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後編 (四庫全書本)/卷077

卷七十六 資治通鑑後編 卷七十七 卷七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資治通鑑後編卷七十七
  刑部尚書徐乾學撰
  宋紀七十七起屠維作噩七月盡十二月凡六月
  神宗體元顯道法古立憲帝徳王功英文烈武欽仁聖孝皇帝
  熈寜二年秋七月乙丑朔日有食之雲隂不見 戊辰夏國主遣使詣遼謝封冊 初知同州趙尚寛知唐州髙賦知齊州王廣淵皆條奏置義倉事知陳留縣蘇涓亦言臣勸諭百姓立義倉以備水旱因條上措置事義倉自慶厯中罷帝善其法將復之㑹王安石主青苗己巳言於帝曰民有餘粟乃使之輸官非良法也乃止庚午詔御史中丞舉可為御史者不限官髙卑趙抃爭之弗得于是侍御史知雜事劉述言舊制舉御史官須中行員外郎至太常博士資任須實厯通判又必翰林諸學士與本臺丞雜互舉盖衆議僉同則各務盡心不容有偏蔽私愛之患今専委中丞則愛憎在於一己茍非其人將受權臣屬托自立黨援不附己者得以媒糵中傷其弊不一夫變更法度重事也今止參知二人同書劄子且宰相富弼暫謁告曾公亮已入朝臺官今不闕人何至急疾如此願收還前㫖俟弼出與公亮同議然後行之弗聴述湖州人也 甲戌太保鳳翔雄武軍節度使東平郡王允弼卒帝臨哭之慟允弼鎮恭懿王元偓之子也性端重時然後言諸宫增置學官允弼己貴猶日至講席延伴讀官讀孟子一節領宗正三十年與濮安懿王共事相友愛為宗屬推敬 辛巳立淮浙江湖六路均輸法條例司言天下財用無餘典領之官拘於弊法内外不相知盈虚不相補諸路上供嵗有常數豐年便道可以多致而不能贏年儉物貴難於供億而不敢不足逺方有倍蓰之輸中都有半價之鬻徒使富商大賈乘公私之急以擅輕重斂散之權今發運使實總六路賦入其職以制置茶鹽礬酒税為事軍儲國用多所仰給宜假以錢貨資其用度周知六路財賦之有無而移用之凡糴買税斂上供之物皆得徙貴就賤用近易逺令預知中都帑藏年支見在之定數所當供辦者得以從便變易蓄買以待上令稍收輕重斂散之權歸之公上而制其有無以便轉輸省勞費去重斂寛農民庻幾國用可足民財不匱詔本司具條例以聞而以發運使薛向領均輸平凖事賜内藏錢五百萬緡上供米三百萬石時議者慮其為擾多言不便帝弗聴向既董其事乃請設置官屬從之 壬午賑恤被水州軍仍蠲竹木税及酒課 癸未帝謂輔臣曰人君不可怠於政朕非樂為勞苦盖思少壯精神可惜欲乘時有為以濟生靈至於兵乃聖人之大權所以安天下但不可輕用非獨殺人心所弗忍亦恐天道不祐也 詔自今文臣換右職須實有謀勇曾著績效即得取㫖 甲申日下有五色雲 帝御資政殿因語及選任知州未得善法曰朕每思祖宗百戰得天下今以一州生靈付之庸人常痛心疾首卿等謂如何則可文彦博奏以為責在監司宜得至公之人可任按察吕公弼曰朝廷能擇諸司長官及十八路監司則無不濟矣 乙丑韓琦等上仁宗實録二百卷曾公亮等上英宗實録三十卷八月侍御史劉琦監察御史裏行錢顗等言薛向小人假以貨泉任其變易縱有所入不免奪商賈之利條例司檢詳文字蘇轍言昔漢武外事四夷内興宫室財用匱竭力不能支用賈人桑𢎞羊之説買賤賣貴謂之均輸雖曰民不加賦而國用饒足然法術不正吏縁為姦掊克日深民受其病孝昭既立學者争排其說霍光順民所欲從而予之天下歸心遂以無事今此論復興衆口紛然皆謂其患必甚於漢何者方今聚斂之臣材智方畧未見有桑𢎞羊比而朝廷破壞規矩解縱繩墨使得馳騁自由惟利是嗜其害必有不可勝言者矣權開封府推官蘇軾亦言均輸徙貴就賤用近