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胡三省音注)/卷275

卷第二百七十四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七十五
後唐紀四起柔兆閹茂(丙戌)四月,盡強圉大淵獻(丁亥)六月,凡一年有奇。 北宋
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太中大夫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宮上柱國河內郡開國公食邑二千六百戶食實封一千戶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後學天台胡三省音註

卷第二百七十六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上之下

天成元年(丙戌、九二六)

①夏,四月,丁亥朔,嚴辦將發,凡天子將出,侍中奏中嚴外辦。此時未必能爾,沿襲舊來嚴辦之言而言之耳。騎兵陳於宣仁門外,唐昭宗天祐二年,敕改東都延喜門爲宣仁門。又《唐六典》:東都東城在皇城之東,東曰宣仁門,南曰承福門。陳,讀曰陣;下同。步兵陳於五鳳門外。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不知睦王存乂已死,存乂養郭從謙爲假子及其被誅事,並見上卷本年二月。請諸王不出閤者皆在禁中,故存乂死而從謙不知。從,才用翻。欲奉之以作亂,帥所部兵帥,讀曰率;下同。自營中露刃大呼,呼,火故翻。與黃甲兩軍攻興敎門。唐昭宗之遷洛也,改延喜門爲宣政門,重明門爲興敎門。五鳳門蓋宮城南門也。《唐六典》曰:洛陽皇城南面三門,中曰應天,左曰興敎,右曰光政。帝方食,聞變,帥諸王及近衞騎兵擊之,逐亂兵出門。時蕃漢馬步使朱守殷將騎兵在外,帝遣中使急召之,欲與同擊賊;守殷不至,引兵憩於北邙茂林之下。憩,去例翻,息也。邙,莫郎翻。亂兵焚興敎門,緣城而入,近臣宿將皆釋甲潛遁,李紹榮必已遁矣。獨散員都指揮使李彥卿及宿衞軍校何福進、王全斌等十餘人力戰。俄而帝爲流矢所中,李彥卿卽符彥卿,存審之子。散,悉亶翻。校,戶敎翻。中,竹仲翻。斌,音彬。鷹坊人善友扶帝自門樓下,至絳霄殿廡下鷹坊,唐時五坊之一也。《姓譜》,善,姓也,堯師善卷。門樓,興敎門樓。廡,罔甫翻。抽矢,渴懣求水,皇后不自省視,遣宦者進酪,懣,音悶。省,悉景翻。酪,歷各翻,乳漿也。凡中矢刃傷血悶者,得水尚可活,飲酪是速死也。須臾,帝殂。年四十二。李彥卿等慟哭而去,左右皆散,善友斂廡下樂器覆帝尸而焚之。覆,敷又翻。自此以上至是年正月,書「帝」者皆指言莊宗。莊宗好優而斃於郭門高,好樂而焚以樂器,故歐陽公引「君以此始,必以此終」之言以論其事,示戒深矣。彥卿,存審之子;福進、全斌皆太原人也。李彥卿後復姓符,與何福進、王全斌皆以功名自見。劉后囊金寶繫馬鞍,與申王存渥及李紹榮引七百騎,焚嘉慶殿,自師子門出走。通王存確、雅王存紀奔南山。洛陽之南入伊川皆大山。宮人多逃散,朱守殷入宮,選宮人三十餘人,各令自取樂器珍玩,內於其家。於是諸軍大掠都城。

是日,李嗣源至甖子谷,《考異》曰:《莊宗實錄》云:「今上至鄭州聞變。」今從《明宗實錄》。余按甖子谷在鄭州境。聞之,慟哭,謂諸將曰:「主上素得士心,正爲羣小蔽惑至此,今吾將安歸乎!」

戊子,朱守殷遣使馳白嗣源,以「京城大亂,諸軍焚掠不已,願亟來救之!」乙丑,嗣源入洛陽,止于私第,禁焚掠,拾莊宗骨於灰燼之中而殯之。

嗣源之入鄴也,前直指揮使平遙侯益脫身歸洛陽,前直指揮使領上前直衞之兵。劉昫曰:平遙卽漢平陶縣,魏避國諱,改「陶」爲「遙」;唐屬汾州。宋白曰:後魏以太武帝名燾,改「平陶」爲「平遙」。莊宗撫之流涕。至是,益自縛請罪;嗣源曰:「爾爲臣盡節,又何罪也!」使復其職。

嗣源謂朱守殷曰:「公善巡徼,以待魏王。徼,吉弔翻。言善巡徼宮闕及皇城內外坊市,以待魏王繼岌。繼岌,莊宗嫡長子也,西征而還,未至,示若待其至而嗣位然。淑妃、德妃在宮,供給尤宜豐備。韓淑妃、伊德妃先在晉陽宮,蓋莊宗都洛之後迎至洛宮,及其遭變,不從劉后出奔,時在宮中也。按淑妃韓氏,本莊宗元妃衞國夫人也;德妃伊氏,次妃燕國夫人也。劉后之次在三,越次而正位中宮,雖莊宗之過,亦郭崇韜希指迎合之罪也。《五代會要》曰:同光二年十二月,册德妃、淑妃,以宰臣豆盧革、韋說爲册使,出應天門外登輅車,鹵簿鼓吹前導,至右永福門降車,入右銀臺門,至淑妃宮,受册於內,文武百官立班稱賀。《通鑑》書二年二月册劉后,蓋册后之後至十二月册二妃也。吾俟山陵畢,社稷有奉,則歸藩爲國家捍禦北方耳。」歸藩,言欲歸眞定。爲,于僞翻。

是日,豆盧革帥百官上牋勸進,下之於上,不從其令而從其意。帥,讀曰率。上,時掌翻。嗣源面諭之曰:「吾奉詔討賊,不幸部曲叛散;欲入朝自訴,又爲紹榮所隔,披猖至此。吾本無他心,諸君遽爾見推,殊非相悉,悉,息七翻,諳也,究也,詳也,盡也。願勿言也!」革等固請,嗣源不許。

李紹榮欲奔河中就永王存霸,從兵稍散;庚寅,至平陸,從,才用翻。《唐書‧地理志》曰:《括地志》:陜州河北縣本漢大陽縣,天寶元年,太守李齊物開三門以利漕運,得古刃,有篆文曰「平陸」,因更河北縣爲平陸縣。《九域志》:縣在陜州北五里,隔大河。止餘數騎,爲人所執,折足送洛陽。折,而設翻。存霸亦帥衆千人棄鎭奔晉陽。

②辛卯,魏王繼岌至興平,聞洛陽亂,復引兵而西,復,扶又翻。謀保據鳳翔。

③向延嗣至鳳翔,以莊宗之命誅李紹琛。莊宗已殂,故不書帝而以廟號書之也。李紹琛反於蜀被擒,見上卷本年三月。

④初,莊宗命呂、鄭二內養在晉陽,一監兵,一監倉庫,監,工銜翻。自留守張憲以下皆承應不暇。及鄴都有變,又命汾州刺史李彥超爲北都巡檢。彥超,彥卿之兄也。

莊宗旣殂,推官河間張昭遠勸張憲奉表勸進,憲曰:「吾一書生,自布衣至服金紫,皆出先帝之恩,豈可偷生而不自愧乎!」昭遠泣曰:「此古人之事,公能行之,忠義不朽矣。」張昭遠儒者也,故勉成張憲之志節。其後昭遠避漢高祖名,止名昭。

