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覌政要 (四部叢刊本)/卷一

目録 貞覌政要 卷一
唐 吳兢 撰 元 戈直集 論 景成化刊本
卷二

貞觀政要卷第一

  論君道一    論政體二

   君道第一凡五

貞觀初太宗謂侍臣曰為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若

損百姓以奉其身猶割股以啖腹股一作脛啖音淡食也腹飽

而身斃若安天下必須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

上理而下亂者朕每思傷其身者不在外物皆由嗜

欲以成其禍若躭嗜滋味玩恱聲色𠩄欲既多𠩄損

亦大既妨政事又擾生人擾亦作損且復出一非理之言

萬姓為之解體怨讟既作讟音瀆痛怨也離叛亦興朕每思

此不敢縦逸諌議大夫唐制掌諌諭得失侍從賛相之職魏徴詳見任賢

對曰古者聖哲之主皆亦近取諸身故能逺體諸

物昔楚聘詹楚春秋時國名僣稱王詹何楚詹尹之後𨼆扵釣楚莊王聞而異之召而

問焉出列子問其理國之要詹何對以脩身之術楚王又

問理國何如詹何曰未聞身理而國亂者陛下𠩄明

實同古義按通鑑武徳九年太宗謂侍臣曰君依扵國國依扵民刻民以奉君猶割肉以充腹

腹飽而身斃君富而國亡故人君之患不自外來常由身出夫欲盛則費廣費廣則賦重賦重則民愁民

愁則國危國危則君䘮矣朕嘗以此思之故不敢縱欲也與此章辭異而㫖同故附見于此

  愚按中庸九經脩身為先大學八目脩身為本古者二帝三王之治未有不先正其身而能

  天下者也故堯必克明峻徳而後能𥠖民時雍舜必帝徳㒺愆而後能邦咸寧禹必祗台徳

  先而後能朔南暨聲教湯必懋昭大徳而後能表正萬邦武王必建其有極而後能作民父母

  盖身者表也天下者景也未有表正而景曲者也身者源也天下者流也未有源清而流濁者

  也後之人君若漢髙之約法除苛文景之㡬致刑措宣帝之綜核名實光武之恭勤儉約明帝

  之明察善斷孝章之寛厚長者其愛民之心治民之具盖亦有合乎先王者矣特其本原之地

  有未純焉者爾由此觀之身心與家國天下為一者三代以上之治也身心與家國天下為二

  者三代以下之治也唐太宗以英武之姿當大亂之後芟除群雄拓定四海一旦君臨南靣首

  告其群臣曰安天下必須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者斯言也非三代以下之言也魏徴斯

  時正當告之以中庸之九經大學之八目于以闡揚聖學之奥于以發明心術之㣲可也顧乃

  以楚王詹何之言言之何其逺哉使太宗斯時得聞一帝三王之學必将終始如一而無晚年

  之悔内外如一而無宫闈之愧矣豈特貞觀之治而已邪惜乎太宗能言之而不能行之魏徴

  能賛羙之而不能發明之也呉氏編是書置此扵開卷之首其有𠩄取也夫抑有𠩄感也夫

貞觀二年太宗問魏徴曰何謂為明君暗君徴曰君

之𠩄以明者兼聴也其𠩄以暗者偏信也詩云先人

有言詢于芻蕘詩大雅板篇之辭芻蕘採薪之人言雖賤而不棄也人詩作民盖避太宗

諱故以人代民他皆類此昔唐虞之理堯曰陶唐氏舜曰有虞氏理本作治盖避髙宗諱故

以理代治他皆類此闢四門明四目逹四聦虞書史賛舜之辭謂開四方之門以

来天下之賢俊廣四方之視聴以决天下之壅蔽也是以聖無不照故共鯀之

徒不能塞也共音恭鯀音衮共工唐虞官名古之世族官也鯀崇伯名夏禹父也共工滛

鯀治水無功舜流共工于幽洲殛鯀于羽山塞猶蔽也靖言庸囬不能惑也

曰静言庸違靖與静同囬亦違也謂静則能言用之則不然也秦二世則𨼆蔵其身

捐󠄂隔踈賤而偏信趙髙及天下潰叛不得聞也捐󠄂音貟棄

也秦二世始皇少子名胡亥嗣位號二世皇帝趙髙秦䆠者二世用之為相二世常居禁中公卿希得朝

見盗賊益多二世後為髙𠩄弑梁武帝偏信朱异而侯景舉兵向闕

竟不得知也异羊吏切梁武帝姓蕭名衍仕齊封梁王受齊禪國號梁朱异仕梁為散𮪍常

侍矦景東魏臣叛歸魏復請歸梁武帝從朱异之議納景為大将軍及景反叛朝野共怨异武帝後為景

𠩄逼餓而死煬(「旦」改為「𠀇」)帝偏信虞世基而諸賊攻城剽邑亦不

得知也剽音漂刼也隋煬(「旦」改為「𠀇」)帝姓楊名廣文帝次子也虞世基仕隋為内史侍郎世基以帝惡聞盗

賊告者皆不以實聞由是盗賊競起䧟没郡縣皆弗之知煬(「旦」改為「𠀇」)帝後為宇文化及䓁𠩄弑是故人

君兼聽納下則貴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必得上通也

太宗甚善其言

 范氏祖禹曰善哉太宗之問魏徴之對也可謂得其要矣夫聖人以天下為耳目故聦明庸君以近

 習為耳目故暗蔽明暗之分惟在扵逺近大小而已矣

 唐氏仲友曰兼聴則公正忠讜進偏信則浸潤膚受行此魏徴論聽納任用之本

  愚按太宗問明君暗君魏徴謂兼聴者明偏信者時兹言固簡而當矣然兼聴偏信此自外至

  者也明之與暗又有存扵中者焉堯之欽明舜之聦明乃其中扄澄徹如鑑之空如衡之平妍

  ⿰女𧈧 -- 𡟎輕重隨物而見者也彼昧者昏者反是此又明暗之所分盖偏信固易扵蔽而兼聴亦有所

  當擇惟明足以燭理何施而不可哉君天下者欲進扵堯舜之明當自格物致知之學始

貞觀十年太宗謂侍臣曰帝王之業草創與守成孰

守成亦作守文後同尚書左僕射尚音常射音夜凢言尚書僕射並同僕射秦官古者

重武官有主射以督課取其領事之號也唐制尚書省置左右僕射掌統理六官為令之貳令闕則總省

事宰相職也房𤣥齡詳見任賢篇對曰天地草昧昜屯卦彖曰天造草昧

草雜亂昧𡨋晦也群雄競起攻破乃降下江戰勝乃尅由此言

之草創為難魏徴對曰帝王之起必承衰亂覆彼昏

狡百姓樂推樂音四海歸命天授人與乃不為難然

既得之後志𧼈驕逸百姓欲靜而徭役不休百姓凋

殘而侈務不息國之衰弊恒由此起恒胡登切常也以斯而

言守成則難太宗曰𤣥齡昔従我定天下備嘗艱苦

出萬死而遇一生𠩄以見草創之難也魏徴與我安