易逺然廣置官屬多出緡錢豪商大賈皆疑而不敢動以為雖不明言販賣既已許之變易而不與商賈争利未之聞也夫商賈之事曲折難行其買也先期而予錢其賣也後期而取直多方相濟委曲相通倍稱之息由此而得今先設官置吏簿書廩禄為費已厚非良不售非賄不行是官買之價比民必貴及其賣也弊復如前商賈之利何縁而得朝廷不知慮此乃捐五百萬緡錢予之此錢一出恐不可復縱使其間薄有所獲而征商之額所損必多矣帝方惑於王安石言皆不行乃進向天章閣待制遣太常少卿羅拯以手詔賜向曰政事之先理財為急朕托卿以東南賦入皆得消息斂散之而卿忠誠内固能備舉職業導揚朕意底于成績朕甚嘉之覽奏慮流言致惑朕心匪石豈易轉也卿其濟之以彊終之以不倦以稱朕意然均輸法訖亦不能成 癸卯侍御史劉琦貶監處州鹽酒務監察御史裏行錢顗貶監衢州鹽税王安石爭謀殺自首之律踰年不决先是詔臨時奏聴勅裁安石又言律意因犯殺傷而自首得免所因之罪仍從故殺傷法若已殺從故殺法則為首者必死不須奏裁為從者自有編敕奏裁之文不須復立新制時文彦博以下皆主司馬光議唐介數與安石爭論於帝前介曰此法天下皆以為不可首獨曾公亮王安石以為可首安石曰以為不可首者皆朋黨也至是帝卒用安石言敕自今並以去年七月詔書從事侍御史知雜事兼判刑部劉述率同列丁諷王師元封敕還中書者再安石白帝令開封府推官王克臣劾述罪于是述率琦顗共上疏曰安石執政以來未踰數月中外人情囂然胥動盖以專肆胸臆輕易憲度無忌憚之心故也陛下任賢求治常若饑渴故置安石政府必欲致時如唐虞而反操管商權詐之術規以取媚遂與陳升之合謀侵三司利柄取為己功開局設官用八人分行天下驚駭物聴動搖人心去年因許遵妄議按問自首之法安石任一偏之見改立新議以害天下大公章辟光獻岐邸遷外之說疎間骨肉罪不容誅吕誨等連章論奏乞加竄逐陛下欲許其請安石獨進瞽言熒惑聖聴陛下以為愛已隱忍不行先朝所立制度自宜世守勿失乃欲事事更張廢而不用安石自應舉厯官尊尚堯舜之道以倡率學者故士心歸向靡不稱賢陛下聞而知之遂正位公府遭時得君如此之專乃首建財利之議務為容悦言行乖戾一至於此剛狠自任則又甚焉姦詐專權之人豈宜處之廟堂以亂國紀願早罷逐以慰安天下元元之心曾公亮位居丞弼不能竭忠許國反有畏避之意隂自結援以固寵乆妨賢路亦宜斥免趙抃則括囊拱手但務依違大臣事君豈當如是疏上安石奏貶琦顗司馬光上疏曰臣聞孔子曰守道不如守官孟子曰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此古今通義人臣之大節也彼謀殺己傷許令自首天下皆知其非朝廷既違衆議而行之又罪守官之臣臣恐天下將以言為戒也琦顗所坐不過疎直乞還其本資以靖羣聴不報殿中侍御史孫昌齡素附安石顗將出臺於衆中責昌齡曰平日士大夫未嘗知君名徒以昔官金陵奴事王安石宛轉薦君得為御史亦當少思報國奈何專欲附㑹以求美官顗今當逺竄君自謂得策我視君犬彘之不若也即拂衣上馬去昌齡不得已亦言王克臣阿奉當權欺蔽聰明乙巳貶昌齡通判蘄州顗後自衢徙秀家貧母老至丐貸親舊以給朝晡怡然無謫官之色蘇軾遺以詩有烏府先生鐵作肝之句世因目為鐵肝御史丙午同知諫院范純仁罷初純仁自陜西轉運副使
