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

卷第二十九 資治通鑑 卷第三十
宋 司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卷第三十一

資治通鑑卷第三十

 臣司馬 光奉  勑編集

   漢紀二十二起屠維赤奮若盡著雍閹茂凡十年

    孝成皇帝上之上

建始元年春正月乙丑悼考廟災 石顯遷長信中太

僕秩中二千石顯旣失倚離權於是丞相御史條奏顯

舊惡及其黨牢梁陳順皆免官顯與妻子徙歸故郡憂懣

不食道死諸所交結以顯爲官者皆廢罷少府五鹿充

宗左遷玄菟太守御史中丞伊嘉爲鴈門都尉司𨽻校

尉涿郡王尊劾奏丞相衡御史大夫譚知顯等顓權擅

執大作威福爲海内患害不以時白奏行罰而阿䛕曲

從附下罔上懷邪迷國無大臣輔政之義皆不道在赦

令前赦後衡譚舉奏顯不自陳不忠之罪而反揚著先

帝任用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於主上卑君尊臣

非所宜稱失大臣體於是衡慙懼免冠謝罪上丞相矦

印綬天子以新即位重傷大臣乃左遷尊爲髙陵令然

羣下多是尊者衡嘿嘿不自安每有水旱連乞骸骨讓

位上輙以詔書慰撫不許 立故河間王元弟上郡庫

令良爲河間王 有星孛于營室 赦天下  壬子

封舅諸吏光禄大夫𨵿内矦王崇爲安成矦賜舅譚商

立根逢時爵𨵿内矦夏四月黃霧四塞詔博問公卿大

夫無有所諱諌大夫楊興博士駟勝等對皆以爲隂盛

侵陽之氣也髙祖之約非功臣不侯今太后諸弟皆以

無功爲侯外戚未曽有也故天爲見異於是大将軍鳳

懼上書乞骸骨辭職上優詔不許 御史中丞東海薛

宣上䟽曰陛下至徳仁厚而嘉氣尚凝隂陽不和殆吏

多苛政部刺史或不循守條職舉錯各以其意多與郡

縣事至開私門聽讒佞以求吏民過譴呵及細㣲責義

不量力郡縣相迫促亦内相刻流至衆庶是故鄉黨闕

於嘉賔之懽九族忘其親親之恩飲食周急之厚彌衰

送往勞來之禮不行夫人道不通則隂陽否隔和氣不

興未必不由此也詩云民之失徳乾餱以愆鄙語曰苛

政不親煩苦傷恩方刺史奏事時宜明申敕使昭然知

本朝之要務上嘉納之 八月有兩月相承晨見東方

 冬十二月作長安南北郊罷甘泉汾陰祠及紫壇僞

飾女樂鸞路騂駒龍馬石壇之屬

二年春正月罷雍五畤及陳寳祠皆從匡衡之請也辛

巳上始郊祀長安南郊赦奉郊縣及中都官耐罪徒減

天下賦錢筭四十 閏月以渭城延陵亭部爲初陵

三月辛丑上始祠后土于北郊 丙午立皇后許氏后

車騎將軍嘉之女也元帝傷母恭哀后居位日淺而遭

霍氏之辜故選嘉女以配太子 上自爲太子時以好

色聞及即位皇太后詔采良家女以僃後宮大將軍武

軍令杜欽説王鳳曰禮一娶九女所以廣嗣重祖也娣

姪雖缺不復補所以養夀塞争也故后妃有貞淑之行

則𦙍嗣有賢聖之君制度有威儀之節則人君有夀考

之福廢而不由則女徳不厭女徳不厭則夀命不究於

髙年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婦人四十容貌改前以改前

之容侍於未衰之年而不以禮爲制則其原不可救而

後徠異態後徠異態則正后自疑而支庶有閒適之心

是以晉獻被納讒之謗申生䝉無罪之辜今聖主富於

春秋未有適嗣方鄉術入學未親后妃之議將軍輔政

宜因始初之隆建九女之制詳擇有行義之家求淑女

之質毋必有聲色抜能爲萬丗大灋夫少戒之在色小

