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百八十五

卷第一百八十四 資治通鑑 卷第一百八十五
宋 司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卷第一百八十六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八十五


      臣司馬  光奉  勑編集

   唐紀一起著雍攝提格正月盡七月不蒲一年

    髙祖神堯大聖光孝皇帝上之上

武徳元年春正月丁未朔隋恭帝詔唐王劒履上殿賛

拜不名唐王旣克長安以書諭諸郡縣於是東自商洛

南盡巴蜀郡縣長吏及盜賊渠帥氐羌酋長爭遣子弟

入見請降有司復書日以百數 王丗充旣得東都兵

進擊李密於洛北敗之遂屯鞏北辛酉丗充命諸軍各

造浮橋度洛擊密橋先成者先進前後不一虎賁郎將

王辯破密外柵密營中驚擾將潰丗充不知鳴角収衆

密因帥敢死士乘之丗充大敗爭橋溺死者萬餘人王

辯死丗充僅自免洛北諸軍皆潰丗充不敢入東都北

趣河陽是夜疾風寒雨軍士涉水沾濕道路凍死者又

以萬數丗充獨與數千人至河陽自繫獄請罪越王侗

遣使赦之召還東都賜金帛美女以安其意丗充収合

亡散復得萬餘人屯含嘉城不敢復出密乘勝進據金

墉城修其門堞廬舍而居之鉦鼓之聲聞於東都未幾

擁兵三十餘萬陳於北邙南逼上春門乙丑金紫光禄

大夫段達民部尚書韋津出兵拒之達望見密兵盛懼而

先還密縱兵乘之軍遂潰韋津死於是偃師柏谷及河

陽都尉獨孤武都檢校河内郡丞柳爕職方郎柳續等

各舉所部降於密竇建徳朱粲孟海公徐圓朗等並遣

使奉表勸進密官屬裴仁基等亦上表請正位號密曰

東都未平不可議此 戊辰唐王以丗子建成爲左元

帥秦公丗民爲右元帥督諸軍十餘萬人救東都 東

都乏食太府卿元文都等募守城者不食公粮進散官

二品於是商賈執象而朝者不可勝數 二月己卯唐

王遣太常卿鄭元璹將兵出商洛狥南陽左領軍府司

馬安陸馬元規狥安陸及荆襄 李密遣房彦藻鄭頲

等東岀黎陽分道招慰州縣以梁郡太守楊汪爲上柱

國宋州總管又以手書與之曰昔在雍丘曾相追捕射

鉤斬袂不敢庶幾汪遣使往來通意密亦羈縻待之彦

藻以書招竇建徳使來見密建徳復書卑辭厚禮託以

羅藝南侵請捍禦北垂彦藻還至衛州賊帥王徳仁邀

殺之徳仁有衆數萬據林慮山四出抄掠爲數州之患

 三月己酉以齊公元吉爲鎮北將軍太原道行軍元

帥都督十五郡諸軍事聽以便宜從事隋煬帝至江都

荒淫益甚宮中爲百餘房各盛供張實以美人日令一

房爲主人江都郡丞趙元楷掌供酒饌帝與蕭后及幸

SKchar歴就宴飲酒巵不離口從SKchar千餘人亦常醉然帝見

天下危亂意亦擾擾不自安退朝則幅巾短衣策杖歩

遊徧歴臺館非夜不止汲汲顧景唯恐不足帝自曉占

候卜相好爲吳語常夜置酒仰視天文謂蕭后曰外閒

大有人圖儂然儂不失爲長城公卿不失爲沈后且共

樂飲耳因引滿沈醉又嘗引鏡自照顧謂蕭后曰好頭

頸誰當斫之后驚問故帝笑曰貴賤苦樂更迭爲之亦

復何傷帝見中原已亂無心北歸欲都丹楊保據江東

命羣臣廷議之内史侍郎虞丗基等皆以爲善右候衛

大將軍李才極陳不可請車駕還長安與丗基忿爭而

出門下錄事衡水李桐客曰江東卑濕土地險狹内奉

萬乘外給三軍民不堪命恐亦將散亂耳御史劾桐客

謗毁朝政於是公卿皆阿意言江東之民望幸已乆陛