天下慮生驕逸之端必踐危亡之地𠩄以見守成之

難也今草創之難既已徃矣守成之難者當思與公

等慎之按通鑑係十二年又云𤣥齡等拜曰陛下及此言四海之福也

 范氏祖禹曰自古創業而失之者寡守成而失之者多周公曰相小人厥父母勤勞稼穡厥子乃不

 知稼穡之艱難故禍亂未嘗不生扵安逸也然非特創業之君守成為難其後嗣守成尤難也

 林氏之竒曰創業之難雖庸人亦知其然守成之難雖明者亦有所忽周宣王六月出師不以為難

 而末年庭燎郷晨以視朝為不易漢髙帝好謀能聽從諌若轉圜之易而末年欲易太子以聽言為

 甚難是以文帝之世賈生有厝火積薪之言太宗之世魏徴有失扵安逸之戒

 唐氏仲友曰太宗之問禍福之機房魏之對更為本末若言創業易太宗身更其難此不可罔若言

 守成易太宗必謂難者吾猶身濟之怠忽生矣太宗悟二臣之意加謹扵守成之難明哉

  愚按自古人君創業守成鮮有身兼之者周武漢髙創業者也而不及守成成康文景守成者

  也而不及創業惟神禹在帝位十年成湯在帝位十三年兼創業守成之事者也然以書傳攷

  之禹不以治水敷𡈽為難而以本固邦寧為難湯不以升陑伐桀為難而以時忱克終為難豈

  創業果易而守成果難乎盖創業逆境也可以進德守成順境也易以喪徳太宗身兼創業守

  成之事不以其已能者自滿而以其能者為懼其致貞觀之治也宜哉

貞觀十一年特進漢世諸矦功徳優盛朝廷所敬異者賜位特進位三公下唐制因之

魏徴上䟽曰臣觀自古受圖膺運繼體守文控御英

一作南面臨下說卦傳曰聖人南面而聴天下嚮明而治皆欲配厚

徳扵天地齊髙明扵日月本支百世傳祚無窮祚禄位也

然而克終者鮮上聲少也後同敗亡相繼其故何㢤𠩄以求

之失其道也殷鑒不逺詩大雅蕩篇之辭言啇紂之所當鑒者近在夏桀之世也

可得而言昔在有隋統一寰宇甲兵彊銳一作三十

餘年風行萬里威動殊俗一旦舉而棄之盡為他人

之有彼煬帝豈惡天下之治安惡烏去聲不欲社稷之長

乆故行桀虐以就滅亡㢤桀名履癸夏末淫𭧂之君湯伐之而死恃其

富彊不虞後患驅天下以徔欲罄萬物而自奉採域

中之子女求逺方之竒異宫苑是飾臺榭是崇徭役

無時干戈不戢外示嚴重内多險忌讒邪者必受其

讒鉏咸切譛也忠正者莫保其生上下相𮐃揜蔽君臣道

隔民不堪命率土分崩遂以四海之尊殞扵匹夫之

殞羽敏切歿也子孫殄絶殄音腆盡也為天下𥬇可不痛哉聖

哲乗機拯其危溺拯之慶切救也八柱傾而復正淮南子曰地有九州

八柱括地象曰崑崙山為柱地之中也地下有八柱牽制名山大川孔穴相通四維㢮而更

㢮音矢廢也更平聲管子曰禮義亷耻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逺肅邇安不

踰扵期月期與朞同謂周一嵗之月也論語曰苟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勝殘去

殺無待扵百年勝平聲去上聲論語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今宫

觀臺榭盡居之矣觀去竒珍異物盡𭣣之矣SKchar姜淑

媛盡侍扵側矣媛羙女也音援四海九州盡為臣妾矣若能

鑒彼之𠩄以失一作念我之𠩄以得日慎一日雖休

勿休焚鹿臺之寳衣武王克商紂走反入登鹿臺𮐃衣其珠玉自燔于火而死武王

命南宫括散鹿臺之財毁阿房之廣殿阿扵何切房讀曰旁秦始皇作前殿阿房東西

五百歩南北五十丈上可坐萬人下可建五文旗自殿下直抵南山表閣道絶漢後為楚𠩄焚懼危

亡扵峻宇夏書五子之歌曰甘酒嗜音峻宇雕墻有一扵此未或不亡思安䖏扵

卑宫䖏上聲後同論語曰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禹吾無間然矣謂禹薄扵已而勤扵民也

神化潜通無為而治徳之上也若成功不毁即仍其

舊除其不急損之又損雜茅茨扵桂棟叅玉砌以土

堯舜之朝土堦三等茅茨不剪恱以使人不竭其力常念居之者

逸作之者勞億兆恱以子来群生仰而遂性徳之次

也若惟聖㒺念周書曰惟聖㒺念作狂言一念之差雖聖亦為狂矣不慎厥終

忘締搆之艱難締音帝結也搆音姤成也謂天命之可恃忽采椽

之恭儉椽音傳榱桷也追雕墻之靡麗因其基以廣之增其

舊而飾之觸𩔗而長不知止足人不見徳而勞役

是聞斯為下矣譬之負薪救火揚湯止沸以𭧂易亂

與亂同道莫可測也測一作則後嗣何觀夫事無可觀則

人怨夫音扶後同人怨則神怒神怒則災害必生災害既

生則禍亂必作禍亂既作而能以身名全者鮮矣順

天革命之后将隆七百之祚隆一作基左傳曰成王定鼎于郟鄏卜世三十

卜年七百天𠩄命也貽厥子孫𫝊之萬葉難得易失易以豉切後同

不念㢤按通鑑係十一年正月上作飛山宫故魏徴上此䟽是月徴又上䟽曰

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逺者必浚其

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徳義源不深而望流之逺

根不固而求木之長徳不厚而思國之理臣雖下愚

知其不可而况扵明哲乎人君當神器之重神器帝位也

居域中之大老子曰域中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将崇極天之峻

永保無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儉徳不䖏其

厚情不勝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長

者也凡百元首虞書曰元首明㢤𠩄以喻君也承天景命莫不殷憂

而道著殷憂憂之甚也功成而徳衰有善始者實繁能克終

者盖寡豈取之易而守之難乎昔取之而有餘今守

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既得志則

縦情以傲物竭誠則胡越為一體胡越者極南北之間言至異可同也