卞之作可爲寒心唯將軍常以爲憂鳳白之太后太后

以爲故事無有鳳不能自立灋度循故事而巳鳳素重

欽故置之莫府國家政謀常與欽慮之數稱逹名士裨

正闕失當丗善政多出於欽者 夏大旱 匈奴呼韓

邪單于嬖左伊秩訾兄女二人長女顓渠閼氏生二子

長曰且莫車次曰囊知牙斯少女爲大閼氏生四子長

曰雕陶莫臯次曰且麋胥皆長於且莫車少子咸樂二

人皆小於囊知牙斯又它閼氏子十餘人顓渠閼氏貴

且莫車愛呼韓邪病且死欲立且莫車顓渠閼氏曰匈

奴亂十餘年不絶如髮賴䝉漢力故得復安今平定未

乆人民創艾戰鬬且莫車年少百姓未附恐復危國我

與大閼氏一家共子不如立雕陶莫臯大閼氏曰且莫

車雖少大臣共持國事今舎貴立賤後丗必亂單于卒

從顓渠閼氏計立雕陶莫臯約令𫝊國與弟呼韓邪死

雕陶莫臯立爲復株累若鞮單于復株累若鞮單于以

且麋胥爲左賢王且莫車爲左谷蠡王囊知牙斯爲右

賢王復株累單于復妻王昭君生二女長女云爲湏卜

居次小女爲當于居次

三年春三月赦天下徒 秋𨵿内大雨四十餘日京師

民相驚言大水至百姓犇走相蹂躪老弱號呼長安中

大亂天子親御前殿召公卿議大將軍鳳以爲太后與

上及後宫可御船令吏民上長安城以避水羣臣皆從

鳳議左將軍王啇獨曰自古無道之國水猶不冒城郭

今政治和平丗無兵革上下相安何因當有大水一日

暴至此必訛言也不宜令上城重驚百姓上乃止有頃

長安中稍定問之果訛言上於是美壯商之固守數稱

其議而鳳大慙自恨失言 上欲専委任王鳳八月䇿

免車騎將軍許嘉以特進矦就朝位 張譚坐選舉不

實免冬十月光禄大夫尹忠爲御史大夫 十二月戊

申朔日有食之其夜地震未央宫殿中詔舉賢良方正

能直言極諫之士杜欽及太常丞谷永上對皆以爲後

宫女寵太盛嫉妬専上將害繼嗣之咎 越巂山崩

丁丑匡衡坐多取封邑四百頃監臨盜所主守直十金

以上免爲庶人

四年春正月癸卯隕石于毫四隕于肥累二 罷中書

宦官初置尚書員五人 三月甲申以左將軍樂昌矦

王商爲丞相 夏上悉召前所舉直言之士詣白虎殿

對䇿是時上委政王鳳議者多歸咎焉谷永知鳳方見

柄用隂欲自託乃曰方今四夷賔服皆爲臣妾北無薫

粥冒頓之患南無趙佗呂嘉之難三垂晏然靡有兵革

之警諸矦大者乃食數縣漢吏制其權柄不得有爲無

吴楚燕梁之埶百官盤互親疏相錯骨肉大臣有申伯

之忠洞洞屬屬小心畏忌無重合安陽博陸之亂三者

無毛髮之辜竊恐陛下舎昭昭之白過忽天地之明戒

聽晻昧之瞽説歸咎乎無辜倚異乎政事重失天心不

可之大者也陛下誠深察愚臣之言抗湛溺之意解偏

駮之愛奮乾剛之威平天覆之施使列妾得人人更進

益納宜子婦人毋擇好醜毋避甞字毋論年齒推灋言

之陛下得繼嗣於微賤之閒乃反爲福得繼嗣而巳毋

非有賤也後宫女史使令有直意者廣求於㣲賤之閒

以遇天所開右慰釋皇太后之憂愠解謝上帝之譴怒

則繼嗣蕃滋災異訖息杜欽亦倣此意上皆以其書示

後宫擢永爲光禄大夫 夏四月雨雪 秋桃李實

大雨水十餘日河決東郡金隄先是清河都尉馮逡奏

言郡承河下流土壤輕脆易傷頃所以闊無大害者以

屯氏河通兩川分流也今屯氏河塞靈鳴犢口又益不

利獨一川兼受數河之任雖髙増隄防終不能𣳘如有

霖雨旬日不霽必盈溢九河故迹今旣滅難明屯氏河

新絶未乆其處易浚又其口所居髙於以分殺水力道

里便宜可復浚以助大河𣳘暴水僃非常不豫修治北

決病四五郡南決病十餘郡然後憂之晚矣事下丞相

御史白遣博士許商行視以爲方用度不足可且勿浚