  召還帝問陜西城郭甲兵糧儲如何對曰城郭粗全甲兵粗修糧儲粗備帝愕然曰卿之才朕所倚信何為皆言粗對曰粗者未精之辭如是足矣願陛下且無留意邊功若邊臣觀望將為他日意外之患拜起居舍人同知諫院奏言王安石變祖宗法度掊克財利民心不寜書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願陛下圖不見之怨帝問何謂不見之怨對曰杜牧所謂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是也帝嘉納之曰卿善論事且為朕條古今治亂可為監戒者乃作尚書解以進且曰其言皆堯舜禹湯文武之事也治天下無以易此願深究而力行之加直集賢院同修起居注帝切於求治多延見疎逖小臣咨訪闕失純仁言小人之言聴之若可采行之必有累盖知小忘大貪近昧逺願加深察富弼在相位稱疾家居純仁言弼受三朝眷倚當自任天下之重而恤已深於恤物憂疾過於憂邦致主處身二者均失弼與先臣素厚臣在諫院不敢私謁以致忠告願示以此章使之自省又論吕誨不當罷御史中丞李師中不可守邊及薛向行均輸法於六路又言臣嘗親奉徳音欲修先王補助之政今乃效桑𢎞羊均輸之法而使小人為之掊克生靈斂怨基禍王安石欲求近功忘其舊學舍堯舜知人安民之道講五霸富國强兵之術尚法令則稱商鞅言財利則背孟軻鄙老成為因循斥公論為流俗合意者為賢異已者為不肖劉琦錢顗等一言便䝉降黜在廷之人方大半趨附陛下又從而驅之其將何所不至且道逺當馴致事大難速成人材不可急求積弊不可頓革倘欲事功亟就必為憸佞所乘宜速還言者而退安石以答中外之望又言曾公亮年老不退廉節已虧且欲見容惟務雷同趙抃心知其非凡事不能力救退有後言帝皆弗聴遂求罷諫職改判國子監去意愈確政府使諭之曰毋輕去已議除知制誥矣純仁曰此言何為至於我哉言不用萬鍾非所顧也 戊申河徙東行張鞏等因欲閉斷北流帝意嚮之司馬光言鞏等欲塞二股河北流臣恐勞費未易幸而可塞則東流淺狹隄防未全必致決溢是移恩冀深瀛之患於滄徳等州也不若俟三二年東流益深濶隄防稍固北流漸淺薪芻有備塞之便帝命光與張茂則往視王安石曰光議事屢不合今令視河後必不從其議是重使不安職也乃獨遣茂則茂則奏二股河東傾已及八分北流止二分鞏等亦奏大河東徙北流已閉詔奬諭之已而河自許家⿰東決汎濫大名恩徳滄永静五州軍境果如光言夏國請從舊蕃儀詔許之 范純仁前後章疏語多激切帝悉不付外純仁盡録申中書于是在位大臣俱列名露章求罷帝以優詔答之富弼自此不復出視事安石乞重貶純仁帝曰彼無罪姑與一善地己酉命知河中府尋徙成都路轉運使以新法不便戒州縣無得遽行安石怒其沮格以事左遷知和州未至徙慶州 庚戌條例司檢詳文字蘓轍罷轍與吕惠卿論事動皆不合㑹遣八使於四方訪求遺利中外知其必迎合生事皆莫敢言轍往見陳升之曰昔嘉祐末遣使寛恤諸路各務生事還奏多不可行為天下笑今何以異此又以書抵王安石力陳其不可安石怒將加以罪升之止之至是乞别除一差遣帝閱轍狀問轍與軾如何觀其學問頗相類安石曰軾兄弟大抵以飛箝捭闔為事帝曰如此則宜合時事何以反為異論詔依所乞除河南府推官 甲寅朝神御殿 辛酉以秘書省著作佐郎河南程顥太原王子韶並為太子中允權監察御史裏行顥自晉城令改著作佐郎至是吕公著薦為御史帝素知其名數召見每將退必曰頻求對欲常常見卿一日從容咨訪報正午始趨出庭中中官曰御史不知上未食乎顥前後進説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賢育材為先不飾辭辯務以誠意感悟主上帝嘗使推擇人才顥所薦數十人以父表弟張載及弟程頤為首又勸帝防未萌之欲及勿輕天下士帝俯躬曰當為卿戒之帝嘗召顥問所以為御史對曰使臣拾遺補闕禆贊朝廷則可使臣掇拾羣下短長以沽直名則不能帝歎賞以為得御史體居職數月章疏屢上皆係敎化之本其論君道曰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