有李存沼者,莊宗之近屬,《考異》曰:《唐愍帝實錄‧符彥超傳》云「皇弟存沼」,薛《史》、歐陽《史‧彥超傳》作「存霸」;《莊宗列傳》、薛《史‧張憲傳》但云「李存沼」。按莊宗弟無名存沼者;存霸自河中衣僧服而往,非今日傳莊宗之命者也。或者武皇之姪,莊宗之弟。別無所據,不敢決定,故但云近屬。按莊宗謚光聖神閔皇帝,《唐愍帝實錄》卽《莊宗實錄》也,「愍」、「閔」字通。自洛陽奔晉陽,矯傳莊宗之命,陰與二內養謀殺憲及彥超,據晉陽拒守。彥超知之,密告憲,欲先圖之。憲曰:「僕受先帝厚恩,不忍爲此。徇義而不免於禍,乃天也。」彥超謀未決,壬辰夜,軍士共殺二內養及存沼於牙城,因大掠達旦。憲聞變,出奔忻州。《九域志》:太原府東北至忻州二百里。此以宋氏徙府後言也。會嗣源移書至,彥超號令士卒,城中始安,遂權知太原軍府。

⑤百官三牋請嗣源監國,《考異》曰:監國本太子之事,非官非爵。然五代唐明宗、潞王、周太祖皆嘗監國。漢太后令曰,「中外事取監國處分,」又誥曰,「監國可卽皇帝位,」是時直以監國爲稱號也。今從之。嗣源乃許之。甲午,入居興聖宮,按是時莊宗之殯在西宮,興聖宮蓋在西宮之東。按薛《史》,莊宗卽位於魏州,以子繼岌充北都留守、興聖宮使,及平定河南,充東京留守、興聖宮使,則東京、北都皆有興聖宮。宋白所記見前。始受百官班見。示卽眞之漸。見,賢遍翻。下令稱敎,百官稱之曰殿下。莊宗後宮存者猶千餘人,宣徽使選其美少者數百獻於監國,少,詩照翻。監國曰:「奚用此爲!」對曰:「宮中職掌不可闕也。」監國曰:「宮中職掌宜諳故事,諳,烏含翻。此輩安知!」乃悉用老舊之人補之,其少年者皆出歸其親戚,無親戚者任其所適。蜀中所送宮人亦準此。

乙未,以中門使安重誨爲樞密使,安重誨本成德軍中門使,監國所親任者也。鎭州別駕張延朗爲副使。延朗,開封人也,仕梁爲租庸吏,按歐《史》,張延朗仕梁,以租庸吏爲鄆州糧料使,明宗克鄆州得之,復以爲糧料使,後徙鎭宣武、成德,以爲元從孔目官,蓋由此選爲鎭州別駕也。性纖巧,善事權貴,以女妻重誨之子,妻,七細翻。故重誨引之。

監國令所在訪求諸王。通王存確、雅王存紀匿民間,或密告安重誨,重誨與李紹眞謀曰:「今殿下旣監國典喪,諸王宜早爲之所,以壹人心。殿下性慈,不可以聞。」乃密遣人就田舍殺之。後月餘,監國乃聞之,切責重誨,傷惜久之。

劉皇后與申王存渥奔晉陽,在道與存渥私通。存渥至晉陽,李彥超不納,走至風谷,「風谷」恐當作「嵐谷」。唐長安三年分宜芳縣置嵐谷縣,屬嵐州。爲其下所殺。明日,永王存霸亦至晉陽,從兵逃散俱盡,從,才用翻。存霸削髮、僧服謁李彥超,「願爲山僧,幸垂庇護。」軍士爭欲殺之,彥超曰:「六相公來,當奏取進止。」存霸第六。軍士不聽,殺之於府門之碑下。劉皇后爲尼於晉陽,監國使人就殺之。薛王存禮及莊宗幼子繼嵩、繼潼、繼蟾、繼嶤,嶤,倪么翻。遭亂皆不知所終。惟邕王存美以病風偏枯得免,居于晉陽。沙陀自唐末強盛,蓋至於此。恐赤心之支胤或有存者;晉王父子相傳,其血嗣殲矣。且明宗,晉王義兒也,得國之後,坐視義父之遺育爲魚爲肉,何忍也!他日詎可望麥飯灑陵乎!

⑥徐溫、高季興聞莊宗遇弒,益重嚴可求、梁震。嚴可求料唐有內變,見二百七十二卷莊宗同光元年;梁震料莊宗必亡,見二百七十四卷三年。

梁震薦前陵州判官貴平孫光憲於季興,使掌書記。貴平縣,漢廣都縣之東南界,後魏置和仁郡,仍置平井、貴平、可曇三縣,唐廢平井、可曇,以貴平縣治和仁城。開元十四年移治祿川,屬陵州。宋省貴平入廣都縣。季興大治戰艦,欲攻楚,治,直之翻。艦,戶黯翻。光憲諫曰:「荊南亂離之後,賴公休息士民,始有生意,若又與楚國交惡,他國乘吾之弊,良可憂也。」季興乃止。

⑦戊戌,李紹榮至洛陽,陜州械送至洛陽。監國責之曰:「吾何負於爾,而殺吾兒?」謂紹榮殺從審也。見上卷本年三月。紹榮瞋目直視曰:瞋,昌眞翻。「先帝何負於爾?」遂斬之,元行欽雖死,監國豈不有愧於其言!復其姓名曰元行欽。李紹榮賜姓名見二百六十九卷梁均王貞明元年。

