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黃先生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
| 豫章黃先生文集 卷第一 宋 黃庭堅 撰 景嘉興沈氏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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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黃先生文集第一
黄庭堅魯直
賦十首
𭔃老庵賦
休亭賦
江西道院賦
蘇李𦘕枯木道士賦
東坡居士墨戲賦
别友賦
白山茶賦
對靑竹賦
煎茶賦
苦笋賦
楚詞七首
龍眠操
濂溪詩
王聖涂二亭歌
木之彬彬
予欲金玉汝
明月篇
悲秋
賦十首
𭔃老庵賦〈爲孫莘老作〉
生乎今兹𠔃見曩之人萬物一家𠔃劵宇宙而
無鄰橐橡可以爲澤𠔃𩯭䰅蒼然獨柰何俯仰
以是𠔃吾獨立而不陳新彼族庖之技癢𠔃伐
大觚以甞巧風悲郢人之宰木𠔃頋無所用吾
斤澔澔汗汗𠔃黄川日夜流吾誰踈親𠔃行天
下以虚舟無地以受人之徽纆故超丗而不避
丗槃礴於蝸牛之宫經行於羊豕之隧𣂏甓社
以爲樽𠔃舉海門以爲胾觴豆於無味之味從
衲子以卒歳儻然以寓其不得巳是謂無累之
累何用窮山幽谷爲獨安往而非𭔃𭔃吾老於
簪紱岌髙位之疾顚春秋以旅力去矣奉腆禄
而彫年𭔃吾老於孫息厭群雛之嗸嗸眷火宅
之無安寧執枯而俱焦𭔃吾老於友朋未沬平
生之言人壽不能金石忽相望於
伯之阡伊
漢上之龐禪空諸有以爲宅沈貨泉以棄責聊
生涯於緯竹維衡丘之懶叟獨金玉其言音踞
燒木以燠寒抆鼻涕而無寸隂相彼宛童寓于
栢松自干青雲束
舎翁主人不承澤螻蟻爲
宫薪者斧焉賔主禍同無意以爲智維此意而
夭夭申申從人以嬉寡婦之茨髙明之榱相與
社而稷之訖無累於去來養主者諱盈術竅者
天門不開此其是耶非乎窮於外者反於家困
乎智者歸愚伊未甞一用其智對萬丗而德不
若人者其在斯乎託軒冕而鶉居無德色之
可鉏殆其肆志於江湖翁乎強爲我著書無促
駕青牛之車
休亭賦
吾友蕭公餉濟父往有聲場屋間數不利於有
司歸敎子弟以宦學而老於清江之上開田以
爲歳鑿池灌園以爲籩豆兒時蓺木今憩其隂
獨立無鄰自行其意築亭髙原以望五笥諸山
用其所以齋心服形者名之曰休亭乞余言銘
之將游居寢飯其下豫章黄庭堅爲作休亭賦
槃礴一軌萬物並馳西風木葉無有靜時懷蠹
在心必披其枝事時與黄間同機丗智與太行
同巇飲羽於市門之下血刃於風波之上至於
行盡而不休夫如是奚其不喪故曰衆人休乎
得所欲士休乎成名君子休乎命聖人休乎物
莫之嬰吾友濟父居今而好古不與不取亦莫
