至為條目必使吏不得為姦而已及其施於民則簡而易行居家見賓客必問時事聞有善喜若已出至有所不可憂見於色或夜不能寐如任其責者
  韓琦
  仁宗景祐中擢左司諫是時宰相王隨陳堯佐皆老病不和中書事多不决參政韓億石中立又頗以私害公琦連疏其失久之不報又請下御史臺集百官决是非帝迫於正論於是同詔罷執政者四人琦既攻退四執政朝議欲以知制誥寵其盡言琦曰諫行足矣因取美官非本意也人其謂何語聞遂寢
  臣從彦釋曰凡為天下國家者其安危治亂是非得失必有至當之論至正之理而宰相行之臺諫言之其摠一也至於宰相或取充位則臺諫不可以無言臺諫或非其人則宰相不得以緘黙趨於至當而已矣仁宗景祐中中書事多不决而參政二人又以私害公琦為臺諫連疏其失帝迫於正論遂罷執政者四人此其職也朝議欲以知制誥寵其盡言則非矣夫臺諫官正可以觀人其徳量器識足以當大任者莫不皆見可則用之不可則去之奚屑屑然以知制誥寵之哉琦曰諫行足矣因取美官非本意若琦之言則是也非有大器識者其孰能之
  慶厯中以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仁宗方倚左右大臣以經太平之務琦自得選勑羣吏百司奉法循理各安其職而天下晏然是時范仲淹富弼與琦同在二府上前爭事議論不同然下殿來不失和氣如未嘗爭也議者謂琦等三人輔政正如推車子盖其心皆主於車可行而已不為巳也
  仁宗在位四十一年皇嗣未立天下以為憂大臣顧避畏縮莫敢言琦乗間進曰皇嗣者天下安危之所繫自昔禍亂之起由策不蚤定也今陛下春秋髙未有建立何不擇宗室賢者而定之以為宗廟社稷之計乎不聽他日又進言之乃以英廟判宗正寺琦既得請許立嗣矣而宫人宦者環泣於内大臣小臣横議於外帝意復動臨朝黙然不樂琦每伺顔色不知身之所容也洎英廟謙避久之而帝意尤懈乃曰不如且放下琦遂從容對曰於下人已知之而中輟非朝廷舉動也帝悟遂立為皇太子
  英廟既即位之數日初掛服於柩前哀未發而暴疾作連聲大呼其語言人所不可曉左右皆反走大臣輩駭愕癡立莫知其措琦亟投杖於地直趨至前抱持入簾曰誰傲惱官家且當服藥内人驚散呼之徐徐方來遂擁帝以授之曰須用心照管官家再三慰安以出因戒見者曰今日事惟某人見外人未有知者復就位哭泣處之若無事時歐陽修歸以語所親曰韓公遇事真不可及
  英宗之疾中外莫知其誠偽且遇内侍少恩禮左右不説多道禁中隱匿者雖大臣亦惑顧未敢發口耳獨琦屹然不為衆説動一日昌言曰豈有前殿不曽差了一語入宫門乃有許多錯耶自爾不敢妄有傳語言者
  英廟既驟自外來又方寢疾不預事人情傾向在太后琦慮宫中有不可測者一日因對簾下曰臣等只在外面見得官家裏面保䕶全在太后若官家失照管太后亦未得安穩太后照管則衆人自當照管同列為縮頸汗流既出呉奎長文曰語不太過否琦曰不如此不得
  琦在嘉祐治平間當昭陵未復土英廟未親政中書文字日盈於前一一從頭看看了即處置了接人更久處事更多精神意思定而不亂靜而不煩如終日未嘗有事者
  神宗即位拜司空兼侍中為英廟山陵使既還引故事固請罷遂以節鎮出訖熙寧八年凡兩判相州一判永興軍一鎮大名王安石用事嘗上疏極論新法又論青苗其言切至帝感悟欲罷其法安石稱疾求去乃已之
  琦之為諫官也凡中外事茍有所知未嘗不言其啓迪上心則又每以明得失紀綱親忠直逺邪佞為急其在相府也事有當然不當然者必堅立不動反復論列須正而後退不敢造次放過每見人文字有攻人隱惡者即手自封之未嘗使人見嘗自言作相極有cq=519難處事盖天下事無有盡如意者須要包忍不然不可一日處也
  歐陽修在政府時有自陳不中理者輒峻折之故人多怨至琦作相從容諭以不可之理同列有不相下者語嘗至相擊琦待其氣定每為平之使歸於是雖喜勝者亦自黙也
  北都大内壁間有太宗詩意在燕薊辭甚壯琦之來也得㫖修䕶之既而客有勸以此持進者曰修之則已安用進為客亦莫諭其意及韓絳來遂摸本進琦聞之歎曰昔豈不知此耶顧上方鋭意西事老臣不當更導之耳
  初富弼嘗薦王安石為翰林學士琦不聴弼曰若安石經術才行乃不用耶曰安石經術才行某所備知此人豈可使長在人主左右必生事也已而果然在相州時雖老病不忘社稷每聞安石更祖宗一法度朝廷一紀綱憂見於色或至終日不食
  臣從彦釋曰王安石以髙明之學卓絶之行前無古人其意盖以孟子自待自世俗觀之可謂名世之士矣故熙寧初富弼屢薦琦乃謂此人不可使長在人主左右其後安石入翰林每奏對黼座之前惟事強辨及其大用也變更祖宗法度創為新説以取必天下之人茅靡其心而鑿其耳目毒流後世嗚呼異哉所為貴於鑑明者為其不可以形遁也所為貴於衡平者為其不可以輕重欺也觀李沆之於丁謂琦之於安石不啻鑑衡然不知二人獨何以見之如此其審此其可貴也已
  范仲淹
  仁宗天聖初擢右司諫當太后臨朝至日大㑹前殿帝將帥百官為壽仲淹言天子無北面且開後世弱人主以強母后之漸其事遂已及太后崩有遺命立楊太妃代之仲淹曰太后聖母也自古無代立者由是罷其冊命是時大旱蝗奉使安撫東南還㑹郭后廢率諫官御史伏閣下爭不能得貶知睦州
  仲淹自睦州徙知蘇州歲餘以禮部員外郎天章閣待制召還論事益切執政者忌之命知開封府欲撓以繁劇而使他議之不暇也仲淹明敏决事如神事日益簡乃取古今治亂安危為上開説時宰相得君權無與比或以己意任人人不敢言仲淹因對而言曰君當任人臣當任事若進用賢傑選擇近輔顧出自聖意不宜專委宰相帝曰我不能盡記卿可作一文書來仲淹又為百官圗以獻曰任人各以其材而百職修堯舜之治不過此也因指其遷進遲速次序曰如此而可以為公可以為私亦不可不察由是吕丞相恕至交論上前坐是落職知饒州司諫髙若訥言貶黜猶輕歐陽修貽書責之亦得罪余靖尹洙皆以朋黨出黜於是蔡襄作四賢一不肖詩以播其事仲淹之知開封也嘗曰侍臣當輔翌天子之政教固宜朝夕論思以圗稱職如開封乃一郡之事耳政使如趙張輩功績何足為報
  臣從彦釋曰帝王之興尋常所謂才智藝能之士足以效一官一職者非無其人於千官百辟中求其最者若兼善澤民以天下為心不忘王室者何其艱哉仲淹以侍臣命知開封謂趙張不足為惟以輔翼天子政教為念則其賢可知也已傳曰器博者無近用道長者其功逺仲淹有焉
  寶元中趙元昊叛帝以仲淹才兼文武復職知永興道授陜西都轉運使遷龍圗閣直學士時延安新被圍朝廷擇將皆畏不行仲淹奏請兼延安事以待冦至帝嘉而從之閲兵得萬八千遣六將軍俾領之日夕訓練號為精兵賊聞之戒曰無以延州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有數萬兵甲不比大范可欺
  慶厯三年春召為樞密副使既至數月以為參知政事仲淹每進見帝必以太平責之仲淹歎曰上之用我者至矣然事有先後而革弊於久安非一朝可也既而再下手詔趣使條天下事又開天章閣召見賜坐授以紙筆使疏於前仲淹皇恐避席始退而條列時所宜先者十餘事其詔天下興學取士先徳行不專文辭革磨勘例遷以别能否减任子之數而除濫官用農桑考課守宰等事方施行而磨勘任子之法僥倖之人皆不便因相與騰口而嫉仲淹者亦幸外有言喜為之左右㑹契丹與元昊爭銀甕族於是麟府奏警仲淹乃有請出為河東陜西宣撫二敵聞之皆不敢動
  初晏殊杜衍皆居相府而仲淹富弼韓琦皆進用以至臺閣多一時之賢太子中允石介作慶厯聖徳詩以褒貶大臣分别邪正累數百言仲淹與韓琦適自陜西來道中得之仲淹撫股謂琦曰為此鬼怪輩壊了也琦曰天下事不可如此如此必不成
  臣從彦釋曰易大有之象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夫當大有之時善者揚惡者遏不使並進固君子所以順天休美之㑹也然忠佞大分善惡太察不知有包荒之義則小人權倖者將無所容而交結黨羽何憚而不為也仁宗時羣賢在朝石介作慶厯聖徳詩以褒貶大臣失之若此此仲淹等之所以見忌而太平之功不成抑有由矣嗚呼仲淹可謂明也已
  仲淹為將務持重不急近功小利在延州時築青澗城墾管田復承平永平廢塞熟羌歸業者數萬户在慶州時城大順以據要害奪賊地而耕之又城細腰胡盧於是明珠滅臧等大族皆去賊為中國用自邉制久隳至兵與將常不相識仲淹始分延州兵為六將訓練齊整諸路皆用以為法方元昊窺邉其主謀張元輩聞朝廷命將若韓琦等但嘻笑而已獨聞仲淹至則相顧有憂色
  富弼
  仁宗時以開封府推官擢知諫院康定元年日食王旦弼請罷燕徹樂虜使在舘亦宜就賜飲食而已執政不從及北敵行之帝以為悔初宰相惡聞忠言下令禁越職言事弼因論日食以謂應天變莫若通下情遂除其禁
  臣從彦釋曰宰相以天下為己任者也推公心由直道務使下情通以防壅蔽不亦善乎而惡聞忠言則其人可知己仁宗時執政者禁越職言事弼因論日食請除其禁此亦堯舜明四目逹四聰之意而治亂之機也
  自西方用兵以來吏民上書者甚衆初不省用弼言知制誥本中書屬官可選二人置局中書考其所言可用用之宰相以付學士弼曰此宰相偷安欲以天下盡付他人乞與廷辨又言邉事係國安危不當專委樞密院周宰相魏仁浦兼樞密使國初范質王溥亦以宰相參知樞密院事今兵興宜使宰相以故事兼領帝曰軍國之事當盡歸中書樞密非古官然未欲遽變内降令中書同議樞密院事且書其檢宰相以内降納上前曰恐樞密院謂臣奪權弼曰此宰相避事耳非畏奪權也
  慶厯三年兩除樞密副使弼言敵既通好議者便謂無事邉備漸弛萬一敗盟臣死且有罪非獨臣不敢受亦願陛下思夷狄輕侮中原之恥坐薪嘗膽不忘修政因以誥納上前逾月復除前命弼不得已乃受時晏殊為相范仲淹為參知政事杜衍為樞密使韓琦與弼副之歐陽修余靖蔡襄為諫官皆天下之望弼既以社稷自任而帝獨責成弼與仲淹望天下於朞月之間數以手詔使條具其事又開天章閣召弼等坐且給筆札使書其所欲為者遣中使二人更往督之且命仲淹主西事弼主北事弼與仲淹各上當世之務十餘條又自上河北安邊十三策大畧以進賢退不肖止僥倖去宿弊為本欲漸易諸路監司之不才者使澄汰所部吏於是小人始不悦矣小人既怨而大臣亦有以飛語讒之者帝雖不信弼因保州賊平求為河北宣撫使以避之
  至和中召拜中書門下平章事與文彦博並命宣制之日士大夫相慶於朝弼之為相守格法行故事而附以公議故百官任職天下無事以所在民力困弊賦役不均遣使分道相視謂之寛䘏民力又弛茶禁以通商賈務省刑獄天下便之六年丁秦國太夫人憂詔為罷春宴故事執政遇喪皆起復弼以金革變禮不可用於平世仁宗五遣使起之卒不從命
  神宗熙寧中召拜左僕射平章事弼既至未見有於上前言灾異皆天數非人事得失所致者弼聞之歎曰人君所畏唯天若不畏天何事不可為者去亂亡無幾矣是必姦臣欲進邪説故先導上以無所畏使輔拂諫諍之臣無所復施其力此治亂之機也即上書數千言雜引春秋及古今傳記人情物理以明其决不然者時方苦旱羣臣請上尊號及作樂帝不許羣臣固請作樂弼言故事有灾變皆徹樂恐上以同天節敵使當上壽故未斷其請臣以為此盛徳事正當示夷狄乞并罷上壽從之即日而雨弼又上疏願益畏天戒逺姦佞近忠良帝親書詔答之曰敢不銘諸肺腑終老是戒弼既上疏謝復申戒不已願陛下待羣臣不以同異為喜怒不以喜怒為用舎弼始見帝帝問邊事弼曰陛下即位之初當布徳行恵願二十年口不言兵因以九事為戒
  是年八月弼以疾辭位拜武寧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河南改亳州時王安石用事行青苗弼以為此法行則財聚於上民散於下且富民不願請願請皆貧民後不可復得故持之不行而提舉常平趙濟劾弼以大臣格法新法行當自貴近始若置不問無以令天下乃除僕射判汝州弼言新法臣所不曉不可以復治郡願歸洛養疾許之尋請老弼雖居家然朝廷有大利害知無不言
  弼常言君子小人如氷炭决不可以同器若兼收並用則小人必勝薫蕕雜處終必為臭其為宰相及判河陽最後請老家居凡三上章皆言天子無職事惟辨君子小人而進退之君子與小人並處其勢必不勝君子不勝則奉身而退樂道無悶小人不勝則交結黨羽千岐萬轍必勝而後已小人既勝必遂肆毒於善良無所不為求天下不亂不可得也
  臣從彦釋曰堯舜之時垂拱無為而天下太平者以其舉元凱去四凶也夫君子與小人相為消長雖文明之世不能必天下無小人雖亂世不能無君子唯能辨之使各當其分此南面之事而天子之所守者也故進君子逺小人則為宜其職忠佞雜處小人在位則是曠職矣天子而曠其職則亂亡而已矣故秦之亡也以李斯漢之亡也以張禹唐之亂也以林甫國忠其亡也以綮迫不可不察也富弼之言其後王之龜鑑歟















  豫章文集巻七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豫章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卷八
  宋 羅從彦 撰
  集録
  遵堯録七
  司馬光
  仁宗時擢天章閣待制兼侍講仍知諫院英廟初執政建言濮安懿王德盛位隆宜有尊禮詔太常禮院與兩制議翰林學士王珪等相顧不敢先光獨奮筆立議曰為之後者為之子不敢復顧其私親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禮宜一準先朝封贈期親尊屬故事高官大爵極其尊榮議成珪即勅吏以光手藁為案至今存焉時中外詾詾御史吕誨傅堯俞范純仁吕大防趙鼎趙瞻等皆爭之相繼降黜光上疏乞留之不可則乞與之皆貶
  神宗即位首擢光為翰林學士光辭以不能四六帝面諭之仍遣内臣以告强之乃受遂為御史中丞初中丞王陶論宰相不押常朝班為不臣宰相不從陶爭之力遂罷光繼之言宰相不押班細故也陶言之過然愛禮存羊則不可已頃年宰相權重今陶復以言宰相罷則中丞不可復為臣願俟宰相押班然後就職帝曰可
  光在英廟時與吕誨同論祖宗之制勾當御藥院常用供奉官以下至内殿崇班則出近嵗居此位者皆暗理官資食其廩給非祖宗本意又故事年未五十不得為内侍省押班今除張茂則止四十八不可至是又言之因論高居簡姦邪乞加遠竄章五上帝為盡罷寄資内臣居簡亦補外光又言近者王中正往陜西知涇州劉渙等諂事中正而鄜延鈐轄吳舜臣違失其意已而渙等進擢舜臣降黜權歸中正謗歸陛下是去一居簡得一居簡矣上手詔問光所從知光曰臣得之賔客非一人言事之有無惟陛下知之若無臣不敢避妄言之罪萬一有之不可不察
  臣從彦釋曰唐制宦官之法最善至明皇時不知謹守因高力士而輕變之其源一啟末流不可復塞自英廟以至神宗之初光每與吕誨同論祖宗之制盖懲於此矣王安石用事又復啟之蔡京恃以為姦其權大盛天下之士爭出其門根株蟠結牢不可破遂為腹心痼疾可勝言哉今則祖宗之法具在但守之勿失推之萬世雖至於無窮可也