下過江撫而臨之此大禹之事也乃命治丹楊宮將徙

都之時江都糧盡從駕驍果多闗中人乆客思郷里見

帝無西意多謀叛歸郎將竇賢遂帥所部西走帝遣騎

追斬之而亡者猶不止帝患之虎賁郎將扶風司馬徳

戡素有寵於帝帝使領驍果屯於東城徳戡與所善虎

賁郎將元禮直閤裴䖍通謀曰今驍果人人欲亡我欲

言之恐先事受誅不言於後事發亦不免族滅柰何又

聞闗内淪沒李孝常以華隂叛上囚其二弟欲殺之我

輩家屬皆在西能無此慮乎二人皆懼曰然計將安

出徳戡曰驍果若亡不若與之俱去二人皆曰善因轉

相招引内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將趙行樞鷹揚郎將孟

秉符璽郎李覆牛方裕直長許𢎞仁薛丗良城門郎唐

奉義醫正張愷勲侍楊士覽等皆與之同謀日夜相結

約於廣座明論叛計無所畏避有宫人白蕭后曰外閒

人人欲反后曰任汝奏之宮人言於帝帝大怒以爲非

所宐言斬之其後宮人復白后后曰天下事一朝至此

無可救者何用言之徒令帝憂耳自是無復言者趙行

樞與將作少監宇文智及素厚楊士覽智及之甥也二

人以謀告智及智及大喜徳戡等期以三月望日結黨西

遁智及曰主上雖無道威令尚行卿等亡去正如竇賢

取死耳今天實喪隋英雄並起同心叛者已數萬人因

行大事此帝王之業也徳戡等然之行樞薛丗良請以

智及兄右屯衛將軍許公化及爲主結約旣定乃告化

及化及性駑怯聞之變色流汗旣而從之徳戡使許𢎞

仁張愷入備身府告所識者云陛下聞驍果欲叛多醖

毒酒欲因享㑹盡鴆殺之獨與南人留此驍果皆懼轉

相告語反謀益急乙卯徳戡悉召驍果軍吏諭以所爲

皆曰唯將軍命是日風霾晝昏晡後徳戡盜御廐馬濳

厲兵刀是夕元禮裴䖍通直閤下專主殿内唐奉義主

閉城門與䖍通相知諸門皆不下鍵至三更徳戡於東

城集兵得數萬人舉火與城外相應帝望見火且聞外

諠囂問何事䖍通對曰草坊失火外人共救之耳時内

外隔絶帝以爲然智及與孟秉於城外集千餘人劫𠊱

衛虎賁馮普樂布兵分守衢巷燕王倓覺有變夜穿芳

林門側水竇而入至𤣥武門詭奏曰臣猝中風命懸俄

頃請得面辭裴䖍通等不以聞執囚之丙辰天未明徳

戡授䖍通兵以代諸門衛士䖍通自門將數百騎至成

象殿宿衛者傳呼有賊䖍通乃還閉諸門獨開東門驅

殿内宿衛者令出皆投仗而走右屯衛將軍獨孤盛謂

䖍通曰何物兵形勢太異䖍通曰事勢已然不預將軍

事將軍慎毋動盛大罵曰老賊是何物語不及被甲與

左右十餘人拒戰爲亂兵所殺盛楷之弟也千牛獨孤

開逺帥殿内兵數百人詣𤣥武門叩閤請曰兵仗尚全猶

堪破賊陛下若出臨戰人情自定不然禍今至矣竟無

應者軍士稍散賊執開逺義而釋之先是帝選驍健官

奴數百人置𤣥武門謂之給使以備非常待遇優厚至

以宮人賜之司宮魏氏爲帝所信化及等結之使爲内

應是日魏氏矯詔悉聽給使出外倉猝之際無一人在

者徳戡等引兵自𤣥武門入帝聞亂易服逃於西閣䖍

通與元禮進兵排左閤魏氏啓之遂入永巷問陛下安

在有美人出指之校尉令狐行達拔刀直進帝映䆫扉

謂行達曰汝欲殺我邪對曰臣不敢但欲奉陛下西還

耳因扶帝下閣䖍通本帝爲晉王時親信左右也帝見

之謂曰卿非我故人乎何恨而反對曰臣不敢反但將

士思歸欲奉陛下還京師耳帝曰朕方欲歸正爲上江

米船未至今與汝歸耳䖍通因勒兵守之至旦孟秉以

甲𮪍迎化及化及戰栗不能言人有來謁之者但俛首

據鞍稱罪過化及至城門徳戡迎謁引入朝堂號爲丞

相裴䖍通謂帝曰百官悉在朝堂陛下須親出慰勞進

其從𮪍逼帝乘之帝嫌其鞍勒弊更易新者乃乘之䖍