⑧監國恐征蜀軍還爲變,還,從宣翻,又如字。以石敬瑭爲陜州留後;己亥,以李從珂爲河中留後。陜州以備其徑至洛陽,河中以備其北歸晉陽。陜,失冉翻。

⑨樞密使張居翰乞歸田里,許之。李紹眞屢薦孔循之才,庚子,以循爲樞密副使。李紹宏請復姓馬。李紹宏賜姓名見二百七十卷梁均王貞明五年。

監國下敎,數租庸使孔謙奸佞侵刻窮困軍民之罪而斬之,數,所具翻。凡謙所立苛斂之法斂,力贍翻。皆罷之,因廢租庸使及內勾司,租庸使,唐末及梁置。內勾司,莊宗同光二年置。依舊爲鹽鐵、戶部、度支三司,委宰相一人專判。唐制:戶部度支以本司郎中、侍郎判其事,又置鹽鐵轉運使。其後用兵,以國計爲重,遂以宰相領其職。乾符已後,天下喪亂,國用愈空,始置租庸使,用兵無常,隨時調斂,兵罷則止。梁興,置租庸使,領天下錢穀,廢鹽鐵、戶部、度支之官。莊宗滅梁,因而不改。明宗入立,誅租庸使孔謙而廢其使職,以大臣一人判戶部、度支、鹽鐵,號曰判三司。至長興元年,張延朗因請置三司使,事下中書。中書用唐故事,拜延朗特進、工部尚書,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兼判戶部度支事;詔以延朗充三司使,班在宣徽使下。三司置使,則自梁始。宋白曰:同光二年,左諫議大夫竇專奏請廢租庸使名目歸三司,略曰:伏見天下諸色錢穀,比屬戶部,設度支、金部、倉部,各有郎中、員外,將地賦、山海鹽鐵分擘支計徵輸。後爲租賦繁多,添置三司使額,同資國力,共致豐財。安、史作亂,民戶流亡,征租不時,經費多闕,惟江、淮、嶺表郡縣完全,總三司貨財,發一使徵賦,在處勘覆,名曰租庸。收復京城,尋廢其職務。廣明中,黃巢叛逆,僖宗播遷,依前又以江、淮徵賦置租庸使,乃至還京,旋亦停廢。僞梁將四鎭節制徵輸,置宮使名目;後廢宮使,改置租庸。又罷諸道監軍使;以莊宗由宦官亡國,命諸道盡殺之。

⑩魏王繼岌自興平退至武功,宦者李從襲曰:「禍福未可知,退不如進,請王亟東行以救內難。」繼岌從之。還,至渭水,權西都留守張籛已斷浮梁;難,乃旦翻。籛,則前翻。斷,音短。循水浮渡,是日至渭南,腹心呂知柔等皆已竄匿。從襲謂繼岌曰:「時事已去,王宜自圖。」繼岌徘徊流涕,乃自伏於床,命僕夫李環縊殺之。繼岌以李從襲、呂知柔而殺郭崇韜,而殺繼岌者豈他人哉!李環卽撾殺崇韜者也。《考異》曰:《莊宗實錄》,「征蜀初爲都監,後勸繼岌殺郭崇韜者李從襲也。」《明宗實錄》云「宦者都監李繼襲勸繼岌東還」,及令自殺,又云「任圜監軍李廷襲欲存康延孝」,及至華州爲李沖所殺者,復云「李從襲」。蓋「從襲」誤爲「繼襲」、「廷襲」。今從《莊宗實錄》。任圜代將其衆而東。監國命石敬瑭慰撫之,軍士皆無異言。史言西軍歸心於新主。

先是,監國命所親李沖爲華州都監,應接西師。先,昔薦翻。華,戶化翻。西師,卽謂魏王繼岌之師。沖擅逼華州節度使史彥鎔入朝;同州節度使李存敬過華州,沖殺之,幷屠其家;又殺西川行營都監李從襲。李從襲死有餘罪,監國未卽肆諸市朝,而李沖殺之則爲失刑耳。彥鎔泣訴於安重誨,重誨遣彥鎔還鎭,召沖歸朝。

自監國入洛,內外機事皆決於李紹眞。紹眞擅收威勝節度使李紹欽、太子少保李紹沖下獄,下,戶嫁翻。欲殺之。安重誨謂紹眞曰:「溫、段罪惡皆在梁朝,今殿下新平內難,冀安萬國,豈專爲公報仇邪!」難,乃旦翻。爲,于僞翻。按歐《史》,霍彥威素與溫、段有隙。紹眞由是稍沮。沮,在呂翻。辛丑,監國敎,李紹沖、紹欽復姓名爲溫韜、段凝,溫韜、段凝賜姓名並見二百七十二卷莊宗同光元年。並放歸田里。

⑪壬寅,以孔循爲樞密使。

⑫有司議卽位禮。李紹眞、孔循以爲唐運已盡,宜自建國號。監國問左右:「何謂國號?」對曰:「先帝賜姓於唐,爲唐復讎,賜姓於唐,謂獻祖以平龐勛之功始賜姓李也。爲唐復讎,謂莊宗滅梁也。爲,于僞翻。繼昭宗後,故稱唐。言以同光元年繼天祐二十年也。今梁朝之人不欲殿下稱唐耳。」霍彥威、孔循皆嘗事梁者也。當時在監國左右者未必皆儒生;觀其所對辭意,於正閏之位致其辯甚嚴,雖儒生不能易也。監國曰:「吾年十三事獻祖,獻祖以吾宗屬,視吾猶子。莊宗卽位,尊其祖國昌爲獻祖。監國亦沙陀種,故云宗屬。又事武皇垂三十年,莊宗追尊父晉王克用爲太祖武皇帝。先帝垂二十年,經綸攻戰,未嘗不預;武皇之基業則吾之基業也,先帝之天下則吾之天下也,安有同家而異國乎!」令執政更議。更,工行翻。吏部尚書李琪曰:「若改國號,則先帝遂爲路人,梓宮安所託乎!不惟殿下忘三世舊君,以監國歷事獻祖、太祖、莊宗三世也。吾曹爲人臣者能自安乎!前代以旁支入繼多矣,宜用嗣子柩前卽位之禮。」《記》曰:在床曰尸,在棺曰柩。鄭氏《註》曰:尸,陳也,言形體在;柩之言究也,《白虎通》云,久也。柩,音新舊之舊。衆從之。丙午,監國自興聖宮赴西宮,服斬衰,於柩前卽【章︰十二行本「卽」下有「皇帝」二字;乙十一行本同。】位,斬衰,下不緶,子爲父服之。衰,倉回翻。自己丑入洛,至此二十日。先是未敢卽位者,魏王繼岌猶在故也;繼岌旣死,乃決爲之。百官縞素。旣而御袞冕受册,徐無黨曰:旣用嗣君之禮矣,遽釋衰而服冕,可以見其情詐。百官吉服稱賀。

⑬戊申,敕中外之臣毋得獻鷹犬奇玩之類。

⑭有司劾奏太原尹張憲委城之罪;庚戌,賜憲死。以張憲前朝大臣,加之罪而殺之耳。

⑮任圜將征蜀兵二萬六千人至洛陽,征蜀之初,出師六萬,除留戍于蜀及康延孝叛死亡之外,還洛者二萬六千人耳。明宗慰撫之,各令還營。以《通鑑》書法言之,「明宗」二字當書「帝」字,此因前史成文,偶遺而不之改耳。