予敢侮將強學以見聖人而休乎萬物之祖曩
游於丗也獻璞玉而取刖圖封侯而得黥驕色
未鉏而物駭機心先見而鷗驚撫四方者倦矣
迺歸休於此亭濯纓於峽水之上游晞髮於舞
雩之喬木彼王笥之隱君子惠我以生芻一束
是謂不蓍而筮從無龜而吉卜
江西道院賦
江西之俗士大夫多秀而文其細民險而健以
終訟爲能由是玉石俱焚名曰珥筆之民雖有
辯者不能自解免也惟筠爲州獨不嚚於訟故
筠州太守號爲守江西道院然與南康廬陵宜
春三郡並䝉惡聲元祐八年武陵柳矦子儀守
筠之明年也樂其俗之媺使爲政者不勤乃新
燕居之堂榜曰江西道院以鼓舞其國風且爲
髙安之父老雪恥焉秋九月遣使來告成於𩀱
井永思堂於是爲之賦其詞曰句吴之區維斗
所直半入於楚終蝕於越有泰伯虞仲季子之
風故處士有巖穴之雍容有屈原宋玉枚乗之
筆故文章有江山之秀發吴越之君多好勇故
其民樂𨷖而輕死江漢之俗多機故其民尊
巫而淫祀雖郡異而縣不同其大略不外是矣
若乃髙安之城豫章之别雖風氣之未遂亦媺
俗之可恱故柳矦下車解牛而不割未甞發硎
初不折缺則喟然嘆曰江西道院名不虚生爰
作新堂合陳鼓笙有斐翰墨賔賛令丞作爲詩
歌接民頌聲昔也憂民之憂今則樂民之樂懷
僊伯之蛻蟬有勿翦之喬木製劒池之菡萏以
爲裳釀丹井之清泠以爲酌醉而起舞父老持
足恐使君之僊去而鰥寡之長失職也吾聞風
行於上而水波此天下之至文仁形於心而民
服此天下之善化豈可多爲令而病民慢自設
險而病民詐耶九轉丹砂鑄鐵成金兩漢循吏
鑄頑成仁我簡靜則民肅我平易則民親今使
髙安之農養生於桁楊之外珥筆敎訟者傳問
孝之章𠢐耳鎻亢者深春耕之耒賣私𨷖之刀
劒以爲牛羞淫祠之樽俎以養親雖承平百年
雨露滲漉非二千石所以牧人者乎雖然有一
於此堂密有美樅而未聞處士之節岑蔚有於
菟而不見墨客之文豈其龜藏而自𢌿蠖屈而
不伸者耶公試酌樽中之渌謝山川之神爲予
問之
蘇李𦘕枯木道士賦
東坡先生佩玉而心若槁木立朝而意在東山
其商略終古蓋流俗不得而言其於文事補衮
則華蟲黼黻醫國則雷扁和秦虎豹之有美不
彫而常自然至於恢詭譎恠滑稽於秋兔之頴
尤以酒而能神故其觴次滴瀝醉餘顰申取諸
造物之鑪錘盡用文章之斧斤寒煙淡墨權竒
輪囷挾風霜而不栗聽萬物之皆春龍眠有隱
君子見之曰商宇宙者朝徹於一指計禇中者
心醉於九九言其不同識也胾鵬背而不蔕芥
烹䑕肝而腹果然言其不同量也彼以睢睢盱
盱我以踽踽凉凉則懼夫子之獨立而矢來無
郷乃作女蘿施于木末婆娑成隂與丗宴息於
其槃根作黄冠師納息於踵若新沐而晞促阮
咸以赴節按萬
之同歸昔阮仲容深識清濁
酒沈於陸無一物可欲右琴瑟而左琵琶陶冶
此族不溷不濁是謂竹林之曲彼道人者養蒼
竹之節以玩四時鳴槁梧之風以召衆竅其鼻
間栩栩然蓋必有不可傳之妙若予也𭔃櫟社
以神其拙頋白鷗之樂人深一行作吏此事便