後三嵗河果決於館陶及東郡金隄泛濫兖豫入平原

千乗濟南凡灌四郡三十二縣水居地十五萬餘頃深

者三丈壞敗官亭室廬且四萬所冬十一月御史大夫

尹忠以對方略䟽闊上切責其不憂職自殺遣大司農

非調調均錢穀河決所灌之郡謁者二人發河南以東

船五百㮴徙民避水居丘陵九萬七千餘口 壬戌以

少府張忠爲御史大夫 南山羣盗傰宗等數百人爲

吏民害詔發兵千人逐捕嵗餘不能禽或説大將軍鳳

以賊數百人在轂下討不能得難以示四夷獨選賢京

兆尹乃可於是鳳薦故髙陵令王尊徵爲諌大夫守京

輔都尉行京兆尹事旬月閒盜賊清後拜爲京兆尹

上即位之初丞相匡衡復奏射聲校尉陳湯以吏二千

石奉使顓命蠻夷中不正身以先下而盗所收康居財

物戒官屬曰絶域事不覆校雖在赦前不宜處位湯坐

免後湯上言康居王侍子非王子按驗實王子也湯下

獄當死太中大夫谷永上䟽訟湯曰臣聞楚有子玉得

臣文公爲之仄席而坐趙有亷頗馬服彊秦不敢窺兵

井陘近漢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鄉沙幕由是言之

戰克之將國之爪牙不可不重也蓋君子聞鼓鼙之聲

則思將帥之臣竊見𨵿内侯陳湯前斬郅支威震百蠻

武暢西海漢元以來征伐方外之將未甞有也今湯坐

言事非是幽囚久繫歴時不決執憲之吏欲致之大辟

昔白起爲秦將南拔郢都北阬趙括以纎介之過賜死

杜郵秦民憐之莫不隕涕今湯親秉鉞席卷喋血萬里

之外薦功祖廟告類上帝介胄之士靡不慕義以言事

爲罪無赫赫之惡周書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宜爲君

者也夫犬馬有勞於人尚加帷蓋之報況國之功臣者

哉竊恐陛下忽於鼙鼔之聲不察周書之意而忘帷蓋

之施庸臣遇湯卒從吏議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

所以厲死難之臣也書奏天子出湯奪爵爲士伍㑹西

域都護段㑹宗爲烏孫兵所圍驛騎上書願發城郭燉

煌兵以自救丞相商大將軍鳳及百寮議數日不決鳳

言陳湯多籌䇿習外國事可問上召湯見宣室湯擊郅

支時中寒病兩臂不屈申湯入見有詔毋拜示以㑹宗

奏湯對曰臣以爲此必無可憂也上曰何以言之湯曰

夫胡兵五而當漢兵一何者兵刃朴鈍弓弩不利今聞

頗得漢巧然猶三而當一又兵灋曰客倍而主人半然

後敵今圍㑹宗者人衆不足以勝㑹宗唯陛下勿憂且

兵輕行五十里重行三十里今㑹宗欲發城郭燉煌歴

時乃至所謂報讎之兵非救急之用也上曰柰何其解

可必乎度何時解湯知烏孫瓦合不能乆攻故事不過

數日因對曰巳解矣屈指計其日曰不出五日當有吉

語聞居四日軍書到言已解大將軍鳳奏以爲從事中

郎莫府事壹決於湯

河平元年春杜欽薦犍爲王延丗於王鳳使塞決河鳳

以延丗爲河隄使者延丗以竹落長四丈大九圍盛以

小石兩船夾載而下之三十六日河隄成三月詔以延

丗爲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賜爵𨵿内矦黄金百斤夏

四月己亥晦日有食之詔公卿百僚陳過失無有所諱

大赦天下光禄大夫劉向對曰四月交於五月月同孝

恵日同孝昭其占恐害繼嗣是時許皇后專寵後宫

希得進見中外皆憂上無繼嗣故杜欽谷永及向所對

皆及之上於是減省椒房掖廷用度服御輿駕所發諸

官署及所造作遺賜外家羣臣妾皆如竟寧以前故事

皇后上䟽自陳以爲時丗異制長短相補不出漢制而