⑯甲寅,大赦,改元。始改元天成。量留後宮百人,宦官三十人,敎坊百人,鷹坊二十人,御廚五十人,量,音良。自餘任從所適。諸司使務有名無實者皆廢之。分遣諸軍就食近畿,以省饋運。除夏、秋稅省耗。舊例,夏、秋二稅先有省耗,每斗一升,今後祗納正稅數,不量省耗。節度、防禦等使,正、至、端午、降誕四節聽貢奉,元正、冬至、端午、幷降誕節爲四。按《五代會要》,唐咸通八年九月九日帝始生於代北金鳳城,以其日爲應聖節。毋得斂百姓;斂,力贍翻。刺史以下不得貢奉。選人先遭塗毀文書者,塗毀選人告身,見二百七十三卷莊宗同光二年。令三銓止除詐僞,餘復舊規。《唐六典》:吏部尚書、侍郎之職,掌天下官吏,以三銓分其選:一曰尚書銓,二曰中銓,三曰東銓。或云吏部東、西銓幷流外銓爲三銓。宋白曰:太和四年七月,吏部奏:「當司西銓侍郎廳,舊以尚書之次爲中銓,次爲東銓。乾元中,侍郎崔器奏改中銓爲西銓,以久次侍郎居左,新除侍郎居右,因循倒置,議者非之。請自今久次侍郎居西銓,新除侍郎居東銓。」敕旨依。又曰:兵部尚書爲中銓,幷東銓、西銓爲三銓。

⑰五月,丙辰朔,以太子賓客鄭珏、珏,古岳翻。工部尚書任圜並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圜仍判三司。圜憂公如家,簡拔賢俊,杜絕僥幸,期年之間,僥,堅堯翻。期,讀曰朞。府庫充實,軍民皆足,朝綱粗立。史言任圜輔相有績。粗,坐五翻。圜每以天下爲己任,由是安重誨忌之。爲安重誨譖殺任圜張本。

⑱武寧節度使李紹眞、忠武節度使李紹瓊、貝州刺吏李紹英、齊州防禦使李紹虔、河陽節度使李紹奇、洺州刺史李紹能,各請復舊姓名爲霍彥威、萇從簡、房知溫、王晏球、夏魯奇、米君立,許之。李紹眞、紹虔以梁將歸降賜姓名,李紹瓊、紹英、紹奇、紹能以事莊宗有戰功賜姓名;《通鑑》不盡載其賜姓名之由,略之也。從簡,陳州人也。晏球本王氏子,畜於杜氏,畜,吁玉翻。故請復姓王。

⑲丁巳,初令百官正衙常朝外,五日一赴內殿起居。時正衙常朝御文明殿,朔望御之。內殿,中興殿也。朝,直遙翻。

⑳宦官數百人竄匿山林,或落髮爲僧,至晉陽者七十餘人,詔北都指揮使李從溫悉誅之。從溫,帝之姪也。

㉑帝以前相州刺史安金全有功於晉陽,事見二百六十九卷梁均王貞明二年。相,息亮翻。壬戌,以金全爲振武節度使、同平章事。

㉒丙寅,趙在禮請帝幸鄴都。戊辰,以在禮爲義成節度使;辭以軍情未聽,不赴鎭。趙在禮實爲魏兵所劫制,不容其赴滑州。

㉓李彥超入朝,帝曰:「河東無虞,爾之力也。」河東軍府在晉陽,李存沼死,張憲出走,鎭定軍皆李彥超之力也。庚午,以爲建雄留後。使之鎭晉州而未授節旄,且爲留後。

㉔甲戌,加王延翰同平章事。王延翰承其先業,據有閩地。

㉕帝目不知書,四方奏事皆令安重誨讀之,重誨亦不能盡通,乃奏稱:「臣徒以忠實之心事陛下,得典樞機,今事粗能曉知,至於古事,非臣所及。願倣前朝侍講、侍讀、近代直崇政、樞密院,侍講、侍讀,盛唐之制也。直崇政院,梁制也。直樞密院,莊宗制也。宋白曰:同光二年崇政院依舊爲樞密院,以宰臣兼使,置直院一人。選文學之臣與之共事,以備應對。」乃置端明殿學士,《春明退朝錄》:端明殿,西京正衙殿。蓋改文明曰端明。《五代會要》:唐同光二年正月改解卸殿爲端明殿。按端明殿是燕閒接御儒臣之地,必非正衙殿,當以《五代會要》爲據。端明殿學士始此。宋白曰:長興四年,劉昫入相,中謝。是日大祠,明宗不御中興殿而坐於端明殿。昫至中興殿門,中使曰:「舊禮,宰臣謝恩須於正殿通喚,今日上以大祠不坐正殿,請俟來日。」趙延壽曰:「命相之制已下三日,中謝無宜後時。」卽奏聞。昫雖中謝於端明殿,而自端明學士拜相,復謝於本殿,人士榮之。乙亥,以翰林學士馮道、趙鳳爲之。

㉖丙子,聽郭崇韜歸葬,復朱友謙官爵;二人以讒死見上卷本年正月。兩家貨財田宅,前籍沒者皆歸之。

㉗戊寅,以安重誨領山南東道節度使。重誨以襄陽要地,襄陽控蜀扼荊,故曰要地。不可乏帥,帥,所類翻;下同。無宜兼領,固辭;許之。

㉘詔發汴州控鶴指揮使張諫等三千人戍瓦橋。六月,丁酉,出城,復還,作亂,控鶴,梁之侍衞親軍,積驕而憚遠戍,故作亂。蓋當時天下皆驕兵也。復,扶又翻。焚掠坊市,殺權知州、推官高逖。逼馬步都指揮使、曹州刺史李彥饒爲帥,彥饒曰:「汝欲吾爲帥,當用吾命,禁止焚掠。」衆從之。己亥旦,彥饒伏甲於室,諸將入賀,彥饒曰:「前日唱亂者數人而已,」遂執張諫等四人,斬之。其黨張審瓊帥衆大譟於建國門,帥,讀曰率。彥饒勒兵擊之,盡誅其衆四百人,軍、州始定。卽日,以軍、州事牒節度推官韋儼權知,具以狀聞。符彥饒攝於汴而亂於滑,豈當時將士驕悖,習以成俗,彥饒久而與之俱化邪!庚子,詔以樞密使孔循知汴州,收爲亂者三千家,悉誅之。彥饒,彥超之弟也。

㉙蜀百官至洛陽,永平節度使兼侍中馬全曰:「國亡至此,生不如死!」不食而卒。書馬全之官,蜀官也。蜀置永平軍於雅州。以平章事王鍇等鍇,口駭翻。爲諸州府刺史、少尹、判官、司馬,亦有復歸蜀者。復,扶又翻。

