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前編 (四庫全書本)/卷07

卷六 資治通鑑前編 卷七 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資治通鑑前編卷七
  宋 金履祥 編
  丙戌周成王元年周公相踐阼而治記文王世子篇周公踐阼章曰成王幼不能蒞阼周公相踐阼而治抗世子法于伯禽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長幼之道也成王有過則撻伯禽所以示成王世子之道也凡學世子及學士必時春夏學干戈秋冬學羽籥皆于東序小學正學于大胥贊之籥師學戈籥師丞贊之胥鼔南春誦夏弦大師詔之瞽宗秋學禮執禮者詔之冬讀書典書者詔之禮在瞽宗書在上庠凡祭與養老乞言合語之禮皆小學正詔之于東序大樂正學舞于戚語説命乞言皆大樂正授數大司成論説在東序凡侍坐于大司成者逺近問三席可以問終則負牆列事未盡不問凡學春官釋奠于先師秋冬亦如之凡始立學者必釋奠于先聖先師及行事必以幣始立學者既興器用幣然後釋菜不舞不授器乃退儐于東序一獻無介語可也教世子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禮樂樂所以修内也禮所以修外也禮樂交錯于中發形于外是故其成也懌恭敬而温文立太傅少傅以養之欲其知父子君臣之道也太傅審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世子以觀太傅之徳行而審喻之太傅在前少傅在後入則有保出則有師是以教喻而徳成也師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諸徳者也保也者慎其身以輔翼之而歸諸道者也記曰虞夏商周有師保有凝丞設四輔及三公不必備唯其人語使能也君子曰徳徳成而教尊教尊而官正官正而國治君之謂也仲尼曰昔者周公攝政踐阼而治抗世子法于伯禽所以善成王也聞之曰為人臣者殺其身有益于君則為之況于其身以善其君乎周公優為之是故知為人子然後可以為人父知為人臣然後可以為人君知事人然後能使人成王幼不能蒞阼以為世子則無為也是故抗世子法于伯禽使不與成王居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長幼之義也君之于世子也親則父也尊則君也有父之親有君之尊然後兼天下而有之是故養世子不可不慎也行一物而三善皆得者唯世子而已其齒于學之謂也故世子齒于學國人觀之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有父在則禮然然而衆知父子之道矣其二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有君在則禮然然而衆著于君臣之義矣其三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長長也然而衆知長幼之節矣故父在斯為子君在斯謂之臣居子與臣之節所以尊君親親也故學之焉父子焉學之為君臣焉學之為長幼焉父子君臣長幼之道得而國治語曰樂正司業父師司成一有元良萬國以貞世子之謂也右周公踐阼 明堂之位曰篤仁而好學多聞而道慎天子疑則問應而不窮者謂之道道者導天子之道者也常立于前是周公也誠立而敢斷輔善而相義者謂之輔輔者輔天子之意者也常立于左是太公也潔亷而切直匡過而諫邪者謂之拂拂者拂天子之過者也常立于右是召公也愽聞强記捷給而善對者謂之承承者承天子之遺忘者也常立于後是史佚也故成王中立聴政而四聖維之是以慮無失記而舉無過事賈傳新書 傳職篇曰天子不諭于先聖人之徳不知君國書民之道不見禮義之正不察應事之理不博古之典傳不僴于威儀之數詩書禮樂無經天子學業之不法凡此之屬太師之任也古者齊太公職之天子不姻于親戚不惠于黎庶無禮于大臣不中于刑獄無經于百官不哀于喪不敬于祭不直于戎事不信于諸侯不誠于賞罰不厚于徳不彊于行賜予侈于左右近臣𠫤授于疏逺卑賤不能懲忿窒慾大行大禮大義大道不從太師之教凡此之屬太傅之任也古者魯周公職之天子處位不端受業不敬教誨諷誦詩書禮樂之不經不法不古言語不序音聲不中律將學趨讓進退即席不以禮登降揖讓無容視瞻俯仰周旋無節妄咳唾數顧趨行得色不比順隠琴肆瑟凡此之屬太保之任也古者燕召公職之天子燕業及其學左右之習詭其師答逺方諸侯遇貴大人不知大雅之辭答左右近臣不知已諾之適僴問小誦之不博不習凡此之屬少師之任也古者史佚職之天子居處出入不以禮衣服冠帶不以制御器在側不以度襍綵從美不以章徳小行小禮小義小道凡此之屬少傅之任也天子居處燕私安所易樂而湛夜漏屏人而數飲酒而醉食肉而飽飽而强食飢而飢暑而暍寒而懦寢而莫宥坐而莫恃行而莫先莫後帝自為開户自取玩好自執器皿亟顧還面皿器御之不舉不臧折毀喪傷凡此之屬少保之任也干戚戈羽之舞管籥琴瑟之㑹號呼謌謠聲音不中律燕樂雅頌逆樂之序凡此之屬詔工之任也不知日月之時節不知先王之諱與國之大忌不知風雨雷電之情凡此之屬太師之任也呉氏曰書所謂位冡宰正百工與詩所謂攝政皆在成王諒隂之時非以幼沖而攝而其攝也不過位冡宰之位而已亦非如荀卿所謂攝天子位之事也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方其畢時周公固未嘗攝亦非有七年而後還政之事也百官總已以聴冡宰未知其所從始如殷之髙宗已然不特周公行之此皆論周公者所當先知也
  履祥按傳稱世子之記則古者教世子其文字禮節必自有一書世所誦習而行之者也成王幼沖既為天子又復當喪凡教世子禮樂之事皆所不可失故抗世子法于伯禽使習視之然古者大功猶誦況幼沖之年不可以廢學意讀書誦習亦必使成王親之故周公作為文王大明綿以下諸雅述先王之德七月諸詩極道衣食勤勞之事而召公亦有公劉卷阿諸詩之作皆所以便誦習于後免喪因被之管弦
  周公誥君奭
  君奭篇曰周公若曰君奭弗弔天降喪于殷殷既墜厥命我有周既受我不敢知曰厥基永孚于休若天棐忱我亦不敢知曰其終出於不祥嗚呼君已曰時我我亦不敢寜于上帝命弗永逺念天威越我民罔尤違惟人在我後嗣子孫大弗克恭上下遏佚前人光在家不知若曰者述周公之意云爾也君尊之奭召公名古人質相與語亦名之弗弔猶云不幸也棐匪通弗永逺念以下至在家不知數語通為一句謂不幸天降喪于殷亦殷自墜其命我有周既受之矣我不知周之基業其永孚于天休耶若天不可信我亦不知其終出于不祥耶後來吉凶俱不可必君奭已嘗曰時其責在我而已蓋謂不可必者在天而可必者在我也君之意如此故我不敢以天命之至為安而不長念墜命之威于天人不尤不違之際與人及後嗣弗克敬天敬民絶失前人之光烈而云我已退老于家不復與知也天命不易天難諶乃其墜命弗克經厯嗣前人恭明徳在今予小子旦非克有正迪惟前人光施于我沖子此豕上文以解不敢知天之意與時我之説天命固不易受已受天命亦固難信然其所以墜天命者則以不能經久繼續前人恭明之徳爾故我小子旦雖不能有所正然所開導者惟以前人徳之光大施于沖子而已以用功言之曰恭明徳以成功言之則曰前人光又曰天不可信我道惟寜王徳延天不庸釋于文王受命若曰又曰皆史官記其諄複之意天不可信即上文之意寜王武王也言天命雖不可深恃然在我之道惟以武王之徳接續而廷長之則天自不容釋文王所受之命矣公曰君奭我聞在昔成湯既受命時則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在太戊時則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巫咸乂王家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保衡即伊尹伊陟其子也臣扈與湯時逸書臣扈同名豈書序之誤與當以經言為主巫賢者舊云巫咸之子皇天以全體而言上帝以主宰而言凡書所指非有輕重此章對言之則賢聖感格大小之分因可見爾周公一時厯數諸賢特以發明創業嗣守之初皆必有世徳受託之臣以釋召公之疑而留之至于武丁之相不言傅説而獨言甘盤者蓋甘盤初年之師保傅説乃後進之賢相此章當成王初年勉留召公之辭故厯舉世徳託孤之相是以及甘盤而不及傅説爾説者不考其時所以不得其所言之意也率惟兹有陳保乂有殷故殷禮陟配天多厯年所率凡也陳如我取其陳之陳舊也陟升配天者天子祭其祖以配天之禮也所猶今方言許也此承上文言凡此皆有舊臣輔世託孤保治有殷之業故殷之宗祀如此之久也天惟純佑命則商實百姓王人罔不秉徳明恤小臣屏侯甸矧咸奔走惟兹惟徳稱用乂厥辟故一人有事于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百姓世家大族也王人王朝之人對下文屏侯甸而言也惟兹即上文惟兹指六臣也有事謂征伐㑹同號令之事此章承上文言商家有此舊臣為之輔相以永其天命故天純一佑命于上而商家内有百姓王人無非執徳之人皆能明察其屬各得其職外有藩屏侯甸亦皆奔走效命于下惟兹舊臣惟徳是舉是以若此所以能致其君于治故一人凡有號令征伐㑹同之事于四方若龜筮卜筮而人心無不感孚也公曰君奭天壽平格保乂有殷有殷嗣天滅威今汝永念則有固命厥亂明我新造邦此豖上章之殷監以勉召公平公正也格感通也天之所壽多厯年所者以殷有公正感通之道能保乂有殷也其後設受嗣位天即降滅亡之威命之不可恃如此今汝君奭能為永久之計則天亦有堅定之命其在于保治昭明我新造之周邦乎永念即平格之意亂明即保乂之意公曰君奭在昔上帝割申勸寜王之徳其集大命于厥躬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閎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顛有若南宫括又曰無能往來兹迪彞教文王蔑徳降于國人亦惟純佑秉徳迪知天威乃惟時昭文王迪見冒聞于上帝惟時受有殷命哉武王惟兹四人尚迪有禄後暨武王誕将天威咸劉厥