傲物則骨肉為行路言至親反䟽也雖董之以嚴刑董督也虞書曰

董之用威震之以威怒終茍免而不懐仁貌恭而不心服

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𠩄宜深慎家語曰君者舟也庶

人者水也水所以載舟亦所以覆舟也奔車朽索其可忽乎朽許九切索蘇各切

夏書曰予臨兆民凛乎若朽索之御六馬喻危懼可畏之甚奔車朽索亦此意也君人者誠

能見可欲則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則思知止以安

人念髙危則思謙冲而自牧懼滿溢則思江海下百

川樂盤逰則思三驅以為度樂音洛後同盤逰畋獵也夏書曰不敢盤于逰

田三驅者圍合其三面前開一路使之可去不忍盡物好生之仁也易比卦六五王用三驅失前禽盖猶

成湯祝網之義憂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慮壅蔽則思虚心

以納下想䜛邪則思正身以黜惡恩𠩄加則思無因

喜以謬賞罰𠩄及則思無因怒而濫刑緫此十思弘

兹九徳虞書臯陶曰亦行有九徳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而敬擾而毅直而温簡而廉剛而塞

彊而義言人之徳見扵行者凢九蓋知人之事也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

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恵信者効其

忠文武爭馳君臣無事可以盡豫逰之樂孟子曰一逰一豫為

諸侯度豫樂逰廵也言王者一逰一豫皆有恵及民而諸侯所取法不敢慢逰以病民也可以養

松喬之夀赤松王喬皆古仙人之有夀者鳴琴垂拱不言而化家語曰舜

彈五絃之琴造南風之詩垂拱者垂衣拱手無為而治也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

職役聦明之耳目虧無為之大道㢤按通鑑係十一年四月魏徴上

太宗手詔答曰省頻抗表省悉井切視也誠極忠欵苦管切誠

言窮切至披覧忘倦每逹宵分夜半非公體國情

深啓沃義重啓開也沃灌溉也商書髙宗命傅說曰啓乃心沃朕心能示以

良圖匡其不及朕聞晉武帝自平吳已後晉武帝複姓司馬名

炎家世仕魏封晉王受魏禪國號晉吳國名三國孫權之後晋武滅之務在驕奢不復

留心治政何曽字頴考仕魏爲司徒晋受禪以曽為太傅退朝謂其子劭

字敬祖曽之子也仕晋為司徒曰吾每見主上不論經國遠圗但說

平生常語此非貽厥子孫者爾身猶可以免指諸孫

曰此等必遇亂死及孫綏果為滛刑𠩄戮綏字伯蔚曽之孫也

仕晋為尚書後為東海王越所殺前史美之以為明扵先見朕意不

然謂曽之不忠其罪大矣夫為人臣當進思盡忠退

思𥙷過将順其美匡救其惡孝經傳曽子述孔子之辭𠩄以共為

理也曽位極台司三公上應三台台司者三公之位也名器崇重當直

辭正諌論道佐時今乃退有後言進無廷諍以為明

智不亦謬乎危而不持焉用彼相去聲焉扵䖍切論語孔子告冉求曰

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将焉用彼相矣公之𠩄陳朕聞過矣當置之几

案事等弦弦弦韋柔皮也韓子曰西門豹性急佩韋以自緩董安于性緩佩弦以自急

必望𭣣彼桑榆期之嵗暮不使康㢤良㢤獨美扵徃

美亦作盛虞書舜臯陶𢋫歌之辭曰股肱良㢤庻事康㢤若魚若水遂爽扵當

蜀先主曰孤之有孔明猶魚之得水也遲復嘉謀犯而無𨼆遲去聲禮事君有犯

而無𨼆朕将虚𬓛靜志敬佇徳音按太宗此詔通鑑係在十一年七月魏徴

累上䟽之後

 孫氏甫曰魏公以忠直稱厯數百年而名愈髙李翺論修史之法則曰假如𫝊魏徴則記其諌諍之

 詞足以見正直是魏公得諌諍之道其言足以𫝊信扵後也此二䟽乃諌諍之著者魏公事英主力

 賛治道已成太平之治見其小失尚孜孜諌諍以防其甚如事中常之主天下未治其君或有大過

 諌必危切至安危大計必㤀身以争也盖輔相之道不至此不足以為忠後之為相者宜詳之

 吕氏祖謙曰魏徴教太宗十思使太宗能以是十思而充之則當時之治不惟貞觀而已雖並隆扵

 堯舜可也然魏公之十思可以與孔子之九思同垂訓扵萬世矣

  愚按魏徴之扵諌也可謂難矣不惟大事能雖小事未甞舎也不惟初年能諌雖末年未嘗

  輟也史稱其平生諌䟽二百餘篇而是年一月之中見扵諌䟽者凢二焉見扵書者如此則其

  見扵言者可知矣傳扵世者如此則其不傳扵世者亦可知矣臣不以數諌為嫌君不以數諌

  為忤其致貞觀之治有以也夫今以二䟽觀之一以為當監隋之𠩄以失念唐之所以得一以

  為有善始者實繁能克終者實寡夫能懼得失而後能慎終始能慎終始則有得而無失矣二

  䟽之言相為表裏者也吳氏合二䟽為一章厥有㫖哉

貞觀十五年太宗謂侍臣曰守天下難易以豉侍中

唐制門下省侍中掌出納帝命相國儀凢國家之務與中書令參總而顓判國事宰相職也魏徴

對曰甚難太宗曰任賢能受諌諍即可即一作則何謂為

難徴曰觀自古帝王在扵憂危之間則任賢受諌及

至安樂必懐寛怠言事者惟令兢懼令平日陵月

替以至危亡聖人𠩄以居安思危正為此也為去

能懼豈不為難

  愚按太宗以間世之才内芟群雄外清四夷其視取天下有不足為者况扵守天下乎故魏徴

  因其問而對以甚難魏徴豈欲難人之𠩄易哉盖自古人主在憂危則思敬畏思敬畏則亂者

  治矣居安樂則懐寛怠懐寛怠則治者亂矣周能謹扵北伐之日而不能謹扵庭燎鄉晨之

  時晉武知謹扵平吳之先而不能謹扵天下一統之後明皇首誅諸韋安居而禄山之亂生憲

  宗平蕩淮蔡休兵而𢎞志之禍作唐虞盛治兢兢業業扵一日萬機者豈徒然哉昔定公問一

  言興邦孔子對以為君之難然則魏徴之言其一言興邦者乎

  政體第二凡十三章

貞觀初太宗謂蕭瑀字時文後梁明帝子也髙祖入闗招之授光禄大夫武徳初遷