通執轡挾刀出宮門賊徒喜譟動地化及揚言曰何用

持此物出亟還與手帝問丗基何在賊黨馬文舉曰已

梟首矣於是引帝還至寢殿䖍通徳戡等拔白刃侍立

帝歎曰我何罪至此文舉曰陛下違棄宗廟廵遊不息

外勤征討内極奢淫使丁壯盡於矢刃女弱填於溝壑

四民喪業盜賊蜂起專任佞諛飾非拒諌何謂無罪帝

曰我實負百姓至於爾輩榮祿兼極何乃如是今日之

事孰爲首邪徳戡曰溥天同怨何止一人化及又使封

徳𢑴數帝罪帝曰卿乃士人何爲亦爾徳彞赧然而退

帝愛子趙王杲年十二在帝側號慟不已䖍通斬之血

濺御服賊欲弑帝帝曰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鋒刃

取鴆酒來文舉等不許使令狐行達頓帝令坐帝自解

練巾授行達縊殺之初帝自知必及於難常以甖貯毒

藥自隨謂所幸諸SKchar曰若賊至汝曹當先飲之然後我

飲及亂顧索藥左右皆逃散竟不能得蕭后與宮人撤

漆牀板爲小棺與趙王杲同殯於西院流珠堂帝每巡

幸常以蜀王秀自隨囚於驍果營化及弑帝欲奉秀立

之衆議不可乃殺秀及其七男又殺齊王暕及其二子

并燕王倓隋氏宗室外戚無少長皆死唯秦王浩素與

智及往來且以計全之齊王𰖍素失愛於帝𢘆相猜忌

帝聞亂顧蕭后曰得非阿孩邪化及使人就第誅𰖍𰖍

謂帝使収之曰詔使且緩兒兒不負國家賊曵至街中

斬之𰖍竟不知殺者爲誰父子至死不相明又殺内史

侍郎虞丗基御史大夫裴藴左翊衛大將軍來護兒秘

書監袁充右翊衛將軍宇文協千牛宇文皛梁公蕭鉅

等及其子鉅琮之弟子也難將作江陽長張惠紹馳告

裴藴與惠紹謀矯詔發郭下兵収化及等扣門援帝議

定遣報虞丗基丗基疑告反者不實抑而不許須臾難

作藴歎曰謀及播郎竟誤人事虞丗基宗人伋謂丗基

子符璽郎熈曰事勢已然吾將濟卿南度同死何益熈

曰弃父背君求生何地感尊之懐自此決矣丗基弟丗

南抱丗基號泣請以身代化及不許黄門侍郎裴矩知

必將有亂雖厮役皆厚遇之又建䇿爲驍果娶婦及亂

作賊皆曰非裴黄門之罪旣而化及至矩迎拜馬首故

得免化及以蘇威不預朝政亦免之威名位素重往參

化及化及集衆而見之曲加殊禮百官悉詣朝堂賀給

事郎許善心獨不至許𢎞仁馳告之曰天子已崩宇文

將軍攝政闔朝文武咸集天道人事自有代終何預於

叔而低回若此善心怒不肯行𢎞仁反走上馬泣而去

化及遣人就家擒至朝堂旣而釋之善心不舞蹈而出

化及怒曰此人大負氣復命擒還殺之其母范氏年九

十二撫柩不哭曰能死國難吾有子矣因卧不食十餘

日而卒唐王之入𨵿也張季珣之弟仲琰爲上洛令帥

吏民拒守部下殺之以降宇文化及之亂仲琰弟琮爲

千牛左右化及殺之兄弟三人皆死國難時人愧之化

及自稱大丞相揔百揆以皇后令立秦王浩爲帝居别

宫令發詔畫敕書而已仍以兵監守之化及以弟智及

爲左僕射士及爲内史令裴矩爲右僕射 乙卯徙秦

公丗民爲趙公 戊辰隋恭帝詔以十郡益唐國仍以

唐王爲相國揔百揆唐國置丞相以下官又加九錫王

謂僚屬曰此諂諛者所爲耳孤秉大政而自加寵錫可

乎必若循魏晉之迹彼皆繁文偽飾欺天罔人考其實

不及五霸而求名欲過三王此孤常所非笑竊亦恥之

或曰歴代所行亦何可廢王曰堯舜湯武各因其時取

與異道皆推其至誠以應天順人未聞夏商之末必效

唐虞之禪也若使少帝有知必不肯爲若其無知孤自

尊而飾譲平生素心所不爲也但攺丞相爲相國府其

九錫殊禮皆歸之有司 宇文化及以左武衛將軍陳

稜爲江都太守綜領留事壬申令内外戒嚴云欲還長安