敵惟兹四人昭武王惟冒丕單稱徳此承上章商六臣之事因舉文王五臣厯相武王以勉召公也割申勸傳記引此或作厥亂勸或作周申勸周字似害必害字也害何也如時日害喪之害寜王武王也虢叔王季子文王弟其後封于東虢閎夭散宜生泰顛南宫括所謂文王四友也周公謂前日上帝曷為而申勸武王之徳集大命于其身蓋惟文王能修和諸夏亦惟有虢叔等五人者助之向無五人為之往來宣導彜教則文王豈能自使治化下違國人亦惟五人純一佑助秉持其徳實知天理之可畏乃惟昭明文王以廸𨗳其徳見冒于民升聞于天惟時文王已受有殷命至武王時虢叔死矣四臣者尚在禄位後暨武王共伐商受又昭武王之徳以冒于天下而天下盡頌武王之徳是則武王之興亦頼文王之徳與世徳之臣也按太公厯相文王武王世徳之臣莫重焉此官四臣而不言太公蓋其時太公尚在聖賢之意録死勉生相期于無窮其不生誦太公之功意蓋如此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往暨汝奭其濟小子同未在位誕無我責収罔朂不及耉造徳不降我則鳴鳥不聞矧曰其有能格誕無我責謂召公専委其責于周公而欲去也然史傳之意多言召公不説周公之攝政辭意亦或如此収義未詳或有缺文大意是収斂不為之意耇老成也造往也鳴鳥鳯也國語所謂周之興鳯凰鳴于岐山蓋鳴鳯在郊王者之瑞世之盛也此豖上文武王之興尚頼文王世輔之臣况在今日成王幼沖在我與汝皆武王之臣受命託孤屬此艱難之運若游大川予當勇往及汝同濟成王幼沖雖已即位與未即位同爾君奭不可大為我之貴若収身而退不勉其所不及老成之臣又皆引去則徳不降于國人今日鳴鳯在郊之盛将不復聞矣況能格于皇天若昔日之盛乎公曰嗚呼君肆其監于兹我受命無疆惟休亦大惟艱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後人迷兹指上文而言商六臣文武之事我周受命固有無疆之休然保守之亦大艱難故我之告君乃謀為垂裕之計不使後人迷亂以墜天命爾公曰前人敷乃心乃悉命汝作汝民極曰汝明朂偶王在亶乘兹大命惟文王徳丕承無疆之恤作汝明極謂大臣之職為民標凖故當時凡言為大臣者皆曰以為民極偶配也乘載也周召同受武王顧託之命故周公舉武王之言以勉召公謂前人布其腹心盡以命汝使為大臣以定其民其言曰汝明徳勉力以配輔嗣王盡其誠心載此天命思文王之徳以丕承其無疆之憂責武王之言如此而可以辭其責乎公曰君告汝朕允保奭其汝克敬以予監于殷喪大否肆念我天威予不允惟若兹誥允信也保召公官名我之所信者保奭耳以汝克敬予監于殷之所以喪亡大否者與念我周之天命亦復有可畏者而君奭意乃不然我之所信者君奭我之所不信者至若此費辭説也允不允對言予惟曰襄我二人汝有合哉言曰在時二人天休滋至惟時二人弗戡其汝克敬徳明我俊民在讓後人于丕時襄成也戡堪通勝也予惟曰輔成王業者我與君奭二人耳汝亦固同此意言曰在是二人矣而謂天休滋益至惟是二人懼弗能戡蓋人臣總政以盈滿為懼也然此則在于益敬其徳明舉賢俊以擬其後他日推遜後人于丕大之時可也今日則未可遜其責也嗚呼篤棐時二人我式克至于今日休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丕冒海隅出日罔不率俾篤如克篤前烈之篤海隅出日指東方也周都西土去東為逺故以海隅出日言之謂篤厚前人之業者匪我二人乎我國家固能至于如今日之休矣我與君奭當共承文王之功不自止息大冒于海隅出日之地無不率服咸順使令可也然則周公之意固以東方為憂矣公曰君予不惠若兹多誥予惟用閔于天越民惠順也予不順君奭之意故若兹多誥蓋予憂天命之不終及斯民之無依耳此聖賢真切之語也公曰嗚呼君惟乃知民德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終祗若兹往敬用治民德猶言民情謂君亦知民之情矣人情無不能其初惟終之為難所謂小民難保者也祗若兹往敬用治勉其就職之語 史記曰其在成王時召公為三公自陝以西召公主之自陝以東周公主之成王既幼周公攝政當國召公疑之作君奭于是召公乃説大紀論曰周公不見知于成王所以敢居外者恃召公為保耳不然周公其可離成王左右乎故君奭之作
  在元年而不在亂定之後也
  履祥按君奭之書子王子謂當在成王初年今考書中言意率已可見其事辭之明證有七書之稱武王為寜王者惟大誥君奭為然大誥既初年之書或其時議諡未定或尚存初諡或兼稱二諡其後始定一諡為武王耳故其後諸書止稱武王而君奭獨稱寜王是君奭與大誥均為初年之書其證一也高宗之相莫著于傅説而此書獨舉甘盤蓋初政之相也成湯之伊尹佐湯取天下而太甲初年政出伊尹若伊陟臣扈巫咸巫賢甘盤諸賢皆以世徳舊臣總聴嗣王之初政遂保有商厯年之盛蓋周公引以為周召之比故言不及于傅説其證二也至曰沖子曰小子同未在位曰亂明我新造邦曰在遜後人于丕時曰亦罔不能厥初此皆初年之證故今從胡氏係於元年之下
  夏六月𦵏武王于畢逸周書曰乃嵗十二月崩鎬肂于岐周注乃謂乃後之嵗也周公立相天子周公召公内弭父兄外撫諸侯元年夏六月𦵏武王于畢匡瓚曰汲郡古文曰畢西于豐三十里王冠家語曰武王崩成王年十有三而嗣立周公居冢宰攝政以治天下明年夏六月既𦵏冠成王而朝于祖以見諸侯周公命祝雍作頌曰祝王達而未幼未當作勿程子曰未者非必之辭祝雍辭曰使王近于民逺于年𠾂于時𠾂愛也不奪民時也惠于財親賢而任能其頌曰令月吉日王始加元服去王幼志服衮職欽若昊天六合是式率爾祖考永永無極孟懿子曰天子未冠即位長亦冠也孔子曰古者王世子雖幼其即位則尊為人君人君治成人之事者何冠之有
  命周公子伯禽代就封于魯史記世家曰周公攝政當國管叔及其羣弟流言于國曰周公將不利于王周公卒相成王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于魯 皇甫謐曰伯禽以成王元年封 履祥按始是武王崩成王幼周公相踐阼抗世子法于伯禽以教成王至是王冠且長使伯禽代就封于魯而留周公卒相成王三叔遂為流言凡史遷所記恐未盡當時光後之實
  魯頌曰王曰叔父建爾元子俾侯于魯大啓爾宇為周室輔乃命魯公俾侯于東錫之山川土田附庸土者謂城邑場國牧地菜地之類田者諸侯一同之田孟子所謂周公封于魯為方百里者也山川附庸與凡土地周禮所謂封疆方五百里禮記所謂魯境七百里者是也 春秋公羊氏傳曰封魯公以為周公也周公拜乎前魯公拜乎後曰生以養周公死以為周公主然則周公之魯乎曰不之魯也封魯公以為周公主然則周公曷為不之魯欲天下之一乎周也書大傳曰伯禽封于魯周公曰於乎吾與汝族倫吾文王之為子也武王之為弟也今王之為叔父也吾于天下豈卑賤也豈乏士也所執質而見者十二委質而相見者三十其未執質之士百我欲盡智得情者千人而吾僅得三人焉以正吾身以定天下是以敬其見者則隠者出矣謹諸乃以魯而驕人可哉尸禄之士猶可驕也正身之士去貴而為賤去富而為貧面目黎黒而不失其所是以文不滅而章不敗也慎諸女乃以魯國而驕豈可哉
  管叔及蔡叔霍叔流言周公居東金滕後序曰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于國曰公將不利于孺子管叔名鮮武王弟周公兄羣弟蔡叔度霍叔處也流言流布其言也孺子成王也金縢但言管叔及羣弟流言而大誥多方皆言武庚圖復則流言非武庚之事或是以此誘間三叔則有之其後三叔欲叛始挾武庚以為援而武庚始得逞其圖復之謀爾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辟讀為避鄭氏詩傳言周公以管叔流言避居東都是也我之弗辟言我不避則于義有所不盡無以告先王于地下也履祥按古文尚書辟字作⿰凡羣辟刑辟之辟皆作侵唯此作⿰此孔璧書本是避字也辟諧聲从辵从并皆避之義 越絶書曰周公以盛徳武王封周公使傅相成王成王少周公臣事之當是之時賞賜不加于無功刑罰不加于無罪天下家給人足禾麥茂美使人以時説之以禮上順天地澤及夷狄於是管叔蔡叔不知周公而讒之成王周公乃辭位出廵狩于邉鄭康成曰周公遭流言之難避之而居東都注凡三出 朱子曰弗辟之説宜從鄭氏向董叔仲辨此一時答之謂從註説後而思之不然是時三叔方流言于國周公處兄弟骨肉之間豈應以語言之故遽興師以誅之聖人氣象大不如此且成王方疑周公周公固不應不請而自誅之若請之于王王亦未必見從則當時事勢亦未必然雖曰聖人之心公平正大區區嫌疑自不必避但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禹避舜之子於陽城自合如此若居堯之宫逼堯之子即為簒矣或又謂成王疑周公故周公居東不幸成王終不悟不知周公何以處之愚謂周公亦惟盡其忠誠而已按朱子集有金縢説其時與事皆與此不同此乃朱子晚年與蔡沈之書當為朱子定論
  履祥按周公之避所以必告二公而後行者以成王尚幼朝廷之事不可以無所屬也所以周公居外而朝廷不亂成王雖疑而外不敢誚者以有二公在焉爾微二公則周家之禍必有出于意料之外者周公亦不應避小嫌而忘大計矣甚矣朝廷不可以無人而大臣不可以獨還也