已纎微之閒未必可同若竟寧前與黄龍前豈相放哉

家吏不曉今壹受詔如此且使妾揺手不得設妾欲作

某屏風張於某所曰故事無有或不能得則必繩妾以

詔書矣此誠不可行唯陛下省察故事以特牛祠大父

母戴矦敬矦皆得䝉恩以太牢祠今當率如故事唯陛

下哀之今吏甫受詔讀記直豫言使后知之非可復若

私府有所取也其萌牙所以約制妾者恐失人理唯陛

下深察焉上於是采谷永劉向所言災異咎驗皆在後

宫之意以報之且曰吏拘於灋亦安足過蓋矯枉者過

直古今同之且財幣之省特牛之祠其於皇后所以扶

助徳美爲華寵也咎根不除災變相襲祖宗且不血食

何戴矦也𫝊不云乎以約失之者鮮審皇后欲從其奢

與朕亦當灋孝武皇帝也如此則甘泉建章可復興矣

孝文皇帝朕之師也皇太后皇后成灋也假使太后在

彼時不如職今見親厚又惡可以踰乎皇后其刻心秉

德謙約爲右垂則列妾使有灋焉 給事中平陵平當

上言太上皇漢之始祖廢其寑廟園非是上亦以無繼

嗣遂納當言秋九月復太上皇寑廟園 詔曰今大辟

之刑千有餘條律令煩多百有餘萬言竒請它比日以

益滋自明習者不知所由欲以曉喻衆庶不亦難乎於

以羅元元之民夭絶亡辜豈不哀哉其議減死刑及可

蠲除約省者令較然易知條奏時有司不能廣宣上意

徒鉤摭微細毛舉數事以塞詔而已 匈奴單于遣右

皐林王伊邪莫演等奉獻朝正月

二年春伊邪莫演罷歸自言欲降即不受我我自殺終

不敢還歸使者以聞下公卿議議者或言宜如故事受

其降光禄大夫谷永議郎杜欽以爲漢興匈奴數爲邊

害故設金爵之賞以待降者今單于屈體稱臣列爲北

藩遣使朝賀無有二心漢家接之宜異於往時今旣享

單于聘貢之質而更受其逋逃之臣是貪一夫之得而

失一國之心擁有罪之臣而絶慕義之君也假令單于

初立欲委身中國未知利害私使伊邪莫演詐降以卜

吉凶受之虧徳沮善令單于自䟽不親邊吏或者設爲

反閒欲因以生隙受之適合其䇿使得歸曲而責直此

誠邊境安危之原師旅動静之首不可不詳也不如勿

受以昭日月之信抑詐諼之謀懷附親之心便對奏天

子從之遣中郎將王舜往問降狀伊邪莫演曰我病狂

妄言耳遣去歸到官位如故不肯令見漢使 夏四月

楚國雨雹大如釜 徙山陽王康爲定陶王 六月上

悉封諸舅王譚爲平阿矦商爲成都侯立爲紅陽侯根

爲曲陽侯逢時爲髙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丗謂之五侯

太后母李氏更嫁爲河内茍賔妻生子參太后欲以田

蚡爲比而封之上曰封田氏非正也以參爲侍中水衡

都尉 御史大夫張忠奏京兆尹王尊暴虐倨慢尊坐

免官吏民多稱惜之湖三老公乗興等上書訟尊治京

兆撥劇整亂誅暴禁邪皆前所稀有名將所不及雖拜

爲真未有殊絶襃賞加於尊身今御史大夫奏尊傷害

隂陽爲國家憂無承用詔書意靖言庸違象龔滔天源

其所以出御史丞楊輔素與尊有私怨外依公事建畫

爲此議傅致奏文浸潤加誣臣等竊痛傷尊修身潔己

砥節首公刺譏不憚將相誅惡不避豪彊誅不制之賊

解國家之憂功著職修威信不廢誠國家爪牙之吏折

衝之臣今一旦無辜制於仇人之手傷於詆欺之文上

不得以功除罪下不得䝉棘木之聽獨掩怨讎之偏奏

被共工之大惡無所陳寃愬罪尊以京師廢亂羣盜並

興選賢徵用起家爲卿賊亂旣除豪猾伏辜即以佞巧

廢黜一尊之身三期之閒乍賢乍佞豈不甚哉孔子曰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是惑也浸潤之譖不行焉可