内史令貞觀初拜太子少師遷㒒射又遷御史大夫參預朝政後拜太子少傅卒謚曰恭帝以性忌攺謚

𥚹曰朕少好弓矢少好並去聲自謂能盡其妙近得良弓

十數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也朕問其故工曰木

心不正則脉理皆邪皆一作多弓雖剛勁而遣箭不直非

良弓也朕始悟焉朕以弧矢定四方用弓多矣而猶

不得其理况朕有天下之日淺得為理之意固未及

扵弓弓猶失之而况扵理乎自是詔京官五品以上

京官謂京都官唐制五品以上皆以名聴制授更宿中書内省更平聲唐制中書内省在

每召見皆賜坐與語詢訪外事務知百姓利害政

教得失焉

 范氏祖禹曰𫝊曰國之将興也君子自以為不足其亡也若有餘太宗因識弓之未精而知天下之

 理已不能盡詢謀扵衆而不自用此其𠩄以興也

 胡氏寅曰太宗射藝絶世矢無虚發若使弓材不良發矢不直則當危㡬交急之時𠩄欲斃者不能

 弦而倒而濵扵殆也乆矣工人之意則不為是盖見太宗之微故借弓為喻𠩄以規之也猶曰君

 心不正則言行皆邪勢雖尊嚴而出政不善云爾執藝之言𠩄謂伯牙之彈而太宗聞之異乎子期

 之聴邪太宗英才盖世群臣亦一時豪傑多不足以望清光而造弓者乃自外而窺其内衆不可揜

 盖如此人君可不慎哉凢人能反求諸已者實難太宗雖愧扵聴徳之聦然能因是召見京官問民

 疾苦政事得失是亦為君之道也

  愚按古者工執藝事以諌固時見扵𫝊不謂唐之弓工能見太宗之㣲而有木心不正表裏皆

  邪之語斯言也孟子曰一正君而國定董子曰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

  百官以正萬民而逺近莫不一扵正不知太宗果能因工人之言而觸𩔗扵經傳之言乎

貞觀元年太宗謂黄門侍郎漢世禁門曰黄闥以中人主之故曰黄門唐制

黄門侍郎貳侍中職掌𥙊祀賛獻奏天下祥瑞之官王珪詳見任賢篇曰中書𠩄出

詔𠡠中書省名武徳三年改内書省曰中書省唐制中書掌軍國政令凢制册詔牒皆宣署而施行

焉置令二人侍郎二人右諌議大夫四人右𥙷闕六人令之貳也其属則有舎人六人右散騎常侍二人

右拾遺六人起居舍人二人時中書門下與尚書號曰三省頗有意見不同或兼

錯失而相正以否元置中書門下省名唐制門下省掌出納詔令國務

則與中書參緫焉置侍中二人黄門侍郎二人侍中之貳也其属則有左散𮪍常侍二人左諌議大夫四

人給事中四人起居郎二人𥙷闕二人左拾遺二人𢎞文舘亦𨽻焉本擬相防過誤人

之意見每或不同有𠩄是非本為公事為去或有護

已之短忌聞其失有是有非衘以為怨衘戸監切含也或有

苟避私隙相惜顔面知非政事遂即施行施平難違

一官之小情頓爲萬人之大弊此實亡國之政卿軰

特須在意防也隋日内外庶官政以依違而致禍亂

人多不能深思此理當時皆謂禍不及身面従背言

虞書曰汝無面従退有後言謂面䛕以爲是背毁以爲非也不以爲患後至大亂

一起家國俱喪雖有脫身之人縦不遭刑戮皆辛

苦僅免甚爲時論𠩄貶黜卿等特須滅私徇公堅守

直道庶事相啓沃勿上下雷同也雷之發聲物無不同時應者故曰雷

 胡氏寅曰古者論一相而止至成王雖以周公位冢宰然亦與召公同相爲左右何者周公不敢自

 聖獨専相事又将訓後世爲人心不同大賢難得則叅錯並行相輔相正歸扵無失而已自漢以来

 或置左右丞相或並置三公不拘一相之文至唐而法意猶宻既有左右㒒射又有侍中中書尚書

 兩令左右丞又以官未及而人可用者參預朝政而其大綱則俾中書出令門下審駮而尚書受成

 頒之有司當貞觀時君明臣忠朝希粃政不數年坐致太平其集材並用之效如此諸葛武侯曰參

 署者集衆思廣忠益也若難相違覆曠闕損矣違覆而得中猶棄弊屩而𫉬珠玉也嗚呼為君如太

 宗為臣如武侯公心望治可為後世法也

  愚按胡氏謂古者論一相而止至周召始並相以書傳考之殆不然也何則虞廷之使宅百揆

  宰相之職也后稷臯陶垂益伯夷后夔皆群有司之職也若契之敷教龍之納言則不可以有

  司言也豈非輔正宰相叅預朝政者乎湯以伊尹仲虺並為宰相紂以鄂矦西伯並為三公豈

  待周召而後有並相之事哉唐制俾中書出令門下審駮尚書受成盖𠩄以集衆人之善而防

  一巳之私真唐虞三代之遺意也觀太宗戒王珪之辭首言護短避𨻶之𥝠次言隋朝依違之

  禍是不惟法度之善其申儆戒𩛙扵法外者豈不尤深切矣哉

貞觀二年太宗問黄門侍郎王珪曰近代君臣理國

多劣扵前古何也對曰古之帝王為政皆志尚清靜

以百姓之心為心近代則唯損百姓以適其欲𠩄任

用大臣復非經術之士漢家宰相無不精通一經

宣帝時丞相韋賢通禮魏相學易之類朝廷若有疑事皆引經决定由

是人識禮教理致太平近代重武輕儒或叅以法律

儒行既虧行去淳風大壊太宗深然其言自此百官

中有學業優長兼識政體者多進其階品累加遷擢

 胡氏寅曰上既泛問珪亦泛對如是則無切磋之益矣前古凢㡬古近世凢幾世珪宜復帝曰不知

 陛下所指為何代請得論之如是則有因事獻替之功矣若魏晉而下則無足言若自兩漢則西京

 文學之羙不如東漢名節之卲而風俗厚薄治化淳漓無不本扵人君者忠臣事君必勉其所未能

 而奨其所未至兩漢盛時太宗所可及也禹湯文武之業豈不在所希慕乎

  愚按太宗近代劣扵前古之問自三代以下之善㢤問也王珪首以漢為對而謂近代重武輕

  儒果何所指也夫古者臯夔稷契伊傅周召此所謂儒也以明體適用之學躋斯世扵極治者

  也豈特漢之經術比哉太宗以學業優長兼識政體者進其階品不知學業優長者果真儒乎

貞觀三年太宗謂侍臣曰中書門下機要之司擢才

而居委任實重詔𠡠如有不稳便皆須執論比来

惟覺阿㫖順情唯唯茍過唯唯並音葦遂無一言諌諍

者豈是道理若惟署詔𠡠行文書而已人誰不堪何

煩簡擇以相委付自今詔𠡠疑有不穩便必須執言

無得妄有畏懼知而𥨊黙按通鑑是年四月上始御太極殿謂侍臣曰云云房

𤣥齡等皆頓首謝故事凢軍國大事則中書舎人各執所見雜署其名謂之五花判事中書侍郎中書令

省審之給事中黄門侍郎駁正之上始申明舊制由是鮮有敗事

 范氏祖禹曰朝廷設官分職非徒使上下相從欲脩其所不逮也故書曰百官脩職苟取充位而