廢懷稻粱以飴老就簪紱而成禽莊生曰去國
期年見似之者而喜矣况予塵土之渴心
東坡居士墨戲賦
東坡居士遊戲於管城子楮先生之間作枯槎
夀木叢篠斷山筆力跌宕於風煙無人之境蓋
道人之所易而𦘕工之所難如印印泥霜枝風
葉先成於胷次者歟顰申奮迅六反震動草書
三昧之苖裔者歟金石之友質已死而心在斵
泥郢人之鼻運斤成風之手者歟夫惟天才逸
群心法無軌筆與心機釋氷爲水立之南榮視
其胷中無有畦畛八䆫玲瓏者也吾聞斯人深
入理窟櫝研囊筆枯禪律恐此物輩不可復
得公其緹衣十襲拂除蛛塵明䆫棐几如見其人
别友賦送李次翁
曩聞義於孫李指尊選以見招惜予行之舒舒
曰其夜以爲朝予望道於垝垣見萬物之富有
恨逸駕之絶塵又驂予以四牡喟車後之無䇿
其四方乎索友仰雲飛而注弋俯淵靚之沈鈎
或一能之勝予忘日月之不予謀或登吞舟之
鱗或下垂天之翼手予弓而不釋恐斯道之或
息維廬江之四李三隱約於龍眠維若人之仕
蚤懷明月而麗川歳庚午而會梁語聞道之大
用吸江漢以爲深累丘嶽以自重尾擊之而首
應西犯之而東抗棄旗鼔而不逐儼其陳之堂
堂偉道學之崇崛増懦天之激昻觀出日於東
方雖食焉而不斈無肯綮以自試居自喜於餘
刃彼覆却之萬方期斯言之猶信水渾渾而進
舟風剡剡而侵裘恐事親之不勸則惟是之同憂
白山茶賦
姨母文城君作白山茶賦興𭔃髙逺蓋以自况
𩔖楚人之橘頌感之作後白山茶賦
孔子曰歳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彫也麗紫妖紅
爭春而取寵然後知白山茶之韻勝也此木産
於臨川之崔嵬是爲麻源第三谷仙聖所廬金
堂瓊榭故是花也稟金天之正氣非木果之匹
亞迺得骨於崑閬非乞靈於施夏造物之手執
丹青而無所用析薪之斤雖睥晲而幸見赦髙
潔皓白清脩閑暇裴回冰雪之晨偃蹇霜月之
夜彼細腰之子孫與莊生之物化方培户以思
温故無得而陵跨蓋將與日月爭光何苦與𠗂
陽爭價惟是當時而見尊顯處於瑶臺玉墀之
上是以閉藏而無悶淡然於乾楓枯栁之下江
北則上徐庾江南則數鮑謝蓋不能刻畫常娥
藩飾姑射諒無地以𭔃言故莫傳於膾炙况乎
見素抱朴難乎郢人故徐熈趙昌舐筆和鈆而
不敢𦘕或謂山丹之皓質足以爭長而更霸知
我如此不幾乎罵雖瓊華明后土之祠白蓮秀
逺公之社皆聲名籍甚俗態不捨挾脂粉之氣
而藴蘭麝與君周旋其避三舎
對青竹賦
余楚産也閱東南之竹多矣未甞聞對青竹者
也嘉州僧從之包封見貽蓺之而成乃初識之
惟範圍之内有知之物一無窮無知之物一無
窮一耳一目不能遍攬也况六合之外者乎感
而賦之
竹之美於東南以節不以文也其在楚之西鬱
鬱葱葱連山繚雲也會稽之竒材任矢石蘄春
之澤夏簟簫笛沅湘淚血卭崍髙節慈竹相守
孝竹冬茁慈姥嶰谷笙竽笆篁長石之山一節
可航猶未極其瑰恠不常也故呉楚無竹工非
無竹工婦能織緝之器兒能鷄鶩之籠也今夫