  王安石始為政創立制置三司條例司建為青苗助役均輸之政置提舉官四十餘員行其法於天下謂之新法光邇英殿進讀至蕭何曹參事光曰參不變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高后時天下晏然衣食滋植帝曰漢常守蕭何之法不變可乎光曰何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書曰無作聰明亂舊章漢武帝用張湯言取高帝法紛更之盜賊半天下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後數日吕惠卿進講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一變者有五年一變者有三十年一變者光以為不然且曰治天下者譬如居室弊則更之非大壞不更造也大壞而更造非得良匠美材不成也今二者皆無有臣恐風雨之不庇也公卿侍從皆在此願陛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財不才而黜之可也不可使兩府侵其事今爲制置三司條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茍用例而已則胥史足矣今為㸔詳中書條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對詆光曰光為侍從何不言言之而不從何不去光答曰是臣之罪也帝曰相與論是非耳何至是吕惠卿講畢羣臣賜坐户外將出命徙于户内帝曰朝廷毎更一事舉朝詾詾何也王珪曰臣踈賤在闕門之外朝廷之事不能盡知借使聞之道路又不知其虛實也帝曰聞則面言之光曰青苗出息平民為之尚能以蠶食下户至飢寒流離况縣官法令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法願取則與之不願不強也光曰愚民知取債之利不知還債之害非獨縣官不強富民亦不強也帝曰坐倉糴米何如坐者皆起曰不便已罷之幸甚帝曰未罷也光曰京師有七年之儲而錢常乏若坐倉錢益乏米益陳柰何惠卿曰坐倉得米百萬斛則省東南百萬之漕以其錢供京師何患無錢光曰東南錢荒而米狼戾今不糴米而漕錢棄其有餘取其所無農末皆病矣侍講吳申曰光言至論也光曰此皆細事不足煩人主但當擇人而任之有功則賞有罪則罰此則陛下職也帝曰然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光趨出帝曰卿得無以惠卿之言不樂乎光曰不敢
  韓琦上疏論青苗之害帝感悟欲罷其法安石稱疾求去㑹光拜樞密使上章力辭至六七曰陛下誠能罷制置條例司追還提舉官不行青苗等法雖不用臣臣受賜多矣不然不敢受命也帝遣人謂光曰樞密兵事也官各有職不當以他事為辭光曰臣未受命則猶侍從也於事無不可言者安石起視事青苗法卒不罷光亦卒不受命尋以書諭安石三往反開諭切至猶幸安石之聽而改也因以諂諛指惠卿曰覆王氏必此人也小人以利合勢傾利移何所不至後六年惠卿叛安石上書告其罪
  光求外補以端明殿學士出知永興軍頃之詔移許州不赴遂乞判西京留司御史臺以歸自是絶口不言事至熙寧七年帝以天下旱蝗詔求直言光讀詔書泣下欲黙不忍乃復諌六事青苗等法曰此六者尤病民宜先罷之又以書責宰相吳充天子仁聖如此而公不言何也凡居洛十五年再任留司御史臺四任提舉崇福宫
  神宗登遐光赴闕臨衞士見光入皆以手加額曰此司馬相公也民遮道呼曰公無歸洛留相天子活百姓所在數千人聚觀之光懼㑹放辭謝遂徑歸洛太皇太后聞之詰問主者遣使勞光問所當先者光言近嵗士大夫以言為諱閭閻愁苦於下而上不知明主憂勤於上而下無所訴此罪在羣臣而愚民無知歸怨先帝宜下詔首開言路於是下詔牓朝堂而當時有不欲者於詔語中設六事以禁切言者光曰此非求諫乃拒諌也人臣唯不言言則入六事矣請改賜詔書從之於是四方吏民言新法不便者數千人光方草具所當行者上之而太皇太后已有旨散遣修京城役夫罷減皇城内覘者止御前工作出近侍之無狀者三十餘人戒勑中外無敢苛刻暴斂廢導洛司物貨楊及民所養户馬寛保馬限皆從中出大臣不與光上疏謝當今急務陛下畧已行之矣小臣稽慢罪當萬死詔除光知陳州過闕入見使者勞問相望於道至則拜門下侍郎光力辭不許數賜手詔先帝新棄天下天子冲㓜此何時而君辭位耶初神宗皇帝勵精求治安石用心過當急於功利小人得乘間而入吕惠卿之流以此得志後者慕之爭先相高而天下病矣帝覺其非出安石金陵天下欣然意法必變雖安石亦自悔之欲稍自改而惠卿之流恐法變身危持之不肯然帝終疑之遂退安石八年不復召而惠卿亦再逐不用元豐之末天下多故及哲宗嗣位天下之民日夜引領以觀新政而進說者以為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欲稍損其甚者毛舉數事以塞人言光慨然爭之曰先帝之法其善者雖百世不可變若安石惠卿等所建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當如捄焚拯溺猶恐不及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衆議乃定
  臣從彦釋曰孔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此言孝子居喪志存父在之道不必主事而言也况當易危為安易亂為治之時速則濟緩則不及則其改之乃所以為孝也天子之孝在於保天下光不即理言之乃曰以母改子非子改父以此遏衆議則失之矣其後至紹聖時排陷忠良以害於治豈亦
  光有以召之耶
  光嘗謂治亂之機在於用人邪正一分則消長之勢自定每論事必以人物為先凡所進退皆天下之所謂當然者然後朝廷清明人主始得聞天下利害之實遂罷保甲團教依義勇法嵗一閱保馬不復買見在者還監牧給諸軍廢市易法所儲物鬻之不取息而民所欠錢皆除其息京東鑄鐵錢河北江西福建湖南鹽及福建茶法皆復其舊獨川陜茶以邊用未即罷遣使相視去其甚者户部左右曹錢榖皆領之尚書凡昔之三司使事有散𨽻五曹及寺監者皆歸戸部使尚書周知其數量入以為出
  臣從彦釋曰光之相也天子㓜冲太皇太后臨朝天下之事聽其所為其所改法令無不當於人心者惟去元豐間人與罷免役二者失之夫天下之士未有甘自為小人者也御之得其道則誰不可使者今皆指為黨人使不得自新人情天理豈其然乎故澆風一扇名實大亂世所謂善人君子者特賈禍耳可勝嘆哉安石之免役正猶楊炎之兩稅東南人實利之若以堯舜三代之法格之則去之可也不然未可輕議也
  程顥
  仁宗時以進士及第再調江寧上元簿上元田稅不均他邑尤甚顥至為令畫法民不知擾而一邑大均㑹令罷去攝邑事上元劇邑訴訟日不下二百為政者疲於省覽奚暇及治道顥處之有方不閱月民訟遂簡常云一命之士茍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
  仁宗登遐遺制官吏成服三日而除三日之朝府尹率羣官皆釋服顥進曰三日除服遺詔所命莫敢違也請盡今日若朝而除之止二日耳尹怒不從顥曰公自除之某非至夜不敢釋也一府相以無敢除者再期移澤州晉城令
  顥之治晉城也民以事至邑者必告之以孝悌忠信入所以事父兄出所以事長上澤人淳厚尤服其教命於是度鄉村遠近為保伍使之力役相助患難相恤而姦偽無所容凡孤㷀廢疾者責之親戚鄉黨使毋失所行旅出於其塗者疾病皆有所養諸鄉皆有校暇日親至召父老而與之謂兒童所讀書親為正句讀不善者為易置之俗始甚野不知為學顥擇子弟之秀者聚而教之去邑才十餘年服儒服者盖數百人矣鄉民為社㑹為立科條旌别善惡使有勸有恥邑幾萬室三年之間無強盜及鬪死者
  顥自晉城罷用薦者改著作佐郎尋以御史中丞吕公著薦授太子中允權監察御史裏行神宗素知其名召對之日從容咨訪比一二見遂期以大用毎將退必曰頻求對來欲常相見耳前後進說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賢育才為先顥不飾辭辯獨以至誠感動人主
  帝嘗使推擇人才顥所薦者數十人而以父表弟張載暨弟頤為首常言人主當防未萌之欲帝俯身拱手曰當為卿戒之及因論人才曰陛下奈何輕天下士帝曰朕何敢如是言之至再三
  時王安石日益信用顥每進見必為帝言君道以至誠仁愛為本而未嘗及功利一日極陳治道帝曰此堯舜之事朕何敢當顥愀然曰陛下此言非天下之福也安石浸行其說意多不合事出必論列數月之問章數十上若輔臣不同心小臣預大計公論不行青苗取息等是也安石與顥二人雖道不同而嘗謂顥忠信顥嘗被旨赴中書議事安石方怒言者厲色待之顥徐曰天下之事非一家私議願公平氣以聽之安石為之愧屈顥毎論事心平氣和安石多為之動而言路好直者必欲力攻取勝由是與言者為敵
  方衆人論新法紛紛之時安石以數事於上前卜之以決去就若青苗等議是也大抵帝不欲抑安石而安石之意尚亦無必但立法之始恐人沮之謂始不堅定則其後必不能行故執之也顥謂曰管仲霸者之佐也猶能言出令當如流水以順人心今參政苦要作不順人心事何耶但作順人心事人誰不願從也安石曰此則感賢誠意既而有於中書大悖者安石大怒遂以死力爭之而黨與分矣
  帝將黜諸言者命執政除顥以江西路提刑顥曰使臣言是願行之如其妄言當賜顯責請罪而獲遷刑賞混矣累請得罷改差僉書鎮寧軍節度判官事顥復求對見帝帝曰有甚文字顥曰今咫尺天顔尚不能少回天意文字更復何用欲去而上問者數四顥每以陛下不宜輕用兵為言朝廷無能任陛下事者
  哲宗嗣位覃恩改承議郎顥雖小官賢士大夫視其進退以卜興衰聖政方新賢德登進顥特為時望所屬召為宗正寺丞未行以疾終士夫識與不識莫不悲傷為朝廷恨惜
  顥之為政治惡以寛處繁而裕初移澤州晉城令在邑三年百姓愛之如父母后僉書鎮寧軍節度判官事及知扶溝縣事當法令嚴密之際未嘗從衆為虚文逃責之事人皆病於拘礙憂以為甚難而顥處之泰然雖當倉卒不動聲色方監司競為嚴急之時其待之率皆寛厚設施之際有所賴焉顥之所為綱條法度人可效而為也至其道之而從動之而和不求物而物應不施信而民信則人不可及也
  顥在扶溝時扶溝地卑嵗有水早為經畫溝洫之法未及興工而去官他日顥語人曰以扶溝之地盡為溝洫必數嵗乃成吾為經畫十里之地開其端使後人知其利必有繼之者矣夫為令必使境内之民凶年飢嵗免於死亡平居無事有禮義之訓然後為盡故吾於扶溝興設學校聚邑人子弟教之亦幾成而廢夫百里之施至狹也而道之廢興繋焉是數事皆不及成豈非命哉然知而不為徒責命之廢興則非矣此吾所以不敢不盡心也
  初安石得君自謂天下學者宗師以孔孟為己任帝眷甚厚一日對顥因談安石之學顥曰安石之學不是帝愕然問曰何故曰臣不敢遠引止以近事明之臣嘗讀詩詩稱周公之德云公孫碩膚赤舄几几周公盛德形容如是之盛若安石者其身之不能治何足以及此
  顥嘗言王氏之於道只是說耳譬之繞塔說相輪非真有道者也有道者言自分明孟子言堯舜性之舜由仁義行是也若乃孔子則又異焉孔子於易中止曰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則雖性字由字已不必道盖陰陽剛柔仁義其理一也
  顥自十五六時聞汝南周茂叔論道遂厭科舉之業慨然有求道之志而未知其要泛濫於諸家出入於釋老者幾十年反求諸六經而後得之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知盡性至命必本乎孝弟窮神知化由通乎禮樂辯異端似是之非開百代未明之惑秦漢而下未有臻斯理者也謂孟子沒而聖學不傳以興起斯文為己任其言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難辯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高明自謂之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言為無不周徧實則外於倫理窮深極微而不可以入堯舜之道天下之學非淺陋固滯則必入於此自道之不明邪誕妖異之說競起塗生民之耳目溺天下於汙濁雖高才明智膠於見聞醉生夢死不自覺也是皆正道之蓁莽聖門之蔽塞闢之而後可以入道其教人自致知至于知止誠意至于平天下洒掃應對至於窮理盡性循循有叙病世之學者舍近而趨逺處下而窺高所以輕自大而卒無得也其論王霸等篇繋教化之本原者附之于左
  論王霸
  臣伏謂得天理之正極人倫之至者堯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義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王道坦然本乎人情出乎禮義若履大路而行無復回曲霸者﨑嶇反側於曲徑之中而卒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誠心而王則王矣假之而霸則霸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審其初而已易所謂差之毫釐謬以千里者其初不可不審也故治天下者必先立其志正志先立則邪說不能移異端不能惑故力進於道而莫之禦也茍以霸者之心而求王道之成是衒石以為玉也陛下躬堯舜之資處堯舜之位必以堯舜之道自任然後為能充其道漢唐之君有可稱者論其人則非先王之學考其時則皆駁雜之政乃以一曲之見幸致小康其創法立統非可繼於後世者皆不足為也然欲行仁政而不素講其具使其道大明而後行則或出或入終莫有所至也夫事有大小有先後察其小忽其大先其所後後其所先皆不可以適治且志不可慢時不可失惟陛下稽先聖之言察人事之理知堯舜之道備於己反身而誠之推之以及四海擇同心一德之臣與之共成天下之務則天下幸甚
  論正學禮賢
  臣伏謂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學明善惡之歸辨忠邪之分曉然趨道之止固在乎君志先定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所謂定志者正心誠意擇善而固執之者也夫義理不先盡則多聽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則守善而或移惟在以聖人之訓為必當從先王之治為必可法不為後世駁雜之政所牽滯不為流俗因循之論所遷惑信道極於篤自知極於明必期致治如三代之隆而后已也然天下之事患常生於忽微而志亦戒乎漸習故古之人君雖出入從容閒燕必有誦訓箴諫之臣左右前後無非正人所以成其德業伏願陛下禮命老臣賢儒不必勞以職事俾日視便坐講論道義以輔養聖德又擇天下賢俊使得陪侍法從朝夕進見開陳善道講摩治體以廣聞聽如此則聖知益明王猷允塞矣今四海靡靡日入偷薄末俗譊譊無復廉恥盖亦朝廷尊德樂義之風未孚而篤誠忠厚之教尚鬱也惟陛下稽聖人之訓法先王之治正心誠意體乾剛健而力行之則天下幸甚
  論養賢
  臣竊以議當代者皆知得賢則天下治而未知所以致賢之道也是雖衆論紛然未極其要朝廷亦以行之為難而不為也三代養賢必本於學而德化行焉治道出焉本朝踵循唐舊而館閣清選止為文字之職名實未正故招賢養材以輔時贊化將何從而致之也臣歴觀古先哲王所以虚已求治何嘗不盡天下之才以成己之德也故曰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樂取於人以為善今天下之大豈為乏賢而朝廷無養賢之地以容之徐察其器能高下而進退之也臣今欲乞朝廷設延英院以待四方之賢凡公論推薦及巖穴之士必招致優禮視品給俸而不可遽進以官凡有政治則委之詳定凡有典禮則使之討論經畫得以奏陳而治亂得以講究也俾羣居切磨日盡其才使政府及近侍之臣互與相接陛下時賜召對訪以治道可觀其才識器能也察之以累嵗人品益分然後使賢者就位能者任職或委付郡縣或師表士儒其德業尤異漸進以師臣職司之任為輔弼為公卿無施之不稱也若是則引彚並進野無遺賢陛下尊賢待士之心可無負於天下矣