謂明矣願下公卿大夫博士議郎定尊素行夫人臣而

傷害隂陽死誅之罪也靖言庸違放殛之刑也審如御

史章尊乃當伏觀闕之誅放於無人之域不得茍免及

任舉尊者當獲選舉之辜不可但巳即不如章飾文深

詆以愬無罪亦宜有誅以懲讒賊之口絶詐欺之路唯

明主參詳使白黑分别書奏天子復以尊爲徐州刺史

 夜郎王興鉤町王禹漏卧矦俞更舉兵相攻䍧柯太

守請發兵誅興等議者以爲道逺不可擊乃遣太中大

夫蜀郡張匡持節和解興等不從命刻木象漢吏立道

旁射之杜欽説大將軍王鳳曰蠻夷王矦輕易漢使不

憚國威恐議者選耎復守和解太守察動静有變乃以

聞如此則復曠一時王矦得收獵其衆申固其謀黨助

衆多各不勝忿必相殄滅自知罪成狂犯守尉逺臧温

暑毒草之地雖有孫吴將賁育士若入水火往必焦没

智勇亡所施屯田守之費不可勝量宜因其罪惡未成

未疑漢家加誅隂敕旁郡守尉練士馬大司農豫調穀

積要害處選任職太守往以秋涼時入誅其王侯尤不

軌者即以爲不毛之地無用之民聖王不以勞中國宜

罷郡放棄其民絶其王侯勿復通如以先帝所立累丗

之功不可墮壊亦宜因其萌牙早斷絶之及巳成形然

後戰師則萬姓被害大將軍鳳於是薦金城司馬臨卭

陳立爲䍧柯太守立至䍧柯諭告夜郎王興興不從命

立請誅之未報乃從吏數十人出行縣至興國且同亭

召興興將數千人住至亭從邑君數十人入見立立數

責因斷頭邑君曰将軍誅無狀爲民除害願出曉士衆

以興頭示之皆釋兵降鉤町王禹漏卧侯俞震恐入粟

千斛牛羊勞吏士立還歸郡興妻父翁指與子邪務收

餘兵廹脅旁二十二邑反至冬立奏募諸夷與都尉長

史分將攻翁指等翁指據阸爲壘立使竒兵絶其饟道

縱反閒以誘其衆都尉萬年曰兵乆不決費不可共引

兵獨進敗走趨立營立怒叱戲下令格之都尉復還戰

立救之時天大旱立攻絶其水道蠻夷共斬翁指持首

岀降西夷遂平

三年春正月楚王囂來朝二月乙亥詔以囂素行純茂

特加顯異封其子勲爲廣戚侯 丙戌犍爲地震山崩

壅江水水逆流 秋八月乙卯晦日有食之 上以中

袐書頗散亡使謁者陳農求遺書於天下詔光禄大夫

劉向校經傳諸子詩賦歩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

尹咸校數術侍醫李柱國校方技毎一書巳向輒條其

篇目撮其指意録而奏之 劉向以王氏權位太盛而

上方嚮詩書古文向乃因尚書洪範集合上古以來歴

春秋六國至秦漢符瑞災異之記推迹行事連傅禍福

著其占驗比類相從各有條目凡十一篇號曰洪範五

行傳論奏之天子心知向忠精故爲鳳兄弟起此論也

然終不能奪王氏權河復決平原流入濟南千乗所壊

敗者半建始時復遣王延丗與丞相史楊焉及將作大

匠許商諫大夫乗馬延年同作治六月乃成復賜延丗

黄金百斤治河卒非受平賈者爲著外繇六月

四年春正月匈奴單于來朝 赦天下徒 三月癸丑

朔日有食之 琅邪太守楊肜與王鳳連昬其郡有災

害丞相王商按問之鳳以爲請商不聽竟奏免肜奏果

寑不下鳳以是怨商隂求其短使頻陽耿定上書言商

與父𫝊婢通及女弟淫亂奴殺其私夫疑商教使天子

以爲暗昧之過不足以傷大臣鳳固爭下其事司𨽻太