  二年周公居東金縢後序曰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蔡氏曰居東居國之東也鄭氏謂避居東都未知何據孔氏以居東為東征非也方流言之起成王未知罪人為誰二年之後王始知流言之罪在管蔡也斯得者遲之之辭也 愚按此當接上文為一章 朱子曰管蔡流言成王疑之朱知罪人之為誰也及周公居東二年成王悟乃知罪在管蔡也若曰所謂罪人者今得之矣或問居東二年非東征乎曰成王方疑周公豈得即東征乎二年猶待罪也此章須以廣大無我之心觀之若有一毫私吝自惜避嫌疑之心即與聖人所為天地懸隔矣胡氏家録有言成王疑周公故周公居東茍成王而終不悟也則如之何白成王不悟則王室必危天下必亂周公能盡其忠誠而已聖人與天合一奚容心哉 伐柯之詩曰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娶妻如何匪媒不得集傳曰周公居東之時東人言此以比平日欲見周公之難柯斧柄也伐柯伐柯其則不逺我覯之子籩豆有踐集傳曰東人言此以比今日得見周公之易深喜之之辭也踐行列之貌舊説謂諷成王當使人通周公之意 狼䟦之詩曰狼䟦其胡載疐其尾公孫音遜碩膚赤舃几几䟦躐也胡頷下懸肉也載則也疐給也公周公也碩膚大美也赤舄冕服之舄也几几安重貎公孫碩膚言周公避位而出也狼䟦其胡則疐其尾矣人情遭變則進退不能惟周公處之不失其從容雅重之度狼疐其尾載䟦其胡公孫碩膚德音不瑕徳音令聞也瑕疵也 程子曰周公之處已也夔夔然存恭畏之心其存誠也蕩蕩然無顧慮之意所以不失其聖而徳音不瑕也 范氏曰神龍或潛或飛能大能小其變化不測然得而蓄之若犬羊然有欲故也唯其可以蓄之是以亦得醢而食之凡有欲之類莫不可制焉唯聖人無欲故天地萬物不能易也富貴貧賤死生如寒暑晝夜相代乎前吾豈有二其心乎哉亦順受之而已矣周公逺則四國流言近則王不知而赤舄几几徳音不瑕其以此夫 朱子曰周公雖遭疑謗然所以處之不失其常故詩人美之言狼䟦其胡則疐其尾矣公遭流言之變而其安肆自得乃如此蓋其道隆徳盛而安土樂天有不足言者所以遭大變而不失其常也夫公之被毀以管蔡之流言也而詩人以為此非四國之所為乃公自遜其大美而不居耳蓋不使䜛邪之口得以加乎公之忠聖此可見其愛公之深敬公之至而其立言亦有法矣 書大傳曰武王殺紂而繼公子禄父使管叔蔡叔霍叔監禄父武王死成王幼周公盛養成王注盛長也使召公奭為傅周公身聴天下之政管叔蔡叔疑周公流言于國曰公將不利于王奄君薄姑謂禄父曰武王既死矣今王尚幼周公見疑矣此百世一時也請舉事然後祿父及三監叛矣 朱子曰武庚當時意必日夕説誘三叔以為周公弟也而居中専政管叔兄也而在外監殷故管叔遂生不肖之心以至如此
  三年周公為詩以貽王周公居東二年罪人斯得于後公乃為詩以貽王則此詩作于二年之後也
  金縢後序曰于後公乃為詩以貽王名之曰鴟鴞王亦未敢誚公
  鴟鴞之詩曰鴟鴞鴟鴞既取我子無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閔斯集傳曰鴟鴞惡鳥攫鳥子而食者也室鳥巢也周公託為鳥之愛巢者呼鴟鴞而謂之曰爾既取我之子矣無更毁我之室也以我情愛之心篤厚之意粥養此子誠可憐閔今爾取之其毒甚矣既又毁我室乎以比武庚既敗管蔡不可更毁我王室也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户今女下民或敢侮予集傳曰為鳥言我及天未隂雨之時徃取桑根以纒綿巢之隙穴使之堅固以備隂雨之患則此下土之民誰敢有侮予者亦以比已深愛王室而預防其患難也予手拮据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集傳曰拮据手口共作之貎捋取也荼萑苕可藉巢蓄積租聚瘏病也亦為鳥言作巢之始所以拮据以捋荼蓄粗至于勞苦而病者以巢之未成以比前日所以勤勞如此者以王室之新造未集也予羽譙譙予尾翛翛予室翹翹風雨所漂搖予維音嘵嘵集傳曰亦為鳥官羽殺尾敝以其成室而未定風雨又從而漂搖之則我之哀鳴安得而不急哉
  履祥按七月之詩豳之舊詩也周公陳之以備工誦使成王知先公之舊衣食之原序謂遭變時所陳也夫成王方有疑于周公周公方避位居東而顧為是諄諄㡬于强聒者嗟乎此周公忠愛之誠也夫豈以居東而遂忘其君也哉然亦惟居東故可以忠告爾向使居中秉國則成王益深不利之疑雖吐赤心其孰能信之聖人所處其脱然無累之心與其拳拳不已之心並行不悖於此俱可見矣于後公乃為詩以貽王名之曰鴟鴞則鴟鴞其最後作也成王之疑亦將釋矣鴟鴞之詩其情危其辭急蓋有以憂武庚之必反王室之必搖也夫昔也武庚以周公利權間三叔而今也奄君又以周公見疑嗾武庚則躑躅之變勢所必至故周公汲汲為成王言之為鳥言以自喻或以喻先王也曰鴟鴞鴟鴞既取我子謂其已誘管蔡也毋毁我室謂其勿更搖毁王室也恩斯勤斯鬻子之閔斯傷管蔡也二章言先王創業之備固也今此下民孰敢侮予微管蔡之内叛武庚之外連則固未易侮也三章言先王之勤勞也四章言王室之孤危外患之必至其辭不得不急也既而成王悟周公歸而管蔡武庚卒于叛蓋其參謀造祸非一日矣管蔡之惑滋甚至是而復畏罪則挾武庚以叛武庚之謀既深至是而復乘機則挾管蔡以叛也或曰向使成王未悟周公未歸而管蔡武庚之反已熾則如之何曰周公亦深任其責力請誅之而已不誅則王室必危天下必亂周公亦盡其忠誠而已他豈暇顧哉
  秋大雷風王迎周公于東出郊雨反風金縢後序曰秋大熟未穫天大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盡㧞邦人大恐王與大夫盡弁以啓金滕之書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説古者兵凶之事則弁服遇災将卜故遂與大夫盡弁金縢之匱周室藏龜卜占書之器啓之将卜因得卜史疇昔所納周公之冊所書周公命龜之事始知周公自任代武王死之説焉二公及王乃問諸史與百執事對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周公所禱二公蓋知其禱武王之疾而未必知其代死之説也而卜史又受公之命勿言聖人盡己之心固不欲瞭然户曉非成王卜風雷以啓匱此事辛不聞于世矣以此知聖人之事其不聞于天下後世者此類蓋多也王執書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勞王家惟予沖人弗及知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新逆我國家禮亦宜之王感周公之忠誠執此金縢之書以泣謂今風雷之變不必更卜蓋天以是變儆予以彰周公之德爾子是迎周公以歸 蔡氏曰按鄭氏詩傳成王既得金縢之書親迎周公鄭氏學出于伏生此篇乃伏生所傳則新逆當作親迎今本誤王出郊天乃雨反風禾則盡起出郊者成王自往迎周公即上文親迎也又按九罭詩意成王蓋使人以衮衣歸周公則此俟于郊而以使者先之爾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盡起而築之嵗則大熟大木所偃謂偃朴壇壝次舎及民居之類 越絶書曰周公出廵狩于邉一年天暴風兩日夜不休樹木盡偃成王大恐大發金縢之匱察周公之冊知周公乃有盛德王乃夜迎周公流涕而行周公反國天應之福五穀皆生樹木皆起天下皆實此周公之盛德也 書稱周公居東二年而越絶書稱周公廵邉一年蓋書兼首尾故稱二年而越絶以朞年論故但一年然以時考之一字或誤九罭之詩曰九罭之魚鱒魴我覯之子衮衣繡裳集傳曰九罭九囊之網也鱒魴皆魚之美者我東人自我也之子指周公也衮衣裳九章五繪于衣四繡于裳衣上有龍以龍首卷然故謂之衮周公居東之時東人喜得見之而言九罭之網則有鱒魴之魚我觀之子則見衮衣繡裳之服鴻飛遵渚公歸無所於女信處集傳曰女東人自相女也再宿曰信東人聞成王将迎周公又自相謂而言鴻飛則遵渚矣公歸豈無所乎今将於女信處而已鴻飛遵陸公歸不復於女信宿集傳曰不復言将留相王室而不復來東也是以有衮衣兮無以我公歸兮無使我心悲兮集傳曰承上二章而言又願其且留于此無遽迎公以歸歸則将不復來而使我心悲也東山之詩曰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我東曰歸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敦彼獨宿亦在車下集傳曰東山所征之地慆慆言久也士事也行陳也枚如箸銜之有繣結項中以止語蠋桑蟲似蠶烝發語聲敦獨處不移之貎成王既得鴟鴞之詩又感風雷之變悟而迎周公於是周公東征已三年矣既歸因作此詩以勞歸士蓋為之述其意而言曰我之東征既久而歸塗又有遇雨之勞因追言其在東而言歸之時心已西嚮而悲於是制其平居之服而以為自今可以勿為行陳銜枚之事矣及其在塗則又覩物起興而自嘆曰彼蜎蜎者蠋則在後桑野矣此敦然而獨宿者則亦在此車下矣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果臝之實亦施于宇伊威在室蠨蛸在户町畽鹿場熠燿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懐也集傳曰果臝括樓也伊威鼠婦也蠨蛸小蜘蛛也町畽舍旁隙地也熠燿明不定貎宵行蟲名章首四句言其往來之勞在外之久故每章重言見其感念之深遂言以東征而室廬荒廢至于如此亦可畏矣然豈可畏而不歸哉亦可懹思而已此則述其歸未至而思家之情也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鸛鳴于垤婦嘆于室灑掃穹窒我征聿至有敦𤓰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見于今三年集傳曰將隂雨則穴處者先知故蟻出垤而鸛就食之遂鳴于其上也行者之妻亦思其夫之勞苦而嘆息于家于是灑掃穹窒以待其歸而其夫之行忽已至矣因見苦𤓰繫于栗薪之上而曰自我之不見此亦已三年矣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倉庚于飛熠燿其羽之子于歸皇駁其馬親結其䄜九十其儀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集傳曰倉庚飛婚姻時也熠燿鮮明也縭婦人之緯毋施衿結帨是也九其儀十其儀言其儀之多也賦時物以起興而言東征之歸士未有室家者及時而婚姻既甚美矣其舊有室家者相見而喜當何如耶管叔及蔡叔霍叔與武庚叛奄淮夷徐戎皆叛鄭康成曰成王得金縢之書親迎周公周公歸攝政三監及淮夷叛周公乃東伐之 陳賈問曰周公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叛周公知其将叛而使之與孟子曰不知也然則聖人且有過與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為之辭 或曰周公之處管叔不如舜之處象何也游氏曰象之惡已著而其志不過富貴而已故舜得以是而全之若管叔之惡則未著而其志其才皆非象比也周公詎忍逆探其兄之惡而棄之耶周公愛兄宜無不盡者管叔之事聖人之不幸也舜誠信而喜象周公誠信而任管叔此天理人倫之至其用心一也