筥筐籯笄榱櫺翰藩巴船百丈下漢爲笪貴之
則律吕汗簡賤之則箕箒蒸薪唯所逢遭盡於
斧斤美哉斯竹黄質墨章如出杼軸織文自當
解甲稅枯金碧其相歳寒在躬又免斮烹彼其
文章之種性不可致詰刳心而求之不可得劚
根而求之不可得匪人匪天有物有則惟其與
蓬蒿共盡而無憾余亦不知白駒之過𨻶
煎茶賦
洶洶乎如澗松之發清吹皓皓乎如春空之行白
雲賔主欲眠而同味水茗相投而不渾苦口利病
解膠滌昏未甞一日不放箸而䇿茗椀之勲者
也余甞爲嗣直瀹茗因録其滌煩破睡之功爲之甲
乙建溪如割𩀱井如囗日鑄如㔢其餘苦則辛
螫甘則厎滯嘔酸寒胃令人失睡亦未足與議或
曰無甚髙論敢問其次涪翁曰味江之羅山嚴道
之蒙頂黔陽之都濡髙株瀘川之納溪梅嶺夷陵
之壓甎臨邛之火井不得已而去於三則六者亦
可以酌
褐之甌瀹魚眼之鼎者也或者又曰寒
中瘠氣莫甚於茶或濟之鹽勾賊破家滑竅走水
又况雞蘇之與胡麻涪翁於是酌歧雷之醪醴參
伊聖之湯液斮附子如博投以𤎅葛僊之堊去藙
而用鹽去橘而用薑不奪茗味而佐以草石之良所
以固太倉而堅作強於是有胡桃松實菴摩鴨脚勃
賀蘼蕪水蘇甘菊旣加臭味亦厚賔客前四後四
各用其一少則美多則惡發揮其精神又益於咀嚼
蓋大匠無可棄之材太平非一士之略厥初貪味雋
永速化湯餅乃至中夜不眠耿耿旣作温齊殊可屢
㰱如以六經濟三尺法雖有除治與人安樂賔至則
煎去則就榻不游軒后之華胥則化莊周之胡蝶
苦笋賦
𭶚道苦笋冠冕兩川甘脆愜當小苦而反成味
温潤縝密多啖而不疾人蓋苦而有味如忠諫
之可活國多而不害如舉士而皆得賢是其鍾
江山之秀氣故能深雨露而避風煙食肴以之
開道酒客爲之流涎彼桂斑之夢汞又安得與
之同年蜀人曰苦笋不可食食之動痼疾令人
萎而瘠予亦未甞與之言蓋上士不談而喻中
士進則若信退若
焉下士信耳而不信目其
頑不可鐫李太白曰但得醉中趣勿爲醒者傳
楚詞七首
龍眠操三章贈李元中
吾其行乎道渺渺𠔃驂弱石岩岩𠔃川横日月
𠔃在上風吹雨𠔃晝冥吾其止乎曲者如几直
者如矢我𠔃直𠔃棘余趾我爲曲𠔃不如其已
吾耕石田𠔃爲芝乃三歳𠔃報我饑嗣兹穡𠔃
則以稼從子于耜𠔃龍眠之下
螳臂美𠔃當車蠏螯強𠔃𨷖虎我觀𠔃上下四
方或錫子𠔃以大武金石𠔃水波松栢𠔃雨霜
有時女𠔃不春我欲筮𠔃同牀筮告子以不好
子與居𠔃甚娬秦人同炙𠔃徒欺予予和羮𠔃
衆吐之南山霧𠔃楚氛其在兹𠔃斗日月揚湯
𠔃捄暍從子休𠔃龍眠之樾
朝百牢𠔃九飯藜羹不糝𠔃共槃而笑狐白裘
𠔃豹祛緼袍無裏𠔃亦見春于何喜𠔃安樂此
曰有嘉人𠔃遺予履發十襲𠔃示予與予武𠔃
合度四羿𠔃隅立使離朱𠔃詔之若人𠔃無鵠
離朱茫然𠔃羿報弓牧牛𠔃于鼻牧羊𠔃不歧
有若人𠔃可與歸因子問塗𠔃龍眠之蹊
濂溪詩
舂陵周茂叔人品甚髙胷中灑落如光風霽月
好讀書雅意林壑𥘉不爲人窘束世故權輿仕
籍不卑小官職思其憂論法常欲與民決訟得
情而不喜其爲少吏在江湖郡縣蓋十五年所