中大夫蜀郡張匡素佞巧復上書極言詆毀商有司奏

請召商詣詔獄上素重商知匡言多險制曰勿治鳳固

争之 夏四月壬寅詔收商丞相印綬商免相三日發

病歐血薨諡曰戾侯而商子弟親屬爲駙馬都尉侍中

中常侍諸曹大夫郎吏者皆出補吏莫得留給事宿衞

者有司奏請除國邑有詔長子安嗣爵爲樂昌侯 上

之爲太子也受論語於蓮勺張禹及即位賜爵関内侯

拜爲諸吏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給事中領尚書事禹

與王鳳並領尚書内不自安數病上書乞骸骨欲退避

鳳上不許撫待愈厚六月丙戌以禹爲丞相封安昌侯

 庚戌楚孝王囂薨 初武帝通西域罽賔自以絶逺

漢兵不能至獨不服數剽殺漢使乆之漢使者文忠與

容屈王子隂末赴合謀攻殺其王立隂末赴爲罽賔王

後軍侯趙德使罽賔與隂末赴相失隂末赴鎻琅當德

殺副已下七十餘人遣使者上書謝孝元帝以絶域不

録放其使者於縣度絶而不通及帝即位復遣使獻謝

罪漢欲遣使者報送其使杜欽説王鳳曰前罽賔王隂

末赴本漢所立後卒畔逆夫德莫大於有國子民罪莫

大於執殺使者所以不報恩不懼誅者自知絶逺兵不

至也有求則卑辭無欲則驕嫚終不可懷服凡中國所

以爲通厚蠻夷㥦快其求者爲壤比而爲寇今縣度之

阸非罽賔所能越也其鄉慕不足以安西域雖不附不

能危城郭前親逆節惡暴西域故絶而不通今悔過來

而無親屬貴人奉獻者皆行賈賤人欲通貨市買以獻

爲名故煩使者送至縣度恐失實見欺凡遣使送客者

欲爲防護寇害也起皮山南更不屬漢之國四五斥𠉀

士百餘人五分夜擊刁斗自守尚時爲所侵盜驢畜負

糧須諸國稟食得以自贍國或貧小不能食或桀黠不

肯給擁彊漢之節餒山谷之間乞匄無所得離一二旬

則人畜棄捐曠野而不反又歴大頭痛小頭痛之山赤

土身熱之阪令人身熱無色頭痛嘔吐驢畜盡然又有

三池盤石阪道陿者尺六七寸長者徑三十里臨峥嶸

不測之深行者騎歩相持繩索相引二千餘里乃到縣

度畜墜未半阬谷盡靡碎人墮勢不得相𭣣視險阻危

害不可勝言聖王分九州制五服務盛内不求外今遣

使者承至尊之命送蠻夷之賈勞吏士之衆渉危難之

路罷敝所恃以事無用非乆長計也使者業巳受節可

至皮山而還於是鳳白從欽言罽賔實利賞賜賈市其

使數年而壹至云

陽朔元年春二月丁未晦日有食之 三月赦天下徒

 冬京兆尹泰山王章下獄死時大將軍鳳用事上謙

讓無所顓左右甞薦光禄大夫劉向少子歆通逹有異

材上召見歆誦讀詩賦甚悦之欲以爲中常侍召取衣

冠臨當拜左右皆曰未曉大將軍上曰此小事何須𨵿

大將軍左右叩頭争之上於是語鳳鳳以爲不可乃止

王氏子弟皆卿大夫侍中諸曹分據埶官滿朝廷杜欽

見鳳專政泰重戒之曰願將軍由周公之謙懼損穰矦

之威放武安之欲毋使范雎之徒得間其説鳳不聽時

上無繼嗣體常不平定陶共王來朝太后與上承先帝

意遇共王甚厚賞賜十倍於它王不以往事爲纎介留

之京師不遣歸國上謂共王我未有子人命不諱一朝

有它且不復相見爾長留侍我矣其後天子疾益有瘳

共王因留國邸旦夕侍上上甚親重之大將軍鳳心不

便共王在京師㑹日食鳳因言日食隂盛之象定陶王