 奉行上令則是胥史而已不明之君自以無過惡人之言是以政亂而上不聞太宗𠡠責而使之言

 雖欲不治不可得也

 吕氏  曰武王諤諤而昌商紂唯唯而亡盖朝廷之上和而不同論難徃来務求至當此諤諤之

 風也朝廷以諤諤為風則正人進而侫人退安得而不昌乎其或君臣上下有非不諌務相順從以

 為雷同此唯唯之風也朝廷以唯唯為風則侫人進而君子退安得而不亡乎是道也豈武王與紂

 為然秦人唯唯而亡漢家諤諤而昌隋人唯唯而亡唐家諤諤而昌未有唯唯而不亡亦未有諤諤

 而不昌者也

  愚按舜命龍作納言曰夙夜出納朕命惟允說者謂後世中書門下之職即納言也夫出者受

  上言以宣扵下納者聴下言以聞扵上而允者當扵理之謂也下情上逹上情下孚一切以帝

  命之公而無讒說之私此非擇才不能彼阿㫖順情唯唯茍免者豈惟允之義乎

貞觀四年太宗問蕭瑀曰隋文帝何如主也隋文帝姓楊名

堅𢎞農人後周朝以元舅輔政位相國封隋王受周禪國號隋對曰克已復禮論語孔子

荅顔淵問仁之辭言克去已私復還天理也勤勞思政每一坐朝或至

日昃五品已上引坐論事宿衛之士傳飱而食飱音孫熟

雖性非仁明亦是勵精之主太宗曰公知其一未

知其二此人性至察而心不明夫心暗則照有不

通至察則多疑扵物又欺孤兒寡婦以得天下隋文帝受

禪之時周宣帝既䘮静帝㓜冲之日也恒恐群臣内懐不服不肯信任

百司每事皆自决斷雖則勞神苦形未能盡合於理

朝臣既知其意亦不敢直言宰相以下相去聲後同惟即

承順而已朕意則不然以天下之廣四海之衆千端

萬緒須合變通皆委百司商量宰相籌畫於事稳

便方可奏行豈得以一日萬㡬虞書曰一日二日萬機機與幾同言日之

至淺而事之至多也獨㫁一人之慮也且日斷十事五條不中

去聲後同謂中扵理也中者信善其如不中者何以日繼月乃

至累年乖謬既多不亡何待豈如廣任賢良髙居深

視法令嚴肅誰敢為非因令諸司因令之令平聲若詔𠡠頒

下有未穩便者必須執奏不得順㫖便即施行務盡

臣下之意

 范氏祖禹曰君以知人為明臣以任職為良君知人則賢者得行其所學臣任職則不賢者不得茍

 容扵朝此庶事所以康也若夫君行臣職則叢脞矣臣不任君之事則惰此萬事𠩄以墮也當舜之

 時禹為一相緫百官自稷以下分職以聴焉君人者如天運扵上而四時寒暑各司其序則不勞而

 萬物生矣君不可以不逸𠩄治者大所司者要也臣不可以不勞所治者寡所職者詳也不明之君

 能知人故務察而多疑欲以一人之身代百官之𠩄為則雖聖智亦日力不足矣故其臣下事無

 大小皆歸之君政有得失不任其患賢者不得行其志而持禄之士得以保其位此天下所以不治

 也是以隋文勤而無功太宗逸而有成彼不得其道而此得其道故也

  愚按古之君天下者勞扵求賢逸於得人未有身代群臣之事而自以為勵精者也隋文帝天

  資苛察多疑自任欲以一身之耳目而周知天下之務以一人之手足而悉代百司之勞不及

  再𫝊天下大亂後世道學不明故隋文自以為勵精之事蕭瑀亦稱之為勵精之主夫堯之兢

  兢堯之勵精也舜之孶孶舜之勵精也堯以不得舜為已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已憂堯舜之

  勵精勞扵求賢而已豈以其身代群臣之事哉瑀又謂其能克已復禮斯顔子之所勉行也豈

  隋文之所能乎失之逺矣太宗深悟隋文之非非惟欲廣任賢良髙居深視但令百司不得順

  㫖務盡臣下之意故貞觀之治較之開皇相去懸絶者有以也夫

貞觀五年太宗謂侍臣曰治國與養病無異也病人

覺愈彌須将護若有觸犯必至殞命治國亦然天下

稍安尤須兢慎若便驕逸必至䘮敗今天下安危繋

之扵朕故日慎一日雖休勿休然耳目股肱𭔃扵卿

軰既義均一體宜協力同心事有不安可極言無𨼆

儻君臣相疑不能偹盡肝膈實爲國之大害也按通鑑是

年康國求内附太宗因有是言魏徴曰内外治安臣不以爲喜惟喜陛下居安思危耳

 吕氏祖謙曰魏徴之於太宗救其惡多矣而未嘗不將順其美焉故其言曰内外治安臣不以爲喜

 惟喜陛下居安思危耳夫既将其居安思危之美俾其居安思危之心永永不忘則其将順正救之

 道豈不两盡乎

  愚按太宗謂治國與養病無異竊嘗因其言而推之天下猶一身也人君爲元首大臣爲心腹

  其㳄為股肱又其次為耳目又其次為𠂢牙天下之疲癃殘疾則癢痾疾痛舉切吾身者也唐

  虞三代康強無事之時也春秋𢧐國病困危篤之時也三國南北朝病𨂂盭痱辟者也隋亡唐

  興其病愈新起之時乎慎其起居節其飲食兢兢焉保護之可也一有觸犯不惟病之復作且

  不可復愈矣雖然先儒嘗言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認得為已何所不至若不属已如手足

  痿痺氣已不貫烏乎使太宗而知此義又豈特貞觀之治而已

貞觀六年太宗謂侍臣曰㸔古之帝王有興有衰猶

朝之有暮皆為蔽其耳目不知時政得失忠正者不

言邪謟者日進既不見過𠩄以至扵滅亡朕既在九

平聲君門九重能盡見天下事故布之卿等以為朕之

耳目莫以天下無事四海安寜便不存意可愛非君

可畏非民虞書舜告禹之辭言君可愛而民可畏也天子者有道則人推

而為主無道則人棄而不用誠可畏也魏徴對曰自

古失國之主皆為居安忘危䖏理忘亂䖏上𠩄以不

能長乆今陛下富有四海内外清晏能留心理道常

臨深履詩曰如臨深淵如履薄氷喻可畏之甚也國家暦數暦數者帝王相繼之

次苐猶嵗月氣莭之先後也自然靈長臣又聞古語云君舟也人

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陛下以為可畏誠如聖㫖

  愚按書曰詢于四岳闢四門明四目逹四聦所以通下情而防壅蔽也太宗以廷臣為耳目有

  合扵此歟又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所以畏民心而保君位也魏徴

  以水能載舟覆舟有得扵此歟君臣之相儆戒如此誠有天下者之鑑也

貞觀六年太宗謂侍臣曰古人云危而不持顛而不