學明善惡之歸辨忠賢之分曉然趨道之正故君志貴乎先定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所謂定志者一心誠意擇善而固執之也夫義理不先定則多聴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則守善而或移惟以聖人之訓為必當從先王之治為必可法不為後世駁雜之政所牽制不為流俗因循之論所遷惑自知極於明信道極於篤任賢勿貳去邪勿疑必期致世於三代之隆而後巳也然天下之事患常生於忽微而志亦戒乎漸習故古之人君雖出入起居從容閒燕必有誦訓箴諫之臣左右前後無非正人所以成其徳業伏願陛下禮命老成之儒俾日親便座講論道義以輔養聖徳又擇天下賢俊使得陪侍法從朝夕延見開陳善道以廣聞聴如是則聖智益明王猷允塞矣又論時務十事大畧以為聖人創法皆本諸人情極乎物理雖二帝三王不無隨時因革踵事增損之制然至於為治之大原牧民之要道則前聖後聖同條而共貫後世能盡其道則大治或用其偏則小康此厯代彰明之效也茍徒知泥古而不能施之於今姑欲循名而遂廢其實此固陋儒之見不足與論治道然儻謂今人之情皆已異於古先王之迹不可復於今趣便目前不務髙逺則亦恐非大有為之論而未足以濟當今之極弊也且如衣服飲食宫室器用之類茍便於今而有法度者豈亦遽當改革哉惟其天理之不可易人所頼以生非有古今之異聖人之所必為者固可槩舉然行之有先後用之有緩速若夫裁成運動周旋曲當則在朝廷講求設施如何耳帝皆嘉納之 開封獄具同判刑部丁諷審刑院詳議官王師元皆誣伏侍御史知雜事兼判刑部劉述獨謂朝廷不當劾言事官三問不承王安石欲置之獄司馬光與范純仁爭之乃止壬戌貶述知江州諷通判復州師元監安州税 九月甲子朔詔閤門引編校書籍吕恵卿校勘王存登對皆王安石所善也存丹陽人 交州來貢 丁卯立常平給斂法 戊辰初開經筵 出内庫緡錢百萬糴河北常平粟 初陜西轉運使李參以部内多戍兵而糧儲不足令民自隠度粟麥之嬴先貸以錢俟穀熟還官號青苗錢行之數年廩有餘糧至是條例司言諸路常平廣恵倉錢穀斂散未得其宜故為利未博今欲以見在斗斛遇貴量減市價糶遇賤量增市價糴可通融轉運司苗税及錢斛就便轉易者亦許兊換仍以見錢依陜西青苗錢例願預借者給之令隨税輸納斗斛半為夏料半為秋料内有願請本色或納時價貴願納錢者皆從其便如遇災傷許展至次料豐熟日納非惟足以待凶荒之患民既受貸則兼并之家不得乘新陳不接以邀倍息又常平廣恵之物收藏積滯必待年凶物貴然後出糶所及不過城市游手之人今通一路有無貴發賤斂以廣蓄積平物價使農人得以趨時赴事兼并者不得乘其急凡此皆以為民而公家無所利焉是亦先王散恵興利以為耕斂補助之意也欲量諸路錢穀多寡分遣官提舉每州選通判幕職官一員典幹轉移出納仍先自河北京東淮南三路施行俟有緖推之諸路其廣恵倉除量留給老疾貧窮人外餘並用常平轉移法從之初王安石既與吕恵卿議定出示蘇轍曰此青苗法也有不便以告轍曰以錢貸民使出息二分本以救民非為利也然出納之際吏縁為姦法不能禁錢入民手雖良民不免妄用及其納錢雖富民不免踰限恐鞭箠必用州縣之事不勝煩矣唐劉晏掌國計未嘗有所假貸有尤之者晏曰使民僥倖得錢非國之福使吏倚法督責非民之便吾雖未嘗假貸而四方豐凶貴賤知之未嘗逾時有賤必糴有貴必糶以此四方無甚貴甚賤之病安用貸為晏之所言漢常平法耳今此法具在而患不修公誠有意於民舉而行之晏之功可立俟也安石曰君言誠有理當徐思之由是逾月不言青苗㑹京東轉運使王廣淵言方春農事興而民苦乏兼并之家得以乘急要利