  作大誥東征
  書大誥篇曰王若曰猷大誥爾多邦越爾御事弗弔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洪惟我幼沖人嗣無疆大厯服弗造哲迪民康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周書發語多曰猷猶今方言曰説道也弗弔舊音的至也猶云不幸也朱子讀如字恤也言不為天所恤二説辭意則同大厯服謂天之厯數地之九服也此章言武王崩成王以幼沖嗣位流言展轉而事變如此未能上測天意如何以起下文求濟卜筮之意已予惟小子若涉淵水予惟往求朕攸濟敷賁敷前人受命敷廣賁大也下敷字疑衍此章承上文謂未能格知天命然以事理言之如涉淵之勢無可止之理必求所濟故必廣大前人受命之業可也兹不忘大功予不敢閉于天降威用寜王遺我大寶龜紹天明即命曰有大艱於西土西土人亦不静越兹蠢殷小腆誕敢紀其叙天降威知我國有疵民不康曰予復反鄙我周邦今蠢今翼日民獻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寜武圖功我有大事休朕卜并吉閉有所避而不出之意寜王謂武王也周初制諡将葬而諡此云寜王或舉初諡或尚存二諡也紹猶介紹也小腆猶云蕞爾國指武庚也謂今兹不敢忘武王之大功故天雖降威不敢避而不為於是用寜王所遺寶龜以介紹天之明命即命猶云即命于元龜也即命曰者命龜之辭也西土即謂周邦也西土人謂管蔡也其命龜之辭曰今日有艱于我西土周邦雖本為西土之人者亦且自不静為兹蠢動而殷之小腆敢經紀殷之衰叙屬我不天主少國疑三叔流言自啓變亂彼知我之有此瑕疵民之不康若此乃曰予将復殷之祚鄙周之邦今兹蠢動之翼日民賢有十夫者來為予助以敉寜大難以武圖功我将有大事于東為之必休此命龜之辭也既而卜之果吉此章决上文未能格知天命之意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御事曰予得吉卜予惟以爾庶邦于伐殷逋播臣此以吉卜告邦君御事往伐武庚也逋播者逋亡播遷之臣謂武庚及其羣臣也爾庶邦君越庶士御事罔不反曰艱大民不靜亦惟在王宫邦君室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王害不違卜此舉邦君御事不欲東征之言也謂事勢艱難重大蓋三監商奄淮夷俱叛事勢相挺亦已熾甚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意謂且當閉闗自守也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謂及我小子諸父老敬事之人亦不允吾東征下文所謂舊人是也害曷也謂王何不違卜也肆予沖人永思艱曰嗚呼允蠢鰥寡哀哉予造天役遺大投艱于朕身越予沖人不卬自恤義爾邦君越爾多士尹氏御事綏予曰無毖于恤不可不成乃寜考圖功造為卬我綏安慰也謂我幼沖之人亦永思其勢之艱大為之永歎謂爾不欲往其奈四國蠢動鰥寡之民可哀也哉凡予所為蓋天使之天遺此重大投此艱難于朕躬予以幼沖之人不我能自恤所感義者爾邦君羣臣能安慰我曰無以艱毖為憂不可不成武王圖功之事爾詎可反以艱大阻我哉凡言寜王寜人圖功皆謂伐殷之事自此章以前皆叙述之語此章以下始為責勉邦君羣臣之語已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天休于寜王興我小邦周寜王惟卜用克綏受兹命今天其相民矧亦惟卜用嗚呼天明畏弼我丕丕基此以下决辭也卜之而吉是天命黜殷也其敢替乎且天命武王之時武王既惟卜是用今日天意其相民況卜之而吉亦惟卜是用乎因嘆息而言今日事變之來雖天之明威可畏其實相我以大其業爾上章答艱大之語此章答違卜之語王曰爾惟舊人爾丕克逺省爾知寜王若勤哉天閟毖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極卒寜王圖事肆予大化誘我友邦君天棐忱辭其考我民予曷其不于前寜人圖功攸終天亦惟用勤毖我民若有疾予曷敢不于前寜人攸受休畢自此章以下重釋艱大之語舊人蔡氏謂即上文所謂考翼者又邦君御事之中亦多有逺事武王克商者武王創業之初亦以艱難勤勞而成之則今日時勢之閟塞艱重乃我成功之所是予于寧王之圖功不敢不卒伐也我友邦君不知天意故我大化誘之夫天意難測非諄諄有可信之辭惟考之民心可見耳民心所欲予曷其不于寜王之圖功而成其終乎天亦惟用此事變以煩重吾民使于四國之害有如疾病必欲去之予曷其不于寜王受命之休而畢其事乎蓋知前日之艱難則不憚今日之重難知民心之所欲與民心之所惡則知天意之所在此所以决于東征也王曰若昔朕其逝朕言艱日思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搆厥父菑厥子乃弗肯播矧肯穫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後弗棄基肆予曷敢不越卬敉寜王大命此釋艱大之語謂東征之役昔者朕即欲往然亦疑其艱大未可輕動于是日日思之武王撥亂反正如作室者父定其規畫治田者父去其蕪穢矣今日乃不卒其圖功正如子不肯築其堂基況能造成其室乎子不肯繼其播種況能収刈其實乎其父老成敬重之人見其子若此其肯謂予有後人不墜基業乎只此東征一事不能述事則于武王之業何以成其業而收其實然則予何敢不于我之身而安定寜王所受之大命也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養其勸弗救上文所喻賁之吾身此節所喻責之邦君御事兄考喻武王友猶敵已者喻四國子喻百姓民養蘇氏謂厮養喻邦君御事謂今日之事正始為父兄者有敵已之人伐其子而為之厮養臣僕者其可勸其攻伐而不救乎夫邦君御事不過憚難耳非有勸之之心也而云爾者蓋不救則㡬于勸矣王曰嗚呼肆哉爾庶邦君越爾御事爽邦由哲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越天棐忱爾時罔敢易法矧今天降戾于周邦惟大艱人誕鄰胥伐于厥室爾亦不知天命不易予永念曰天惟喪殷若穡夫予曷敢不終朕畝天亦惟休于前寜人肆哉作其氣也爽開明也十人蔡氏謂亂臣十人非民獻十夫也周家明國之時皆由哲人蓋其時亂臣十人能真知天命于難諶之中蓋于人所不可必者而知其决可必也爾邦君御事于其時從上所制不可易也況今天之降戾于周惟此三監武庚首作大難近相攻于我室其他固無事也而爾乃不知天命之不變易也予永念之天之喪殷如農夫之去草予曷敢不芟夷其本根終治田之事乎是天亦惟欲全美我寜王也此章重解艱大之疑予曷其極卜敢弗于從率寜人有指疆土矧今卜并吉肆朕誕以爾東征天命不僭卜陳惟若兹此章又釋其違卜之意謂予何為終于卜用而不汝從蓋率偱前王指定之疆土賁固當為況卜而又吉乎故朕大以爾東征往則必克天命决不差僭卜之所陳蓋已如此矣陳謂卜所陳之兆辭也書費誓篇曰公曰嗟人無譁聴命徂兹淮夷徐戎並興此大誥書序所謂淮夷叛者也伯禽築費以守而征徐以離其勢于費誓衆故以費誓名篇徂往也謂将征淮夷而徐戎乃並興起也善𢿰乃甲胄敿乃干無敢弗弔備乃弓矢鍛乃戈矛礪乃鋒刅無敢不善甲胄干盾所以自衛弓矢所以禦逺戈矛以接戰鋒刅以撃刺吕氏曰戎狄之于中國每以觀釁而動伯禽免于師傅而撫封于魯淮夷徐戎固妄意其未更事所以並起而乘其新造之隙也伯禽應之者乃甚整暇而有序先冶戎備次之以除道路又次之以嚴部伍又次之以立期㑹先後之序皆不可紊自𢿰甲冑至礪鋒刅皆治戎備之事也而于一事之中又自有序馬甲所以衛身胄所以衛首干盾所以扞蔽皆自衛者也長兵則用弓矢短兵則用戈矛鋒刅亦所以擊刺皆攻人者也治戎備之際先自衛而後攻人所謂一事之中又自有叙今惟淫舎牿牛馬杜乃檴敜乃穽無敢傷牿牿之傷汝則有常刑此車馬放牧之防也吕氏曰戎備既脩則師可以出矣此所以繼之以除道路之事也滛大也牿閑牧也師既出牛馬所舍之閑牧大布于郊野郊野之民皆當修治其地窒塞其获穽一或不謹而傷閑牧之牛馬則有常刑舉此一條以例之凡川梁藪澤險阻屏翳有害于師屯者除治之功蓋無所不施矣馬牛其風臣妾逋逃勿敢越逐祗復之我商賚汝乃越逐不復汝則有常刑無敢㓂攘踰垣牆竊馬牛誘臣妾汝則有常刑風謂牝牡相從而奔逸也傳所謂風馬牛是也臣妾軍中之奴婢也古者兵法戎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馬四匹牛三頭餘子二十五人餘子即臣妾是也吕氏曰師既出則部伍不可以不嚴自此皆嚴部伍之事也馬牛其風臣妾逋逃宜鎮之以靜故戒其本部按堵不動無敢越逐若縱之越逐則奔者未及逐者先亂軍律不可復整矣先嚴之以越逐之刑此出師鎮定變亂之法也又戒其他部見牛馬臣妾奔逸而至者無敢保藏敬而歸之隨其多寡商度行賞人誘于抵復之賞而憚于不復之刑則流散者将不召而自集此出師招集散亡之法也本部不敢離局他部不敢匿姦部伍條逹繩引碁布何變亂之足憂哉至于師旅所經又申以㓂攘竊誘之法不惟欲田野不擾自古喪師者每因剽掠失部伍為敵所乘故不得不戒也 按後世軍法剽掠之罪斬而此則曰常刑蓋古者皆顧籍之兵輕刑禁之即肅後世烏合之衆非重刑禁之不齊甲戌我惟征徐戎峙乃糗糧無敢不逮汝則有大刑魯人三郊三遂峙乃楨榦甲戌我惟築無敢不供汝則有無餘刑非殺魯人三郊三遂峙乃芻茭無敢不多汝則有大刑先征徐戎所以伐淮夷之交同日築費所以遏淮夷之衝皆所以制淮夷也吕氏曰戎備既治道路既除部伍既嚴行師之道備而兵可用矣故于此而立期㑹馬甲戌用兵之期也徐戎淮夷並興今所征獨徐戎蓋量其敵之堅瑕緩急而攻之也聲勢相倚徐戎敗則淮夷将不攻而自潰矣軍事以期㑹之本芻糧為命失期而服大刑宜也魯人三郊三遂國外曰郊郊外曰遂郊之兵其正也在天子則六卿之軍也遂之兵其副也在天子則六遂之軍也兩㓂並至其勢甚重故悉起正副之兵以應之攻以甲戌築以甲戌攻築同日者彼方禦我之攻勢不得擾我之築也無餘刑非殺者所以刑之者無餘但非殺耳降死一等之刑也糗糧芻茭之不給加以死刑楨榦之不供加以降死一等之刑何也糗糧人食也芻茭馬食也人馬不可一日無食楨榦雖版築之所須視二者則猶稍緩也然則古人之于殺非甚不得已肯輕用之哉 