扶焉用彼相焉扵䖍切相去聲見君道篇註君臣之義得不盡忠匡

救乎朕嘗讀書見桀殺闗龍逄音旁桀夏桀見君道篇註闗龍逢夏之賢

大夫諌𬒳漢誅鼂錯上音潮下音措鼂錯潁川人漢景帝時為御史大夫請諸侯之罪過

削其地吴楚七國遂反爰盎請帝斬錯遂斬扵東市未嘗不廢書歎息公等但

能正詞直諌禆益政教終不以犯顔忤㫖忤音午逆也

有誅責朕比来比音臨朝斷决亦有乖扵律令者公

等以為小事遂不執言凡大事皆起扵小事小事不

論大事又将不可救社稷傾危莫不由此隋主殘𭧂

身死匹夫之手率土蒼生罕聞嗟痛公等為朕思隋

氏滅亡之事爲去聲後同朕爲公等思龍逄鼂錯之誅君

臣保全豈不美㢤

 林氏之竒曰君臣之間其安危禍福之所在未嘗不相與共之也夏桀爲一已之欲故不恤闗龍逄

 之死龍逄既誅而桀亦不免扵亡虞世基爲一已之計故不諌煬(「旦」改為「𠀇」)帝之過煬(「旦」改為「𠀇」)帝既亡而世基亦不免

 扵禍夫夏桀之殺龍逢世基之媚煬(「旦」改為「𠀇」)帝豈不以在己之意爲自得哉及其危禍之至而俱以不免此

 太宗所以戒其臣使之爲巳思煬帝之亡也亦爲之念龍逄之死也由是言之君之納諌臣之進諌

 豈非相爲謀而能相保乎

  愚按君臣一心則君體其臣臣體其君上下交泰之時也君臣二心則君不恤其臣臣不恤其

  君上下不交否之時也太宗欲爲群臣思龍逢鼂錯之誅是君能以臣之心爲心也又使群臣

  爲已思隋氏滅亡之事是臣能以君之心爲心也君以臣之心爲心臣以君之心爲心其上下

  之交泰乎宜其致貞觀之治也

貞觀七年太宗與秘書監唐制秘書省置監一人掌邦國經籍圖書之事有二

局曰著作曰大史皆率其属而修其職少監為之貳魏徴従容論自古理政得

従即容切従容和緩貌因曰當今大亂之後造次不可致理

到切後同造次急⿺辶䖏徴曰不然凡人在危困則憂死亡憂死

亡則思理思理則易教易以豉切後同然則亂後易教猶飢

人易食也太宗曰善人為邦百年然後勝殘去殺

聲去上聲此述論語之辭大亂之後将求致理寧可造次而望乎

徴曰此㩀常人不在聖哲若聖哲施化施平上下同

心人應如響不疾而速朞月而可信不為難三年成

功猶謂其晩論語曰茍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太宗以為然封

徳彛名倫以字行𮗚州人初仕隋為起居舎人佐虞世基以謟承主意後與宇文士及降唐以秘䇿

干髙祖為秦王叅謀軍事貞觀初拜右㒒射卒謚曰明後以邪侫攺謚繆等對曰按通鑑無等字

作非之曰三代以後以一作之人漸澆訛上古聊切薄也下五禾切謬也故秦

任法律謂秦之治専用刑法律令言尚酷也漢雜覇道謂漢之治以王道覇道雜施之

言不純也皆欲理而不能能理而不欲若信魏徴𠩄說

一作恐敗亂國家徴曰五帝史記謂黄帝顓頊帝嚳唐堯虞舜為五帝孔安

國書序以少昊顓頊髙辛唐虞為五帝未詳孰是三王夏殷周創業之主禹湯武王是也

易人而理易如行帝道則帝行王道則王在扵當時

𠩄理化之而已考之載籍可得而知昔黄帝與蚩

七十餘戰其亂甚矣既勝之後便致太平黄帝姓公孫名軒轅

𭈹有熊氏蚩尤古諸侯之無道者蚩尤作亂黄帝徴師諸侯與𢧐扵𣵠鹿之野遂禽殺之而萬國和

𥠖亂徳顓頊征之既克之後不失其理九黎蚩尤之屬也顓頊號

髙陽氏黄帝之孫也國語楚觀射父曰少皥氏之衰也九黎亂徳人神雜糅不可方物顓帝承之乃命南

正重司天以屬神火正𥠖司地以屬人桀為亂虐而湯放之在湯之代

即致太平桀夏王名履癸湯殷主名履桀不務徳而賊傷百姓湯遂率兵伐之桀走鳴條遂放

而死湯乃踐位平定四海紂為無道武王伐之成王之代亦致太

紂殷王名受武王周文王之子名發紂滛亂日甚百姓怨望武王遂率諸侯伐之紂死扵鹿臺武王

克殷二年太子誦立是為成王若言人漸澆訛不及純檏至今應悉

鬼應平聲當也寧可復得而教化耶徳彛等無以難

難去聲駁也然咸以為不可以上文按通鑑係在四年太宗每力行

不倦數年間海内康寧突厥破滅突陀沒切厥九勿切突厥阿史那氏

古匈奴北部也居金山之陽夏曰獫狁商曰鬼方周曰獫狁其别部凢二十八等皆世其官與中國抗衡

⿸麻止 -- 歴代為患悉臣服扵唐因謂群臣曰貞觀初人皆異論云當今

必不可行帝道王道惟魏徴勸我既従其言不過數

載遂得華夏安寧逺戎賔服突厥自古以来常為中

國勍敵勍音檠強也今酋長酋慈由切長音掌畨國之長也並帶刀𪧐衛

部落皆襲衣冠使我遂至扵此皆魏徴之力也顧謂

徴曰玉雖有美質在扵石間不值良工琢磨與瓦礫

不别礫音的小石也别彼列切若遇良工即為萬代之寳朕雖無

美質為公𠩄切磋七多切詩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言其治之有緒而益致其精也𠝹

勞公約朕以仁義𢎞朕以道徳使朕功業至此公亦

足為良工爾按史傳曰帝納其言不疑扵是天下大治蠻夷君長襲衣冠帶刀宿衛東薄海

南踰嶺戸闔不閉行旅不賫粮取給扵道帝謂群臣曰此徴勸我行仁義既效矣惜不令封徳彛見之

 孫氏甫曰帝王興治道在觀時而為之觀時在至明至明在至公至明則理無不通至公則事無不

 正通扵理故能變天下之弊正其事故能立天下之教弊變教立其治不勞而成矣孔子曰如有用

 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則聖人之意可見矣但後之為天下者雖欲興起治道多非聖哲之

 才不能通究時弊以道變之務速其功以行一時之事故所為駁雜莫復前古之治也觀魏公之論

 誠得聖人之意文皇能納其言而不惑姦人之論力變時弊以行王道嗚呼明哉大亂之後興立教

 法不急其功致時大平徳流扵後嗚呼公哉

 范氏祖禹曰太宗可謂能審取捨矣魏徴仁義之言也欲順天下之理而治之封徳𢑱刑罰之言也

 欲咈天下之性而治之夫民莫不惡危而欲安惡勞而欲息以仁義治之則順以刑罰治之則咈矣

 欲治天下則順之而已咈之而能治之未之聞也太宗従魏徴而不従徳𢑱行之數年遂致太平仁

 義之效如此其速也故治道在人主所力行耳孰不可為太宗乎及其成功復歸扵下此前世帝王

 之所不及也