  豫章文集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巻九
  宋 羅從彦 撰
  集録
  遵堯録别録
  周衰孔子沒道學不明楊朱墨翟乃以其所學扇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墨之道盛行當是時也闢之者孟子一人而已自漢以來至於唐而釋老之徒又以其所學扇天下當是時也闢之者韓愈一人而已釋老之害過於楊墨韓愈之賢不及孟子然愈猶能闢之異代同功至今賴以為功者也昔者孔子道既不行懼人之溺於禽獸也懼夷狄之亂於中國也於是作春秋故春秋一書獨謹嚴本朝熙寧初粤有儒者起自江寧以孔孟之道倡於時以管商之法施於政顛倒舜跖奪其義心混一莊楊蕩於不法正道荒蕪士風一變使蔡氏階之以濟其亂則其為害不特釋老與楊墨爾所以發天下之聵聵瑩天下之晦晦者當在陛下比雖詔毁其像未能擴如故臣别録司馬光陳瓘二人之言以著其罪
  司馬光論王安石
  仁宗嘉祐中糾察在京刑獄㑹帝升遐而安石亦丁憂服滿不起其在江寧平居淡然一無所嗜好唯以講學為事其朋遊有自四方來者神宗即位嘗一令赴闕未幾擢翰林學士遂大用之安石既得君且恃其材棄衆任己變更祖宗法度汲汲然以斂民財為意其所薦引多非其人言路之臣攻之者甚衆而翰林學士司馬光之言尤為至切帝不用光又以書諭安石三往反不聽熙寧七年天下旱蝗詔求直言是時光判西京留司御史於是上言復以六事為言其大略曰臣伏讀詔書喜極以謂昔成湯以六事自責今陛下既已知之羣臣夫復何云曾子曰尊其所聞則高明矣行其所知則光大矣陛下誠知其如是斷然不疑不為左右所移則安知今日災沴不如大戊之桑榖高宗之鼎雉更為生民宗社之福乎臣竊觀陛下英睿之性希世少倫即位以來勵精求治恥為繼體守文之常主擢俊傑之才使之執政言無不從計無不用所舉者超遷所毁者斥退垂衣拱手聽其所為推心置腹人莫能間雖齊侯之管仲蜀先主之諸葛亮殆無以過也執政者亦悉心竭力以副陛下之所欲恥為碌碌守法循故事之臣毎以周公自任固宜百度交正四民豐樂頌聲旁洽嘉瑞㳫至乃其效也六年之間百度紛擾四民失業怨憤之聲所不忍聞災異之大古今罕有其故何哉豈非執政之臣所以輔陛下者未得其道故耶所謂未得其道者在於好人同己惡人異己是也陛下既全以威福之柄授之使之制作新法以利天下是宜與天下共之舍短取長以求盡善而獨任己意惡人攻難羣臣有與之同者則擢用不次有與之異者則禍辱隨之常人之情誰肯去福而取禍棄榮而就辱由是躁於富貴者翕然附之立得美官其忠直有守者皆擯斥廢棄或罹罪譴一身之無所容至於臺諫之官天子耳目所以規朝政之闕失糾大臣之專恣此陛下所當自擇而使執政擇之彼專用其所親愛之人或小有違忤則加貶逐以懲後來得諂諛之尤者然後使為之然則執政之愆謬羣臣之姦詐下民之疾苦逺方之寃抑陛下何從得見之乎又奉法訪利害於四方者亦其所親愛之人皆先禀其旨意憑其氣勢以驅迫州縣之吏善惡繋其筆端升沉由其口𠯳彼州縣之吏迎承奉順之不暇何暇與之講利害立同異哉及其入奏則云州縣之守宰莫不以其所為為便經久可行陛下但見其文書燦然可觀以為法之至善諮謀僉同豈知其在外之所為哉或者更増為條目務求新巧互陳利害各事更張使畫一之法日殊月異久而不已吏民莫知所從盖由襲舊則無功出竒則有賞故也又令使者督責所在監司監司督責州縣上下相驅競為苛刻奉行新法稍有不盡力則謂之非材不職及沮壞新法立行停替或未熟新法誤有違犯皆不理赦降去官與犯贓罪者同而重於犯私罪者州縣之吏惟奉行文書求免罪累之不暇民事不復留心矣又遣邏卒聽市道之人謗議者執而行之又出榜立賞募人告捕誹謗朝政者臣不知自古明王之政固如是乎昔堯稽于衆舍己從人舜戒羣臣予違汝弼汝無面從退有後言此其所以為帝王稱首也秦惡聞其過失殺直諫之士禁偶語之人及其禍敗行道之人皆知之矣而已獨不知此其所以為萬世戒也衛侯言計非是而羣臣和者如出一口子思曰以吾觀衛所謂君不君臣不臣者也人主自臧則衆謀不進事是而臧之尚却衆謀况和非以長惡乎夫不察事之是非而說人之讚己暗莫甚焉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諛以求容諂莫甚焉君暗臣諂以在民上民不與焉若此不已國無類矣子思言於衞侯曰君之國事將日非矣君出言自以為是而卿大夫莫敢矯其非卿大夫自以為是而士庶莫敢矯其非君臣既自賢矣而羣下同聲而賢之賢之則順而有福矯之則逆而有罪如是則善安從生今執政立新法而羣下同賢之有以異於衞國之政乎是以士大夫憤懣鬱結視屋竊嘆而口不敢言庶人飢寒憔悴怨歎號泣而無所控告此則陛下所謂忠言讜謀鬱於上聞而阿諛壅蔽其私者也茍忠讜退伏阿諛滿側而望百度之正四民之富頌聲之洽嘉瑞之臻固亦難矣今朝廷之缺政其大者有六而已一曰廣散青苗使民負債日重而縣官實無所得二曰免上戸之役斂下戸之錢以養浮浪之人三曰置市易司與細民爭利而實耗散官物四曰中國未治而侵擾四夷得少失多五曰排結保甲教習凶器以擾農民六曰信狂狡之人妄興水利勞民費財若其他𤨏細不足為陛下道也舍其大而言其細舍其急而言其緩外有獻替之迹内懷附㑹之心是姦邪之尤者臣不敢為也陛下左右前後之臣日譽新法之善者其心亦知其不可但欲希望聖心附㑹執政以盗竊富貴一旦陛下之意移則彼之所言異矣臣今不敢復費簡札叙六者利害以煩聖聽但陛下勿問阿諛之黨勿徇權臣之意斷志罷之必有能為陛下言其詳矣此六者之中青苗為害尤大又聞青苗之法災傷及五分則當倚閣官吏不仁者止放四分以下稅此尤可罪也臣在冗散之地若朝廷小小得失固不得與聞今坐視百姓困於新法如此竊為朝廷除憂而陛下曾不知之今年以來臣衰病日增萬一溘先朝露有所不盡長抱恨於黄泉用是冐死為陛下言之陛下猶忽而不之信此則天也臣不敢復言之矣臣從彦釋曰異哉安石之為人也觀其平時抗志羲黄之上其學聖人必造孔氏淵源其經術文章下視雄愈及其立朝也登對從容每告其君必以堯舜為法而自任以䕫龍神宗眷遇特厚遂大用之言無不聽計無不從一時之間可謂明良相際矣然考其所存則自私論其所為則自專必求其實效則捕風搏影之為原安石之心其初實以儒者為之而其效一不應其功烈曾不足以比管仲是何也禮曰差之豪釐謬以千里古人有之安石無乃失之於此故耶非臣愚所及知也唯興舍法以經義易詞章訓釋三經挽天下學者從之以為先王一道德同風俗之意果在於此鼓之以名導之以利當是時也安石方名重自謂一世宗師天下之人誰不願從故唱者雷震應者風靡遺風餘澤淪入肌骨不可去民無有被其澤者至今野叟能言其非而誦其說於都人邑士之前不笑以為狂則必怒也盖其所以入之者非朝夕也此不足怪大抵安石類伯鯀才辯過人初自江寧來天下傾想既以才名擅天下而又得君遂謂海内無人棄衆任己執政未踰年御史中丞吕誨奏疏極詆其非然傷於太刻有不當於人心者今掇其衆所共知顯顯者數事著之于篇庶幾以悟宸衷且使天下後世有所考證云誨之言曰安石自居政府事無大小必與同列異議或因奏對留身進說多乞御批自中而下以塞同列是則歸善於己非則斂怨於君此衆人之所同知也宰相以道佐人主者也於事無所與旬日差除安石皆自親之凡近臣之不附己者皆逐之使外補乃以為出自聖意矯誣不恭作威害政此亦衆人之所同知也安石嘗奏對黼座之前不考情實唯事誣辯比與唐介論謀殺刑名以至諠譁介忠勁之人務守大體不能以口舌勝之不勝憤懣發疽而死自是同列罔不忌憚雖丞相亦退避不敢與校此亦衆人之所同知也安石初入翰林未聞進士之賢者有弟安國人望未孚仍使同列共薦之朝廷以狀元恩例處之猶謂之薄文巻不優而主試之人遂罹中傷及居政府曾不半年竊弄威福無所不至自鬻希進者奔走其門怙勢招權浸成黨與此亦衆人之所同知也上方稽唐堯睦親之意友愛其弟以風天下為大臣者當務將順反納小人章辟光建言以惑聰明意在離間遂成其事此亦衆人所同知也其終詰之曰臣指陳猥𤨏未免干犯誠恐陛下說其才辯日久嵗深情偽不得知邪正無復辯羣陰彚進小人衆多則賢者必遯禍亂必至矣又曰臣推安石之迹固無遠略惟以立異於人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若安石久居廟堂必無安靜之理其大略如此已而果然是以天下旱蝗詔求直言而司馬光所陳略盡之矣方安石未用之時天下顒然謂必可致太平於是時也知其不可用者三人而已韓琦吳長文與誨是已而司馬光不與焉此三人者以經術文章較之皆出安石之下遠甚以政事言之則此三人者決不為安石所為然則安石之經術文章祇以為不祥之具而已故相繼論列者多矣唯誨與光獨任其責焉彼二人之言其理昭然不可不謂至也然帝不能用卒使禍亂成於蔡京之手庸非天乎
  陳瓘論蔡京
  哲宗時京與其弟卞俱在朝廷是時章子厚執政威福自己出京卞二人實贊道之姦慝相濟太上皇即位擢京為翰林承旨京陰結權貴專務不德帝將有大用之意中外詾詾右司諌陳瓘力言之章十上其尤切至者曰臣聞盡言招禍古人所戒言路之臣豈能免此臣伏見翰林學士承旨蔡京當紹聖之初弟兄在朝贊道章子厚共作威福卞則陰為謀畫子厚則果斷力行且謀且行者京也哲宗篤於繼述一於委任事無大小信子厚不疑卞於此時假繼述之說以美私史子厚於此時因委任之篤自明己功京則盛推安石之聖過於神考又推定策之功毁滅宣仁以取合二人子厚之矜伐京為有助卞之乖悖京實贊之當此之時言官常安民屢攻其罪京與子厚卞共怒安民恊力排陷斥為姦黨而孫諤董端逸陳次升因論京相繼黜逐哲宗晩得鄒浩不由進擬置之言路浩能忘身徇節上副聖知京又因其得罪而擠毁之七年之間五害言者揜朝廷之耳目成私門之利勢言路既絶人皆鉗黙凡所施行得以自恣遂使當時之所行皆為今日之所蔽臣請略指四事皆天下之所以議京者也蔡卞之薄神考陛下既知其惡矣伯仲相符塤箎如一事無異議罪豈殊科一黜一留人所未諭此天下之所以議京者一也邢恕之累宣仁陛下既察其罪矣於是司馬光劉摯梁燾等皆䝉叙復京嘗奏疏請誅摯等家族審如京言則所以累宣仁者豈特邢恕一人而已哉在恕則逐之在京則留之何以塞邢恕不平之口而慰宣仁在天之靈乎此天下之所以議京者二也章子厚自明定策之功追貶王珪京亦自謂元豐未被命帶開封劊子擕劍入内欲斬王珪京之門人皆謂京於此時禁制宣仁京亦有社稷之功今陛下雪珪之罪還其舊官則是以珪之貶於子厚為非也在子厚則非之在京則留之如是則子厚有辭矣珪有憾矣此天下之所以議京者三也子厚之初篤信京卞傾心降意隨此二人假繼述之說以行其私三人議論如出一口自紹聖三年九月卞為執政於是京始大怒而與子厚絶矣自今觀之京之所以與子厚絶者為國事乎為己事乎此天下之所以議京者四也陛下即位之初以用賢去邪為先而京之䝉蔽欺罔曽無忌憚陛下必欲留京於朝者其故何哉臣知陛下之意本無適莫而京之所以據位希進牢不可破者則以韓忠彦曾布不能為國遠慮輕率自用激成其勢故也京卞同惡天下所共知若用天下之言以合公議則顯正二人之罪不難也忠彦等不務出此託之師謀而出之太原雖加以兩制學士之職而實以詭計除之想當進擬之時必有不情之奏用竒設策不由誠心二聖安得而無疑公議亦以為未允及京之留布復爭辯再三之瀆無以取信相激之勢因此而成陛下進賢退邪法則堯舜然天下之心皆疑陛下有大用京之意者以京之復留故也京之所以復留者以忠彦等去之不以其道故也去之不以其道則留之者生於相激萬一京果大用則天下治亂自此分矣崔羣謂唐之治亂在李林甫張九齡進退之時今京欺蔑先帝與卞無異而又歸過於先烈賣禍於子厚卞曲為自安之計而陛下果留之矣今既可以復留則後亦可以大用天下治亂之勢繫於一京崔羣之言可不念哉臣恐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禍亂之機亦不可以不早辨也陛下嗣位之初首開言路可謂知所先後矣臣愚首預兹選明知京在朝必為大患而不能以時建言萬一有意外不慮之變陛下幡然悔悟誅責當時言事之臣則臣雖碎首陷胷何補於事此臣之所以憤懣而不敢黙也臣嘗為卞所薦與京無纎介之隙所以言之者為國事爾非特為國事也亦為蔡氏也且京卞用事以來籠絡薦引天下之士處要路得美官者不下數百千人其間材智藝能之士可用之人誠為不少彼皆明知京卞負國欲洗心自新捨去私門顧朝廷未有以招之耳臣謂京在朝廷則此數千百人皆指為蔡氏之黨若去朝廷則此數百千人皆反為朝廷之用所以消去朋黨廣収人才正在陛下果於去京而已此亦已用之術在昔熙寧之末王安石吕惠卿紛爭以後天下之士分為兩黨神考患之於是自安石既退惠卿既出後不復用此兩人而兩門之士亦兼取而並用之也當時天下之士有王黨吕黨而朋黨之士終不及於朝廷者以此然則消去朋黨之術惟在去京而已今京闗通交結其勢益牢廣布腹心共成私計羽翼成就可以高飛愚棄朝廷有同兒戲陛下若不早悟漸成孤立後雖悔之亦無及矣自古為人臣者官無高下干犯人主未必得禍一觸權臣破碎必矣或以為離間君臣或以為賣直歸怨或託以他事陰中傷之或於已黜之後責其怨望此古人之所以不免也臣豈敢自愛其身若使臣自愛其身則陛下不得聞京之罪矣國家内外無事一百四十一年矣古所無有甚可畏也譬如年老之人康強無疾日服温暖猶恐氣衰至於保養陰邪必成腹心之疾伏望陛下謹保祖宗之業獨持威福之柄斷自宸衷果於去惡則天下幸甚取進止帝以瓘之所論不根罷右司諌添差監揚州粮料院尋改差知無為軍瓘復上章條其事件曰臣上件所言在既責揚州粮料院以前陛下若以臣言為是則當如臣所請按京之罪明正典刑然後改臣差遣以示聽納若以臣言為非則當重加貶竄乃得允當今京桀驁自肆無所畏憚而臣章屢上並未䝉降出則是陛下不以臣言為信不信其言而輕於改命傳之天下人必駭惑其為聖政之累無大於此且京久在朝廷專以輕君罔上為能以植黨任數為術挾繼述之說為自便之計稍違其意則以不忠不孝之名加之脅持上下決欲取勝而後已主威不行士論憂恐京若不去必為腹心之患宗社安危未可知也臣之一身遷貶榮辱何足道哉所有差知無為軍勑命臣不敢祇受迤𨓦乘船前去揚州聽候指揮
  臣從彦釋曰揚子稱樗里子之智也曰使知國如知葬則吾以疾為蓍龜以甚言知國之難也陳瓘之論蔡京其吉凶禍福莫不兆見可為國之蓍龜者矣然京終大用鞠為禍胎瓘言不售終斥逐流落以死於外王黼繼之遂召金人犯闕之變豈不甚可憫哉















  豫章文集巻九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豫章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卷十
  宋 羅從彦 撰
  集録
  二程先生語録
  凡㸔書各有門庭詩易春秋不可逐句㸔尚書論語可以逐句㸔
  赤舄几几只是形容周公一箇氣象乃孟子所謂睟面盎背四體不言而喻之意雍雍在宫肅肅在廟亦只是形容文王氣象大抵古人形容聖人多此類如倬彼雲漢為章于天亦是形容聖人也
  不識不知言文王化其民日用不知皆由天理也與子游聞之當作於子游聞之若兩人同聞安得一箇知一箇不知
  利字不聨牝馬為義如云利牝馬之貞則坤便只有三德
  陰必從陽然後乃終有慶也
  黄中色裳宜在下則元吉
  他卦皆有悔凶吝惟謙未嘗有他卦有待而亨惟謙則便亨
  謙君子所以自終故不言吉裒取其多而増益其寡天理也六二鳴謙處中得正而有德者故鳴謙者乃中心得也上六鳴謙乃有求者也有求之小止於征國邑而已故曰志未得也