又曰禹之家學見于甘誓周公之家學見于費誓啟初嗣位而驟當有扈之變伯禽初就封而驟當徐夷之變一旦誓師左右攻伐之節戈矛戎馬之利病曲折纎悉若老于行陣者孰謂其長于深宮而豢于膏梁之養耶是以知大禹周公之家學蓋本末具舉而無所遺也 世家曰伯禽即位之後有管蔡等反也淮夷徐戎亦並興反於是伯禽帥師伐之子盻遂平徐戎定魯又曰康叔之年幼周公在三公之位而伯禽據國于魯蓋爵命之時未至成人康叔後扞禄父之難伯禽殄淮夷之亂 本紀曰周公相成王使伯禽代就封于魯管蔡武庚等果率淮夷而反周公乃奉成王命興師東伐作大誥遂誅管叔殺武庚放蔡叔寜淮夷東土三年而後定履祥按武王周公伐殷誅紂而立武庚使管叔蔡叔霍叔監殷管叔以殷叛雖孟子亦認為周公之過而蘇氏又盛稱武王之疎以成敗之迹言之過則誠過而疎則誠疎矣而聖人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于此畧可見然以處事之理言之固亦未為疎也君臣之際天下之大戒昔者成湯伐桀則放之武王克殷而紂死矣武王為天下除殘而已固不必加兵于其身也聖人惡惡止其身而已固不必誅絶其子孫也于是立武庚以存其祀以常情論之誅其父而立其子安知武庚之不復反乎慮其反而不立與立之而不能保其不反是不得以存之也于是分殷之故都使管叔蔡叔霍叔為之監以監之夫天子使其大夫為三監監于方伯之國國三人亦殷禮也況所使為監者又吾之懿親介弟也武庚何得為亂于其國假使管叔非至不肖何至挾武庚以叛哉聖人于此亦仁之至義之盡矣不幸武王則既喪成王則尚幼而天下之政則周公攝之是豈其得已也彼管叔者國家之謂何又因以為利彼固以為周之天下或者周公可以取之已為之兄而不得與也此管叔不肖之心也而況武庚實嗾之於是唱為流言以撼周公既而成王悟周公歸而遂挾武庚以叛彼武庚者□周室之内難亦固以為商之天下或者已可以復取之三叔之愚可因使也此武庚至愚之心也而況三叔實藉之於是始為浮言以誘三叔既而三叔與之連遂挾三監淮奄以叛夫三叔武庚之叛同于叛而不同于情武庚之叛意在于復商三叔之叛意在于得周也至于奄之叛亦不過于助商而淮夷之叛則外乘應商之聲内撼周公之子其意又在于得魯三叔非武庚不足以動衆武庚非三叔不足以間周公淮夷非乘此聲勢又不能以得魯此所以相挺而起同歸于亂周也抑當是時亂周之禍亦烈矣武庚挾殷畿之頑民而三監又各挾其國之衆東至于奄南及于淮夷徐戎自秦漢之勢言之所謂山東大抵皆反者也其他封國雖多然新造之邦不足以禦之故邦君禦事有艱大之説其艱難之勢誠大也有民不靜亦惟在王宮邦君室之説是欲閉闗自守也大誥一書朱子謂其多不可曉以今觀之當時邦君舊人固嘗與于武王弔伐之事者非不知殷之當黜也特以事勢之艱大故欲違卜自守爾是以大誥一篇不及其它惟釋其艱大之疑與其違卜之説自肆予沖人以下釋其艱大也予惟小子以下釋其違卜也爾惟舊人以下釋其艱大也予曷極卜以下釋其違卜也若夫事理則固不在言矣抑大誥之書曰殷小腆曰殷逋播臣于三監則畧而不詳何也蓋不忍言也不忍言則親親也其卒誅之何也曰親親尊尊並行不悖周道然也故于家曰親親焉于國曰君臣焉象之欲殺舜止于亂家故舜得以全之管叔之欲殺周公至于亂國故成王得以誅之周公不得以全之也傳曰管蔡為戮周公右王書序曰成王伐管叔蔡叔則管蔡之誅是成王之意使管叔而可以無誅則天下後世之為王懿親者皆可以亂天下而無死也可以亂天下而無死則天下之亂相尋于後世矣而可乎故黜殷天下之公義誅管蔡亦天下之公義也夫茍天下之公義聖人不得而私亦不得而避也吁是亦成王周公之不幸也
  殺武庚封微子啓于宋為殷後
  書㣲子之命王若曰猷殷王元子惟稽古崇德象賢綂承先王脩其禮物作賓于王家與國咸休永世無窮㣲子帝乙之庶長故曰元子崇德謂先聖王之有德者尊崇之不泯其祀也象賢謂先聖王之子孫能象肖其賢者則命之奉承其祀也禮者典禮物者文物如輅車為善而色尚白之類脩其禮物不使廢壞以備一王之法使後世有所參考也賓以客禮遇之傳所謂宋于周為客是也几此蓋古制而周室稽之以處㣲子皆聖人公天下之心也嗚呼乃祖成湯克齊聖廣淵皇天眷佑誕受厥命撫民以寛除其邪虐功加于時徳垂後裔齊一也與齊其思慮之不齊者同意齊則無不敬聖則無不通廣大無不包淵深不可窮後裔捐微子此章即篇首崇德之意爾惟踐脩厥猷舊有令聞恪慎克孝肅恭神人予嘉乃德曰篤不忘上帝時歆下民祗協庸建爾于上公尹兹東夏上述成湯下嘉微子中間畧不言紂亡武庚滅之事蓋微子所不忍聞故周家不忍言也爾指微子謂能踐行脩舉成湯之道所叙微子恪謹之德可想見微子之賢然非有撥亂之才不能捄商王之勢向使帝乙捨受而立微子則豈非守文之賢主也哉周之所嘉其惜之之意見于言表東夏謂宋于商畿為東然以周室視之皆東土耳此章即篇首象賢之意欽哉往敷乃訓慎乃服命率由典常以蕃王室𢎞乃烈祖律乃有民永綏厥位毗予一人世世享德萬邦作式俾我有周無斁嗚呼往哉惟休無替朕命此以下勉戒之服謂上公九旒九章之服命謂上公九命凡車旗獻享之節也宋王者之後得用天子禮樂于先王之廟然宋公之命服則不可不謹也微子之賢不待戒然周室傷武庚之亂為後世慮亦所以全宋也故勉之戒之加詳焉世世享德萬邦作式傳所謂諸侯宋魯于是乎觀禮蓋禮守先代爵為上公亦諸侯之倡也無斁不厭也 書序曰成王既黜殷命殺武庚命微子啓代殷復 左氏曰宋先代之後也天子有事膰焉有喪拜焉 路史曰弔其民誅其君而乃立其子獨不以其将不利而廢之此周之至德也至于周公謾使管蔡監商監之云者所以制止其沈湎淫奔之俗而納之道爾土地人民猶我之有固非利其國而欲之如宇文之于蕭氏也及武庚之作難三監淮奄並起應之當此之時周之事亦洶矣周公于是濯征龕伐至久而後克之兹宜深監武庚之事而乃更立商王之元子夫以㣲子之賢吾君之子而商人父師之顧乃使之代商後而邦之宋宋為故毫商之舊都民之被其澤者固未忘也使微子少異其忘則全商之地亦非周矣成王周公亦且晏然命之不少為疑卒以安堵非聖人之盛德能如是乎于以是知立國惟在于賢而不在于疑之多秦漢而下不原仁義而徒汲汲以防虞天下豈不大可慙哉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隣降霍叔于庶人書曰乃致辟管叔子商囚蔡叔于郭隣以車七乘降霍叔于庶人三年不齒蔡氏曰致辟者誅戮之也囚云者制其出入而猶從以七乘之車降霍叔于庶人三年不齒三年之後方齒録以復其國也 逸周書曰王子禄父北奔管叔霍叔縊乃囚蔡叔于郭隣凡所征熊盈族十有七國俘殷獻民遷于九里俾康叔宇于殷俾中旄父宇于東云霍叔縊必傳聞之誤康叔宇于殷蓋以殷都益封康叔而徙居之也 書序曰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餘民封康叔康叔受封在武王之世故漢書言康叔後扞禄父之難又云周公善康叔不從管蔡之亂至是伐管蔡以其民益封康叔書序蓋誤以此事加之康誥之上爾履祥按書稱羣叔流言傳稱管蔡啓商而管叔獨誅死蔡叔猶有車七乗霍叔三年而復之縱管叔首惡然同罪異罰輕重死生亦殊不等矣逸周書稱管叔縊而書亦但云致辟是必因其縊而劫戮之蓋書其罪而尸之也而蔡霍俱不死此所謂施生戮死者與懿親之間本所不忍因其死而戮之以正王法因其生而施之以全私恩也
  四年周公作立政大紀係四年今從之
  立政篇曰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凖人綴衣虎賁此篇周公戒成王以任用賢人之道國史記之故稱若曰常伯牧民之長伯常任任事之大臣凖人掌法之卿士即下所謂三宅三事綴衣掌服器者虎賁氏掌禁衛者獨舉五人者子王子曰周公當時率之以進告者所以用咸戒于王也周公曰嗚呼休兹知恤鮮哉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競籲俊尊上帝迪知忱恂于九德之行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凖兹惟后矣謀面用丕訓德則乃宅人休兹猶虞書曰都欲言其事而美之又言知恤者鮮以重人君之聴而勉戒之也俊即三俊可為三宅者迪知躬蹈而真知之也九徳本皋陶所陳知人之目而有夏君臣世守以為取人法也三宅亦夏諸大臣之總名商周亦世守之職名雖各不同而掌事掌民掌法其職事則猶故也故篇中厯述三代用人皆以三宅言之謀面圖謀親閲之也言美哉用人之道知恤者少古之人蹈此者亦惟有夏氏其所以國家强盛者蓋能籲求三俊之賢以尊事上帝也而其籲俊必有大臣真知夫信行九徳之賢而后敢薦于后而此時之為后者又圖謀面察之真為大順于徳之賢而後宅之也兹乃三宅無義民桀德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德罔後上文言有夏用人之盛此言夏桀用人之失謂至于此乃三宅皆無義之民蓋桀惟惡德弗行往時先三任用之道是惟暴德之用此桀所以表亡無後也亦越成湯陟丕釐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嚴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恊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見德越粤通亦越者繼上文而言也耿光也即猶云當也三宅以職言三俊以德言謂其才可以儲三宅之用者蓋亦三宅之副也曰諭也嚴宻也丕式法制之大也亦粤成湯所以升為天子能丕釐上帝之明命夫天之明命示此意而已而湯能丕以推其大規釐以理其條理其用三有宅者則能各當其職其論三有俊者則能各當其才嚴惟丕式即丕釐之用言湯之治天下既事制曲防以定天下之大法矣而又能用三宅三俊以行之故近者用恊而四方雖逺亦莫不于丕式之中而見聖人之德意焉嗚呼其在受德暋惟羞刑暴德之人同于厥邦乃惟庶習逸德之人同于厥政帝欽罰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萬姓嗚呼嘆而言之蓋事接于見聞而言之易感也暋昏也羞刑進任刑威者也庶習備諸醜行者也言紂之于三宅使羞刑暴德之人宅牧宅凖使庶習逸德之人立