㉚辛丑,滑州都指揮使于可洪等縱火作亂,攻魏博戍兵三指揮,逐出之。

㉛乙巳,敕:「朕二名,但不連稱,皆無所避。」二名不偏諱,古也。

㉜戊申,加西川節度使孟知祥兼侍中。

㉝李繼曮至華州,聞洛中亂,復歸鳳翔;帝爲之誅柴重厚。爲,于僞翻。柴重厚不納李從曮,見上卷本年二月。

㉞高季興表求夔、忠、萬三州爲屬郡,詔許之。莊宗之伐蜀也,詔高季興自取夔、忠、萬三州爲巡屬;季興不能取。王衍旣敗,三州歸唐,季興乃求爲巡屬,雖不許可也。爲季興不式王命、興兵致討張本。《考異》曰:《莊宗實錄》云:「王建於夔州置鎭江軍節度,以夔、忠、萬、施爲屬郡。雲安監有榷鹽之利,建升爲安州。上舉軍平蜀,詔季興自收元管屬郡。荊南軍未進,夔州連帥以州降繼岌。」《十國紀年‧荊南史》:「天成元年二月,王表請夔、忠、萬三州及雲安監隸本道;莊宗許之。詔命未下,莊宗遇弒。六月,王表求三州;明宗許之。」劉恕按,《莊宗實錄》及薛《史‧帝紀》,「同光三年十一月庚戌,荊南高季興奏收復夔、忠等州」;曾顏《勃海行年記》云「得夔、忠、萬等州」;《明宗實錄》及薛《史‧韋說傳》云:「討西蜀,季興請攻峽內,先朝許之,如能得三州,俾爲屬郡。三川旣定,季興無尺寸之功。」《莊宗實錄》:「同光四年三月丙寅,高季興請峽內夔、忠、萬等州割歸當道。」《明宗實錄》:「天成元年六月甲寅,高季興奏:『去冬先朝詔命攻取峽內屬郡,尋有施州官吏知臣上峽,率先歸投,忠、萬、夔三州旦夕期於收復,被郭崇韜專將文字約臣回歸,方欲陳論,便值更變。』」此說頗近實,故從之。蓋三年十月,夔、忠、萬三州降於繼岌,十一月庚戌,季興奏請三州爲屬郡,《舊史》誤云奏收復也。《行年記》差繆最多,不可爲據。或者夔州雖自降於繼岌,季興表云收復三州,攘爲己功,亦無足怪。今從《明宗實錄》。

㉟安重誨恃恩驕橫,橫,戶孟翻。殿直馬延誤衝前導,左、右班殿直,天子侍官也,宋熙寧以前以爲西班小使臣寄祿官。《職官分紀》曰:殿直,五代本曰殿前承旨,晉天福五年詔除翰林承旨外,殿前承旨改曰殿直。按天成元年安重誨斬殿直馬延,潞王清泰元年殿直承旨都知趙處願等令具欄鞹,則殿直名官已在晉天福之前,《職官分紀》誤矣。後周廣順間,殿直楚延祚、殿直王巒亦見於史。斬之於馬前,御史大夫李琪以聞。李琪以憚安重誨權勢,不敢劾奏,但以其事聞耳。秋,七月,重誨白帝下詔,稱延陵突重臣,戒諭中外。只此一事,安重誨已足以取死。

㊱于可洪與魏博戍將互相奏云作亂,帝遣使按驗得實,辛酉,斬可洪於都市,其首謀滑州左崇牙全營族誅,助亂者右崇牙兩長劍建平將校百人亦族誅。校,戶敎翻。

㊲壬申,初令百官每五日起居,轉對奏事。時依盛唐之制,百官轉對各奏本司公事。

㊳契丹主攻勃海,拔其夫餘城,卽唐高麗之夫餘城也。時高麗王王建有國,限混同江而守之,混同江之西不能有也,故夫餘城屬勃海國。混同江卽鴨淥水。夫,音扶。更命曰東丹國。更,工衡翻。命其長子突欲鎭東丹,號人皇王,以次子德光守西樓,號元帥太子。爲突欲來奔張本。宋白曰:耶律德光本名耀屈之,慕中國文字,改焉。

帝遣供奉官姚坤告哀於契丹。《考異》曰:《漢高祖實錄》作「苗紳」,今從《莊宗列傳》。契丹主聞莊宗爲亂兵所害,慟哭曰:「我朝定兒也。吾方欲救之,以勃海未下,不果往,致吾兒及此。」哭不已。虜言「朝定」,猶華言朋友也。又謂坤曰:「今天子聞洛陽有急,何不救?」對曰:「地遠不能及。」曰:「何故自立?」坤爲言帝所以卽位之由,契丹主曰:「漢兒喜飾說,毋多談!」爲,于僞翻。喜,許計翻。突欲侍側,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而奪之牛,可乎?」引《左傳》申叔之言。史言契丹慕中國,效中國人道書語。坤曰:「中國無主,唐天子不得已而立;亦猶天皇王初有國,豈強取之乎!」指言阿保機不肯受代、擊滅七部事也。強,如字。契丹主曰:「理當然。」聞姚坤言,不得不服。又曰:「聞吾兒專好聲色遊畋,【章:十二行本「畋」下有「不恤軍民」四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亦無。】好,呼報翻。宜其及此。我自聞之,舉家不飲酒,散遣伶人,解縱鷹犬。若亦效吾兒所爲,行自亡矣。」契丹主智識如此,固宜其能立國傳世也。又曰:「吾兒與我雖世舊,然屢與我戰爭;於今天子則無怨,足以脩好。若與我大河之北,吾不復南侵矣。」坤曰:「此非使臣之所得專也。」復,扶又翻;下復召、乃復同。契丹主怒,囚之,旬餘,復召之,曰:「河北恐難得,得鎭、定、幽州亦可也。」給紙筆趣令爲狀,趣,讀曰促。坤不可,欲殺之,韓延徽諫,乃復囚之。囚而復囚,欲姚坤之爲狀。縱使姚坤爲狀,中國肯割地而與之乎?此欲用抵冒度湟之故智耳。

㊴丙子,葬光聖神閔孝皇帝于雍陵,雍陵在河南新安縣。《考異》曰:《實錄》:「乙亥,梓宮發引,是日遷幸雍陵。」按《莊宗實錄》哀册文云丙子,今從之。廟號莊宗。

㊵丁丑,鎭州留後王建立奏涿州刺史劉殷肇不受代,謀作亂,已討擒之。唐之方鎭,涿州,幽州節度屬郡也,不屬鎭州節度;而王建立得討之者,明宗初得天下,方鎭州郡反側者尚多,王建立明宗之所親者,越境討擒劉殷肇,奏以爲不受代,朝廷亦聽之耳。

㊶己卯,置彰國軍於應州。《新》、《舊唐書‧地埋志》未有應州,歐《史‧職方考》始有應州,故屬大同節度而不載其建置之始;意晉王克用分雲州置應州也。《九域志》:化外州,應州領金城、混源二縣。竊意金城卽以明宗所生之地金鳳城置縣也;今置彰國軍節度,亦以帝鄕也。《匈奴須知》:應州東至幽州八百五十里。又薛《史‧周密傳》,神武川屬應州。蓋朱邪執宜徙河東,始保神武川之黃花堆,沙陀由是而基霸業,故以其地置應州也。

㊷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豆盧革、韋說奏事帝前,或時禮貌不盡恭;說,讀曰悅。百官俸錢皆折估,折,之舌翻。估,音古,價也。而革父子獨受實錢;百官自五月給,而革父子自正月給;由是衆論沸騰。說以孫爲子,奏官;受選人王傪賂,選,須絹翻。傪,七感翻,又音倉含翻。除近官。近官,近畿州縣之官。中旨以庫部郎中蕭希甫爲諫議大夫,革、說覆奏。希甫恨之,上疏言「革、說不忠前朝,阿諛取容」;因誣「革強奪民田,縱田客殺人,說奪鄰家井,取宿藏物。」宿藏物,前人所窖藏而不及發取者。此蓋言藏之於井。制貶革辰州刺史,說潊州刺史。潊,音敍。庚辰,賜希甫金帛,擢爲散騎常侍。散,昔亶翻。騎,奇計翻。

㊸辛巳,契丹主阿保機卒於夫餘城,卒,子恤翻。述律后召諸將及酋長難制者之妻,酋,慈秋翻。長,知兩翻。謂曰:「我今寡居,汝不可不效我。」又集其夫泣問曰:「汝思先帝乎?」對曰:「受先帝恩,豈得不思!」曰:「果思之,宜往見之。」遂殺之。爲述律后囚於阿保機墓張本。

㊹癸未,再貶豆盧革費州司戶,韋說夷州司戶。甲申,革流陵州,說流合州。自唐末以來,流竄者率賜死,革、說其得至流所乎!