皇后六宫皆依舊式爲御營營前别立帳化及視事其

中仗衛部伍皆擬乗輿奪江都人舟檝取彭城水路西

歸以折衝郎將沈光驍勇使將給使營於禁内行至顯

福宫虎賁郎將麥孟才虎牙郎錢傑與光謀曰吾儕受

先帝厚恩今俛首事讎受其驅帥何面目視息丗閒哉

吾必欲殺之死無所恨光泣曰是所望於將軍也孟才

乃糾合恩舊帥所將數千人期以晨起將發時襲化及

語洩化及夜與腹心走出營外留人告司馬徳戡等使

討之光聞營内諠知事覺即襲化及營空無所獲值内

史侍郎元敏數而斬之徳戡引兵入圍之殺光其麾下

數百人皆鬬死一無降者孟才亦死孟才鐵杖之子也

 武康沈法興丗爲郡著姓宗族數千家法興爲吳興

太守聞宇文化及弑逆舉兵以討化及爲名比至烏程

得精卒六萬遂攻餘杭毗陵丹楊皆下之據江表十餘

郡自稱江南道大揔管承制置百官 陳國公竇抗唐

王之妃兄也煬帝使行長城於靈武聞唐王定𨵿中癸

酉帥靈武鹽川等數郡來降 夏四月稽胡宼富平將

軍王師仁擊破之又五萬餘人宼冝春相國府諮議參

軍竇軌將兵討之戰於黄欽山稽胡乗髙縱火官軍小

却軌斬其部將十四人拔隊中小校代之勒兵復戰軌

自將數百𮪍居軍後令之曰聞鼓聲有不進者自後斬

之旣而鼓之將士爭先赴敵稽胡射之不能止遂大破

之虜男女二萬口 丗子建成等至東都軍於芳華𫟍

東都閉門不出遣人招諭不應李密出軍爭之小戰各

引去城中人多欲爲内應者趙公丗民曰吾新定𨵿中

根本未固懸得逺來雖得東都不能守也遂不受戊寅

引軍還丗民曰城中見吾退必來追躡乃設三伏於三

王陵以待之段達果將萬餘人追之遇伏而敗丗民逐

北抵其城下斬四千餘級遂置新安宜陽二郡使行軍

揔管史萬寳盛彦師將兵鎭宜陽吕紹宗任瓌將兵鎭

新安而還 初五原通守櫟陽張長遜以中原大亂舉

郡附突厥突厥以爲割利特勒郝瑗說薛舉與梁師都

及突厥連兵以取長安舉從之時啓民可汗之子咄苾

號莫賀咄設建牙直五原之北舉遣使與莫賀咄設謀入

宼莫賀咄設許之唐五使都水監宇文歆賂莫賀咄設

且爲陳利害止其出兵又說莫賀咄設遣張長遜入朝

以五原之地歸之中國莫賀咄設並從之己卯武都宕

渠五原等郡皆降王即以長遜爲五原太守長遜又詐

爲詔書與莫賀咄設示知其謀莫賀咄設乃拒舉師都

等不納其使 戊戌丗子建成等還長安 東都號令

不出四門人無固志朝議郎段丗弘等謀應西師㑹西

師已還乃遣人招李密期以己亥夜納之事覺越王命

王丗充討誅之密聞城中已定乃還 宇文化及擁衆

十餘萬據有六宫自奉飬一如煬帝每於帳中南面坐

人有白事者嘿然不對下牙方取啓狀與唐奉義牛方

裕薛丗良張愷等參決之以少主浩付尚書省令衛士

十餘人守之遣令史取其畫敕百官不復朝參至彭城

水路不通復奪民車牛得二千兩並載宫人珍寶其戈

甲戎器悉令軍士負之道逺疲劇軍士始怨司馬徳戡

竊謂趙行樞曰君大謬誤我當今撥亂必藉英賢化及

庸暗羣小在側事將必敗若之何行樞曰在我等耳廢

之何難初化及旣得政賜司馬徳戡爵温國公加光禄

大夫以其專統驍果心忌之後數日化及署諸將分配

士卒以徳戡爲禮部尚書外示羙遷實奪其兵柄徳戡

由是憤怨所獲賞賜皆以賂智及智及爲之言乃使之

將後軍萬餘人以從於是徳戡行樞與諸將李本尹正

卿宇文導師等謀以後軍襲殺化及更立德戡爲主遣

人詣孟海公結爲外助遷延未發待海公報許弘仁張

愷知之以告化及化及遣宇文士及陽爲遊獵至後軍

徳戡不知事露出營迎謁因執之化及讓之曰與公戮

力共定海内出於萬死今始事成方願共守富貴公又