政宅事然刑暴之人足以行威虐于國故以同邦言庶習之人足以娱心目于内故其同政言其親疎之意如此上帝所以敬致其罰使我周有此革夏而法商華夏受命之事以奄甸天下之民奄甸蓋井牧其地什伍其民也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長伯立政任人凖夫牧作三事虎賁綴衣趣馬小尹左右攜僕百司庶府大都小伯藝人表臣百司太史尹伯庶常吉士司徒司馬司空亞旅夷㣲盧烝三亳阪尹長伯謂凡在上臨民者任人即常任趣馬閑廐之官小尹内臣之尹左右攜僕凡執器侍衛之僕百司若司裘内司服之類庶府若内府天府之屬大都小伯即大小都伯㡬内都邑之長也藝人凡卜祝巫醫執技以事上者表臣百司表外也對衷之稱上文百司為在内百司此表臣百司則在外百司太史史官尹伯有司之長如大胥大師典司之類則司樂其長曲人角人羽人則虞衡其長凡此衆庶常職皆吉德之士司徒司馬司空與其亞此皆諸侯之官其卿之命于天子者或天子使監于侯國者夷㣲盧蒸此四夷之國烝衆也此王官之監于四夷者三亳䝉為北亳穀熟為南亳偃師為西亳阪險也古者形險之地不以封三官守之三亳商之舊都其地平險故周置監焉言文武克知三宅之心而任之不疑灼見三俊之心而知其可用故上以敬事天下以之長民其立政也常任凖人牧夫作三宅之事于上内而禁衛僕御百司庶府外而都鄙藝人百司太史尹伯皆得吉士以為之而其吉士又分布于諸侯夷狄之國與要地設險之官蓋文武所知者三宅三俊而人以類聚各舉所知各選其屬布列内外莫不得其人也此章連舉文武時事其官未必皆文武之官其人則皆文武所儲之人吕氏曰凡所謂官吏莫不在内外百司之中至于特見其名者則皆有意焉虎賁綴衣趣馬小尹左右攜僕以扈衛親近而見庶府以兄賤人所易忽而見藝人以恐其作滛巧以蕩上心而見太史以奉諱惡書是非而見尹伯以小大體統而見若大都小伯則分諸郊畿不預有司之數者大都言都不言伯小伯言伯不言都蓋互見之也自諸侯三卿以降惟列官名而無它語蓋承上庶常吉士之文以内見外也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德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訓用違庶獄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上文總言文武知人官使之詳此又獨推文王而言之蓋恐成王聞其目而不知其綱聞其效而不知其本言文王惟先能盡其宅心之學故能立兹常事司牧之人皆俊才而有德者大抵君心患其識見之偏嗜好之蔽故不能知人而人才亦患其有才而無德以将之惟文王能宅其心故能識用夫俊有德之人常事司牧不言凖人亦互見也此節論任人之本庶言號令也庶獄獄訟也庶慎法禁也謂之庶固非其大者若大號令大獄訟大法禁則非大臣所敢専亦非文王所敢諉至其衆庶瑣碎之事則惟有司惟牧夫是從是否文王不以身兼之或于庶言猶有所預蓋號令雖小教化所闗若庶獄庶謹文王則罔敢預知于此矣此節言任人之體也亦越武王率惟敉功不敢替厥義德率惟謀從容德以並受此丕丕基此申述武王之事凡用人之原與得人之多皆文王事武王率而行之耳蔡氏曰義德者有撥亂反正之才容德者有休休樂善之量皆成德之人也武王率循文王之功則不敢替其所用義德之人率循文王之謀則不敢違其所用容德之人以武王能與文王並而受此丕丕之基也嗚呼孺子王矣繼自今我其立政立事凖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亂相我受民和我庶獄庶慎時則勿有間之自一話一言我則末惟成德之彦以乂我受民此章以下勉成王也我指成王也灼知猶云克知灼見也亂治也一話一言即上章庶言也末終也盡也言孺子已終喪即政繼此以往王其于立政必于宅事宅凖宅牧之任能明知其才徳如何丕乃使之為治左右我所受之民均調我庶獄庶謹之事勿以己意或小臣間之至于庶言亦盡惟成德之賢専之以乂我受民言知之明任之専也嗚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繼自今文子文孫其勿誤于庶獄庶慎惟正是乂之前所言商夏文武之事皆至美之言我所傳受于人者已咸告孺子王矣又言成王為今日守文之王乃文王之文孫武王之文子其勿誤于庶獄庶謹之事惟正人是治之誤者謂以已兼知之事煩力獨易于致誤也蔡氏曰正猶康誥所謂正人指當職者而言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凖人則克宅之克由繹之兹乃俾乂國則罔有立政用憸人不訓于德是罔顯在厥世繼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用勱相我國家此總上文言自古之人與商湯及我周文王之立政其于事牧凖三者則克宅之克宅者謂當其職而専其任也然亦惟能紬繹審察其徳而後使之任其治耳自古為國罔有于立政而乃用憸利小人者蓋憸利之人沾沾便捷以才陵德則國家政事日入于鑿卒以昏斁繼自今成王其勿用憸人其惟吉士則用之以勉助我國家今文子文孫孺子王矣其勿誤于庶獄惟有司之牧夫此承上文申言之以致其丁寜之意于三庶獨言庶獄于三宅又獨言牧夫蓋刑者民之司命尤所當重有司之牧夫固足以互見三宅然獨表牧夫之名則是尤以親民之任為重也夫三宅在朝廷則為三事在外則牧夫于民為近而事與法亦其所兼有焉如今朝廷之事分六部在外郡縣雖専為牧民而六曺(“由”換為“田”,上有點)之事蓋亦兼有也其克詰爾戎兵以陟禹之迹方行天下至于海表罔有不服以覲文王之耿光以揚武王之大烈詰謂儆申簡閲紀律也陟猶陟方陟遐之陟猶所謂巡侯甸也禹迹中國之境禹之五服舊迹也方四方也表四表之地言德威所及無不服覲見也使天下見之耿光明德大烈功業也文光武烈各舉其盛者稱之也時方東征淮奄未平故篇終言此然此與上文通為一章告孺子王言刑及兵故吕氏曰兵者刑之大周公詰兵之訓繼勿誤庶獄之後犴獄之間尚恐一刑之誤況六師萬衆之命其敢不審而誤舉乎惟勿誤庶獄之心而奉克詰戎兵之戒必非得已不已而輕用其民命者也嗚呼繼自今後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周公丁寜之意併後王而戒之使成王行之後王傅之以為家法也常人常徳之人即上文之吉士也常人憸人二者相反凡憸利便捷者憸人也凡持重守正者常人也憸人常以生事為功常人常以生物為意常人如四時有序萬物生成而奠知為之者憸人如盛夏驟涼隆冬乍燠一時若快人意而民人疾疫生物夭扎之患自是滋矣此用人者所當辨也周公若曰太史司㓂蘇公式敬爾由獄以長我王國兹式有慎以列用中罰此周公告君因言謹獄之事又于君前即蘇公謹獄之事命太史併書之以為司獄者之法蘇國名公名忿生為武王司㓂能敬謹所用之獄此所以培植忠厚之脉以長我王國使後為司獄者能取法于此而有謹焉則能條列輕重用其中罰而無過差之患矣
  履祥按立政之書前儒以其誤次諸篇之後謂是周公告君之絶筆非也此亦初年之書也故其官名與今周禮未盡合蓋時猶舊制也至稱詰爾戎兵蓋其時東征未盡奠也故胡氏大紀係立政于四年之下是為得之按古者詰兵蓋有國之常政軍伍藏于井甸陳法講于蒐獮廵邉四征寓于廵狩㑹同但恐守文之主或自廢弛焉爾故成王康王之初元老大臣俱有詰戎兵張六師之告是皆有國之所當講而其所謂詰者儆軍實閲器械嚴紀律而已以是陟禹迹征弗庭必非黷武勞民之師非若後世守文之世以兵為諱日就廢弛一旦警急則荒亂無措一有好大喜功之心則又誅求征發于常調之外也又況當時淮奄未寜平時武備猶不當弛況在此時乎至謂陟禹之迹又有深意古者聖人疆理中國華夷異宜各有界限故禹迹之舊中國世守之一有玷缺則中國之禍終有不可度者後世有以燕雲之地棄之夷狄者華夷同壤曽不㡬時子孫親受其禍而卒貽中國無窮之害如此而後知周公之言非為土地其意蓋逺然其曰至於海表得毋啓廣伐之漸耶曰此言其威德聲教之餘效也海表猶云海隅出日要亦指淮奄而為言爾然則後世大臣固有以置燕雲而成守文之治者亦有以復燕雲而致不測之禍者又何也曰是皆非周公也非周公則為君子而不能為為小人而又妄為矣世有周公之臣則吾不憂中國之患矣
  王東伐淮夷遂踐奄書序曰成王東伐淮夷遂踐奄作成王政五年遷奄君于蒲姑書序曰成王既踐奄将遷其君于蒲姑周公告召公作将蒲姑成王周公東征召公必居守故周公告召公謀之 孟子曰伐奄三年討其君
  王來自奄大降四國民命遷之洛邑
  多士篇曰昔朕來自奄予大降爾四國民命我乃明致天罰移爾遐逖比事臣我宗多遜蔡氏曰降猶今法降等云者言昔我來自奄之時汝四國之民罪皆應死我大降爾命不忍誅戮乃止明致天罰移爾逺居于洛以親比臣我宗周有多遜之美其罰蓋亦甚輕其恩固已甚厚今乃猶有所怨望乎
  五月丁亥至于宗周誥四國多方