㊺孟知祥陰有據蜀之志,閱庫中,得鎧甲二十萬,置左右牙等兵十六營,凡萬六千人,營於牙城內外。

㊻八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㊼丁亥,契丹述律后使少子安端少君守東丹,少,詩照翻。與長子突欲奉契丹主之喪,將其衆發夫餘城。

㊽初,郭崇韜以蜀騎兵分左、右驍衞等六營,凡三千人;步兵分左、右寧遠等二十營,凡二萬四千人。庚寅,孟知祥增置左、右衝山等六營,凡六千人,營於羅城內外;又置義寧等二十營,凡萬六千人,分戍管內州縣就食;因分戍而使就食於所戍州縣。又置左、右牢城四營,凡四千人,分戍成都境內。

㊾王公儼旣殺楊希望,事見上卷本年三月。欲邀節鉞,揚言符習爲治嚴急,軍府衆情不願其還。治,直吏翻。習還,至齊州,公儼拒之,習不敢前。齊州東至青州三百四十餘里,中間猶隔淄州。符習聞王公儼阻兵,遽不敢前,欲使之戡難,難矣。公儼又令將士上表請己爲帥,帥,所類翻。詔除登州刺史。

公儼不時之官,託云軍情所留;帝乃徙天平節度使霍彥威爲平盧節度使,聚兵淄州,以圖攻取,《九域志》:淄州東北至青州一百二十里。公儼懼,乙未,始之官。丁酉,彥威至青州,追擒之,幷其族黨悉斬之,支使北海韓叔嗣預焉。其子熙載將奔吳,密告其友汝陰進士李穀,穀送至正陽,《九域志》:潁州潁上縣有正陽鎭,在淮津之西。淮之東津曰東正陽,則吳境也。痛飲而別。熙載謂穀曰:「吳若用吾爲相,當長驅以定中原。」穀笑曰:「中原若用吾爲相,取吳如囊中物耳。」其後周世宗以李穀爲相,用其謀以取淮南;而韓熙載亦相南唐,終不能有所爲也。相,息亮翻。

㊿庚子,幽州言契丹寇邊,命齊州防禦使安審通將兵禦之。

51九月,壬戌,孟知祥置左、右飛棹兵六營,凡六千人,分戍濱江諸州,習水戰以備夔、峽。

52癸酉,盧龍節度使李紹斌請復姓趙,歐《史》曰:趙德鈞,幽州人也,事劉守文、守光爲軍使,莊宗伐燕得之,賜姓名李紹斌。從之,仍賜名德鈞。德鈞養子延壽尚帝女興平公主,故德鈞尤蒙寵任。延壽本蓨令劉邟之子也。蓨,音條。邟,若浪翻。

53加楚王殷守尚書令。

54契丹述律后愛中子德光,欲立之,中,讀曰仲。至西樓,西樓,契丹上都也。先是,契丹主使德光留守。命與突欲俱乘馬立帳前,謂諸酋長曰:「二子吾皆愛之,莫知所立,汝曹擇可立者執其轡。」酋長知其意,爭執德光轡讙躍曰:「願事元帥太子。」后曰:「衆之所欲,吾安敢違。」遂立之爲天皇王。突欲慍,帥數百騎欲奔唐,爲邏者所遏;讙,許元翻。慍,於問翻。朱子曰:慍,不是大段怒,但心裏略有不平意便是慍。邏,音郎佐翻。述律后不罪,遣歸東丹。天皇王尊述律后爲太后,國事皆決焉。太后復納其姪爲天皇王后。復,扶又翻。天皇王性孝謹,母病不食亦不食,侍於母前應對或不稱旨,稱,尺證翻。母揚眉視之,輒懼而趨避,非復召不敢見也。復,扶又翻。以韓延徽爲政事令。歐《史》,契丹以韓延徽爲相,號政事令。聽姚坤歸復命,阿保機囚姚坤事見上。遣其臣阿思沒骨餒來告哀。《考異》曰:《漢高祖實錄》作「沒姑餒」,今從《明宗實錄》及《會要》。

55壬午,賜李繼曮名從曮。以子行待之也。

56冬,十月,甲申朔,初賜文武官春冬衣。《五代會要》:同光三年,租庸院奏新定四京及諸道副使判官以下俸料,有春衣絹、冬衣絹。此蓋賜在京文武官以已成之衣。

57昭武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延翰,「昭武」當作「威武」。驕淫殘暴,己丑,自稱大閩國王。立宮殿,置百官,威儀文物皆倣天子之制,羣下稱之曰殿下。赦境內,追尊其父審知曰昭武王。爲王延翰不終張本。

58靜難節度使毛璋,驕僭不法,訓卒繕兵,有跋扈之志,若毛璋者,其跋扈亦何能爲,不過欲據邠州耳。詔以潁州團練使李承約爲節度副使以察之。壬辰,徙璋爲昭義節度使。莊宗改潞州昭義軍爲安義軍,尋復舊。璋欲不奉詔,承約與觀察判官長安邊蔚從容說諭,蔚,音鬱。從,千容翻。說,式芮翻;下說之同。久之,乃肯受代。

59庚子,幽州奏契丹盧龍節度使盧文進來奔。盧文進入契丹見二百六十九卷梁均王貞明三年。初,文進爲契丹守平州,帝卽位,遣間使說之,爲,于僞翻。間,古莧翻。以易代之後,無復嫌怨。莊宗怨盧文進殺其弟而奔契丹,又引契丹而擾邊,今莊宗殂而明宗立,則無復嫌怨矣。文進所部皆華人,思歸,乃殺契丹戍平州者,帥其衆十餘萬、車帳八千乘來奔。爲後盧文進又奔淮南張本。帥,讀曰率。

60初,魏王繼岌、郭崇韜率蜀中富民輸犒賞錢五百萬緡,聽以金銀繒帛充,犒,苦到翻。繒,慈陵翻。晝夜督責,有自殺者,給軍之餘,猶二百萬緡。至是,任圜判三司,知成都富饒,同光之末,任圜從軍伐蜀,故知其富饒。遣鹽鐵判官、太僕卿趙季良爲孟知祥官告國信兼三都制置轉運使。帝卽位,加孟知祥侍中,故使趙季良奉官告國信入蜀,因制置轉運。甲辰,季良至成都。蜀人欲皆不與,知祥曰:「府庫他人所聚,輸之可也。州縣租稅,以贍鎭兵十萬,決不可得。」觀孟知祥此語,專制蜀土之心已呈露矣。季良但發庫物,不敢復言制置轉運職事矣。復,扶又翻。