雖親於禮當奉藩在國今留侍京師詭正非常故天見

戒宜遣王之國上不得已於鳳而許之共王辭去上與

相封涕泣而決王章素剛直敢言雖爲鳳所舉非鳳專

權不親附鳳乃奏封事言日食之咎皆鳳専權蔽主之

過上召見章延問以事章對曰天道聦明佑善而災惡

以瑞異爲符效今陛下以未有繼嗣引近定陶王所以

承宗廟重社稷上順天心下安百姓此正議善事當有

祥瑞何故致災異災異之發爲大臣顓政者也今聞大

將軍猥歸日食之咎於定陶王建遣之國苟欲使天子

孤立於上顓擅朝事以便其私非忠臣也且日食隂侵

陽臣顓君之咎今政事大小皆自鳳出天子曽不壹舉

手鳳不内省責反歸咎善人推逺定陶王且鳳誣罔不

忠非一事也前丞相樂昌矦商本以先帝外屬内行篤

有威重位歴將相國家柱石臣也其人守正不肯屈節

隨鳳委曲卒用閨門之事爲鳳所罷身以憂死衆庶愍

之又鳳知其小婦弟張美人巳甞適人於禮不宜配御

至尊託以爲宜子内之後宫茍以私其妻弟聞張美人

未甞任身就館也且羌胡尚殺首子以盪腸正丗況於

天子而近巳出之女也此三者皆大事陛下所自見足

以知其餘及它所不見者鳳不可令乆典事宜退使就

第選忠賢以代之自鳳之白罷商後遣定陶王也上不

能平及聞章言天子感寤納之謂章曰㣲京兆尹直言

吾不聞社稷計且唯賢知賢君試爲朕求可以自輔者

於是章奏封事薦信都王舅琅邪太守馮野王忠信質

直知謀有餘以王舅岀以賢復入明聖主樂進賢也上

自爲太子時數聞野王先帝名卿聲譽岀鳳逺甚方倚

欲以代鳳章每召見上輒辟左右時太后從弟子侍中

音獨側聽具知章言以語鳳鳳聞之甚憂懼杜欽令鳳

稱病出就第上䟽乞骸骨其辭指甚哀太后聞之爲垂

涕不御食上少而親倚鳳弗忍廢乃優詔報鳳彊起之

於是鳳起視事上使尚書劾奏章知野王前以王舅出

補吏而私薦之欲令在朝阿附諸侯又知張美人體御

至尊而妄稱引羌胡殺子盪腸非所宜言下章吏廷尉

致其大逆罪以爲比上夷狄欲絶繼嗣之端背畔天子

私爲定陶王章竟死獄中妻子徙合浦自是公卿見鳳

側目而視馮野王懼不自安遂病滿三月賜告與妻子

歸杜陵就醫藥大将軍鳳風御史中丞劾奏野王賜告

養病而私自便持虎符出界歸家奉詔不敬杜欽奏記

於鳳曰二千石病賜告得歸有故事不得去郡亡著令

傳曰賞疑從予所以廣恩勸功也罰疑從去所以慎刑

闕難知也今釋令與故事而假不敬之灋甚違闕疑從

去之意即以二千石守千里之地任兵馬之重不宜去

郡将以制刑爲後灋者則野王之罪在未制令前也刑

賞大信不可不慎鳳不聽竟免野王官時衆庶多寃王

章譏朝廷者欽欲救其過復説鳳曰京兆尹章所坐事

密自京師不曉況於逺方恐天下不知章實有罪而以

爲坐言事如是塞争引之原損寛明之德欽愚以爲宜

因章事舉直言極諌並見郎従官展盡其意加於往前

以明示四方使天下咸知主上聖明不以言罪下也若

此則流言消釋疑惑著明鳳白行其䇿焉 是嵗陳留

太守薛宣爲左馮翊宣爲郡所至有聲迹宣子恵爲彭

城令宣甞過其縣心知恵不能不問以吏事或問宣何

不敎戒恵以吏職宣笑曰吏道以灋令爲師可問而知

及能與不能自有資材何可學也衆人傳稱以宣言爲

二年春三月大赦天下 御史大夫張忠卒 夏四月