至輒可傳任司理叅軍運使以權利變具獄茂
叔爭之不能得投告身欲去使者歛手聽之趙
公恱道號稱好賢人有惡茂叔者趙公以使者
臨之甚威茂叔處之超然其後迺寤曰周茂叔
天下士也薦之於朝論之於士大夫終其身其
爲使者進退官吏得罪者自以不冤中歳乞身
老於湓城有水發源於蓮花峯下潔清紺寒下
合於湓江茂叔濯纓而樂之築屋於其上用其
平生所安樂嫓水而成名曰濂溪與之游者曰
溪名未足以對茂叔之美雖然茂叔短於取名
而惠於求志薄於徼福而厚於得民菲於奉身
而燕及焭嫠𨹟於希世而尚友千古聞茂叔之
餘風猶足以律貪則此溪之水配茂叔以永乆
所得多矣茂叔諱惇實避厚陵奉朝請名改惇
頥二子夀燾皆好學承家求余作濂溪詩思詠
潛德茂叔雖仕宦三十年而平生之志終在丘
壑故余詩詞不及世故猶髣髴其音塵
溪毛秀𠔃水清可飯羮𠔃濯纓不漁民利𠔃又
何有於名
琴𠔃觴酒寫溪聲𠔃延五老以爲
壽蟬蛻塵埃𠔃玉雪自清聽潺湲𠔃鑒澄明激
貪𠔃敦薄非青蘋白鷗𠔃誰與同樂
津有舟𠔃蕩有蓮勝日𠔃與客就間人聞挐音
𠔃不知何處散髮醉髙荷爲蓋𠔃𠋣芙蓉以當
𠆸霜清水寒𠔃舟著平沙八方同宇𠔃雲月爲
家懷連城𠔃珮明月魚鳥親人𠔃野老同社而
爭席白雲蒙頭𠔃與南山爲伍非夫人攘臂𠔃
誰余敢侮
王聖涂二亭歌
忠州太守王聖涂罷忠州春秋六十有六將告
老于朝而休于營丘以書抵黔州告其同年生
黄魯直曰營丘有叟將自此歸矣舎旁作二亭
以休餘日子爲我名且歸以夸父老魯直名其
一曰休休上言事下言德也其一曰
鴻言公
自此去矰繳逺矣聖涂喜曰子盍爲我歌
營丘之下有宅有田梨𬃷𠔃觴豆耘耔𠔃爲年
鷄栖塒𠔃羊豕在牧課兒子𠔃蓺松菊炙背𠔃
牆東夢覆舟𠔃濤且風洋之回𠔃可以駕孫甥
〈一作男〉扶輿𠔃父老同社洋之水𠔃可以舟入鷗鳥𠔃
與之游一世𠔃蜉蟻桑榆𠔃憖可收從此休𠔃
公誰黄髮之休偉長松𠔃卧龍蛇閲千嵗𠔃不
改其柯震雷不驚𠔃誰欲休之以蜩蛭下有錦
石𠔃可用桮勺雲月供帳𠔃萬奏樂石子磊
磊𠔃澗谷從横春月桃李𠔃士女傾城時雨霖
𠔃忽若海潦收無事𠔃我以觀萬物之情兒時
所蓺𠔃桃李纎纎隨丗風波𠔃吹而北南昔去
𠔃拱把今歸𠔃與天叅與古人𠔃合契樹如此
𠔃我何以堪鴻鴈嗸𠔃或在洲渚有心於粒𠔃
弋者所取飛𠔃渺萬里而絕去藪澤之羅
者𠔃官予落羽〈官一作觀〉
木之彬彬
曹公所禮三人孔融禰衡陽狂嫚侮操且疑且
信故以衡假手於黄祖融晩乃覆巢獨楊脩材
慧數解隱語又探其不言者發之最先得罪雖
其父公雅故不足以貰死嗟乎脩黄犢子有致
逺材一怒其臂死於隆車之轍曽不知隰子之
伐木耶田常與大夫隰子登臺四望齊邑南向
而蔽於隰子之喬木成子不言隰子歸使人伐
木斧斤離數創則止之相室曰變之亟也曰田
子將成大事惡人知其微今不伐木未深忌也
知人之所不言其忌深矣故曰知微者兵在其
頸求福者褚藏其頴雖然隰子猶有所未立也
與百里奚策虞公而去之豈可同年語哉感二