安重誨以知祥及東川節度使董璋皆據險要,擁強兵,恐久而難制;又知祥乃莊宗近姻,孟知祥之妻,莊宗之從姊妹也。陰欲圖之。客省使、泗州防禦使李嚴《職官分紀》:梁有客省使,宋因之,掌四方進奉及四夷朝貢、牧伯朝覲、賜酒饌饔餼及宰相近臣禁軍將校節儀、諸州進奉使賜物回詔之事。李嚴領泗州防禦耳,泗州時屬吳。自請爲西川監軍,必能制知祥;己酉,以嚴爲西川都監,文思使太原朱弘昭爲東川副使。文思使,掌文思院,宋以爲西班使臣,以處武臣。李嚴母賢明,謂嚴曰:「汝前啓滅蜀之謀,事見二百七十三卷莊宗同光二年。今日再往,必以死報蜀人矣。」爲李嚴爲孟知祥所殺張本。

61舊制,吏部給告身,先責其人輸朱膠綾軸錢。宋白曰:故事,如封建諸王、內命婦及宰相、翰林學士、中書舍人、諸道節度、觀察、團練、防禦,日後卽中書帖官告院素綾紙褾軸,下所司書寫,印署畢,進入宣賜;其文武兩班幷諸道官員及奏薦將校,敕下後,並合是本道進奏院或本官自於所司送納朱膠綾紙價錢,各請出給。陸游曰:江鄰幾《嘉祐雜志》言唐告身初用紙,肅宗朝有用絹,貞元後始用綾。余在成都見周世宗除劉仁贍侍中告乃用紙,在金彥亨尚書之子處。喪亂以來,喪,息浪翻。貧者但受敕牒,多不取告身。受敕牒以照驗供職,苟得一時之祿利;告身,無其錢則不及取矣。十一月,甲戌,吏部侍郎劉岳上言:「告身有褒貶訓戒之辭,此中書所行辭也。豈可使其人初不之覩!」敕文班丞、郎、給、諫,丞、郎,謂尚書左右丞及二十四曹郎,給謂給事中,諫謂諫議大夫。武班大將軍以上,宜賜告身。其後執政議,以爲朱膠綾軸,厥費無多,朝廷受以官祿,何惜小費!「受」,當作「授」。歐《史》曰:故事,吏部官告身皆輸朱膠綾軸錢然後給,其品高則賜之。貧者不能輸錢,往往但得敕牒而無告身。五代之亂,因以爲常,卑者無復給告身,中書但錄其制辭而編爲敕甲。劉岳建言,以謂「制辭或任其才能,或褒其功行,或申之以訓誡,而受官者旣不給告身,皆不知受命之所以然,非王言所告詔之意,請一切賜之。」由是百官皆賜告身,自岳始也。乃奏:「凡除官者更不輸錢,皆賜告身。」當是時,所除正員官之外,其餘試銜、帖號止以寵激軍中將校而已,試銜,謂試某官某階,皆以入銜也。帖號,謂帖以諸銜將軍、郎將之號。及長興以後,所除浸多,乃至軍中卒伍,使、州、鎭、戍胥吏,皆得銀青階及憲官,使,疏吏翻。使謂諸道節度使、觀察使司。御史臺官謂之憲官,此亦言試銜官也。歲賜告身以萬數矣。史因賜告身文,言當時除授之濫。

62閩王延翰蔑棄兄弟,襲位纔踰月,出其弟延鈞爲泉州刺史。延翰多取民女以充後庭,采擇不已。延鈞上書極諫,延翰怒,由是有隙。父審知養子延稟爲建州刺史,延稟本周氏子,王審知養以爲子。延翰與書使之采擇,延稟復書不遜,亦有隙。十二月,延稟、延鈞合兵襲福州。延稟順流先至,自建溪順流東下福州,水路縈紆幾數百里,而水勢湍疾,輕舟朝發夕至。《九域志》:建州東南至福州五百二十里,蓋言陸路也。福州指揮使陳陶帥衆拒之,兵敗,陶自殺。是夜,延稟帥壯士百餘人趣西門,帥,讀曰率。趣,七喻翻。梯城而入,執守門者,發庫取兵仗。及寢門,延翰驚匿別室;辛卯旦,延稟執之,暴其罪惡,且稱延翰與妻崔氏共弒先王,誣以弒君父之罪。告諭吏民,斬于紫宸門外。唐都長安,內中有紫宸殿、紫宸門,閩人僭倣其名耳。是日,延鈞至城南,延稟開門納之,推延鈞爲威武留後。王延鈞,審知次子也。

63癸巳,以盧文進爲義成節度使、同平章事。

64庚子,以皇子從榮爲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

65趙季良等運蜀金帛十億至洛陽,《詩》:萬億及秭。《釋》云:萬億曰兆。孔穎達曰:萬億曰兆者,依如算法,億之數有大小二法,其小數以十爲等,十萬曰億,十億曰兆也。其大數以萬爲等,數萬至萬爲億,是萬萬爲億,又從億數至萬億爲兆,故《詩‧頌》毛氏《傳》云,數萬至萬曰億,數億至億曰秭,兆在億秭之間,是大數之法。《魏風》刺在位貪殘:「胡取禾三百億兮!」魏國褊小,不應過多,故以小數言之,故云十萬曰億。今趙季良運金帛十億,若以小億計之則百萬耳,安能濟朝廷之匱乏哉?若以大億計之,則十萬萬也。未知孰是。時朝廷方匱乏,賴此以濟。

66是歲,吳越王鏐以中國喪亂,朝命不通,改元寶正;其後復通中國,乃諱而不稱。喪,昔浪翻。朝,直遙翻。復,扶又翻。《考異》曰:閻自若《唐末汎聞錄》云:「同光四年,京師亂,朝命斷絕,鏐遂僭大號,改元保正;明年,明宗錫命至,乃去號,復用唐正朔。」《紀年通譜》云:「鏐雖外勤貢奉,而陰爲僭竊,私改年號於其國。其後子孫奉中朝正朔,漸諱改元事。及錢俶納土,凡其境內有石刻僞號者,悉使人交午鑿滅之。惟今杭州西湖落星山塔院中有鏐封此山爲壽星寶石山僞詔,刻之於石,雖經鑱毀,其文尚可讀,後題云『寶正六年,歲在辛卯』,明宗長興二年也;其元年卽天成元年也。好事者或傳曰『保正』,非也。」余仁綽《閩王事迹》云:「同光元年春,梁策錢鏐爲尚父;來年改寶正元年。永隆三年吳越世宗文穆王薨。」林仁志《王氏啓運圖》云:「同光元年,梁封浙東尚父爲吳越國王,尋自改元寶正。長興三年,吳越武肅王崩,子世皇嗣。永隆二年,吳越世皇崩,子成宗嗣。」公綽、仁志所記年歲差繆,然可見錢氏改元及廟號,故兼載焉。至今兩浙民間猶謂錢鏐爲錢太祖。今參取諸書爲據。