  蹇以反身修德故往者在外也在外必蹇來者在内也在内則有譽無尤來連朋來來碩皆反身修德之謂也蹇蹇不暴進内顧之象也暴進出外則無事矣連音平過則無窮也朋來則衆來言朋來未免於有思也至於來碩則來處於大人之事也故曰從貴
  闔闢便是易下闔有闢謂之變
  堯之親九族以明俊德之人為先盖有天下國家者以知人為難以親賢為急
  善學者要不為文字所梏故文義雖解錯而道理可通行者不害也
  論語曾子有子弟子論譔所以知者唯曾子有子不名伊川
  學而時習之鷹乃學習之義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說在心樂主發散在外伊川
  孝弟本其所以生乃為仁之本孝弟有不中理或至犯上然亦鮮矣孟子曰孰不為事事親事之本也孰不為守守身守之本也不失其身而事親乃誠孝也推此亦可以知為仁之本明道
  敬事而信以下事論其所存未及治具故不及禮樂刑政伊川
  行有餘力者當先立其本也有本而後學文然有本則文自至矣明道
  致身猶言致力乃委質也明道
  人安重則學堅固伊川
  禮之用和為貴有不可行者偏也伊川
  貧而能樂富而能好禮隨貧富所治當如此子貢引切磋琢磨盖治之之謂也若貧而言好禮則至於卑富而言樂則至於驕然貧而樂非好禮不能富而好禮非樂不能明道
  為政以德然後無為伊川
  回於孔子之道無所不說故如愚退而省其所自得亦足以開發矣故曰不愚
  視其所以所為也觀其所由所從也察其所安所處也察其所處則見其心之所存在己者能知言窮理則能以此察人如聖人也明道
  君子不器無所不施也若一才一藝則器也伊川子貢問君子孔子告以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而可以為君子因子貢多言而發也伊川
  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謂觀人者彼能先行其言吾然後信之伊川
  周謂周旋不比謂不相私比也伊川
  學而不思則無得故罔思而不學則不進故殆博學之審問之愼思之明辨之篤行之五者廢其一非學也伊川
  尤罪自外至也悔理自内出也修天爵則人爵至禄在其中也子張學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為利禄動若顔淵則不然矣君子謀道不謀食學也禄在其中矣然學不必得禄猶耕之不必得食亦有餒在其中矣君子知其如此故憂道不憂貧此所以告干禄也伊川
  奢自文生文過則為奢不足則為儉文者稱寔而為飾文對寔已為兩物奢又文之過則去本遠矣儉乃文不足此所以為禮之本伊川
  仁者如射射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豈有爭也故曰其爭也君子伊川
  下而飲非謂下堂而飲離去射位而飲也若下堂而飲則辱之甚無此伊川
  素喻質繪喻禮凡繪先施素地而加采如有美質而更文之以禮伊川
  灌以降神禘之始也既灌而往者自始以至終皆無足觀言魯祭之非禮也不知者盖為魯諱如自此事而正之其於天下如指掌之易伊川
  為力猶言為功射有五善而功不一故曰不同科所謂五善觀德行别邪正辨威儀云云伊川
  事君盡禮在他人言之必曰小人以為諂也聖人道洪故止曰人以為諂也伊川
  樂得淑女以配君子不淫其色是樂而不淫哀窈窕思賢才求之不得展轉反側是哀而不傷明道
  成事不說至既往不咎者大槩相似重言之所以深責之也如今人嗟惜一事未嘗不再三言之也伊川
  成湯放桀惟有慙德武王亦然故未盡善堯舜湯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時然耳伊川
  里居也擇仁而處之為美明道
  知者利仁知者以仁為利而行之至若欲有名而為之之類是皆以為利也
  知者知仁為美擇而行之是利仁也必有其仁故曰利伊川
  君子懷德惟善之所在小人懷土惟事之所在君子懷刑惟法之所在小人懷惠惟利之所在伊川
  子貢問賜也何如賜自矜其長而孔子以瑚璉之器答者但瑚璉可施禮容於宗廟如子貢之才可使於四方可使與賔客言而已伊川
  未能自信不可以治人孔子所以說漆雕開之對明道子貢常方人故孔子答以不暇而又問與回也孰愈所以抑其方人也
  聞一知十聞一知二舉多少而言也曰吾與汝弗如也使子貢喻其言知其在勉不喻則亦可使慕之皆有教也夫
  不欲人之加諸我者施諸己而不願者也無加諸人者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者也此無伐善無施勞者能之故非子貢所及伊川
  夫子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惟子貢親達其理故能為是歎美之辭言衆人不得聞也伊川
  蔡與采同大夫有采地而為山節藻梲之事不知也山節藻梲諸侯之事也伊川
  三月不違仁言其久也然非成德之事
  祝鮀之佞所謂巧言宋朝之美所謂令色當衰世非此難免伊川
  上知高遠之事非中人以下所可告盖踰涯分也伊川民之所宜者務之所欲與之聚所惡勿施爾也人之所以近鬼神而䙝之者盖惑也故有非鬼而祭之淫祀以求福知者則敬而遠之明道
  知如水之流仁如山之安動靜仁知之體也動則自樂靜則自壽非體仁知之深者不能如此形容之明道
  觚之為器不得其法制則非觚也舉一器而天下之物莫不皆然天下之事亦由是也伊川
  宰我言如井中有人仁者當下而從之否子曰君子可使之往不可陷以非其所履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明道
  博學於文而不約之以禮必至於汗漫所謂約之以禮者能守禮而由於規矩者也未及知之也止可以不畔道而已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與此相近顔淵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是已知之而進不止者也明道
  中庸之德不可須㬰離民鮮有久行其道者也伊川聖則無大小至於仁兼上下大小而言之博施濟衆亦仁也愛人亦仁也堯舜其猶病諸者猶難之也博則廣而無極衆則多而無窮聖人必欲使天下無一人之惡無一物不得其所然亦不能故曰病諸修己以安百姓亦猶是也伊川
  人於文采皆不曰吾猶人也皆曰勝於人爾至於躬行君子則吾未見其人也伊川
  泰伯知王季之賢必能開基成王業故為天下而三讓之言其公也明道
  泰伯三以天下讓者立文王則道被天下故泰伯以天下之故而讓之也不必革命使紂賢文王為三公矣伊川
  凡人有所計較者皆私意也孟子曰唯仁者為能以大事小仁者欲人之善而矜人之惡不計較大小強弱而事之故能保天下犯而不校亦樂天順理者也伊川
  人而不仁君子當教養之不盡教養而惟疾之甚必至於亂明道
  為學三年而不至於善是不善學也明道
  亂始也師摯始治闗雎之樂其聲洋洋乎盈耳哉美之也明道
  洋洋盈耳美也孔子反魯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其後自太師而下入河蹈海由樂正魯不用而放棄之也伊川
  禹吾無間然矣言德純完無可非間明道
  子罕言利非使人去利而就害也盖人不當以利為心易曰利者義之和以義而致利斯可矣罕言仁者以其道大故也論語一部言仁豈少哉盖仁者大事門人一一紀録盡平生所言如此亦不為多也伊川
  吾有知乎哉無知也者盡以告人他無知也與吾無隱乎爾同伊川
  叩就也兩端猶言兩頭謂終始告鄙夫也伊川
  鳯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者嗜欲將至有開必先也伊川
  可與共學所以求之也可與適道知其所往也可與立者篤志固執而不變也權與權衡之權同稱物而知其輕重者也人無權衡則不能知輕重聖人則不以權衡而知輕重矣聖人則是權衡也伊川
  寢食不當言語時必齊如也臨祭則敬也明道
  色斯舉矣不至悔吝翔而後集審擇其處明道
  山梁雌雉得其時遂其性而人逢亂世反不得其所子路不達故共具之孔子俾子路復審言詳意故三嗅而起庶子路知之也伊川
  先進猶言前輩也後進猶言後輩也先進之於禮樂有其誠意而質也故曰野人後進之於禮樂習其容止而文者也故曰君子孔子患時之文弊而欲救之以質故曰如用之則吾從先進取其誠意之多也明道
  先進於禮樂野人也謂其質朴後進於禮樂君子也謂其得宜周末文弊當時之人自謂得宜而以古人為質朴故孔子欲從古人古人非質朴也伊川
  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言此時皆無及孔子之門者思其人故數顔子以下十人有德行者政事者言語者文學者皆從於陳蔡者也明道
  四科乃從夫子于陳蔡者爾門人之賢者固不止此曾子傳道而不與焉故知十哲世俗之論也明道
  閔子之於父母昆弟盡其道而處之故人無非問之言伊川
  過猶不及如琴張曾晳之狂皆過也然而行不掩焉是無實也明道
  才高者過過則一出一入卑者不及則怠惰廢弛明道師商過不及其弊為楊墨楊出於義墨出於仁仁義雖天下之美然如此者失之毫釐謬以千里伊川
  曾子少孔子始也魯觀其後明道豈魯也哉明道善人非豪傑特立之士不能自達者也茍不履聖賢之迹則亦不入其奥故為邦必至於百年乃可以勝殘去殺也孟子以樂正子為善人信人有諸己之謂信能充實之可以至於聖賢然其始必循轍迹而後能入也論篤言之篤厚者也取於人者惟言之篤厚者是與君子者乎色莊者乎未可知也不可以論篤遂與之必觀其行事乃可也明道
  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者言一旦能克己復禮則天下稱其仁非一日之間也伊川
  子路之言信故片言可以折獄伊川
  宿謂預也非一宿之宿也伊川
  子張少仁無誠心愛民則必倦而不盡心者也故孔子因問而告之伊川
  先之勞之者昔周公師保萬民易曰以左右民師保左右先之也勞勉也又勞勉之伊川
  子路問政孔子既告之矣及請益則曰無倦而已未嘗復有所告姑使深思之也明道
  凡有物有形則有名有名則有理如以大為小以高為下則言不順至於民無所措手足也伊川
  如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如何曰昔在經筵時嘗說因言陛下若以朞月之事問臣臣便以朞月之事對若以三年之事問臣臣便以三年之事對朞月而已者整頓大綱也若夫有成則在三年也然朞月三年之說今世又不同須從頭整理可也漢公孫𢎞言三年而化臣竊遲之李石對唐文宗以謂陛下責治太急皆率爾之言本不知朞月三年之事伊川
  三十年為一世三十壯有室也必世而後仁化浹也伊川冉子謂季氏之所行為政孔子抑之曰其事也言季氏之家事而已謂之政者僭也如國有政吾雖不用猶當與聞之也伊川
  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義所在大人之事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之事小人對大人為小非為惡之小人也故亦可以為士明道
  剛者堅之體發而有勇曰毅木者質朴訥者遲鈍此四者比之巧言令色則近於仁亦猶不得中行而與狂狷也伊川
  切切如體之相磨偲偲則以意此言告子路故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明道
  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聖人度其時可矣如大國五年小國七年云伊川
  原憲孔子高弟問有所未盡盖克伐怨欲四者無然後可以為仁有而不行未至於無故止告之以為難伊川
  邦有道榖邦無道榖恥也此汎舉也直哉史魚不若君子哉蘧伯玉然則危言危行危行言遜乃孔子事也危猶獨也與衆異不安之謂邦無道行雖危而言不可不遜也明道
  直哉史魚不若君子哉蘧伯玉卷而懷之乃危行言遜也危行者嚴厲其行而不苟言則當遜伊川
  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此為作春秋而言也晉文公實有勤王之心而不知召王之為不順故譎掩其正齊桓公伐楚責包茅雖其心未必尊王而其事則正故正掩其譎孔子言之以為戒正者正行其事耳非大正也亦猶管仲之仁止以事功而言也伊川
  桓公殺公子糾管仲不死而從之殺兄之人固可從乎曰桓公子糾襄公之二弟也桓公兄而子糾弟也襄公死則桓公當立此以春秋知之也春秋書桓公則曰齊小白言當有齊國也於子糾則止曰糾不言齊以不當有齊也不言子非君之嗣子也公榖并注四處皆書納糾左傳獨言子糾誤也然書齊人取子紏殺之者齊大夫嘗與魯盟于蔇蔇欲納糾以為君又殺之故書子是二罪也管仲始事紏不正也終從于正義也召忽不負所事亦義也如王珪魏徴不死建成之難而從太宗可謂害於義矣伊川
  君子固窮者固守其窮也伊川
  知及之仁不能守之此言中人以下也若夫真知未有不能行者伊川
  民於為仁甚於畏水火水火猶有蹈而死者言民之不為仁也伊川
  為仁在己無所與讓也明道
  諒與信異自大體是信亮必為也明道
  諒固執也與亮同古字通用孟子曰君子不亮惡乎執伊川
  性相近對習相遠而言相近猶相似也上智下愚才也性則皆善自暴自棄然后不可移不然則可移伊川
  吾其為東周乎若用孔子必行王道東周衰亂所不肯為也亦非革命之謂也明道
  恭則不侮盖一恭則仁道盡矣又寛以得衆信為人所任敏而有功惠以使人行五者於天下其仁可知矣明道
  佛肸召子必不徒然其往義也然終不往者度其不足與有為也
  六言六蔽正與恭而無禮則勞寛而栗剛而無虐之義盖好仁而不好學乃所以愚非能仁而愚徒好而不知學乃愚明道
  二南人倫之本王化之基茍不為之則無所自入古之學者必興於詩不學詩無以言故猶正牆面而立明道
  孟子曰教亦多術矣予不屑之教誨也是亦教誨之而已矣孔子不見孺悲所以深教之也明道
  君子不施其親施與也言其不私其親暱也伊川與人交際之道則子張為廣聖人亦未嘗拒人也明道日知其所無月無忘其所能此可以為人師法矣非謂此可以為人師道
  學不博則不能守約志不篤則不能力行切問近思在己者則仁在其中矣明道
  望之儼然秉天陽高明氣象即之也温中心和易而接物也温備人道也聽其言也厲則如東西南北正定地道也盖非禮勿言也君子之道三才備矣明道
  大德不踰閑指君臣父子之大義小德如援溺之事更推廣之伊川
  學既優則可以仕仕既優則可以學優裕優閑一也伊川子張既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和彈之而成聲作而曰先王制禮不可不至焉推此言之子張過於薄故難與並為仁矣明道
  子貢言性與天道以夫子聰明而言綏之斯來動之斯和以夫子德性而言伊川
  因民之所利而利之若耕稼陶漁皆因其順利而道之明道
  知言之善惡是非乃可以知人孟子所謂知言是也必有諸己然後知言知之則能格物而窮理伊川
  今之城郭不為保民明道