丁卯以侍中太僕王音爲御史大夫於是王氏愈盛郡

國守相刺史皆出其門下五侯羣弟争爲奢侈賂遺珍

寳四面而至皆通敏人事好士養賢傾財施予以相髙

尚賔客滿門競爲之聲譽劉向謂陳湯曰今災異如此

而外家日盛其漸必危劉氏吾幸得以同姓末屬累丗

䝉漢厚恩身爲宗室遺老歴事三主上以我先帝舊臣

每進見常加優禮吾而不言孰當言者遂上封事極諫

曰臣聞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

失御臣之術也夫大臣操權柄持國政未有不爲害者

也故書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國孔子

曰禄去公室政逮大夫危亡之兆也今王氏一姓乗朱

輪華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蟬充盈幄内魚鱗左右大

将軍秉事用權五侯驕奢僣盛並作威福擊斷自恣行

汙而寄治身私而託公依東宫之尊假甥舅之親以爲

威重尚書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門筦執樞機朋黨比

周稱譽者登進忤恨者誅傷游談者助之説執政者爲

之言排擯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毀而不進

逺絶宗室之任不令得給事朝省恐其與巳分權數稱

燕王蓋主以疑上心避諱吕霍而弗肯稱内有管蔡之

萌外假周公之論兄弟據重宗族磐互歴上古至秦漢

外戚僣貴未有如王氏者也物盛必有非常之變先見

爲其人㣲象孝昭帝時冠石立於泰山仆柳起於上林

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墳墓在濟南者其梓柱生

枝葉扶䟽上出屋根兩地中雖立石起栁無以過此之

明也事埶不兩大王氏與劉氏亦且不並立如下有泰

山之安則上有累卵之危陛下爲人子孫守持宗廟而

令國祚移於外親降爲皁𨽻縦不爲身柰宗廟何婦人

内夫家而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孝宣皇帝

不與舅平昌矦權所以全安之也夫明者起福於無形

銷患於未然宜發明詔吐徳音援近宗室親而納信黜

逺外戚毋授以政皆罷令就弟以則效先帝之所行厚

安外戚全其宗族誠東宫之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

保其爵禄劉氏長安不失社稷所以襃睦外内之姓子

子孫孫無疆之計也如不行此䇿田氏復見於今六卿

必起於漢爲後嗣憂昭昭甚明唯陛下深留聖思書奏

天子召見向歎息悲傷其意謂曰君且休矣吾将思之

然終不能用其言 秋𨵿東大水 八月甲申定陶共

王康薨 是嵗徙信都王興爲中山王




資治通鑑卷第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