乞留本道錢帛五十萬貸之貧民嵗可獲息二十五萬從之其事與青苗法合安石始以為可用召至京師與之議廣淵請施之河北安石遂決意行之次第及於諸路考異宋史食貨志云安石因蘇轍之言逾月不言青苗㑹河北轉運司幹當公事王廣廉召議事廣廉嘗奏乞度僧牒數千為本錢於陜西轉運司私行青苗法春散秋斂與安石意合至是請施之河北安石乃決意行之蘇轍傳同東都事畧蘇轍傳亦作河北轉運王廣廉按宋史王廣淵傳慶厯中上曾祖明家集詔官其後廣淵推與弟廣廉而自以進士得官是廣廉乃廣淵之弟熙寜二年四月遣八人行諸路察農田水利賦役廣廉其一也不聞為河北轉運且陜西河北各一漕司河北轉運豈得散錢於陜西盖廣淵欲行青苗援李參之事以請後遂訛為行之陜西耳安石嘗言廣淵力主新法而遭劾劉庠故壞新法而不問是知附㑹青苗者廣淵也非廣廉也今悉從廣淵傳 辛卯廢奉慈殿 壬辰以秘書省著作佐郎吕恵卿為太子中允崇政殿説書從王安石薦也 王安石獨奏事帝問曰程顥言不可賣祠部度牒作常平本錢如何安石曰顥所言自以為王道之正臣以為顥未達王道之權也今度牒所得可置粟四十五萬石若凶年人貸三石可全十五萬人如是而猶以為不可豈為知權乎 冬十月丙申富弼罷王安石專權自恣弼度不能爭常移病不入中書乆之遂辭位章數十上許之問曰卿即去誰可代卿者弼薦文彦博帝黙然良乆曰王安石何如弼亦黙然加檢校太師以武寜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弼初詣闕即除司空兼侍中固辭得免及罷不復加恩盖帝意不樂故也 以尚書右丞知樞宻院事陳升之行禮部尚書同平章事故事宰相以侍郎為之而無左右丞拜者學士王珪當制以為言升之于是躐遷尚書升之資厯髙於安石而素與安石相表裏故安石勸帝先用之 詔城綏州先是韓縝與夏人議許令納安逺塞門二砦還以綏州郭逵曰此正商於之地六百里也時已有詔使逵焚棄綏州逵曰一州既失二砦不可得中國為夏人所賣安用守臣為藏其詔不出上言綏州具存且自劾違詔之罪詔褒逵曰淵謀祕畧悉中事機有臣如此朕無西顧之憂矣及誓詔已降夏人猶不歸二砦且遣旺𫎇額來言欲先得綏州逵命機宜文字趙卨等如夏交所納二砦且定地界旺䝉額曰朝廷本欲得二砦地界非所約卨曰然則塞門安逺二牆墟耳安用之二砦之北舊有三十六堡以長城嶺為界西平王祥符所移書固在也旺䝉額語塞卨以夏人渝盟請城綏州不以易二砦從之改名綏徳城 己亥司馬光入對帝問近相陳升之外議云何光曰閩人狡險楚人輕易今二相皆閩人二參政皆楚人必將援引鄉黨之士充塞朝廷天下風俗何以得更淳厚帝曰升之有才智曉民政邊事他人莫及光曰但不能臨大節而不可奪耳凡才智之人必得忠直之士從旁制之此明主用人之法也帝曰然光曰富弼老成有人望其去可惜帝曰朕留之至矣光曰弼所以去者盖其所言不用與同列不合故也帝又問王安石何如光曰人言安石姦邪則毁之太過但不曉事又執抝耳帝曰韓琦敢當事賢於富弼然為人木彊光曰琦實有忠於國家之心但好遂非此其所短也帝因厯問羣臣至吕惠卿光曰惠卿憸巧非佳士使王安石負謗於天下者惠卿也近日不次進用大不合衆心帝曰惠卿應對明辯亦似美才光曰江充李訓若無才何以能動人主乎 戊戌以蕃官禮賔使折繼世為忠州刺史左監門衛將軍嵬名山為供備庫使賜姓趙名懷順丙辰詔御史請對並許直由閤門上殿時御史裏行張戩程顥言每欲上殿奏事必俟朝㫖既許上殿又伺候班次動經旬日臺諫言責既均則進見之期理無殊别何獨憲臣隔絶疎異况往復俟報必由中書萬一事干政府則或致阻格乞推原天禧詔書之意使依諫官例牒閤門求對或有急奏仍許越次上殿庶幾遇事入告無憂失時帝從其言故有是詔戩長安人也 