  君子道宏故可大受而不可小小知測此孟子所以四十不動心小人反是明道
  有若等自能知夫子之道假使汚下必不為阿好而言謂其論可信也伊川
  惻惻然隱如物之隱應也此仁之端緒赤子入井其顙有泚推之可見伊川
  墨子愛其兄之子猶鄰之子墨子書中未嘗有如此等言但孟子拔本塞源知其流必至於是故直之也伊川
  廣居正位大道一也不處小節即是廣居
  事親若曾子而曰可者非謂曾子未盡善也人子事親豈有大過曾子孟子之心皆可見矣明道
  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天下之治亂繋乎人君仁不仁耳離是而非則生於其心必害於其政豈待乎作之於外哉昔者孟子三見齊王而不言事門人疑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心既正然後天下之事可從而理也夫政事之失用人之非知者能更之直者能諫之然非心存焉則一事之失救而正之後之失者將不勝救矣格其非心使無不正非大人其孰能之伊川
  君子小人澤及五世者善惡皆及後世也伊川
  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皆時也未嘗不合中故曰君子而時中伊川
  命皆一也莫之致而至者正命也桎梏而死者君子不謂命伊川
  恕者入仁之門伊川
  仁理也人物也以仁合在人身言之乃是人之道也伊川充實而有光輝所謂修身見於世也伊川
  帶盖指其近處下猶舍也離也古人於一帶必皆有意義不下帶而道存猶云只此便有至理存焉此一段伊川語得之馬時仲
  經德不回乃教上等人禍福之說使中人以下知所畏懼修省亦自然之理耳若釋氏怖死以學道則立心不正矣明道
  按龜山先生答胡康侯書云伊川先生語録在念未嘗忘也但以兵火散失収拾未悉舊日惟羅仲素編集備甚今仲素已死於道途行李亦遭賊火已託人於其家尋之若得五六便下手矣又書云伊川先生語録昔嘗集諸門人所問以類相從編録成帙今皆失之羅仲素舊有一本今仲素已死託其壻尋之未到沙陽志亦云先生所輯有程先生語録不存今所録一百四十九條見程氏外書晦菴先生所序次也題曰羅氏本拾遺盖已見於諸篇者不復録元本固不止此也今元本不可見姑從外書録之如右云
  龜山先生語録
  按沙陽志先生所輯有楊文靖公語録一卷今考之龜山語録凡四卷未知所録何巻行實云第三卷先生所録然巻中所明每稱仲素疑書於他人之筆或者但見此卷記先生所問為多遂以為先生所録耳又第四卷毗陵所聞注云辛夘七月自沙縣來至十月去蕭山所聞注云壬辰五月又自沙縣來至八月去或疑此巻先生所録然先生受學龜山在政和二年壬辰則辛夘所録亦非先生筆意者陳黙堂所録亦未可知今既不知所録姑存其槩于此以俟知者
  豫章文集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卷十一
  宋 羅從彦 撰
  雜著
  議論要語
  人主讀經則師其意讀史則師其迹然讀經以尚書為先讀史以唐書為首盖尚書論人主善惡為多唐書論朝廷變故最盛
  朝廷立法不可不嚴有司行法不可不恕不嚴則不足以禁天下之惡不恕則不足以通天下之情漢之張釋之唐之徐有功以恕求情者也常衮一切用法四方泰清莫有獲者彼庸人哉天下後世典獄之官當以有功為法以衮為戒
  人主欲明而不察仁而不懦盖察常累明而懦反害仁故也漢昭帝明而不察章帝仁而不懦孝宣明矣而失之察孝元仁矣而失之懦若唐德宗則察而不明高宗則懦而不仁兼二者之長其惟漢文乎
  祖宗法度不可廢德澤不可恃廢法度則變亂之事起恃德澤則驕佚之心生自古德澤最厚莫若堯舜向使子孫可恃則堯舜必傳其子至於法度莫若周家之最明向使子孫世守則歴年至今猶存可也
  仁義者人主之術也一於仁天下愛之而不知畏一於義天下畏之而不知愛三代之主仁義兼隆所以享國至於長久自漢以來或得其偏如漢文帝過於仁宣帝過於義夫仁可過也義不可過也
  名器之貴賤以其人何則授於君子則貴授於小人則賤名器之所貴則君子勇於行道而小人甘於下僚名器之所賤則小人勇於浮競而君子恥於求進以此觀之人主之名器可輕授人哉
  周厲王監謗秦始皇偶語者棄市徒能禁於一時豈能禁之於萬世觀厲王之惡至秦之世而不可禁始皇之惡至漢之世而不可禁非惟不能禁於后世而又必有明白其是非者賢君所以專務修德而樂聞善言當時之臣故亦樂告以善道而成一代之治安彼二主不達此規規然徒禁一時之論難行事不善使
  人不敢議其非或致亡於一朝而取譏評於萬世不亦誤哉然想當時未必其身親為不善也必有奸佞之臣濟之此可以為世戒
  可愛非君可畏非民後世荒淫之君所為不善故君不知民可畏而知民可虐民不知君可愛而知君可怨是君民為仇也安得無顛覆之禍
  仁義禮智所以為立身之本而闕一不可故孟子以惻隱之心為仁之端而無惻隱之心則非人以羞惡之心為義之端而無羞惡之心則非人以辭讓之心為禮之端而無辭讓之心則非人以是非之心為智之端而無是非之心則非人李林甫為宰相在廷之臣皆非人也掊克生靈無惻隱之心阿附宦官無羞惡之心勢利相傾無辭讓之心上下雷同無是非之心夫一端之亡亦非人矣况四端俱亡安得謂之人宜乎有天寶之亂也
  君明君之福臣忠臣之福君明臣忠則朝廷治安得不謂之福乎父慈父之福子孝子之福父慈子孝則家道隆盛得不謂之福乎俗人以富貴為福陋哉
  老子曰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指國家而言故晉武平吳何曾知其將亂隋文平陳房喬知其不久禍福倚伏者其在兹乎
  唐德宗之惡過於紂孟子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何則仁義所以治天下之本而紂皆殘賊之遂失天下觀德宗之惡詎止於賊仁義哉社稷不亡幸矣
  姦邪之人亂國政李林甫是也庸鄙之人弱國勢張禹是也荀子曰權出於一者強謂權出於一則主勢不分而君道尊矣後世宰相侵君之權而不令終者多賢如李文饒尚不能免此况李林甫之徒哉為人臣者視此以為戒
  秦暴如火天下怨之怨而不離者扶蘇在焉及扶蘇死二世立而秦亡賢主之國家為何如
  王者富民霸者富國富民三代之世是也富國齊晉是也至漢文帝行王者之道欲富民而告戒不嚴民反至於奢武帝行霸者之道欲富國而費用無節國乃至於耗
  教化者朝廷之先務亷恥者士人之美節風俗者天下之大事朝廷有教化則士人有廉恥士人有廉恥則天下有風俗或朝廷不務教化而責士人之廉恥士人不尚廉恥而望風俗之美其可得乎
  君子在朝則天下必治盖君子進則常有亂世之言使人主多憂而善心生故天下所以必治小人在朝天下必亂盖小人進則常有治世之言使人主多樂而怠心生故天下所以必亂
  正者天下之所同好邪者天下之所同惡而聖賢未嘗致憂於其間盖邪正已明故也至於邪正未明則聖賢憂之觀少正夘言偽而辯行僻而堅孔子則誅之楊墨一則為我一則兼愛孟子則闢之皆邪正未明而惑人者衆此孔孟之所汲汲
  繼志述事禮記獨指武王周公不可執此而行使宣王繼厲王志述厲王事可乎
  石守道採摭唐史中女后姦臣宦官事各以其類作三巻目之曰唐鑑而言曰巍巍巨唐女后亂之於前姦臣壞之於中宦官覆之於後考其所論可為萬世鑑惜乎不推其本而言之故人主欲懲三者之患其本不過有二以内則清心以外則知人能清心則女后不能亂之能知人則姦臣不能壞之宦官不能覆之請借明皇一君而論開元能清心矣能知人矣武后惠妃蕭嵩楊思勉豈能易其志及天寶之際不能清心矣不能知人矣而楊貴妃李林甫高力士遂亂其心清心知人其人主致治之本歟
  天下之變不起於四方而起於朝廷譬如人之傷氣則寒暑易侵木之傷心則風雨易折故内有李林甫之姦則外有禄山之亂内有盧杞之邪則外有朱泚之叛易曰負且乘致㓂至不虚言哉
  三代法度秦盡變之然獨不去肉刑以此用心安得不遽滅
  漢宣帝詰責杜延年治郡不進乃善識治體者夫治郡不進非人臣之大罪而宣帝必欲詰責之何耶盖中興之際内之朝廷外之郡縣法度未備政事未修民人未安堵或治郡不進則百職廢矣烏可不責之夫一郡尚爾况天下乎予謂漢宣帝識治勢
  漢武帝知汲黯之賢而不用唐太宗知宇文士及之佞而不去何其誤耶夫人主知賢而不能用未若不知之為善知佞而不知去未若不知之為愈茍知賢而不能用則善無所勸知佞而不能去則惡無所懲雖然武帝知賢而不用猶愈於元帝知蕭望之之賢而反罪焉太宗知佞而不去猶愈於德宗知盧杞之奸而復用焉觀元帝德宗之與武帝太宗豈不相寥絶哉
  三代之治在道而不在法三代之法貴實而不貴名後世反之此享國與治安所以不同
  士之立朝要以正直忠厚為本正直則朝廷無過失忠厚則天下無嗟怨二者不可偏也一於正直而不忠厚則漸入於刻一於忠厚而不正直則流入於懦汲黯正直所以闢公孫𢎞之阿諛忠厚所以闢張湯之殘刻武帝享國五十五年其臣之賢獨此一人而已武帝反不用其為君可知
  立朝之士當愛君如愛父愛國如愛家愛民如愛子然三者未嘗不相賴也凡人愛君則必愛國愛國則必愛民未有以君為心而不以民為心者故范希文謂居廟堂之上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諒哉
  士之立身要以名節忠義為本有名節則不枉道以求進有忠義則不固寵以欺君矣
  朝廷大姦不可容朋友小過不可不容若容大姦必亂天下不容小過則無全人
  孔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以君言之則宣帝明帝以臣言之則趙廣漢張敞得之又曰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以君言之則文帝景帝以臣言之則龔遂黄霸得之君臣優劣於此可見
  聖人無欲君子寡欲衆人多欲
  路温舒之見高矣宣帝初立政之寛猛中外未嘗見之而路温舒首以尚德緩刑為戒援引古今至於千言其後盖寛饒楊惲以無罪見戮果符温舒之言嗚呼人臣見幾而能諫人主聞善而能徙然後君臣兩盡其道温舒見而能諫矣宣帝聞善不能徙惜哉
  昔季氏伐顓㬰孔子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㬰而在蕭牆之内也其後陽貨果囚季桓子聖人之言可不為萬世法哉自三代而下人主不師孔子之言不戒季氏之事而被蕭牆之害者多矣
  成湯處心過於武王成湯放桀于南巢惟有慙德曰予恐來世以台為口實武王以受罪浮于桀曰今朕必往則豈復有慙德哉又湯誓湯誥數桀之惡淺而泰誓數紂之惡深善乎古人謂紂雖無道不如是之甚者誠知武王之心歟
  人君納諫之本先於虚己禹拜昌言故能納諫德宗強明自任必能拒諫
  人之立身可常行者在德不可常行者在威盖德則感人也深而百世不忘威則格人也淺而一時所畏然德與威不可偏廢也常使德勝威則不失其為忠厚之士茍威勝德則未免為鍛錬之流觀羊祜與杜預俱守襄陽後人思祜之深而思預之淺者豈祜尚德而預尚威乎
  中人之性由於所習見其善則習於為善見其惡則習於為惡習於為善則舉世相率而為善而不知善之為是東漢黨錮之士與夫太學生是也習於為惡則舉世相率而為惡而不知惡之為非五代君臣是也
  西漢人才可與適道東漢人才可與立三國人才可與權杜欽谷永可與適道而不可與立故附王氏陳蕃竇武可與立而不可與權故困於宦官至於諸葛孔明然後可與權夫人才至可與權則不可以有加
  張良近太公之材畧諸葛近伊尹之出處然良佐高祖論其時則宜語其德則合亮處三國則才大任小惜哉
  議論要語不止於此僅録得遺藁三十九段





  豫章文集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卷十二
  宋 羅從彦 撰
  雜著
  春秋指歸序
  余聞伊川先生有緒言曰三王之法各是一王之法春秋之法乃百王不易之通法也聖人以謂三王不可復回且慮後世聖王之不作也故作此一書以遺惠後人使後之作者不必德若湯武亦足以起三代之治也大略如此春秋誠百王之通法邪先儒之說春秋不然先儒紛紛不足道此處有誤孟子於聖門盖得其傳者也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又曰春秋其事則桓文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此孟子之說春秋者也然未嘗以春秋為百王之通法也伊川何從而得之哉已而反求諸其心不立一毫不失不曠一以其言徴之豁若夢覺曰春秋之為春秋也尚矣乃今知之自周室板蕩宣王撥亂反正其詩美之小有吉日鴻鴈大有崧高蒸民不幸繼以幽王而驪山之禍作焉然而文武之澤未殄也故平王東遷人猶望其復興也及其久也政益衰法益壞黍離變為國風陵遲極矣方是時也去文王已五百餘歲矣冠屨顚倒夷狄亂華天生聖人又不見用春秋於此時儻不復作天下不胥為夷狄禽獸者吾不敢信也故夫子因魯史一十二公始隱終麟以二百四十年之事創為一代之典善善而惡惡是是而非非寛不慢猛不殘文不華實不陋久而彌光可以垂後世傳無窮真後王之懿範也所謂考諸三王而不謬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其此書之謂乎或者曰春秋其事則桓文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其信然乎曰春秋自隱公以來征伐四出盟㑹紛然迨莊歴僖楚人大為中國患于時尊天子攘夷狄使天下不遂左衽者桓文二公之力也故伐楚之役齊桓稱爵城濮之戰文公以霸自後世言之二公之功烈莫盛焉自三王之時言之不免為罪也首止之㑹河陽之狩是也夫子因其事而辭之以明王道故曰春秋其事則桓文古之聖人能以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者非有甚高難行之行卓異之術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天下治矣書曰天叙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盖典也禮也皆天也堯舜之治天下不越乎君臣父子之問而禮以文之者也故春秋誅一世子止而天下之為人子者莫敢不孝戮一大夫盾而天下之為人臣者莫敢不忠故曰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孟氏之言抑有由也或曰孔子刪詩書定禮樂讚易道三王之道盡於此矣而又作春秋何也曰五經論其理春秋見之行事春秋聖人之用也龜山嘗語人曰春秋其事之終歟學者先明五經然後學春秋則其用利矣亦以此也久矣哉春秋之揜於傳註也猶鑑揜於塵不有人焉刮垢磨光以還其明則是後之學者將終不覩聖人之心天下生靈將終不見三代之治而夫子生平之志將終不行理必無是也此伊川之所以有春秋傳也近世說春秋者多矣政和歲在丁酉余從龜山先生于毗陵授學經年盡裒得其書以歸惟春秋傳未之獲覩也宣和之初自輦下趨郟鄏門人尹焞出以授予退而考合於經驗之以心而參之以古今之學盖其所得者十五六於春秋大義譬如日月經天河海帶地莫不昭然微詞妙旨譬如璣衡之察時有所見用是掇其至當者作指歸又因前人纂集之功分别條章裁成義例者作釋例未知中否要須雍容自盡於燕閒靜一之中遲之以歲月積之以力久優而游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趨之則於春秋之學其庶幾乎