  多方篇曰惟五月丁亥王來自奄至于宗周成王東伐淮夷遂踐奄而歸故云來自奄宗周豐也西周之初凡言宗周者謂豐鎬也東遷之後則洛亦謂之宗周所謂即宫于宗周是也蓋廟朝所在即謂之宗周爾周公曰王若曰猷告爾四國多方惟爾殷侯尹民我惟大降爾命爾罔不知洪惟圖天之命弗永寅念于祀書王若曰而冠以周公曰是周公代王言也成王幼周公秉政自大誥以後凡誥命之辭皆周公代言爾而于多方獨書周公曰古書無費辭發例而已四國者三監武庚國内臣民也多方者若淮奄徐戎新服之國與凡武庚之亂東北諸侯顧望兩端或與于亂者告四國而因以及多方亦以厭天下之心爾殷侯武庚也尹民謂其仍有國君民也我惟大降爾命謂貸其死也惟爾武庚仍有民社蓋我有周貸其死命乃罔然不知覬覦非望圖天之命弗永逺敬念宗祀以自取覆絶之禍此言所以殺武庚之故一説謂是諭武庚故臣為殷侯尹民者惟帝降格于夏有夏誕厥逸不肯慼言于民乃大淫昏不克終日勸于帝之迪乃爾攸聞厥圖帝之命不克開于民之麗乃大降罰崇亂有夏因甲于内亂不克靈承于旅罔丕惟進之恭洪舒于民亦惟有夏之民叨懫日欽劓割夏邑天惟時求民主乃大降顯休命於成湯刑殄有夏誕大迪蹈麗依也民之麗謂民所依以為生者如云小人之依是也崇積甲始靈善舒寛叨貪懫忿暴也此章述有夏天命所以亡而證之謂昔者帝嘗降格于夏矣而夏桀大為肆逸且不肯加憂慼之言于民則其不憂愛于民可知矣不能一日之間勉為天理之是蹈則無日不誕逸可知矣此皆爾之所聞欲其因桀以知紂也又言桀亦豈不欲圖天之命而不知得民為得天之本其圖天之命而不能開生民衣食之原乃大降其禍罰以積亂于其民始則妺喜女謁之盛以亂其内而桀又不克善順其衆于外不進用恭德之人以大寛其民而崇長叨貪懫暴之人以戕害其民天為斯民之無主而求能主之者於是大降明命于成湯以刑滅有夏焉惟天不畀純乃惟以爾多方之義民不克永于多享惟夏之恭多士大不克明保享于民乃胥惟虐于民至于百為大不克開此篇告多方兼告殷多士故言夏桀之罪而夏之多士亦不為無罪謂天不畀夏其禍所以如此大者固是夏桀有多方之義民而不能以之享有天命然亦惟有夏所敬用之多士大不克明其長保斯民之道而相與播虐于民至于百爾所為亦皆不克開于民之所依者然則夏桀之失民非惟桀之罪其臣亦有罪焉又因引以責殷多士也乃惟成湯克以爾多方簡代夏作民主慎厥麗乃勸厥民刑用勸以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慎罰亦克用勸要囚殄戮多罪亦克用勸開釋無辜亦克用勸今至于爾辟弗克以爾多方享天之命嗚呼此言商之所以享有天命者乃惟成湯克為爾多方所簡以代夏而作民之主惟謹修其民之所麗以勸勉其民蓋謂務農重本修府和事之類是也而厥民法之亦皆用勸其貽厥子孫至于帝乙罔不明德謹罰明德則民化于善謹罰則民不為不善所謂克用勸也多罪者人心之所同惡戮當其罪則人勸無辜者人之所同愍赦當其眚則人勸一章之中勸之一字屢言之于以見商之先王之于民其鼓舞不倦如此今至于爾辟弗克以爾多方享天之命嗚呼蓋深嘆紂之自取亡也夫以商先王如此紂繼世以有此多方而不能以之享天之命忽然而亡此重可嘆也故嗚呼以終之其所感者深矣舊説以嗚呼冠下章王若曰之上意淺而不詞今不取王若曰誥告爾多方非天庸釋有夏非天庸釋有殷乃惟爾辟以爾多方大淫圖天之命屑有辭乃惟有夏圖厥政不集于享天降時喪有邦間之乃惟爾商後王逸厥逸圖厥政不蠲烝天惟降時喪此承上章言非天用意捨有夏之命亦非天用意捨有商之命乃惟爾辟若紂若武庚不知其故但以爾多方大為淫佚而欲圖天之命屑屑然以為辭初不知惟有夏之圖治不集其所以享國之道而集其所以亡者故天降此喪亡使有邦者得以間其命惟爾商後王又安于縱逸而所以圖治音不潔不進故天又降此喪亡然則非天用意捨之皆其自取喪亡耳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天惟五年須暇之子孫誕作民主罔可念聴聖者通明之稱狂者昏縱之謂克念罔念聖狂之㡬於此乎分此二句謂古語周公引之五祀者天道一大夑謂天之降喪亦非遽絶商也爾辟既有圖天之辭人若能念亦孰不可變而之善故天亦遲之以須待其或變或其子孫可作民主而皆無可念聴者念聴蓋應屑有辭之意五年者天道一變之節聖人與天為一或前此欲伐商而又遲之後又封植武庚不為不久而皆不可復望也蔡氏曰五年必有所指子王子曰此篇多有錯簡五祀謂武王克商之後封值武庚者又五年武王崩而武庚卒為不善天終絶之天惟求爾多方大動以威開厥顧天惟爾多方罔堪顧之承上文言商既罔可念聴天于是求民主于多方動之以變異開其能顧諟天命者而爾多方又無有上堪眷顧者焉大動以威開厥顧天如周飢克殷而年豐蓋商末此事甚多而多方無有能上當天意者惟我周王靈承于旅克堪用德惟典神天天惟式教我用休簡畀殷命尹爾多方承上章言商既罔可念聴多方又罔堪顧之惟我周王靈承于旅謂善順衆心是克開于民之麗也克堪用德所謂徳輶如毛民鮮克舉之惟周王克堪用之也是誠可為神天之祭主故天啓誘之以休嘉之道而簡㧞畀付以代殷之命用尹正爾多方焉吕氏曰所謂式教我用休者如之何而教之也文武既得乎天天理日新左右逢原其思也若或起之其行也若或翼之是乃天之所以教而用以昌大休明者也非諄諄然而教之也今我曷敢多誥我惟大降爾四國民命爾曷不忱裕之于爾多方爾曷不夾介乂我周王享天之命今爾尚宅爾宅畋爾田爾曷不惠王熈天之命此以下獨責四國士民也今我曷敢多誥我惟大降爾四國民命其間上下必有缺文此章以下大意是責其與于武庚之亂謂昔伐殷之役殷之士衆不戮一人爾曷不信我周家而各安于多方乎爾曷不夾輔介助從乂我周王以享爾之天命乎世代變遷而田里如故爾曷不順我周王益以廣爾之天命乎爾乃迪屢不靜爾心未愛爾乃不大宅天命爾乃屑播天命爾乃自作不典圖忱于正此章責其從武庚于叛爾乃屢蹈不靜自取亡滅是爾心未知所以自愛也爾乃大不安天命爾乃輕棄天命爾乃自作不典而欲人之信之以為正也凡爾所為既不自愛又唱為予復之説是又欲詿誤他人也我惟時其教告之我惟時其戰要囚之至于再至于三乃有不用我降爾命我乃其大罰殛之非我有周秉德不康寜乃惟爾自速辜此一節即多士篇所謂昔朕來自奄予惟大降爾四國民命我乃明致天罰移爾遐逖者謂我惟時其教告之矣蓋東征之時必有文告之辭也我惟時其戰要囚之矣謂東征之時嘗戰勝而俘囚之然不殺也至再至三乃又不用我所以降爾命者謂不感恩順德也我乃明致天罰移爾遐逖遷之于洛猶放殛也非我有周所以執徳音不使爾民康寜乃惟爾自速其辜耳此即多士篇所謂予惟時其遷居西爾非我一人奉德不康寜時惟天命是也王曰嗚呼猷告爾有方多士暨殷多士今爾奔走臣我監五祀越惟有胥伯大小多正爾罔不克臬自作不和爾惟和哉爾室不睦爾惟和哉爾邑克明爾惟克勤乃事爾尚不忌于凶德亦則以穆穆在乃位克閲于乃邑謀介爾乃自時洛邑尚永力畋爾田天惟畀矜爾我有周惟其大介賚爾迪簡在王庭尚爾事有服在大僚此以下告遷洛之多士也上章即多士篇所謂明致天罰移爾遐逖此章即所謂比事臣我宗多遜是也有方多士者三國之遺臣殷多士者武庚之遺臣也奔走臣我監五祀者監即三監謂其從三監以叛於今五年也一説五祀屬下句謂今五年所置胥伯小大多正也胥伯小大多正謂大胥小胥教職也黨正縣正治職也皆今日周家所置教之之官也此即召誥所謂比介于我有周御事也臬的也邑如四井為邑之邑謂所治之部也夫謂之多士則皆在官之人輯其分族将其醜類以遷于洛邑者意者比閭井邑丘甸之類皆殷士為之大胥小胥之教黨正縣正之長則置王官焉忌古文作□即諅字為人言所欺也爾多士不可受欺于凶德介助也周公既述所以致罰遷殷之意于是喻四國殷士所以臣我多遜之風謂今爾自奔走從我三監而亂以來今已五年三監既誅粤置胥伯小大多政以掌毅治爾當以為表的自身而家而在官邑皆當以和順為主至于官邑之事明整是為爾之克勤其職然爾不可為頑民凶悍所欺誑而從之亦但以和敬在職而簡問乃邑之善者謀以自助則善習日勝而惡習日消矣爾乃自時洛邑尚永力畋田安土樂天則天意将畀矜爾而我有周其大助賚乎爾矣啓㧞于王庭之上崇爾職事服采于大僚之問言将大用之所以勉之也自此章以至篇終五峰胡氏謂與多士互有錯簡而子王子㫁自此章以下皆為多士之文如此則章首五祀之説乃是自七年營洛之時逆數黜殷之後再為置監故云臣我監五祀也但上文方述遷洛之由不應全無勞來慰勉之語或自此數節不無一二錯簡今存所疑以俟知者王曰嗚呼多士爾不克勸忱我命爾亦則惟不克享凡民惟曰不享爾乃惟逸惟頗大逺王命則惟爾多方探天之威我則致天之罰離逖爾土此章多士多方首尾必有一誤古文方作⿺與士字相近尤易誤也蔡氏謂多方字當作多士愚謂皆當作多方蓋此章又喻不遷之國也篇首既誥四國多方上章止責四國多士故此章又重告多方不克享凡民惟曰不享與洛誥百辟享之云同文當是告多方者謂爾多方不能相勸信我教命則是爾多方不能享上矣是爾乃謂縱逸為頗僻大違逺王命則是爾多方自取天威我則将致天之罰各離逺爾土矣謂亦将遷之也若云殷多士則已離逖遷洛不應於此再言之王曰我不惟多誥我惟祗告爾命上文今我曷敢多誥我惟大降爾命謂不殺而教之也此章謂教之以生生之道也又曰時惟爾初不克敬于和則無我怨又警戒以終之謂今日為爾維新之時若又不能敬于和復為乖亂則我将别有誅戮乃爾自取無所歸怨也子王子謂多士多方之終俱有王曰與又曰之文而多士王曰之下無語必脱簡在此當共為多士篇之終 蘇氏曰大誥康誥酒誥梓材召誥洛誥多士多方八篇雖所誥不一然大畧以殷人不心服周而作也予讀泰誓武成嘗怪周取殷之易及讀此八篇又怪周安殷之難也多方所誥不止殷人乃及四方之士是紛紛焉不心服者非獨殷人也予乃今知湯已下七王之德深矣方紂之虐人如在膏火中歸周如流不暇念先王之德及天下粗定人自膏火中出即念殷先七王如父母雖以武王周公之聖相繼撫之而莫能禁也夫以西漢道徳比之殷猶碔砆之與美玉然王莽公孫述隗囂之流終不能使人忘漢光武成功若建瓴然使周無周公則亦殆矣此周公所以畏而不去也 子王子曰商自太甲以後數經衰亂已四興王業武乙再都河北而國尤衰𡚁者四五十年至紂乃決其壞而慼其亡者又三十年周家仁聲仁聞日盛日隆商王之惡德虐政日累日積當是時三分天下周有其二非周取之也皆棄商而歸周也紂之都百姓服田力穡者亦未嘗不悦服而安業其頑嚚喧豗而易揺者特游手之民平時酗酒暴横草竊姦宄逋逃匿隠未嘗伏辜不習勤勞不樂安靜呼噪風塵之警以逞其虎狼之心加以紂之寵任非人豪家巨室不事繩檢者怨周之不用招誘無頼為之爪牙不過借復商之名以鼓倡羣兇殘害百姓若以戰國秦漢處之不過坑之而已周家積累有素不忍輕殺非力不足以制之必欲使之革心從化此其為變移之難者乃所以為忠厚之至蘇氏謂人心不服周而難安者未之思也
  履祥按多方叙稱王來自奄誥爾多方而多士書曰昔朕來自奄則多方在多士之前明也而自孔安國以來失之胡氏大紀獨叙多方于前多士于後云然則古者事之前後必已具于編年之史而書則每篇自為首尾固未必諸篇相為次序也諸篇若此多矣然又安知書之前後安國伏生不無所差互與是皆未可知也多方多士之書皆化商之書也多士以告殷民而多方則不止于殷民也多方周官之書皆歸周之書也多方以治外而周官以治内也流言之變倡于三叔而亂成于武庚武庚固易叛者淮奄徐戎何為而亦叛或者人心之如殷民者尚多也成王周公東征厯㡬年而後定踐奄而歸遷殷四國之民至于宗周諸侯畢㑹計淮奄徐戎多方新服之國變置之君咸與在列故告殷民而及多方所以厭人心也多士之書則在洛之民安定告戒之而已矣自踐奄來歸誥多方于是天下既定制禮作樂以文太平始頒周官之法定一代之制此周官之書所由作也傳所謂六年制禮作樂者也周官之叙曰四征弗庭六服承徳四征弗庭謂黜殷致辟伐淮踐奄也六服承德謂作多方定庶國蒐岐陽盟諸侯也自是太平四十餘年刑措不用嗚呼盛哉
  蒐于岐陽左氏曰成有岐陽之蒐 杜氏曰成王歸自奄大蒐于岐山之陽 外傳曰昔成王盟諸侯于岐陽楚為荆蠻置𦭘蕝設望表與鮮牟守燎故不與盟