己未夏國遣使來謝封冊 十一月乙丑命樞宻副使韓絳同制置三司條例陳升之深狡多數善傅㑹以取富貴為小官時與王安石相遇淮南安石深器之及安石得政務變更舊制患同列不從奏設制置條例司與升之共事凡所欲為自條例司直奏行之無復齟齬升之心知其不可而極力贊助或時為小異陽若不與安石同者安石不覺其詐甚徳之故推升之使先為相升之既登相位於條例司不復肯關預因言於帝曰臣待罪宰相無所不統所領職事豈可稱司安石曰古之六卿即今執政有司馬司徒司冦司空各名一職何害於理升之曰兹事當歸之三司何必攬取為已任安石大怒二人于是乎始判帝謂安石曰向者升之在密院今俱在中書以制置條例併歸中書何如安石曰升之以制詞云金穀之計宜歸内史故恥任此職陛下置司本令中書密院各差一人今若差韓絳共事甚便帝曰善遂命絳安石每奏事絳必曰臣見安石所陳非一皆至當可用陛下宜省察安石恃以為助 帝欲用蘇軾同修起居注王安石譖之乃罷軾不用用蔡延慶孫覺 甲戌詔裁宗室授官法惟宣祖太祖太宗之子擇其後一人為公世世不絶其餘𤣥孫之子將軍以下聴出外官袒免之子更不賜名授官許令應舉初吕夷簡在仁宗時改宗室補環衛官驟增廩給其後費大而不可止韓琦為相嘗議更之而不果至是遂行之 丙子罷諸路提㸃刑獄武臣帝以武臣罕習吏文不足以察舉所部人才故復用文臣時皆以為便 頒農田水利約束 庚辰御邇英閣司馬光讀通鑑至漢曹參代蕭何事曰參不變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髙后時天下晏然衣食滋殖帝曰漢常守蕭何之法不變可乎光曰何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漢武帝取髙帝約束紛更盜賊半天下元帝改宣帝之政而漢業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 壬午吕惠卿進講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嵗一變者月令季冬飭國典以待來嵗之宜周禮始和布法于象魏是也有數嵗一變者唐虞五載修五禮周禮十一嵗修法則是也有一世一變者刑罰世輕世重是也有數十世而變者夏貢商助周徹夏校商序周庠之類是也有雖百世不變者尊尊親親貴貴長長尊賢使能是也臣前日見司馬光以為漢惠文景三帝皆守蕭何之法而治武帝改其法而亂宣帝守其法而治元帝改其法而亂臣按何雖約法三章其後乃以為九章則何已不能自守其法矣惠帝除挾書律三族令文帝除誹謗妖言除祕祝法皆蕭何法之所有而惠與文除之景帝又從而因之則非守蕭何之法而治也帝召光前謂光曰其言如何光曰布法象魏布舊法也何名為變諸侯有變禮易樂者王巡狩則誅之王不自變也刑新國用輕典亂國用重典是為世輕世重非變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則修之非大壞不更造也大壞而更造非得良匠美材不成今二者皆無有臣恐風雨之不庇也公卿侍從皆在此願陛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財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兩府侵其事今為制置三司條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茍用例則胥吏足矣今為㸔詳中書條