  韋齋記
  宣和三年歲在癸夘之中秋朱喬年得尤溪尉嘗治一室聚羣書宴坐寢休其間後知大學之淵源異端之學無所入於其心自知卞急害道名其室曰韋齋取古人韋佩之義泛觀古人有以物為戒者有以人為戒者所謂佩韋以物為戒者也人之大患在於不知過知過而思自改於是有戒焉非賢者孰能之乎予始以困揜未能遂志因作舫齋陸海中且思古人所以進此道者必有由而然久之乃喟然嘆曰自孟軻氏沒更歴漢唐寥寥千載迄無其人有能自樹立者不過注心於外崇尚世儒之語而已與之游孔氏之門入於堯舜之道其必不能至矣夫中庸之書世之學者盡心以知性躬行以盡性者也而其始則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其終則曰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此言何謂也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故大學之道在知所止而已茍知所止則知學之先後不知所止則於學無自而進矣漆雕開之學曰吾斯之未能信曾㸃之學曰異乎三子者之撰顔淵之學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而孔子悅開與㸃稱顔回以庶幾盖許其進也此予之所嘗自勉者也故以聖賢則莫學而非道以俗學則莫學而非物喬年才高而智明其剛不屈于俗其學也方進而未艾齋成之明年使人來求記於余余辭以不能則非朋友之義欲蹈襲世儒之語則非吾心故以其常所自勉者併書之使人知其在此而不在彼也或曰韋齋之作終無益於學也邪曰古之人固有刻諸盤杅銘諸几杖置金人以戒多言置欹器以戒自滿聖人皆有取焉茍善取之則韋齋之作不無補也
  延平先生答晦翁云承録示韋齋記追往念舊令人淒然某中間所舉中庸始終之說元晦以謂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即全體是未發的道理惟聖人盡性能然若如此㸔即於全體處何處不是此氣象苐恐無甚氣味爾某竊以謂肫肫其仁以下三句乃是體認到此達天德之效處就喜怒哀樂未發處存養至此氣象儘有地位也
  誨子姪文
  東鄰有千條家子孫不肖博弈飲酒馳馬試劒挾彈持弩與羣小為伍見士人則逃遁西鄰有百貫家子孫不羞里巷不顧父母日復如是諸子前行路人肉杖之曰為人子孫固如是乎二家之長一日聚議曰吾二家子孫不肖如是之深治之恐傷骨肉之情不治之則恐敗先君之業若之何而為是乎旁有客曰此乃至愚至賤之徒終遭刑責而後已吾將拉汝二人訪諸南鄰萬斛之丈人請問訓子孫之術矣南鄰萬斛之家數十人入孝出悌文行忠信口不絶吟於六藝之文手不停披於百家之篇閨門之内肅肅如也閨門之外雍雍如也君之子孫若是夫何為而至是也南鄰萬斛丈人曰吾之誨子孫也非鞭非笞非詬非罵但寫唐文人杜牧示小姪阿宜二句又寫本朝宰執諸公倣杜牧示姪聨句又寫范文正公家訓題東軒壁句時人謂之東壁句吾將示之倣傚寫于東壁示子孫尤佳東西二丈曰敬聞命矣願得本以寫于壁焉
  杜牧曰願汝出門去取官如驅羊 富鄭公曰願汝出門去錦綉歸故鄉 韓魏公曰願汝出門去早早拜員郎 范文正公曰願汝出門去翰林著文章 曾公亮曰願汝出門去錦綉為肝腸 陳了齋曰願汝出門去柱石鎮岩廊 真德秀曰願汝出門去德行重八方 其後蘇東坡打渾示子蘇邁曰願汝出門去毋玷辱爺娘
  羅古人即仲素先生也族有不肖子數人撰此以勉之况其親子弟乎此見仲素先生仁也故曰仁人之言其利漙哉族人羅綽敬跋
  羅仲素先生無書不讀深造聖經之奥旨有志於學無志於仕不求人知人自知之遠近之士聞風慕道重跡而前肩摩而袂屬也予嘗得之誨子弟文藏之以為家寶今鏤板以廣其傳幸觀覽者誦其文而究其義師其言而尊其人為尊長者勸焉為子弟者勉焉其有補於風教豈細也哉傳有之曰君子之言信而有證其先生之謂乎然則信斯言也宜書諸紳隆興元年六月十五日左奉議郎致仕賜緋魚袋孫大中敬跋
  與陳黙堂書
  從彦承喻聖道甚微有能於後生中得一箇半箇可以與聞於此庶幾傳者愈廣吾道不孤又何難之不易也從彦聞尊兄此言尤著意詢訪近有後生李愿中者向道甚鋭曽以書求教趨向大抵近正謾録其言并從彦所作小詩呈左右未知以為然否








  豫章文集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卷十三
  宋 羅從彦 撰
  
  觀書有感
  靜處觀心塵不染閒中稽古意尤深周誠程敬應粗㑹奥理休從此外尋
  自警
  性地栽培恐易蕪是非理欲謹於初孔顔樂地非難造好讀誠明靜定書
  示書生
  知行蹊徑固非艱每在操存養性間此道悟來隨寓見一毫物慾敢相闗
  顔樂齋
  山染嵐光帶日黄瀟然茅屋枕池塘自知寡與真堪笑賴有顔瓢一味長
  邀月臺
  矮作垣墻小作臺時邀明月寫襟懷夜深獨有長庚伴不許庸人取次來○後改云也知鄰鬭非吾事且把行藏付酒杯
  延平先生云羅先生山居詩侗記不全今只據追思得者録去邀月臺詩云云侗見先生出此詩後兩日不甚愜人意嘗妄意云先生可改下兩句不甚渾然先生剖云也知鄰鬬非吾事且把行藏付酒杯盖作此數絶時正靖康間也
  送南劒王守歸
  三年政化被生民甘雨祥風溢劒津解組幡然賦歸去攀轅無計可留恂
  未把陽闗三疊吟且將謬句寫離心千尋浩浩鐔溪水别恨不知誰淺深
  勉李愿中五首愿中以書求道甚力作詩五首以勉其意然借視聽於聾盲未知是否
  聖道由來自坦夷休迷佛學惑他岐死灰槁木渾無用縁置心官不肯思學道以思為上孟子曰心之官則思書曰思曰睿睿作聖惟狂克念作聖佛法一切反是
  不聞雞犬閙桑麻仁宅安居是我家耕種情田勤禮義眼前風物任繁華
  今古乾坤共此身安身須是且安民臨深履薄縁何事祇恐操心近矢人外吾聖人之學申韓佛老皆有書在決擇也
  彩筆書空空不染利刀割水水無㾗人心但得如空水與物自然無怨恩吾道當無凝於物
  權門來往絶行蹤一片閒雲過九峰不似在家貧亦好水邊林下養踈慵
  自述
  松菊相親莫厭頻紛紛人世只紅塵自憐寡與真堪笑賴有清風是故人
  題一鉢菴
  可憐萱草信無憂誰謂幽蘭解結愁欲得寸田斷荆棘只消一作祇應長伴赤松游
  挽吉溪吳助教二首
  室富真儒業門多長者車明經方教子得第已榮家性守仍知分天然不愛奢百年成古昔行路亦咨嗟新生誇躑躅舊德嘆凋零冷帶商岩月光凌處士星布衣難得禄白首易窮經追想今何在溪流對洞庭
  顔樂亭用陳黙堂韻
  平時仰止在高山要以亭名樂内顔顚倒一生渾是夢尋思百計不如閒心齋肯與塵汙染陋巷寧容俗往還堅守簞瓢心不改恐流乞祭向墦間
  寄傲軒用陳黙堂韻
  自嗟踽踽復凉凉糊口安能仰四方目送歸鴻心自遠門堪羅雀日偏長家徒四壁樽仍緑侯户千頭橘又黄我醉欲眠卿且去肯陪俗客語羲皇
  濯纓亭用陳黙堂韻
  十載猶緇京洛塵歸歟那復厠朝紳君今談笑青油幕我但巍峩烏角巾江漢更從尼父濯衣冠寧羡屈原新欲賡孺子滄浪詠㑹意須還舍瑟人
  題靜亭
  鼎創新亭靜更幽四時景象鎮長留端如和氣裏談笑恍若春風中泳游排闥山供藍色重憑欄水擁壁光浮我來登賞無窮趣好把篇詩與唱酬
  送延年行延年弟子也不知何姓以詩辭歸先生因用韻而餞其行
  聖言天逺海潭潭獨在潛心久泳涵猥念百家非已好妄將一貫與君談賢如賜也才知二學若陳亢只得三此道悞來因自足却隨鵬鳥話圖南
  再用韻送延年
  心源寂靜映寒潭每欲操存更養涵顧我日思攀劇論荷君時與得高談眼前舊識知多少物外深交没二三幸久相親頻握手遽成分别又東南
  和延年岩桂
  幾樹芬芳檀與沉枝枝若占郄家林風揺已認飄殘菊日照渾疑綴散金仙窟移來成美景東堂分去結清陰我今不願蟾宫折待到蟾宫向上吟
  題德士退菴
  牛頭山頂鏁煙霞簷月松風即我家筏渡有情新活計袋空無物舊生涯已將黄葉分雙手却攟白茅占一窊會得懶慵歸去路索然忘鳥更忘花
  賀田溪張公遷居
  華構經營占地靈濃嵐環合數峰青茍完公子方成室趨訓兒孫已過庭豈止一時誇壯麗定知百世享安寧顧惟善頌非張老祇貢湯盤往日銘
  和張公叙别古風
  良工創新第瀟洒侔洞府經營未畢工四面方興堵蛟龍忽夜徙空中震雷雨親舊賀于門主人迎孔户連喚鳯兒來藏書幾多部為我張廣筵酬賔酌以旅人謂主公賢敦朴嗤峻宇規模出心匠務卑由乃祖欲圖久安逸勿辭暫勞苦忠孝闡門家詩禮光族緒居室云茍完謙冲彌自處玉石不分别鶴雞謾為侣顧予局促輩鄉評少推許嘗遊莊嶽問喜作齊人語何幸天相之幡然交鄒魯早年欽大名馳書聊以序比來揖清風談笑揮玉麈見之名利盡久侍豈無補素志以深酬青眼猶相與黙念湯盤頌未為傾肺腑何當惠古風錦綉施牋楮妙曲誠寡和取則憑柯斧
  先生曰白雲亭獨寐龕寄傲軒皆有詩及銘記數篇以紙蠧朽録不能全俟後搜尋真本當得具録時嘉定己夘中春屏山羅棠君美敬書






  豫章文集卷十三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豫章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卷十四
  宋 羅從彦 撰
  附録上
  事實
  先生諱從彦字仲素劒浦之羅源人羅源昔曰上圃先生遠祖遷于是鄉聚族百餘皆羅姓也故改曰羅源出先生曽祖文弼墓志碑曽祖文弼祖世南父神繼皆隱身不仕先生自㓜頴悟不為言語文字之學及長堅苦刻勵篤意求道初從審律先生吳國華游已而聞龜山先生得伊洛之學於河南遂往學焉迺知舊日之學非也三日驚汗浹背曰幾枉過了一生龜山倡道東南從游者千餘人然語其潛思力行任重詣極如先生一人而已嘗講易至乾九四一爻龜山云曩聞伊川先生說得甚好先生遂鬻田裹糧至洛見伊川其所聞亦不外龜山之說及歸於是盡心力以事龜山摳衣侍席二十餘載盡得不傳之秘龜山語録苐三巻則先生所編也同門友黙堂陳幾叟與先生俱游龜山門情好尤密定交幾四十年黙堂嘗云憶初從龜山龜山以孟子飢者甘食渴者甘飲與夫人能無以飢渴之害為心害則不及人不為憂矣令先生思索且云此語若易知易行而有無窮之理先生思之數日疏其義以呈龜山曰飲食必有正味飢渴害之則不得正味而甘之猶學者必有正道不悅於小道而適正焉則堯舜人皆可為矣何不及之有哉龜山云此說甚善更於心害上一著猛省則可以入道矣先生一生服膺此語凡世之所嗜好一切禁止故學問日新尤不可及先生清介絶俗雖里人鮮克知之郡人李愿中新安朱喬年聞先生得伊洛之學於龜山之門遂執弟子禮從之游晦菴年譜云朱松字喬年少以詩聞從豫章先生羅某遊則聞龜山所傳伊洛之學初李愿中以書謁先生云先生性明而修行全而潔充之以廣大體之以仁恕精深微妙多極其至漢唐諸儒無近似者至於不言而飲人以和與人並立而使人化如春風發物盖亦莫知其所以然也凡讀聖賢之書粗有見識者孰不願得授經門下以質所疑從之問學終日相對靜坐只說文字未嘗一及雜語先生極好靜坐愿中退居室中亦只靜坐先生令靜中㸔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未發時作何氣象不惟於進學有力亦是養心之要相從累年受春秋中庸語孟之說從容潛玩有㑹于心盡得其所傳之奥先生少然可亟稱許焉紹興壬子州學落成八月上丁先生以太守周侯綰之命領袖諸生宗昇張元侯符藻廖援張維廖拱行釋菜禮有洙泗齗齗氣象舍人吕大中以詩叙之龕諸夫子廟壁今石刻在禮殿東廡下先生山居有顔樂齋寄傲軒邀月亭獨寐龕白雲亭又池畔有亭曰濯纓每自賦詩黙堂諸公皆有唱和嘗曰士之立朝要以正直忠厚為本正直則朝廷無過失忠厚則天下無怨嘆又曰朝廷大奸不可容朋友小過不可不容大奸必亂天下小過必微全人其著遵堯録歴言我宋一祖開基三宗紹述若舜禹遵堯相守一道迨熙寧間王安石用事管心鞅法甲倡乙和卒稔裔夷之禍未嘗不為之痛心疾首也又有春秋解毛詩解中庸說語孟解議論要語台衡録春秋指歸晩就特科授惠州博羅縣主簿卒於官享年六十有四子敦叙早殁無嗣喪不得歸者數年其後族人羅友為惠州判官遣人扶䕶以歸至汀州遇草冦竊發遂寄菆於郡之開元寺又數年其門人李愿中始為歸葬于本郡羅源黄漈坑之原母夫人墳之側教授公革云卒于汀之武平縣又一本云附葬于黄漈坑府君墓之側去縣二十里墓久榛塞嘉定六年劉守允濟久聞先生之名自到任後力加搜訪遂得春秋解毛詩解二書墨本今藏于學及遵堯録八巻尚未脫藁侯於是精加審訂録遵堯録奏請于朝乞宣付史館外賜一諡號以示褒表儒先之意又得先生墓於荆榛頹圮之中重新修甃立石以表道架亭以行祀命教授方大琮率諸生致祭于墳所每歲展祀無闕又給官田差人㸔守撥官田計米一十二石一斗六升令守墳人尤三老自行佃作却於内以六石輸學中為每嵗祀事之資餘以給守墳之人每歲寒食節教授率職事生員備酒殺牲幣親到墳下行禮郡撥錢五貫省助祭淳祜六年三月十七日閩憲楊左史乞諡羅李二先生尋送太常博士陳協撰諡議云道德博厚曰文言行相應曰質師友淵源洞明天理非道德博厚乎清介絶俗著書有聞非言行相應乎請諡先生為文質上可其奏丁未冬制書下戊申春到郡夏五月權郡丁倅鎔命推官沈元忠率職事并其子孫詣墳所燎黄禮畢而歸
  問答
  問龜山云横渠氣質之性如何龜山曰人所資禀固有不同者若論其本則無不善盖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無不善而人則受之以生故也然而善者其常也亦有時而惡矣猶人之生也氣得其和則為安樂人及其有疾也以氣不和而然也然氣不和非其常治之而使其和則反常矣其常者性也此孟子所以言性善也横渠說氣質之性亦云人之性有剛柔緩急強弱昏明而已非謂天地之見然也今夫水清者其常然也至於湛濁則沙泥混之矣沙泥既去其清者自若也是故君子於氣質之性必有以變之其澄濁而水清之義歟
  問知微之顯莫只是戒慎其所不睹恐懼其所不聞否龜山曰然因言有僧入僧堂不言而出或曰莫道不言其聲如雷莊周之尸居而龍見淵黙而雷聲可謂善言者也
  龜山語先生云今之學者只為不知為學之方又不知學成要何用此事體大須是曽著力來方知不易夫學者學聖賢之所為也欲為聖賢之所為須是聞聖賢所得之道若只要博通古今為文章作忠信愿慤不為非義之士而已則古來如此等人不少然以為聞道則不可且如東漢之衰處士逸人與夫名節之士有聞當世者多矣觀其作處責之以古聖賢之道則略无毫髪髣髴相似何也以彼於道初無所聞故也今時學者平居則曰吾當為古人之所為纔有事到手便措置不得盖其所學以博古通今為文章或志於忠信愿慤不為非義而已而不知須是聞道故應如此由是觀之學而不聞道猶不學也
  問詩如何㸔龜山先生曰詩極難卒說大抵須要人體㑹不在推尋文義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者情之所發也今觀是詩之言則必先觀是詩之情如何不知其情則雖精窮文義謂之不知詩可也子夏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孔子以謂可與言詩如此全要體㑹何謂體會且如闗雎之詩詩人以興后妃之德盖如此也須當想象雎鳩為何物知雎鳩為摯而有别之禽則又想象闗闗為何聲知闗闗之聲為和而通則又想象在河之洲為何所在知河之洲為幽閒遠人之地則知如是之禽其鳴聲如是而又居幽閒遠人之地則后妃之德可以意曉矣是之謂體㑹惟體㑹得故㸔詩有味至於有味則詩之用在我矣