何反也徳戡曰本殺昏主苦其淫虐推立足下而又甚

之逼於物情不獲已也化及縊殺之并殺其支黨十餘

人孟海公畏化及之彊帥衆具牛酒迎之李密據鞏洛

以拒化及化及不得西引兵向東郡東郡通守王𮜿以

城降之辛丑李密將井陘王君廊帥衆來降君廓本羣

盗有衆數千人與賊帥韋寶鄧豹合軍虞郷唐王與李

密俱遣使招之寶豹欲從唐王君廓僞與之同乗其無

僃襲擊破之奪其輜重奔李密密不禮之復來降拜上

柱國假河内太守 蕭銑即皇帝位置百官凖梁室故

事謚其從父琮爲孝靖皇帝祖巖爲河間忠烈王父璿

爲文憲王封董景珍等功臣七人皆爲王遣宋王楊道

生撃南郡下之徙都江陵修復園廟引岑文本爲中書

侍郎使典文翰委以機密又使魯王張繡徇嶺南隋將

張鎭周王仁壽等拒之旣而聞煬帝遇弑皆降於銑欽

州刺史寗長眞亦以鬱林始安之地附於銑漢陽太守

馮盎以蒼梧髙涼珠崖番禺之地附於林士弘銑士弘

各遣人招交趾太守丘和和不從銑遣寗長眞帥嶺南

兵自海道攻和和欲出迎之司法書佐髙士廉說和曰

長眞兵數雖多懸軍逺至不能持乆城中勝兵足以當

之柰何望風受制於人和從之以士廉爲軍司馬將水

陸諸軍逆擊破之長眞僅以身免盡俘其衆旣而有驍

果自江都至得煬帝凶問亦以郡附於銑士廉勱之子

也始安郡丞李襲志遷哲之孫也隋末散家財募士得

三千人以保郡城蕭銑林士弘曹武徹迭來攻之皆不

克聞煬帝遇弑帥吏民臨三日或說襲志曰公中州貴

族乆臨鄙郡華夷恱服今隋室無主海内鼎沸以公威惠

號令嶺表尉佗之業可坐致也襲志怒曰吾丗繼忠貞

今江都雖覆宗社尚存尉佗狂僭何足慕也欲斬說

衆乃不敢言堅守二年外無聲援城䧟爲銑所虜銑以

爲工部尚書檢校桂州揔管於是東自九江西抵三峽

南盡交阯北距漢川銑皆有之勝兵四十餘萬 煬帝

凶問至長安唐王哭之慟曰吾北面事人失道不能救

敢忘哀乎 五月山南撫慰使馬元規撃朱粲於冠軍

破之 王徳仁旣殺房彦藻李密遣徐丗勣討之徳仁

兵敗甲寅與武安通守𡊮子幹皆來降詔以徳仁爲鄴郡

太守 戊午隋恭帝禪位于唐遜居代邸甲子唐王即皇

帝位于太極殿遣刑部尚書蕭造告吴於南郊大赦攺

元罷郡置州以太守爲刺史推五運爲土徳色尚黄

煬帝凶問至東都戊辰留守官奉越王即皇帝位大

赦攺元皇泰是日於朝堂宣旨以時鍾金革公私皆即

日大祥追謚大行曰明皇帝廟號丗祖追尊元德太子

曰成皇帝廟號丗宗尊母劉良娣爲皇太后以段達爲

納言陳國公王丗充爲納言鄭國公元文都爲内史令

魯國公皇甫無逸爲兵部尚書杞國公又以盧楚爲内史

令郭文懿爲内史侍郎趙長文爲黄門侍郎共掌朝政

時人號七貴皇泰主眉目如畫温厚仁愛風格儼然

辛未突厥始畢可汗遣骨咄禄特勒來宴之於太極殿

奏九部樂時中國人避亂者多入突厥突厥彊盛東自

契丹室韋西盡吐谷渾髙昌諸國皆臣之控弦百餘萬

帝以初起資其兵馬前後餉遺不可勝紀突厥恃功驕

倨每遣使者至長安多𭧂横帝優容之 壬申命裴寂

劉文靜等修定律令置國子太學四門生合三百餘貟

郡縣學亦各置生貟 六月甲戌朔以趙公丗民爲尚

書令黄臺公瑗爲刑部侍郎相國府長史裴寂爲右僕

射知政事司馬劉文静爲納言司録竇威爲内史令李

綱爲禮部尚書參掌選事掾殷開山爲吏部侍郎屬趙

慈景爲兵部侍郎韋義節爲禮部侍郎主簿陳叔逹博

陵崔民幹並爲黄門侍郎唐儉爲内史侍郎録事參軍

裴晞爲尚書右丞以隋民部尚書蕭瑀爲内史令禮

部尚書竇璡爲户部尚書蔣公屈突通爲兵部尚書長

安令獨孤懷恩爲工部尚書瑗上之從子懷恩舅子也