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對以他語詆光帝曰相與論是非耳何至是光又言青苗之弊曰平民舉錢出息尚能蠶食下户况縣官督責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法願則與之不願不强也光曰愚民知取債之利不知還債之害非獨縣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昔太宗平河東立和糴法以給戍卒時米斗十錢民樂與官為市其後物貴而和糴不解遂為河東世世患臣恐異日之青苗亦猶是也帝曰陜西行之久矣民不以為病光曰臣陜西人也見其病未見其利朝廷初不許有司尚以病民矧法許之耶帝問坐倉糴米何如坐者皆起曰不便惠卿獨曰京師坐倉得米百萬石則減東南嵗漕百萬石轉易為錢以供京師光曰東南錢荒而粒米狼戾今棄其有餘取其所無農末皆病矣侍講吳申起曰光言誠至論也初帝用儀鸞司官孫思道言行坐倉糴米法王安石以為善坐倉者以諸軍餘糧願糶入官者計價支錢復儲其米於倉也光以為民有米而官不用其米民無錢而官必使之出錢非通財利民之道故因問極言其害考異王應麟玉海云熈寜二年十一月庚辰司馬光讀通鑑漢紀曹參事因言參得守成之道宋史神宗紀是月壬午書御邇英聴講而庚辰之講不書按東都事畧司馬光傳後數日吕惠卿進講因言先王之法云云又曰前日光言非是所謂前日者乃庚辰也所謂後數日者乃壬午也宋史司馬光傳混而為一今分繫之 賜汴口役兵錢 己丑減天下囚罪一等 徒以下釋之 閏月庚子詔調鎮趙洺磁相州兵夫六萬濬御河以寒食後入役從劉彞程昉言也 壬寅以張載為崇文殿校書載少喜談兵以書謁范仲淹仲淹曰名敎中自有可樂何事於兵因勸讀中庸載讀其書猶以為未足又訪諸釋老累年知無所得反而求之六經後與程顥兄弟語道學之要渙然自信曰吾道自足焉用旁求時帝將一新百度思得才哲之士與之謀御史中丞吕公著言載學有本原四方學者皆宗之乃自渭州僉判召見問以治道對曰為政不法三代者終茍道也帝恱遂有是擢他日見王安石安石曰新政方行欲求助於子載曰公與人為善則人以善歸公如敎玉人琢玉則宜有不受命者矣載戩之兄也 戊申夏國主秉常遣使詣遼乞賜印綬 壬子差官提舉諸路常平廣惠倉兼管勾農田水利差役事從條例司請也時天下常平錢穀見在一千四百萬貫石諸路各置提舉管勾官凡四十一人而常平廣惠之法遂變為青苗矣 詔置交子務於潞州條例司言交子之法行於成都府路人以為便今河東公私苦運鐵錢勞費請行交子之法仍令轉運司舉官置務從之 十二月癸亥朔復減后妃公主及臣僚推恩 癸酉增失入死罪法 乙亥帝問王安石以真宗時邊事安石曰臣按實録當時君臣議論未嘗深究本末上下皆滅裂而已何以待逺方乎 帝以卿監監司知州有老不任職者當與閒局王安石亦欲以處異議者丙戌增置三京留司御史臺國子監及宫觀官使不限員 是月知通進銀臺司上蔡祖無擇以事下秀州獄初無擇與王安石同知制誥故事詞臣許受人饋謂之潤筆時有饋安石者辭不獲取置院梁上安石憂去無擇用為公費安石聞而惡之及得政諷監司求無擇罪㑹知明州苗振以貪聞御史裏行王子韶出按其獄迎安石意發無擇知杭州時事自京師逮對而以振付獄張載蘇頌言無擇列侍從不當與故吏對曲直張戩亦救之皆不聴獄成無貪狀但得其貸官錢按部民坐及乘船過制而已遂謫忠正軍節度副使安石因言於帝曰陛下遣一御史出即得祖無擇罪乃知朝廷於事但不為未有為之而無效者無擇少從孫復學以言語政事為時名卿用小過鍛鍊放棄終身士論惜之 