 胡氏寅曰徳𢑱言三代以還人漸澆訛未為甚失魏徴言若果澆訛當為鬼魅則非也以書契以来

 觀之三代之時固不若唐虞之世周之文勝又不若虞夏之質兩漢風俗豈敢望周而唐室風俗又

 能及漢耶若謂民常淳樸無有澆訛是結繩之治可以易約劑土鼓之樂可以變絲竹矣要之一

 治一亂天地之大數也亂極人少則氣厚而人淳治極人多則氣漓而人澆淳漓一變而天地之氣

 盈虚消息後世誠不及古逺矣若夫人之所以為人出扵本心不可冺滅者則古猶今耳是故可以

 懷之以仁理之以義先之以敬讓示之以好惡也魏徴有見扵飢渇者易為飲食而無見扵人心之

 未亡者故其放止扵斗米數錢外户不閉則無以進矣固不能使人人有士君子之器也

  愚按仁者心之徳而愛之理義者心之制而事之宜二者皆出扵天理之本然人心之固有也

  古之聖人體之扵心行之扵身措之扵家國天下操存扵未發之時持守扵𨼆㣲之地終始如

  一無須㬰之離也表裏如一無毫𩬊之間也故能使天地自位萬物自育氣無不和四靈畢至

  此豈可以偽而為之襲而取之㢤周道既衰聖學榛塞孟子扵戰國之時汲汲然以仁義說

  梁之君則見謂迂闊而莫之行也自時厥後則自謂馬上得之安事詩書者有之矣崇尚黄老

  不信儒術者有之矣自謂本雜覇道不喜書生者有之矣其視仁義不過尊之以美名待之以

  虚器而巳寥寥千載唐太宗以英武間世之姿當撥亂反正之運獨能黜抑封倫之言力行魏

  徴之請故能致斗米三錢外戸不閉行旅野宿幾扵刑措亦可謂仁義之效矣然太宗之扵仁

  義也慕其名而不得其實喜其文而不䆒其本知求之扵紀綱政事而不知反之扵吾身方寸

  之間知求之扵外廷朝著而不知行之扵宫闈𨼆微之際故始以従諌爲美而終不免仆碑之

  失外以出宫女爲名而内不免懐嬴之累内外扞格終始衡决其扵聖人之仁義盖外似而内

  違名同而實乖也夫自成康八百餘年而後有漢漢八百餘年而後有太宗天之生賢君如此

  其不數數也幸而有力行仁義之君而較之扵聖人之道則又若碔砆之扵美玉稊稗之扵美

  稼焉豈非聖道不明有君無臣之所致乎烏乎惜哉

貞觀八年太宗謂侍臣曰隋時百姓縦有財物豈得

保此自朕有天下已来存心撫養無有𠩄科差人人

皆得營生守其資財即朕𠩄賜向使朕科唤不已雖

數資賞賜數音亦不如不得魏徴對曰堯舜在上百

姓亦云耕田而食鑿井而飲𠲒哺鼓腹而云帝何力

扵其間矣堯時有老人撃壤扵路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何力扵我

今陛下如此含養百姓可謂日用而不知又奏稱

晉文公晉春秋時國名文公晉君名重耳出田逐獸扵碭徒浪入大

澤迷不知𠩄出其中有漁者文公謂曰我若君也道

将安出我且厚賜若漁者曰臣願有獻文公出澤而

受之扵是送出澤文公曰今子之𠩄欲教寡人者何

也願受之漁者曰鴻鵠保河海厭而徙之小澤則有

矰丸之憂矰音曽矢也黿鼉保深淵厭而出之淺渚必有

釣射之憂射音今君出獸碭入至此何行之太逺也

文公曰善㢤謂従者記漁者名従去漁者曰君何以

名君尊天事地敬社稷保四國慈愛萬人薄賦歛

輕租稅臣亦與焉與去君不尊天不事地不敬社稷

不固四海外失禮扵諸侯内逆人心一國流亡漁者

雖有厚賜不得保也遂辭不受太宗曰卿言是也

此章附忠義篇今按其言扵政體尤切故附扵此

  愚按恵王移民移粟孟子不許其仁子産濟人溱洧孟子譏其不知為政夫使梁國有九年之

  儲子産有輿梁之政安用區區之小恵哉善乎太宗曰人得營生即朕所賜若科差不已雖賞

  賜不如不得此可謂知為政之本矣愚觀後世之君有賜民今年田租者有賜民爵賜民帛者

  夫耕田鑿井之民尚不知帝力之何有彼有限之賜何足以周無窮之民乎

貞觀九年太宗謂侍臣曰徃昔𥘉平京師師衆也周都鎬京後

世因以天子建都之地曰京師此指長安隋之都而言也宫中美女珍玩無院不

滿煬(「旦」改為「𠀇」)帝意猶不足徴求無已徴平聲召也兼東西征討窮

兵黷武黷音百姓不堪遂致亡滅此皆朕𠩄目見故

夙夜孜孜並音兹篤意也惟欲清淨使天下無事遂得徭役

不興年榖豐稔百姓安樂音洛後同夫治國猶如㘽𣗳

本根不摇則枝葉茂榮一作能清淨百姓何得

不安樂乎

  愚按孟子曰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人莫不然而君夫下者尤甚焉夫峻宇雕墻本

  扵宫室酒池肉林本扵飲食滛虐嚴酷本扵刑罰窮兵黷武本扵征伐自古亡國䘮家之君未

  有不由多欲者也桀以多欲而亡成湯反之而興紂以多欲而亡武王反之而興煬(「旦」改為「𠀇」)帝多欲而

  亡太宗反之而興夫太宗之寡欲非能如湯武也不過勉強行之耳猶能身致盛治歴年數百

  况扵真知實踐者乎

貞觀十六年太宗謂侍臣曰或君亂扵上臣理扵下

或臣亂扵下君理扵上二者苟逢何者為甚特進魏

徴對曰君心理則照見下非誅一勸百誰敢不畏威

盡力若昏𭧂扵上忠諌不従雖百里奚伍子胥之在

虞吳不救其禍敗亡亦繼一作促虞吴二國名百里奚虞之賢臣晉假道扵虞

以伐虢欲并取虞百里奚知虞公之不可諌而去之秦後果為晉所滅伍子胥名貟楚人吴之賢臣吴王

夫差伐越越請和子胥諌吴王不聴與越平復欲伐齊子胥以為不可吴王又不聴太宰嚭譛子胥扵王

王賜劒使自死後吴為越王勾踐所滅太宗曰必如此齊文宣昏𭧂楊

遵彦以正道扶之得理何也齊文宣姓髙名洋東魏臣襲其父歡位封齊王

受魏禪國號齊楊遵彦名愔仕齊為尚書令文宣以功業自矜遂嗜滛泆肆行強𭧂而能委政楊愔緫

攝機衡百度修𩛙時人皆言主昏扵上政清扵下徴曰遵彦彌縫暴主救理

蒼生𦆵得免亂亦甚危苦與人主嚴明臣下畏法直

言正諌皆見信用不可同年而語也

 林氏之竒曰君者臣之綱君正則臣正未有綱之不正而能使其目之正者然則君茍自亂安能使

 其臣之治也鄭公之言可謂得夫正綱之道而太宗乃以齊文宣得楊遵彦為君亂臣治之比殊不

 知彼之所為才能救其亡耳烏足以為治哉孔子言衛靈公之無道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喪孔子