上待裴寂特厚羣臣無與爲比賞賜服玩不可勝紀命

尚書奉御日以御膳賜寂視朝必引與同坐入閤則延

之卧内言無不從稱爲裴監而不名委蕭瑀以庶政事

無大小莫不𨵿掌瑀亦孜孜盡力繩違舉過人皆憚之

毁之者衆終不自理上嘗有敕而内史不時宣行上責

其遲瑀對曰大業之丗内史宣敕或前後相違有司不

知所從其易在前其難在後臣在省日乆備見其事今

王業經始事繫安危逺方有疑恐失機㑹故臣每受一

敕必勘審使與前敕不違始敢宣行稽緩之愆實由於

此上曰卿用心如是吾復何憂 初帝遣馬元規慰撫

山南南陽郡丞河東吕子臧獨據郡不從元規遣使數

輩諭之皆爲子臧所殺及煬帝遇弑子臧發喪成禮然

後請降拜鄧州刺史封南郡公 廢大業律令頒新格

 上每視事自稱名引貴臣同榻而坐劉文靜諌曰昔

王導有言若太陽俯同萬物使羣生何以仰照今貴賤

失位非常乆之道上曰昔漢光武與嚴子陵共寢子陵

加足於帝腹今諸公皆名徳舊齒平生親友宿昔之歡

何可忘也公勿以爲嫌 戊寅隋安陽令吕珉以相州

來降以爲相州刺史 己卯祔四親廟主追尊皇髙祖

瀛州府君曰宣簡公皇曾祖司空曰懿王皇祖景王曰

景皇帝廟號太祖祖妣曰景烈皇后皇考元王曰元皇

帝廟號丗祖妣獨孤氏曰元貞皇后追謚妃竇氏曰穆

皇后每歲祀昊天上帝皇地祗神州地祗以景帝配感

生帝明堂以元帝配庚辰立丗子建成爲皇太子趙公

丗民爲秦王齊公元吉爲齊王宗室黄爪公白駒爲平

原王蜀公孝基爲永安王柱國道玄爲淮陽王長平公

叔良爲長平王鄭公神通爲永康王安吉公神符爲襄

邑王柱國徳良爲新興王上柱國博义爲隴西王上柱

國奉慈爲勃海王孝基叔良神符徳良帝之從父弟博

义奉慈弟子道玄從父兄子也 癸未薛舉宼涇州以

秦王丗民爲元帥將八揔管兵以拒之 遣太僕卿宇

文明逹招慰山東以永安王孝基爲陜州揔管時天下

未定凡邊要之州皆置揔管府以統數州之兵 乙酉

奉隋帝爲酅國公詔曰近丗以來時運遷革前代親族

莫不誅夷興亡之效豈伊人力其隋蔡王智積等子孫

並付所司量才選用 東都聞宇文化及西來上下震

懼有蓋琮者上䟽請說李密與之合勢拒化及元文都

謂盧楚等曰今讎恥未雪而兵力不足若赦密罪使撃

化及兩賊自闘吾徐承其弊化及旣破密兵亦疲又其

將士利吾官賞易可離閒并密亦可擒也楚等皆以爲

然即以琮爲通直散𮪍常侍齎敕書賜密 丙申隋信

都郡丞東萊麴稜來降拜冀州刺史 丁酉萬年縣法

曹武城孫伏伽上表以爲隋以惡聞其過亡天下陛下

龍飛𣈆陽逺近響應未朞年而登帝位徒知得之之易

不知隋失之之不難也臣謂宜易其覆轍務盡下情凡

人君言動不可不愼竊見陛下今日即位而明日有獻

鷂鶵者此乃少年之事豈聖主所須哉又百戲散樂亡

國淫聲近太常於民閒借婦女裙襦五百餘襲以充妓

衣擬五月五日𤣥武門遊戲此亦非所以爲子孫法也

凡如此類悉冝廢罷善惡之習朝夕漸染易以移人皇

太子諸王參僚左右宜謹擇其人其有門風不能雍睦

爲人素無行義專好奢靡以聲色遊獵爲事者皆不可

使之親近也自古及今骨肉乖離以至敗國亡家未有

不因左右離閒而然也願陛下愼之上省表大恱下詔

褒稱擢爲治書侍御史賜帛三百匹仍頒示逺近 辛

丑内史令延安靖公竇威薨以將作大匠竇抗兼納言

黄門侍郎陳叔逹判納言 宇文化及留輜重於滑臺

以王軌爲刑部尚書使守之引兵北趣黎陽李密將徐

丗勣據黎陽畏其軍鋒以兵西保倉城化及度河保𥠖

陽分兵圍丗勣密帥歩𮪍二萬壁於清淇與丗勣以烽

火相應深溝髙壘不與化及戰化及每攻倉城密輒引