三子行事作木之彬彬
木之彬彬非取異於人可宫室則斬則伐可籩
豆則捋則擷草之茸茸非求顯於丗中芻牧則
刈則鉏中醫和則剥則枯非以其材故耶是非
之歧利害薫蒸嗟人道之多患彼草木尚無情
吾甞觀於若人矣巧於辨人拙於自辨好動乎
天機不周乎時變罪莫慘於德有心禍莫深於
心有見罪不在德心其蟊賊禍不在心見其髠
箝之人也皦皦目鮮行於衆汚之前嶢嶢不讓
立乎衆埋之上積小不當是以亡其大當悲夫
羿注矢以當物千當中其七八引鏌鎁以自殘
駭兕虎之竊發禍集於所忽怨棲於榮名易其
言則害智用其智則害明爲君子則柰何獨見
曉於
予欲金玉汝贈黄從善
江山複重兮朋友失長處幽篁兮隔離天日鳥
聲無人兮我友來即乆矣不聞德人之言兮爲
余發藥嘉若人兮甚好脩蘭熏而時發兮水剛
徳而用柔有璞連城方謨匠兮忍其與斗筲議
之螫吾手而不砭兮舉百體而弃之爲民父母
兮灼子之膚何能忍頋曰日臨辰兮臣何愛不
與俱來古之人償責言兮雖九死其猶未悔虹
氣貫斗牛兮豈用俗人之町畦予愛蘭而莫與
予佩兮曰斯其不情帝關九牡兮照下土孔明
予將觀東海兮蛙
于以坎井盍甞視吾寶𠔃
茲有重於岑鼎予欲金玉汝𠔃汝旣金玉掲日
月以適四方𠔃殆而按劒以爲戮鴈以不鳴烹木
以才而斵天下皆羿
矢來無鄉維應以無名
之樸
明月篇贈張文潛
天地具美𠔃生此明月陞白虹𠔃貫朝日工師
告余曰斯不可以爲珮棄捐󠄂櫝中𠔃三歳不會
霜露下𠔃百草休抱此耿耿𠔃與日星遊山中
人𠔃招招耕而食𠔃無卹榛艾蓁蓁前吾牛𠔃
疻不可更抶淺耕𠔃病歳深耕𠔃石嬰耜登山
𠔃臨川雉得意𠔃魚樂小風𠔃吹波從其友𠔃
尾尾日下𠔃川逝射雉𠔃喪余一矢佳人𠔃㓗
齊悵何所𠔃行媒南山有葛𠔃葛有本我羞餔
𠔃以君之鉏來
悲秋〈爲知命弟作〉
有美一人𠔃臨清秋而太息傷天形之缺然𠔃
與有足者同堂而並席儻嘗獲罪於天𠔃使而
至於斯極夫隂凝而陽化𠔃冲氣飪而爲和囗
拇所以爲少枝指所以爲多謂天任汝以道𠔃
曽是形畸而貌獨天厭弃汝𠔃脩汝德而謂何
中無所考此耿耿𠔃獨遡風而浩歌歌曰父耶
母耶人乎天乎才之爲祥固不若不才之全乎
非天地之私𠔃又非父母之願也
伏思而不
得𠔃夢漂漂而行逺逆眞人於軒臺𠔃請端䇿
而徵衍遇水盈之坎坎𠔃得山麓而爲蹇雖御
良而馬服𠔃猶往蹇而來連艮之初六來告休
𠔃艮其趾而無咎如風日之過河𠔃人謂守水
而爲耗知水性之循環𠔃曽何損益之足道蚿
百足之狂攘𠔃䕫踸踔以行地虵虺蔓延不自
好𠔃謂風蓬蓬而無似物怜物之無窮𠔃目尚
爲心之僕𨽻夫精於形器之表𠔃視四體百骸
其在外予將執汝手𠔃游乎浩蕩之㑹憑天津
而濯髪𠔃攬日月以爲珮嗟不知去來之爲我
𠔃天下莫予之爲對恐路逺而多歧𠔃聊贈汝
以指南將雍容於勝日𠔃甞試爲汝而妄談
豫章黃先生文集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