 曰仲叔圉治賔客祝鮀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是亦君亂而臣治然止扵不喪而巳

 安䏻以邦

  愚按書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𥠖民敏徳君臣相湏以成至治此元首股肱所由

  以取喻也太宗之言未為知要夫君亂臣理此季世之所見也求之古先盛時太甲欲敗度縦

  敗禮可以言亂必有元聖大臣如伊尹之匡救遂終為賢君降此則魏徴所謂才得免亂爾若

  夫君理臣亂尤無是理君能理矣明其政刑臣何自亂臣之亂政由君之未理也

貞觀十九年太宗謂侍臣曰朕觀古来帝王驕矜而

取敗者不可勝數上平聲下上聲能逺述古昔至如晉武

平吳見君道篇註隋文伐陳陳後主之世亡滅之已後心逾驕奢自

矜諸已臣下不復敢言政道因兹㢮紊上音矢下音汶散亂也

朕自平定突厥破髙麗已後麗平聲凢言髙麗並同髙麗東夷國名本扶餘

别種居遼東周封箕子之國也今為鎮東省兼并鐡勒席卷沙漠以為州

鐡勒匈奴苖裔其種𩔗多居西海之北突厥北部也太宗既平其國即其部落列置州縣號為覊縻

以其首領為都督剌史皆得世襲凢四夷内屬者皆然也夷狄逺服聲教益廣朕

恐懐驕矜恒自抑折日旰而食旰音幹晚也坐以待晨

每思臣下有讜言直諌讜音黨亦直也可以施於政教者

當拭目以師友待之一無友字如此庶幾扵時康道㤗

幾平

  愚按是時魏徴既死諌諍之臣漸少髙麗雖破忿兵之興未已既破鐡勒自謂雪耻酬百王除

  𠒋報千古其驕矜滿溢之意固形扵歌咏矣然能日旰而食坐以待晨俾群臣讜言直諫欲

  以師友待之嗚呼此所以克終盛治不失令名有晉武隋文之功而無晉武隋文之禍歟

太宗自即位之始霜旱為灾米榖踴貴突厥侵擾州

縣騷然帝志在憂人銳精為政崇尚節儉大布恩徳

是時自京師及河東古冀州之域今河東道河南古兖州之域今河南等䖏

隴右古梁州之域今陕西等䖏饑饉尤甚饑音飢饉音僅榖不熟曰饑菜不熟曰饉

匹絹𦆵得一斗米百姓雖東西逐食未嘗嗟怨莫不

自安至貞觀三年闗中豐熟漢書闗中左殽凾右隴蜀太宗分天下為十道

此為闗西唐建都之地也今陕西省咸自歸郷竟無一人逃散其得人

心如此加以従諌如流雅好儒術一作學好去聲孜孜求士

務在擇官攺革舊弊興復制度每因一事觸𩔗為善

初息𨼆海陵之黨息𨼆髙祖長子也名建成初立為皇太子海陵髙祖第四子也名元

吉初封齊王建成荒色嗜酒畋逰無度見秦王功髙與元吉謀害秦王秦王知之遂殺二人既即帝位乃

封建成為息王謚曰𨼆元吉為海陵王謚曰剌同謀害太宗者數百千人事

寧復引居左右近侍心術豁然不有疑阻時論以為能

决大事得帝王之體深惡官吏貪濁惡烏去聲有枉法受

財者必無赦免在京流外有犯𧷢者皆遣執奏随其

𠩄犯寘以重法由是官吏多自清謹制馭王公妃主

之家大姓豪猾之伍皆畏威屏跡屏音無敢侵欺細

人商旅野次無復盗賊囹圄常空囹音零圄音語周獄名也馬牛

布野外户不閉又頻致豐稔米斗三四錢行旅自京

師至于嶺表五嶺之外今二廣之地自山東至于滄海山東古冀州之

域今濟南等路滄海東海之名也皆不賫粮取給扵路入山東村落

行客經過者過平必厚加供待供平或發時有贈遺

去聲饋送也此皆古昔未有也

 歐陽氏脩曰盛㢤太宗之烈也其除隋之亂比迹湯武致治之羙庶㡬成康自古功徳兼隆由漢以

 来未之有也至其牽扵多愛復立浮屠好大喜功勤兵扵逺此中材庸主之𠩄常為然春秋之法責

 備賢者是以後世君子欲成人之羙者莫不嘆息扵斯焉

 曽氏鞏曰太宗之為君也屈已從諌仁心愛人可謂有天下之志以租庸任民以府衛任兵以職事

 任官以才能任職以興義任俗以尊本任衆賦役有定制兵農有定業官無虚名職無廢事人習扵

 善行離扵末作使之操扵上者要而不煩取扵下者寡而易供民有農之實而兵之傋存有兵之名

 而農之利在事之分有歸而禄之出不浮材之品不遺而治之體相承其亷恥日以篤田野日以闢

 以其法脩則安且治廢則危且亂可謂有天下之材行之數嵗粟米之賤斗至數錢居者有餘蓄行

 者有餘貲人人自厚幾扵刑措可謂有治天下之效有是三者而不得與先王並者法度之行禮樂

 之具田疇之制庠序之教擬之先王未備也躬親行陣之間戰必勝攻必取天下莫不以為武而非

 先王之所尚也四夷萬古所未及以政者莫不服從天下莫不以為盛而非先王之所務也太宗之

 為政扵天下者如此其得失可睹矣

 司馬氏光曰太宗文武之才髙出前古驅䇿英雄網羅俊乂好用善謀樂聞直諌拯民扵水火之中

 而措之袵席之上使盗賊化為君子吟呻轉為謳謌衣食有餘刑措不用突厥之渠繋頸闕庭北海

 之濱悉為州縣盖三代以還中國之盛未之有也

 范氏祖禹曰太宗以武撥亂以仁勝殘其材畧優扵漢髙而規摹不及也恭儉不若孝文而功烈過

 之矣迹其性本彊悍而能畏義而好賢屈已以從諌刻厲矯揉力扵為善此所以致貞觀之治也夫

 人主之𠩄行其善惡是非在後世當其時不可得辨也老子曰善人者不善人之師不善人者善人

 之資人君擇其善者而從之足以得師其不善而戒之足以為資矣

 程氏祁曰太宗舉兵五年定海内率天下扵仁夀富庶之域者亦以天下之才為天下之務而已觀

 其任王珪魏徴扵𬽦讎任禇亮李百藥扵降虜起劉洎馬周扵踈逺起張𤣥素孫伏伽扵𦒿舊委之

 以政責之以功諌無不從謀無不獲且太宗之才固非天下之𠩄能及然而不以此驕天下之士惴

 惴然常若有扵不逮此其所以能為三百年之基也

  愚按太宗之為君可以為賢矣貞觀之治可以為盛矣今即其行事觀之内除群雄外定四夷

  經百戰未嘗負比後世人君之功未有髙焉者也其君人之大徳有三一曰謙虚納諌二曰

  知人善任三曰恭儉愛民後世人君之徳未有過焉者也定租庸調以為取民之制定府兵十

  六衛以為養兵之制任官則有職爵勲階之制用刑則有笞杖徒流之制後世制度之羙奠能

  加也命房杜以為相英衛以為将王魏之諌争褒鄂之驍勇虞禇之詞翰下至孫思邈之醫藥

  李淳風之曆數𡊮天綱之相法莫不至精至妙度越千古後世人才之盛莫能及也夫功也徳

  也制度也人才也其盛如此而卒不得與扵二帝三王之盛者何㢤盖嘗觀之古先帝王雖其

  天資之羙未有不由學問而成者也二帝三王之事尚矣其所從學猶班班可考若髙宗之學

  于古訓而有獲成王之學有緝熈而光明泰和盛治冠冕百王有以也夫太宗外親瀛洲之賢

  内立𢎞文之舘未嘗不學也特非二帝三王之學耳使其能從事扵二帝三王之學又豈特貞

  觀之治而已哉



貞觀政要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