兵以掎其後密與化及隔水而語密數之曰卿本匈奴

皁𨽻破野頭耳父兄子弟並受隋恩冨貴累丗舉朝莫

二主上失徳不能死諌反行弑逆欲規簒奪不追諸葛

瞻之忠誠乃爲霍禹之惡逆天地所不容將欲何之若

速來歸我尚可得全後嗣化及黙然俯視良乆瞋目大

言曰與爾論相殺事何須作書語邪密謂從者曰化及

庸愚如此忽欲圖爲帝王吾當折杖驅之耳化及盛修

攻具以逼倉城丗勣於城外掘深溝以固守化及阻塹不

得至城下丗勣於塹中爲地道出兵撃之化及大敗焚

其攻具時密與東都相持日乆又東拒化及常畏東都議

其後見蓋琮至大喜遂上表乞降請討滅化及以贖罪

送所獲凶黨雄武郎將于洪建遣元帥府記室參軍李

儉上開府徐師譽等入見皇泰主命戮洪建於左掖門

外如斛斯政之法元文都等以密降爲誠實盛飾賔館

於宣仁門東皇泰主引見儉等以儉爲司農卿師譽爲

尚書右丞使具導從列鐃吹還館玉帛酒饌中使相望

冊拜密太尉尚書令東南道大行臺行軍元帥魏國公

令先平化及然後入朝輔政以徐丗勣爲右武侯大將

軍仍下詔稱密忠欵且曰其用兵機略一禀魏公節度

元文都等喜於和解謂天下可定於上東門置酒作樂

自段達已下皆起舞王丗充作色謂起居侍郎崔長文

曰朝廷官爵乃以與賊其志欲何爲邪文都等亦疑丗

充欲以城應化及由是有隙然猶外相彌縫陽爲親善

秋七月皇泰主遣大理卿張權鴻臚卿崔善福賜李密

書曰今日以前咸共刷蕩使至以後彼此通懷七政之

重佇公匡弼九伐之利委公指揮權等旣至密北面拜

受詔書旣無西慮悉以精兵東撃化及密知化及軍糧

且盡因偽與和化及大喜恣其兵食冀密饋之㑹密下

有人獲罪亡扺化及具言其情化及大怒其食又盡乃

度永濟渠與密戰于童山之下自辰達酉密爲流矢所

中墮馬悶絶左右奔散追兵且至唯秦叔寶獨捍衛之

密由是獲免叔寶復収兵與之力戰化及乃退化及入

汲郡求軍糧又遣使考掠東郡吏民以責米粟王軌等

不堪其弊遣通事舍人許敬宗詣密請降密以軌爲滑

州揔管以敬宗爲元帥府記室與魏徴共掌文翰敬宗

善心之子也房公蘇威在東郡隨衆降密密以其隋氏

大臣虛心禮之威見密初不言帝室艱危唯再三舞蹈

稱不圖今日復覩聖明時人鄙之化及聞王軌叛大懼

自汲郡引兵欲取以北諸郡其將陳智略帥嶺南驍果

萬餘人樊文超帥江淮排䂎張童兒帥江東驍果數千

人皆降於密文超子蓋之子也化及猶有衆二萬北趣

魏縣密知其無能爲西還鞏洛留徐丗勣以僃之 乙

巳宣州刺吏周超撃朱粲敗之 丁未梁師都宼靈州

驃𮪍將軍藺興粲撃破之 突厥闕可汗遣使内附初

闕可汗附於李𮜿隋西戎使者曹瓊據甘州誘之乃更

附瓊與之拒𮜿爲𮜿所敗竄於逹斗㧞谷與吐谷渾相

表裏至是内附上厚加慰撫尋爲李𮜿所滅薛舉進逼

髙墌遊兵至于𡺳𡵨秦王丗民深溝髙壘不與戰會丗

民得瘧疾委軍事於長史納言劉文靜司馬殷開山且

戒之曰薛舉懸軍深入食少兵疲若來挑戰愼勿應也

俟吾疾愈爲君等破之開山退謂文靜曰王慮公不能

辦故有此言耳且賊聞王有疾必輕我冝曜武以威之

乃陳於髙墌西南恃衆而不設備舉濳師掩其後壬子

戰於淺水原八揔管皆敗士卒死什五六大將軍慕容

羅㬋李安逺劉弘基皆没丗民引兵還長安舉遂㧞髙

墌収唐兵死者爲京觀文靜等皆坐除名 乙卯榆林

賊帥郭子和遣使來降以爲靈州揔管 李密每戰勝

輒遣使告捷於皇泰主隋人皆喜王丗充獨謂其麾下

曰元文都輩刀筆吏耳吾觀其勢必爲李密所擒且吾

軍士屢與密戰没其父兄子弟前後已多一旦爲之下

吾屬無類矣欲以激怒其衆文都聞之大懼與盧楚等

謀因丗充入朝伏甲誅之段逹性庸懦恐其不就遣其