  六年董正治官制禮作樂大傳曰六年制禮作樂
  書周官篇曰惟周王撫萬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綏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德歸于宗周董正治官此篇當在多方之後蓋歸自奄以來也大傳所謂六年制禮作樂也成王東伐三年于外至是外患平而太平之典舉矣四征弗庭蓋黜商伐淮踐奄也當時兵威所及不止一國故曰四征言其四方征討弗庭謂不來庭之國也一云庭平也直也征弗庭所以安全中國故曰綏厥兆民也六服羣辟罔不承德謂多方誥庶邦岐陽盟諸侯也六服中國諸侯在九州之内者若合九州之外言之則為九服矣宗周即多方所謂至于宗周謂豐鎬也董督也正齊也治官凡治事之官也傳曰自非聖人外寜必有内憂後世外患既平鮮有不漸至衰亂惟聖人不然當天下無事之後則整理維持之功愈密此所以為聖人與王曰若昔大猷制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自此以下王曰凡二此以述置官立制之意後章則訓戒勉勅之辭若昔大猷謂順古者大道之訓而制治保邦于未危亂之時二句蓋古語然所以制治保邦者則在于建官定制得人以為之故下文詳焉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庶政惟和萬國咸寜夏商官倍亦克用乂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上述古語此曰字蓋成王自言也建官其來久矣雖唐虞亦稽之上古損孟制宜而建為百職内則百揆以揆度百事四岳以察按四方外則州牧者一州之長各總其州國侯伯者大國之侯各率其属國内外相承體統不紊故庶政和而萬物安夏商之時世變事繁觀其㑹通制其繁簡官數加倍而亦克用乂然此特制數耳大抵官得其人則治非其人庸則廢事邪則亂故明王立政不惟其官之多惟得其人而已傳曰有虞氏之官百夏二百商三百周三百有六十今予小子祗勤于德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時若訓迪厥官逮及也夙夜常如不逮此聖賢不已之心敬德者求賢任官之本故成王先于己求之立太師太傳太保兹惟三公論道經邦夑理隂陽官不必備惟其人自此以下頒周公官制之大綱按文王世子則三公之職其來已久至此立定官制又以為首故曰立道者事理當行之路論則講明以究其極此所以𨗳君心也經則宻比經理之謂夑和理治也隂陽天地之所以造化論道所以經邦經邦所以燮理隂陽蔡氏曰非能經綸天下之大經贊天地之化育者不足以任此賁故官不必備惟其人也少師少傅少保曰三狐貳公𢎞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蔡氏曰孤持也三少雖三公之貳而非其屬故曰孤化即經邦之運用隂陽以功用言天地以形體言三公純乎師故不曰弼而三孤則曰弼此公孤之分冢宰掌邦治統百官均四海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擾兆民宗伯掌邦禮治神人和上下司馬掌邦政統六師平邦國司㓂掌邦禁詰姦慝刑暴亂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時地利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阜成兆民此周公制禮先定六官之長然後各率其屬而六典之制次第以舉古者命官各因其事凡治事之長謂之宰故家相曰宰天子之相謂之冢宰冢長也大也猶云冢子也冢宰天官凡國之政事法制皆屬焉故曰掌邦治内統百官外均四海百官異職總攝之使歸于一故曰統四海異宜調劑之使得其平謂之均司専主也惟冢宰無不統自此而下則有専主矣徒人衆也司徒則主凡夫家之徒衆也故曰地官治衆莫大乎教故司徒掌邦教敷五典者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人道之常司徒則布人道當行之則擾者勞而熟之之謂凡夫家徒役頒事任民保愛教糾征役考比皆擾之謂也宗伯不言司蓋所掌者禮禮莫大于祭祭莫切于宗廟于宗廟不敢言司又禮王者所重而春官四時之長故曰伯所以尊宗廟而崇禮也宗伯治天神地祗人鬼之禮神祗皆曰神上下者尊卑貴賤等儀之禮和者使之不僣不逼各安其分也所謂有序則和也司馬夏官主兵政兵以車馬為重而莫急于馬故政官曰司馬六師即六軍也天子六軍司馬掌之自人臣之職言之故不曰大軍而曰六師師衆也即謂六軍之衆也平謂使强不得陵弱衆不得暴寡而邦國各得其平也邦國之事皆政也而獨兵事謂之邦政政者正也征伐所以正人之不正者也故王政莫大于此司㓂主㓂賊之官也秋官刑官也不曰刑而曰邦禁禁止也所以止人之為惡也從木從示謂書刑于木以示之所以止人之為惡也至于刑則加之人矣聖人立刑蓋禁于未然至于刑之則不得已而然也吕氏曰姦慝難知故曰詰推鞠窮詰而求其情也暴亂易見直刑之而已司空冬官主空土之官凡土之曠田之未授者皆司空主之故分畫空土以待四民之受禄受田受肆受塵者時地利亦任空土而興其利也凡土之未授者皆司空主之既授則司徒掌之矣故或者謂地官之屬疑是司空之屬者此也司空六十之屬周禮缺漢儒以考工記補之特四民之一事耳六卿分職各率其屬周公既定六官之制其他屬官所掌之事則六卿詳定焉朝廷天下之本故以倡九牧阜成兆民也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巡考制度於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五服侯甸男采衛篇首言六服者連要服而言也周禮職方有九服衛服之外有蠻夷鎮藩行人所掌六服則蠻夷藩鎮統為要服聖人詳内畧外不治夷狄職方極王化所至雖有九服而行人所掌□朝㑹之莭止及六服周官之初又但止于五服焉王者安全中國不務逺畧于此可見然行人所掌侯服嵗一見至要服六嵗一見則六年而六服朝覲始徧此云五服一朝者謂六年之内五服朝覲俱徧也周官立大綱特舉其畧耳其詳則周禮續定焉不言要服蓋此外有朝㑹不及者聖人不責之也又六年則十二年而王乃時廵則五服朝覲凡兩徧然此舉其粗耳周禮三嵗徧覜五嵗徧省七嵗象胥諭言語協辭命九嵗外史考書名十有一嵗同度量修法則十有二嵗王廵狩殷國此王者所以一道同風治天下之大經也王曰嗚呼凡我有官君子欽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滅私民其允懷此以下皆訓戒之辭上章言法此章法外意也無此章雖有法不行焉此節言政令能謹則令出而必行能公則令出而民服學古入官議事以制政乃不迷其爾典常作之師無以利口亂厥官蓄疑敗謀怠忽荒政不學牆面莅事惟煩此節以學問為重蓋古人即學皆事學優則仕仕優則學所以日用常有餘裕蔡氏曰學古學前代之法也制裁度也典常當代之法也周家典常皆文武周公之所講畫至精至備凡蒞官者謹師之而已不可喋喋利口更改而紛亂之也積疑不决必敗其謀怠忽荒畧必荒其政人而不學其猶正牆面而立必無所見而舉措煩擾也 蘇氏曰鄭子産鑄刑書叔向譏之曰昔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其言蓋取諸此先王人法並任而任人為多故律設大法而已其輕重之詳則付之人臨事而議以制其出入故刑簡而政清自唐以前治罪科條止于今律令而已人之所犯日變無窮而律令有限以有限治無窮不聞有所缺豈非人法兼行吏猶得臨事而議乎今律令之外科條數萬而不足于用有司請立新法日益不已嗚呼任法之𡚁一至此哉戒爾卿士功崇惟志業廣惟勤惟克果㫁乃罔後艱此節言功業之本志不立則茍且而功不崇行不勤則作輟而業不廣不果㫁則失機㑹而後反艱難矣位不期驕禄不期侈恭儉惟德無載爾偽作德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居寵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此節教士大夫以守爵位之道也位以行道非期于為驕禄以養亷非期于為侈故貴于恭儉以為德恭則自不驕儉則自不侈矣然恭儉必實得于中而無行其偽也偽而為之無不敗者蓋作德則表裏如一不事强矯故心逸而日休休焉作偽則揜匿覆䕶欲蓋彌彰故心勞而日見其拙爾居寵榮之時思危辱之禍則無不謹畏而不敢驕侈凡不知謹畏則驕侈妄行禍至無日而反入于可畏之境矣此教之以制行設心之法至真至切之方如此推賢讓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匪其人惟爾不任治非可以一人為亦非可以一時止故在于推賢舉能焉推賢遜能謂其一時更相推遜也舉能稱人則謂其遞相引類也和則政事如出于一舉能其官則事功亦猶出于已爾王曰嗚呼三事暨大夫敬爾有官亂爾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萬邦惟無斁三事謂公孤蔡氏謂三事即立政三事公孤位尊德重不待戒勅愚謂當時諸公雖不待戒勅然王者立法非為一人一時也故于定制之初誥命之終而通告之履祥按周官一篇周公定制之大綱也其禮制紀綱與其時士大夫風俗可想見矣然是篇周禮之經也周禮其猶周官之傳與周公制禮先定公孤與六官之長使分職而率其屬自是衆職之纎悉皆當時六卿分制之而周公總定之也顧周官周禮其間有不合者則其後因時栽定詳畧之間不無損益而大畧無甚異矣先儒曰周禮之書亦立制度焉耳承襲之舊權宜之法要亦不盡出于周禮也周禮之篇端皆曰惟王建國辨方正位則書成于營洛之後也然成王未遂居洛況盡用六典之制乎或又曰周禮者首尾未成之書也惜哉





  資治通鑑前編卷七
<史部,編年類,資治通鑑前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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