  語先生云西銘只是發明一箇事天底道理所謂事天者循天理而已
  語先生云時嘗有數句教學者讀書之法云以身體之以心驗之從容黙㑹於幽閒靜一之中超然自得於書言象意之表此盖某所為者如此
  又云西銘㑹古人用心要處為文正如杜順作法界觀様
  先生問盡其心者知其性如何是盡心底道理曰未言盡心先須理會心是何物又問曰心之為物明白洞達廣大靜一若體㑹得了然分明然後可以言盡未理㑹得心盡箇甚能盡其心自然知性不用問人大抵須先理㑹仁之為道知仁則知心知心則知性是三者初無異也横渠作西銘亦只是要學者求仁而已
  晦翁問延平云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熹疑此二句乃弟子記孔子事又記孔子之言於下以發明之曰吾不與祭如不祭也李先生應之曰侗嘗聞羅先生曰祭如在及見之者祭神如神在不及見之者以至誠之意與鬼神交庶幾享之若誠心不至於禮有失焉則神不享矣雖祭何為
  延平答晦翁書云侗自少時從羅先生學問彼時全不涉世故未有所入聞先生之言便能用心靜處尋求
  延平云昔聞之羅先生云横渠教人令且留意神化二字所存者神便能所過者化私吝盡無即渾是道理即所過自然化矣
  又云侗幸得早從羅先生遊自少時粗聞端緒中年一無似助為世事淟汩者甚矣所幸比年來得吾元晦相與講學於頹墮中復此激發恐庶幾於晚境也
  李先生云舜之所以能使瞽瞍底豫者盡事親之道共為子職不見父母之非而已昔羅先生語此云只為天下無不是底父母了翁聞而善之曰唯如此而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者嘗始於見其有不是處耳
  先生令愿中靜中㸔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未發時作何氣象不惟於進學有力亦是養心之要
  李先生云侗昔於羅先生得入處後無朋友幾仗倒了晦菴年譜云朱松字喬年甫冠擢進士第入館為尚書郎少以詩文名從豫章先生羅某遊則聞龜山楊氏所傳伊洛之學
  晦翁云羅公清介絶俗雖里人鮮克知之
  又云羅仲素先生都是著實仔細去理會
  又云羅先生嚴毅清苦殊可畏
  龜山先生脫句潛思力行任重詣極如羅公者一人而已羅博文云延平先生之傳迺某伯祖仲素先生之道河洛之學源流深遠
  晦菴年譜云延平先生受學于豫章羅先生與韋齋為同門友
  晦菴門人問云李延平先生靜坐之說聞先生不以為然如何曰此亦難說靜坐理㑹道理自不妨只是討要靜坐則不可若理會得道理明透自然是靜嘗見李先生說舊見羅先生云說春秋頗覺未甚愜意不知到羅浮極靜後義理㑹得如何某心嘗疑之以今觀之是如此盖心下熱閙如何㸔得道理出
  晦翁祭延平文云惟時豫章傳得其宗一簞一瓢凛然高風
  諸儒議論







  豫章文集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卷十五
  宋 羅從彦 撰
  附録中
  繳進遵堯録狀       劉允濟
  臣聞言盡忠而得録於後者固先賢之素志事若緩而有切於今者亦治世所樂聞山林之士雖弗急於功名𤱶畝之中未嘗忘夫君父言不用世事或遇時司馬遷藏史記于名山以俟後聖孔安國得尚書于屋壁悉上送官人雖無速售之心道豈有終窮之理載念湮淪之斷簡果逢熙洽之昌期臣少挾槧鉛長遊學校久聞羅從彦為閩名士制行甚高其在徽廟朝居鄉授徒守道尤篤未得平生言行之實毎識尊聞欽慕之心昨叨聖上之誤恩來守延平之偏壘始知從彦實為郡人問其世家寥絶難迹咨諸故老搜索良勤久而見春秋與詩解之累編中乃有聖宋遵堯録之八卷親書楷筆自為叙文大抵以我國家一祖開基列聖繼統綱正目舉無漢唐雜霸之未醇君聖臣賢若舜禹遵堯而不變備述太宗凡邊防事機之重盡守規模復言仁祖承封祀宫室之餘益加恭儉揄揚丕憲推本深仁大而郊廟宫掖之嚴次而朝廷郡國之政或釋言以極發明之旨或辨微以寓諷諫之誠末陳元豐間改制之因皆自王安石作俑之過管心鞅法創為功利之圖章倡蔡隨浸兆裔夷之侮痛心疾首杜門著書在靖康丙午而已成值金宼邊塵而莫上八十九年孤憤之氣鬱鬱未伸四萬餘言剴切之文彬彬可摭臣以是見從彦道術精粹議論正平雖然山澤之寒儒蔚若臺閣之素宦義由中激言不詭隨生同葵藿之所傾歿與草木而俱腐憤誠可憫忠永難磨臣謹録成書繳進黼座欲望萬幾之暇特加乙覽之勤儻有合於宸衷幸宣付於史館仍乞睿慈賜諡如近朝尹焞邵雍之儔庶幾天下歸心希古者下惠少連之舉非特慰遺忠於泉壤亦將興大道於人心臣還觀從彦凡所立言不愧今古念無後嗣可續聲猷所圖斯文遭遇於聖明庶使其名流傳於永久言誠狂瞽罪分誅夷所有羅從彦元撰聖宋遵堯録八卷謹繕寫成二册實封隨狀繳進須至奏聞者
  貼黄           前人
  臣竊見故端明汪應辰待制朱熹所撰延平李侗行狀墓志具言侗師羅仲素且言故議龜山楊時唱道東南從遊甚衆語其潛思力行任重詣極如仲素一人而已仲素乃從彦之字以是知從彦學有源流臣到郡日力加搜訪或云從彦嘗應舉就特科為主簿縁無子孫别無證據今觀所著書只稱延平羅從彦尚未脫藁臣取元本更加審訂方敢奏聞伏乞睿照
  又貼黄          前人
  臣照得羅從彦既無子孫荒墳一所委之榛莽深為可憫臣比類嘉定五年赦文内忠臣孝子墳墓量加封䕶一項已行修飾量給官田差人㸔守仍牒州學每嵗展祀無闕如䝉聖慈從臣所乞以遵堯録宣付史館外賜一諡號即乞頒下本州遵奉施行併乞睿照
  請諡羅李二先生狀     楊棟
  禮部狀准淳祐六年三月十七日都省批下朝奉郎直秘閣福建提刑楊棟狀臣竊惟欲治天下者先正人心欲正人心者先正學術學術不正則名實淆亂是非顛倒上無所折衷下無所則傚無所折衷故上聽惑無所則傚故民志亂民志靡定則遺親後君之俗興而天下之患從此始矣故正學術以正人心誠當今之急務也恭惟聖朝天開文治純公正公二程先生崛興伊洛之間聞道於元公周夫子而遂造其至續孔孟太公之傳開萬世可久之業本末一貫人已俱立堯舜復起不易吾言嗚呼盛哉二先生沒門人傳其道者曰龜山楊文靖公文靖傳之羅先生從彦羅先生傳之李先生侗時朱文公篤志講學求師四方後見李先生聞所謂黙坐澄心體認天理之語脫然知道之大本在乎是也從遊累年往復問辨而卒傳先生之學由周程而來其所傳授本末源流不可誣也陛下嗣登大寶首宗朱文公之道以風天下其門弟子之賢者亦䝉褒表或賜美諡甚大惠也然朱文公之學實師乎先生獨未聞有以推尊其師者豈以其師著書不多不若諸人之論述詳而發明廣歟不然何隆禮於其弟子而反遺其師也夫天下之至善曰師師道立則善人多善人多則朝廷正而天下治此言為道義而發書之多寡初不足計且聖賢著述皆非得已孔子曰予欲無言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顔子不著書實為亞聖然而論語必以堯曰終篇孟子末章歴叙堯舜至孔子而韓愈原道之作所謂以是傳之必謹擇而明辨者所以示萬世之公傳率天下以正道實至重至大之事不可忽也觀朱文公所稱羅氏曰潛思力行任重詣極如公一人而已其稱李氏曰講誦之餘危坐終日以驗夫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氣象為如何而求所謂中者若是者盖久之而知天下之大本在乎是也然則朱文公之所得於李先生李先生所得於羅先生者厥或在此而有出於文字詞義之表者可知矣今天下學士家有朱氏之書人誦朱門之語而其切要遠大精實中正得之心而見於行則知者鮮焉是徒誦文公所著之書而不知文公所傳之道若非明示正宗使天下曉然識所趨向以求造夫至善之地棟恐名實淆亂是非顛倒文公之書雖存文公之道將喪矣故竊以為欲明文公之道莫若尊文公之師棟濫將明指咨諏閩部實在羅李二先生之鄉而平生之志頗知景慕用敢列其事以聞欲乞聖慈探聖學之傳重師道之本以其所以尊崇朱文公者而推尊其師等而上之以及羅氏各賜美諡昭示寵褒表勵方來庶幾伊洛之學不淪於言語朱氏之書實見於踐行豈惟二臣潛德發揮其道光大而於損文華以崇德行正學術以正人心實非小補尋送太常寺丞通直郎太常博士兼景獻府教授陳協撰到羅先生諡議節文曰生有爵死有諡云云
  諡議           陳協
  生有爵死有諡故爵隆者然後得諡所以示其節也至於藴德丘園而其立言有補於當世可傳於後學則節惠之典出於朝廷之特命又不可拘以常制也若羅公從彦可謂有德有言之隱君子矣初龜山得伊洛之學倡道東南士之遊其門者甚衆其潛思力行任重詣極輩流中推公一人而已當徽廟時居鄉授徒守道尤篤而同郡李公侗傳其學厥後朱文公熹又得李公之傳其道遂彰明於世學者仰之如泰山北斗者其端皆自公發之公延平人既沒之後家無子孫故其遺言不多見於世嘉定七年郡守劉允濟始加搜訪得公所著遵堯録八巻進之於朝其書四萬言大要謂藝祖開基列聖繼統若舜禹遵堯而不變至元豐改制皆自王安石作俑創為功利之圖浸兆裔夷之侮是其𤱶畝不忘君之心豈若沮溺輩素隱行怪之比邪謹按諡法道德博厚曰文言行相應曰質公師友淵源洞明天理可謂道德博厚矣清介絶俗著書有聞可謂言行相應矣請諡公為文質云云謹議尋請官覆議朝散郎尚書考功員外郎兼禮部郎官周坦撰到故羅先生覆諡議節文曰云云
  覆諡議          周坦
  士有處身隱約而道德問學足以師表來世雖生無一命之爵身沒之後斯道之傳愈久愈光所以為人心綱常之標準者闗係甚大則沿流遡源節惠之典安可闕也羅公從彦不求聞達於世胷次抱負不少槩見獨得其大者所謂道德問學之淵源上承伊洛之正𣲖下開中興以後諸儒之授受昭然不可泯也公受學龜山之門其潛思力行任重詣極同門皆推敬之義理之學正鬱於時一綫之傳賴是得以僅存觀其在羅浮山靜坐三年所以窮天地萬物之理切實若此著遵堯録一篇述皇朝相傳宏規懿範及名臣碩輔論建模畫下及元豐功利之人紛更憲度貽患國家撮要提綱無非理亂安危之大者公之學其明體適用畧可推矣奉常諡公曰文質於法為宜五月二十四日奉聖㫖依
  右劄付本家照㑹準此  淳祐七年十月
  諡告










  豫章文集卷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卷十六
  宋 羅從彦 撰
  附録下
  見羅先生書        李侗延平先生
  侗聞之天下有三本焉父生之師教之君治之闕其一則本不立古之聖賢莫不有師其肄業之勤惰涉道之淺深求益之先後若存若亡其詳不可得而考惟洙泗之間七十二弟子之徒議論問答具在方册有足稽焉是得夫子而益明也孟氏之後道失所傳枝分𣲖别自立門户天下真儒不復見於世其聚徒成羣所以相傳授者句讀文義而已耳謂之熄焉可也夫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其術賤其能小猶且莫不有師儒者之道可以善一身可以理天下可以配神明而參變化一失其傳而無所師可不為之大哀邪恭惟先生鄉丈服膺龜山之講席有年矣况嘗及伊川先生之門得不傳於千五百歲之後性明而修行完而潔擴之以廣大體之以仁恕精深微妙各極其至漢唐諸儒無近似者至於不言而飲人以和與人並立而使人化如春風發物盖亦莫知其所以然也凡讀聖賢之書粗有識見者孰不願得授經門下以質所疑至於異論之人固當置而勿論也侗之愚鄙欲操祓篲以供掃除幾年于兹矣徒以習舉子業不得服役于門下先生想不謂其可棄也且侗之不肖今日拳拳欲求教於先生者以謂所求有大於利禄也抑侗聞之道之可以治心猶食之充飢衣之禦寒也人有廹於飢寒之患者遑遑焉為衣食之謀造次顚沛未始忘也至於心之不治有沒世不知慮者豈愛心不若口體哉弗思甚矣然飢而思食不過乎菽粟之甘寒而求衣不過乎綈布之温道之所可貴亦不過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間行之以仁義忠信而已耳捨此之不務而必求夫誣詭譎怪可以駭人耳目者而學之是猶飢寒切身者不知菽粟綈布之為美而必期乎珍異侈美之奉焉求之難得享之難安終亦必亡而已矣侗不量資質之陋妄意於此徒以祖父以儒學起家不忍墜箕裘之業孳孳矻矻為利禄之學兩終星紀雖知真儒有作聞風而起固不若先生親炙之得於動靜語嘿之間目擊而意㑹也身為男子生在中華又幸而得聞先生長者之風十年于今二十有四歲矣茫乎未有所止燭理不明而是非無以辨宅心不廣而喜怒易以揺操履不完而悔吝多精神不充而智巧襲揀焉而不淨守焉而不敷朝夕恐懼不啻猶飢寒切身者求充飢禦寒之具也不然安敢以不肖之身為先生長者之累哉聖學未有見處在佛子中有絶嗜慾捐想念即無住以生心者特相與遊亦足以澄汰滓穢洗滌垢坌忘情乾慧得所休歇言蹤義路有依倚處日用之中不無益也若曰儒者之道可㑹為一所以窮理盡性治國平天下者舉積諸此非自愚則欺也衆人皆坐侗以此而不知侗暫引此以為入道之門也仰惟先生不言而飲人以和此句重出恐有悞接物而與之為春未占而孚無有遠邇此侗所以願受業於門下以求安身之要故吾可舍今我尚存昔之所趨無塗轍之可留今之所受無闗鍵之能礙氣質之偏者將隨學而變染習之久者將隨釋而融啟之迪之輔之翼之使由正路行而心有所舍則俛焉日有孳孳死而後已侗當守此不敢自棄於門下也
  答羅仲素書       胡安國字康侯文定其諡也
  安國頓首主簿足下記居南北尚昧平生往歲乃辱惠書數千里之外并示所著春秋指歸備覽二序惟賢者欽慕聖門之篤良慰孤想書詞宜即報㑹兵戈紛擾久不果重念雅意不可虛辱聊有所聞夫春秋大要明天理世衰道微臣子弑君妾婦乘其夫夷狄侵中國天理滅矣聖人為是作春秋戒履霜之漸明嫡妾之别謹夷夏之辨其微辭隱義抑縱予奪是非進退必多求博取貫通類例未易以一事明也必心解神受超然自得非可以聞見到也觀百物然後知化工之神聚衆材然後知作室之用今足下乃謂誅一世子止而天下之為人子者莫敢不孝戮一大夫盾而天下之為人臣者莫敢不忠切恐其言之過矣且許止以不嘗藥而書弑趙盾以不越境而書弑鄭歸生以憚老而書弑陳乞以流涕不從而書弑至於欒武子親弑其君州蒲而不書楚公子圍親弑其君郟敖而不書鄭公子騑親弑其君而不書邴歜閻職罪歸齊人而不以盜稱里克甯各存其官而不以賊討春秋舉法曷為輕重不倫如此哉使後世君子致疑經傳著論排之聖人精意愈晦而不明也則有由矣春秋大法既晦不明而謂能使亂臣賊子懼則亦妄矣夫聖筆誅亂臣討賊子其法至詳先儒皆秘而未之發也宜熟思之足下又謂因孔子答顔淵為邦之問而知春秋為百王不易之通法不知於二百四十二年間兼用虞夏商周之法如夏時商輅周冕韶舞之類者果何事乎得與指歸備覽并以見教以啟發其所未聞不勝幸甚
  安國頓首
  答羅仲素書       陳淵
  



  語孟師說跋       陳淵
  予與仲素定交幾四十年憶初從龜山龜山以孟子飢者甘食渴者甘飲與夫人能無以飢渴之害為心害則不及人不為憂矣令仲素思索且云此語若易知易行而有無窮之理仲素思之累日疏其義以呈龜山曰飲食必有正味飢渴害之則不得正味而甘之猶學者必有正道不悅於小道而適正焉則堯舜人皆可為矣何不及之有哉龜山云此說甚善但更於心害上一著猛省留意則可以入道矣仲素一生服膺此語凡世之所嗜好一切禁止故學問日新尤不可及自非龜山抽闗啟鑰而仲素於言下省悟何以臻此使仲素而不死則其精進此道又豈予之所能知哉今日李君愿中以其遺書質予其格言要論自為一家之書閱其學益進誦其言益可喜信乎自心害而去之也自仲素之亡傳此書者絶少非愿中有志於吾道其能用心如此之專乎既録一本以備玩味今録其書併以仲素之所授於龜山者語之以俟異日觀其學之進則此語不無助焉紹興辛酉正月元旦後三日菴山陳淵謹書