壻張志以楚等謀告丗充戊午夜三鼔丗充勒兵襲含

嘉門元文都聞變入奉皇泰主御乾陽殿陳兵自衛命

諸將閉門拒守將軍䟦野綱將兵出遇丗充下馬降之

將軍費曜田闍戰於門外不利文都自將宿衛兵欲出

𤣥武門以襲其後長秋監段瑜稱求門鑰不獲稽留遂

乆天且曙文都引兵復欲出太陽門逆戰還至乾陽殿

丗充已攻太陽門得入皇甫無逸弃母及妻子斫右掖

門西奔長安盧楚匿於太官署丗充之黨擒之至興教

門見丗充丗充令亂斬殺之進攻紫微宫門皇泰主使

人登紫微觀問稱兵欲何爲丗充下馬謝曰元文都盧

楚等横見規圖請殺文都甘從刑典段逹乃令將軍黄

桃樹執送文都文都顧謂皇泰主曰臣今朝死陛下夕

至矣皇泰主慟哭遣之出興教門亂斬如盧楚并殺盧

元諸子段逹又以皇泰主命開門納丗充丗充悉遣人

代宿衛者然後入見皇泰主於乾陽殿皇泰主謂丗充

曰擅相誅殺曾不聞奏豈爲臣之道乎公欲肆其彊力

敢及我邪丗充拜伏流涕謝曰臣䝉先皇采㧞粉骨非

報文都等苞藏禍心欲召李密以危社稷疾臣違異深

積猜嫌臣廹於救死不暇聞奏若内懷不臧違負陛下

天地日月實所照臨使臣闔門殄滅無復遺類詞淚俱

發皇泰主以爲誠引令升殿與語乆之因與俱入見皇

太后丗充被髪爲誓稱不敢有貳心乃以丗充爲左僕

射揔督内外諸軍事比及日中捕獲趙長文郭文懿殺

之然後廵城告諭以誅元盧之意丗充自含嘉城移居

尚書省漸結黨援恣行威福用兄丗惲爲内史令入居

禁中子弟咸典兵馬分政事爲十頭悉以其黨主之勢

震内外莫不趨附皇泰主拱手而已 李密將入朝至

温聞元文都等死乃還金墉東都大饑私錢濫惡太半

雜以錫鐶其細如線米斛直錢八九萬初李密嘗受業

於儒生徐文逺文逺爲皇泰主國子𥙊酒自出樵采爲

密軍所執密令文逺南面坐備弟子禮北面拜之文逺

曰老夫旣荷厚禮敢不盡言未審將軍之志欲爲伊霍

以繼絶扶傾乎則老夫雖遲暮猶願盡力若爲莾卓乘

危邀利則無所用老夫矣密頓首曰昨奉朝命備位上

公冀竭庸虚匡濟國難此密之本志也文逺曰將軍名

臣之子失塗至此若能不逺而復猶不失爲忠義之臣

及王丗充殺元文都等密復問計於文逺文逺曰丗充

亦門人也其爲人殘忍𥚹隘旣乘此勢必有異圖將軍

前計爲不諧矣非破丗充不可入朝也密曰始謂先生

儒者不逹時事今乃坐决大計何其明也文逺孝嗣之

𤣥孫也 庚申詔隋氏離宫遊幸之所並廢之 戊辰

遣黄臺公瑗安撫山南 己巳以隋右武衛將軍皇甫

無逸爲刑部尚書 隋河閒郡丞王琮守郡城以拒羣

盗竇建徳攻之歲餘不下聞煬帝凶問帥吏士發䘮乘

城者皆哭建徳遣使弔之琮因使者請降建徳退舎具

饌以待之琮言及隋亡俯伏流涕建徳亦爲之泣諸將

曰琮乆拒我軍殺傷甚衆力盡乃降請烹之建德曰琮

忠臣也吾方賞之以勸事君奈何殺之往在髙雞泊爲

盗容可妄殺人今欲安百姓定天下豈得害忠良乎乃

徇軍中曰先與王琮有怨敢妄動者夷三族以琮爲瀛

州刺史於是河北郡縣聞之爭附於建徳先是建徳陷

景城執户曹河東張𤣥素將殺之縣民千餘人號泣請

代其死曰戸曹清愼無比大王殺之何以勸善建德乃

釋之以爲治書侍御史固辭及江都敗復以爲黄門侍

郎𤣥素乃起饒陽令宋正本博學有才氣說建德以定

河北之䇿建德引爲謀主建德定都樂壽命所居曰金

城宫備置百官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八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