有中㫖下開封府減價買浙燈四千餘枝直史館權開封府推官蘇軾言陛下留心經術動法堯舜豈以燈為恱此不過以奉兩宫之歡耳然百姓不可户曉皆謂以耳目不急之玩奪其口體必用之資此事至小體則甚大願追還前命即詔罷之軾因上書極論時政凡七千餘言其畧曰臣之所欲獻者三言而已曰結人心厚風俗存紀綱人主所恃者人心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衆而不安剛果自用而不危者祖宗以來治財用者不過三司今陛下又創制置三司條例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講求於内使者四十餘輩分行營幹於外以萬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財君臣宵旰幾一年矣而富國之效茫如捕風徒聞内帑出數百萬緡祠部度五千人耳以此為術人皆知其難也汴水濁流自生民以來不以種稻今欲陂而清之萬頃之稻必用千頃之陂一嵗一淤三嵗而滿矣陛下使相視地形所在鑿空訪尋水利隄防一開水失故道雖食議者之肉何補於民自古役人必用鄉户徒聞江浙之間數郡顧役而欲措之天下自楊炎為兩税租調與庸既兼之矣奈何復欲取庸青苗放錢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嵗常行雖云不許抑配而數世之後暴君汙吏陛下能保之乎昔漢武以財力匱竭用桑𢎞羊之說買賤賣貴謂之均輸于時商賈不行盜賊滋熾幾至於亂臣願陛下結人心者此也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徳之淺深不在乎强與弱厯數之所以長短者在風俗之厚薄不在乎富與貧陛下當崇道徳而厚風俗不當急功利而貪富强仁祖持法至寛用人有序専務揜覆過失未嘗輕改舊章考其成功則曰未至言乎用兵則十出而九敗言乎府庫則僅足而無餘徒以徳澤在人風俗知義故升遐之日天下歸仁議者見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舉乃欲矯之以苛察濟之以智能招來新進勇鋭之人以圖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澆風已成近嵗樸拙之人愈少巧進之士益多惟陛下哀之救之以簡易為法以清凈為心而民徳歸厚臣願陛下厚風俗者此也祖宗委任臺諫未嘗罪一言者縱有薄責旋即超升許以風聞而無官長言及乘輿則天子改容事關廊廟則宰相待罪臺諫固未必皆賢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須養其鋭氣而借之重權者將以折奸臣之萌也臣聞長老之談皆謂臺諫所言常隨天下公議今者物論沸騰怨讟交至公議所在亦知之矣臣恐自兹以往習慣成風盡為執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紀綱一廢何事不生臣願陛下存紀綱者此也王安石見而深惡之 是嵗遼加北院樞宻使耶律伊遜守太師詔四方有軍旅許以便宜從事由是伊遜勢震中外門下饋賂不絶凡阿順者䝉薦擢忠直者被斥竄



  資治通鑑後編卷七十七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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