  韋齋記跋         石墪
  吏郡朱公尉尤溪時命其燕居之齋曰韋郡之儒先羅公仲素記之吳郡户曹曹君令德銘之宣和六年更兵火棟宇易置乾道七年墪猥當邑寄公之子編修先生仲晦父適以事來墪學于先生者相與訪故韋齋所得小室雖非其舊而風景不殊遐想高蹤嘆慕不已先生亦泫然流涕因出張舍人安國所作齋榜二大字墪請揭之併刻記銘以成公志惟公道學高妙充之於身洪纎中節猶懷辯急之慮而有佩韋之警夫子曰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公之謂歟
  題集二程語孟解卷後    羅革
  族兄仲素篤志好學推硏義理必欲到聖人止宿處以王氏解經釋字雖富贍詳備然終不得聖賢大學之意遂從龜山游摳衣侍席二十餘載獨聞至當得洛中横渠語論頗多乃編成語孟二解記當時對問之語不加文采録其實也廖仲辰於龜山門下與仲素為友得其本録之庚戌辛亥中來聚生徒于南齋羅源南齋也授予此本廖諱衙為龜山之姪壻議論尤得壼奥程氏西洛人明道先生諱顥字伯淳明道其號也伊川諱頤字正叔明道先生之弟横渠先生陜西人姓張諱載字子厚與伊川兄弟同時龜山諱時字中立在洛中為入室高弟仕至工部侍郎世居將樂仲素諱從彦以特奏中下科盖吾族後山之裔後山乃羅源之後山享年六十有四嵗自廣回卒于汀州之武平縣紹興壬申六月念八日弟革因閱此書記于汀州教授㕔云
  題義恩祠壁        盛木
  從彦先生名也仲素先生字也博羅主簿先生官也先生姓羅氏與宗約王父殿撰公五世兄弟也先生稔聞伊洛之學師事龜山楊先生得所未得聞所未聞嘗從龜山講易至乾九四一爻龜山云曩聞伊川先生說得甚好先生聞之鬻田裹糧至洛見伊川歸語龜山其説亦不外龜山於是盡心力以事龜山得不傳之妙此先生之學也先生無嗣諸經解遺文在諸從學者家春秋解昔宗約處見之此先生之文也先生同殿撰公肄業於義恩寺後繪先生遺像從祀于先世香火之側盖其寺先生八世祖捨田所創故也宗約官桂林木自廣西從宗約歸延平宗約西行改秩館木此寺以俟其歸嘗聞宗約講及先生道學梗槩今拜先生遺像起敬起慕之餘拾舊所聞輒敢僭易書于祠側之壁復係之以辭云
  先生之學 精一之學 先生之傳 伊洛之傳至道無文 至學無詞 以心傳心 天地不知先生之道 天人之師 其道光大 有俟他時朅來瞻慕 後學得依
  時紹興乙亥十月廿日東里盛木仁叔題
  書議論要語卷後      羅博文
  伯祖先生議論要語得之於眉人石安民大任其仲父道叟公轍紹興乙夘嘗為延平學官獲此題云傳之郡人彭君今先生云亡無所取證恐兵火之後飄散未可知觀其議論高致真有用之學致主庇民修身養心盡在於斯於是知先生之學不為空言也歸當以示友人朱元晦而審訂之時乾道丙戌十月寓成都燕堂羅博文敬書
  題羅仲素顔樂亭      陳淵
  亭名顔樂枕高山自有行藏遠契顔玉陛不求千載遇蓽門贏得一生閒簞瓢陋巷堪遊衍富貴浮雲任往還更續洛川求所學㑹傳餘論落人間明道先生有顔樂亭銘
  題羅仲素寄傲軒      陳淵
  南窗何似北窗凉寄傲乘風各有方俯仰尚嫌天地窄卷舒寧計古今長酒斟盞裏浮醅緑菊採籬邊滿眼黄萬事醉來俱不醒時飛清夢到羲皇是日重九先生置酒故云
  題羅仲素濯纓亭      陳淵
  涉世誰能不混塵幸無塵土㸃簪紳滄浪解洗許由耳醹醁還澆靖節巾心地已非汙可染盤銘自警德常新此亭要與名俱永不信西風能汙人
  上舍辭歸         李延年
  學道求師久劒潭豈縁枯朽預濡涵致知事業同歸理克己工夫判立談未借老商顔笑一已諧韓氏俗重三過庭若問論詩禮應問從誰學指南
  和羅仲素寄子靜長篇見黙堂文集 陳淵
  豫章先生遺藁序     胡清獻
  二            馮夢得
  豫章羅先生潛思力行任重詣極上接伊川龜山之傳下授延平晦菴之學東南學者未能或之先也余後七十歲而生異時聞先生在羅浮山靜坐三年所以窮極天地萬物之理遵堯序録其言帝王行事之道著焉春秋等解其言聖賢制述之意備焉詩記柬牘其言講明自得之旨深焉屬時多故賫志而殁道之不行有以也咸淳庚午十月既望先生之從孫泰孫出此編示余於龍津驛舍且求鄙言序其首余惟先生之道德學問聞于朝録于太史傳誦于天下之經生學士固不待遺藁而顯而此藁亦不待此序而傳然不辭者自以生髪未燥時已知敬慕今六十五年矣泰山巖巖魯邦所瞻若獲掛名於文字中以自託於門人弟子之末豈非疇曩之至願也哉春木之芚兮援我手之鶉兮茫茫九原愛莫起之後學馮夢得敢拜手稽首而為之書
  豫章先生遺藁跋      黄大任
  濂洛接洙泗之正傳盖漢唐數百年之所未有考亭集濂洛之大成所傳聞者龜山所聞者豫章所見者延平三先生皆劒津人一脉相傳又他邦之所未見龜山先生云潛思力行任重詣極如羅公一人而已晦菴祭延平文云惟時豫章傳得其宗受於前而授於後猶水木之有本源天下知敬豫章先生非一日矣初心先生所謂不待遺藁而後顯信夫羅君以其編輯之勤益求其在我者使驗之於心體之於身無一忝焉是亦先生之所望於後人也孔顔樂地非難造好讀誠明靜定書誦先生之言以為君勉可乎咸淳六年臘後五日建安黄大任謹書
  二            劉將孫
  學記曰三王之祭川也先河而後海此之謂務本至哉言乎此師友之定論也考亭朱氏出延平李氏延平出豫章羅氏今朱氏之書滿天下延平豫章之遺言緒論未有聞者將孫一來延平適兵革之亂慨然求之耆舊間久乃得延平問答其詞語渾朴皆當以三隅反者且自謂不能發揮以文又久之得豫章家集所傳者寥寥僅見又非延平比愚於是益信二先生之所以上接伊洛而下開考亭者或曰其簡也若是道烏乎傳余作而言曰兹道之所以傳也子曰予欲無言又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言語之道盛而自得之學隱矣二先生之自得者有不能得於言也其所以傳朱氏者亦不在於言也朱氏之得於二先生者亦有不能言者也而朱氏之所為言之長者其所授者無二朱氏也朱氏之言不得已而言者也而世之求道者往往必求之言也則吾為斯道慨然於此久矣此集鳩集勞矣寶守尤不易正亦不必他求而附益之先生之所以為先生者不在此盖嘗拜先生之晬容矣光風霽月玉色金聲劒山青青劒水流清徘徊瞻極何往而不聞金石絲竹之音也元貞第二春廿有二日廬陵後學劉將孫拜手書先生從孫鄞叔所藏家集後
  三            揭祐民
  先生大節簞瓢如顔質問如曾言志如蒧雍和如仲弓宜師友相傳諡議相尚巍乎冠冕追祀千載也間世之姿遭時之窮小人在位君子在野當王安石用事先生知其管心鞅法使正人斥逐舉綱幾盡先生明哲保身時及靖康有也知鄰鬬非吾事句豈忘平昔禹稷之心哉思不出其位靜交聖賢遠遡伊洛不取於彼而詣極於此安吾素也著書立言幽而光潛而微充前拓後而窈㝠者莫可測識其書初也散亡滅沒於鄉里中莫知所求惟天不泯斯文後死者有幸許氏乃密購遺本於欲燔未燔之際豫章之美采干將之寶氣有藉而存許源以儒學任南平教職亟鋟諸梓適予過揲之年切朝聞之念辱舉示教讀而志饜知九原為重起也源復吾予以是書當與延平先生文集並行遂決意藏諸書院之古⿰洞庶託永久山髙石堅猿聲歲年呵䕶之專誰能舍旃謹跋後學旴江掲祐民從年父














  豫章文集卷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豫章文集卷十七
  宋 羅從彦 撰
  外集
  延平書院志
  嗚呼自龜山沒而斯文之統賴先生以有傳不幸山頹梁壞乃在蠻荒數千里之外留滯數十年而後歸葬是以嘉言善行散失不傳然朱文公嘗謂龜山先生倡道東南士之遊其門者甚衆語其潛思力行任重詣極如羅公者一人而已則先生之學術可知矣又云羅公清介絶俗雖里人鮮克知之則先生之操守可知矣先生嘗論舜盡事親之道則曰天下無不是底父母陳了翁聞而是之曰如此而后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彼子弑其父臣弑其君嘗始於見其有不是處耳片言之間足以扶三綱立五常如此則其言而世為天下法者可知矣於書有春秋指歸春秋釋例春秋集說及遵堯録其規模之大條目之詳該貫之博考覈之精使其得志於當世則舉而措之事業又可知矣其學一傳而為李延平再傳而為朱文公始集大成所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道繼往聖而惠來世者如此學者自流泝源可不知所自哉
  誌釋菜事       教授石公轍
  紹興二年壬子州學落成八月上丁惠州博羅縣尉羅從彦以太守周侯綰之命領袖諸生宗昇張元侯符藻廖援張維廖拱同行釋菜之禮有洙泗齗齗氣象而吾友吕居仁舍人以詩見褒不免有過情之譽然意在紀實謹刻石而龕諸夫子廟壁俾來者有感發焉㑹稽石公轍道叟謹誌
  燎黄祝文       通判丁鎔
  維淳祐八年歲次戊申五月朔二十六日癸酉朝散郎通判南劒州軍州兼管内勸農事權州事丁鎔恭覩制書特賜故羅先生諡文質敬委從事郎南劒州軍事推官書院錢粮官沈元忠燎黄于墓下謹以清酌庶羞之奠而祭之曰生有爵死有諡士藴德乃特賜維先生學楊氏推詣極一人已授延年暨朱子集大成公啟秘丘園湮恩未賁昔劉侯曾表異録遵堯請于帝歲三十俞音閟㑹平舟適將指夙景慕申前議下太常考行事曰文質公有是諡告頒勸善士鎔攝符率官吏告于祠薦牲醴兹燎黄祭掃地刻堅珉上賜侈公不亡千萬祀
  祭文         劒守劉允濟
  維嘉定六年歳次癸酉十二月丁酉朔二十八日甲子朝奉大夫權知南劒州軍州事劉允濟謹具清酌庶羞之奠俾迪功郎南劒州州學教授方大琮率諸生致祭于有宋羅仲素先生之墓嗚呼大道之南鼎峙鐔津前後相望龜山延平嗣源演流實維先生龜山之門受業者千潛思詣極獨推一人析萬理之精微測六藝之渺深凡厥立言大猷是經遵堯之編上嫓典墳謂兹成憲萬祀丕承推先生之志豈徒傲睨一世索隱行怪若沮溺之倫哉曾不百年莽然遺蹤豈無他人子孫繩繩徒登牲牢於鄉校之從祀顧遺松楸於空山之悲風允濟假守此邦素尊所聞訊故老之往實得兆域於將湮固斬板之舊封夷隧徑之𡼭嶔守冢者復展祀有亭庶期先生以妥厥靈尚髣髴平生之微吟邀斯月兮濯斯纓此邦人士近先生之居去先生之世未遠盍興起乎斯文蕙肴椒漿聊薦苾芬
  二            石公轍
  惟公禀德醇厚問學淵源信道之篤衞道之堅識與不識咸稱其賢士蔽於俗刓方破圓沉迷利禄莫之或痊蕪沒道義離析聖言心到之學廢而不傳公憫斯道求覺之先伊水之涯太白之巓裹糧擔簦講貫精硏道志其妙見此純全詩書禮易靡不貫穿解釋麟經盈積簡編褒貶之旨如鑑蚩姸往遊羅浮意氣仙仙欲成其書歸胡不遄孰詰此理彼蒼者天嗚呼不豐其禄而豐其德不與其命而與其年轗軻一生其志可憐了齋之知龜山之聨道同志合與公齊肩皆達其志何公獨捐早慕盛德心旌已懸晚官延平冀奉周旋弛擔之初首訪丘園翩然南遊日望歸船遽以訃聞涕淚澘然駑駘下乘誰縶誰鞭問路莫指求魚何筌迎拜公柩悲深痛纒自何能榖起于九原謹以寓奠情文曷宣
  三            高斯得
  昔在龜山倡道南服士遊其門雲合霧集顯允羅公表表獨立篤學力行深思黙識飢食渴飲道所從入未發之中靜觀自得淵源所漸以有信國為萬世師立我民極斯得無似備使于兹職在勸學維政之基舍菜之後藴藻是持尊禮風勵存乎其辭先生如在其昭鍳之淳祐二年八月也
  與教授公書        李侗
  侗頓首再拜鼎元秘教尊兄座前侗不見顔範甚久咫尺時聞動靜深以自慰梅雨方鬰伏惟燕居爽愷頤神尊候萬福侗塊處山樊絶無曩昔師友不聞道義之訓朝夕兀坐賴天之靈尚得以舊學尋繹以警釋愚憊而已其他亦何足言苦於無侣可以縱步前造齋館以承近月餘論臨紙馳情未間伏冀順序為遠業加衞以須陞用至扣至扣乘便謹上狀不宣重午後一日侗頓首再拜上
  又小簡借遵堯台衡録    李侗
  侗向承見喻舊寫得羅先生遵堯台衡二録欲望頒示一觀若䝉寄附便來甚望盖兀坐絶無過從正賴師友之說散胷中潰潰耳有吾兄昔日唱和佳篇亦冀不外相示㸔畢即上納也
  侗再拜
  教授公復書
  某再拜仲辰詩甚佳廖衙字仲辰羅先生友人也不謂志趣如此乃不永年天於善人何如邪可歎可歎遵堯台衡二書乃為八一哥取去八一哥恐是先生之子諱敦叙者可惜忘録此子近聞其為絶世也既趨向異途存在罔知但可太息耳
  某再拜
  與教授公書        李侗
  侗頓首再拜鼎元秘書契舊昨便中傳示誨幅并録示盛製一覩心畫如見顔角玩味以還慰感未易可言區區欲即嗣狀竊聆車馬近與日者他適以故未果於奉書惟積傾仰耳秋暑尚熾遠惟即日以還慶侍尊候動止萬福侗塊處山問絶無過從賴有經史中古人心迹可以探賾雖粗能遣釋朝夕然離羣索居不自知其過者亦多矣尚何敢疏一二於吾兄者邪忽得不外指示所志一一諦思足見别後造道之深欽服欽服侗文采鄙拙未嘗輒敢發一語近為朋遊見廹有一二小詩輒不揆録去求教取笑而已非敢以報來辱也便次有以警誨者千萬勿恡至懇至懇咫尺未期㑹合且冀勉勵以赴省闈大敵行席巍科為交遊慶此外加愛為禱
  七月十四日侗頓首再拜
  答延平先生書       陳淵
  仲素晦迹求志人罕知者吾友獨能自抜流俗而師尊之其為識慮豈淺淺者所能窺測聖學無窮得其門者或寡况堂奥乎孔子之門從游者三千獨得顔子為殆庶又不幸短命道之難也如此世之儒者捃摭前修紙上語自以為有得於聖人讙讙⿰⿰莫知其非甚矣其可哀也云云用是慶吾道之不孤而喜朋友之得人不獨今日也
  又            陳淵
  自仲素老友之亡龜山先生繼迹舊學荒廢無所就正獲罪於往日從遊之賢者多矣方兹待盡丘壑朝廷不知其愚寘在要地平日自誑一旦暴露益復難處想雖如吾愿中之恕恐亦不能揜其惡也用是日念在朝轉求外補以畢餘境尚賴忱誨洗滌積垢而來教過奬何以當之行親杖屨遠紙言不能盡
  續録
  皇明大學士前延平府推官徐階
  道南之傳前後五公惟公之生實居其中四公視公如肘有腕腕病而脫手臂衡斷公視四公如軸負輪軸折不支輪仆以因偉哉惟公纘楊鑄李程得成終朱得成始身任繼開道兼授受四公之功皆公之有翼翼公祠嘉薦令芳以報以崇百世勿忘










  豫章文集巻十七
  豫章文集跋
  繄自洙泗浚源濂溪黙契道體伊洛衍派龜山載道于南維時文質先生師事楊公一傳延平𠕅傳朱子身際斯道之會啓集諸儒大成一脉授受淵源有自厥功豈淺淺哉先生精藴具在著述㣲斯集誠闕典也進士曹公編次校正匪檃括也邑宰張公重鋟諸梓匪鉛槧也慨經嵗久板失澌盡幸書猶存迨今弗復翻刻愈久將併遺編而亡鸞憂後之學者慕而求之不可得而覩也用捐廩金刋行庶俾仰止前修者有所考而私淑焉文不在兹乎先正曰篤其實而藝者書之美則愛愛則傳焉欲永其傳者鸞心也吾儕既獲生長教化之地烏可靳費而忽此重寶也哉嘉靖甲寅嵗仲春既望閩沙後學謝鸞謹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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