二年(丁亥、九二七)

①春,正月,癸丑朔,帝更名亶。更,工行翻。

②孟知祥聞李嚴來監其軍,惡之;惡,烏路翻。或請奏止之,知祥曰:「何必然,猶言何必如此也。吾有以待之。」遣吏至綿、劍迎候。綿、劍,二州名。會武信節度使李紹文卒,知祥自言嘗受密詔許便宜從事,孟知祥自言嘗受莊宗密詔也。壬戌,以西川節度副使、內外馬步軍都指揮使李敬周爲遂州留後,代李紹文。趣之上道,趣,讀曰促。上,時兩翻。然後表聞。嚴先遣使至成都,知祥自以於嚴有舊恩,孟知祥救李嚴之死,見二百六十八卷梁均王乾化二年。冀其懼而自回,乃盛陳甲兵以示之,嚴不以爲意。

③安重誨以孔循少侍宮禁,謂其諳練故事,知朝士行能,多聽其言。孔循少給事梁太祖帳中,唐末歷宣徽、樞密院,故安重誨意其諳練及知人。少,詩照翻。諳,烏含翻。行,下孟翻。豆盧革、韋說旣得罪,見上年。朝廷議置相,循意不欲用河北人,孔循少長河南,故不欲用河北人。先已薦鄭珏,又薦太常卿崔協。任圜欲用御史大夫李琪;鄭珏素惡琪,惡,烏路翻。故循力沮之,謂重誨曰:「李琪非無文學,但不廉耳。宰相但得端重有器度者,足以儀刑多士矣。」他日議於上前,上問誰可相者,重誨以協對。圜曰:「重誨未悉朝中人物,悉,詳也。爲人所賣。協雖名家,識字甚少。少,詩沼翻。臣旣以不學忝相位,柰何更益以協,爲天下笑乎!」上曰:「宰相重任,卿輩更審議之。吾在河東時見馮書記多才博學,與物無競,此可相矣。」馮書記,謂馮道也。道事晉王克用爲河東掌書記。旣退,孔循不揖,拂衣徑去,曰:「天下事一則任圜,二則任圜,圜何者!孔循之衆辱任圜亦甚矣,而圜不以爲怒者,憚安重誨也。史言五季待宰相之輕。使崔協暴死則已,不死會須相之。」因稱疾不朝者數日,上使重誨諭之,方入。重誨私謂圜曰:「今方乏人,協且備員,可乎?」圜曰:「明公捨李琪而相崔協,是猶棄蘇合之丸,《後漢書‧西域傳》曰:大秦國合會諸香,煎其汁以爲蘇合。取蛣蜣之轉也。」蛣蜣,蜣蜋也。陶隱居曰:莊子云,蛣蜣之智在於轉丸。其喜入人糞中,取屎丸而卻推之,俗名爲推丸。陸佃《埤雅》曰:蜣蜋黑甲,翅在甲下,五六月之間,經營穢場之下,車走糞丸,一前挽之,一後推之,若僕人轉車。蛣,去吉翻。蜣,丘良翻。循與重誨共事,安重誨爲樞密使,孔循爲副使。日短琪而譽協,譽,音余。癸亥,竟以端明殿學士馮道及崔協並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協,邠之曾孫也。崔邠,郾之兄也。

④戊辰,王延稟還建州,王延鈞送之,將別,謂延鈞曰:「善守先人基業,勿煩老兄再下!」延鈞遜謝甚恭而色變。爲王延稟再下攻延鈞而敗死張本。

⑤庚午,初令天下長吏每旬親引慮繫囚。引慮繫囚,卽《漢書》所謂錄囚徒也。自唐以來率曰慮囚。考之先儒音義,慮亦讀爲錄。

⑥孟知祥禮遇李嚴甚厚,一日謁知祥,知祥謂曰:「公前奉使王衍,歸而請兵伐蜀,莊宗用公言,遂致兩國俱亡。謂莊宗空國以伐蜀,蜀亡而謀臣死,根本虛,而莊宗亦亡。今公復來,復,扶又翻。蜀人懼矣。且天下皆廢監軍,罷諸道監軍,見本卷上年。公獨來監吾軍,何也?」嚴惶怖求哀,怖,普故翻。知祥曰:「衆怒不可遏也。」遂揖下,斬之。李嚴卒如其母之言。又召左廂馬步都虞候丁知俊,知俊大懼,知祥指嚴尸謂曰:「昔嚴奉使,汝爲之副,然則故人也,爲我瘞之。」爲,于僞翻。瘞,於計翻。因誣奏:「嚴詐宣口敕,云代臣赴闕,言李嚴矯敕云代知祥,使知祥赴闕。又擅許將士優賞,臣輒已誅之。」

內八作使楊令芝以事入蜀,八作使,掌八作司之八作工匠。至鹿頭關,聞嚴死,奔還。朱弘昭在東川,朱弘昭爲東川副使,與李嚴同時受命。聞之,亦懼,謀歸洛;會有軍事,董璋使之入奏,弘昭僞辭然後行,由是得免。兩川跋扈之迹著矣,安重誨制之之術窮矣,及乎分鎭增兵,則兩川反矣。

⑦癸酉,以皇子從厚同平章事,充河南尹,判六軍諸衞事。【章:十二行本「事」下有「從厚,從榮之母弟也」八字;孔本同;張校同;乙十一行本無「從厚」二字;退齋校同。】從榮聞之,不悅。旣尹京邑,又握兵柄,地親權重,從榮惡其逼也,故不悅。爲從榮忌從厚張本。

⑧己卯,加樞密使安重誨兼侍中,孔循同平章事。

⑨吳馬軍都指揮使柴再用戎服入朝,御史彈之,再用恃功不服。侍中徐知誥陽於便殿誤通起居,退而自劾,劾,戶槪翻,又戶得翻。吳王優詔不問,知誥固請奪一月俸;由是中外肅然。法之不行,自上犯之;法行於上,故中外肅然。

⑩契丹改元天顯,葬其主阿保機於木葉山。契丹主以其所居爲上京,起樓其間,號西樓,又於其東千里起東樓,北三百里起北樓,南木葉山起南樓。按木葉山,契丹置錦州。《匈奴須知》:錦州東北至東京四百里,木葉山西南至上京三百里。則錦州與木葉山又是兩處。《通鑑》後書晉之齊王北遷至錦州,契丹令拜阿保機墓,則又似木葉山在錦州。歐《史》諸書言契丹於南木葉山起南樓,是在上京之南也。《須知》謂木葉山西南至上京三百里,是在上京東北也。無亦契丹中有南木葉山又有北木葉山邪?述律太后左右有桀黠者,黠,下八翻。后輒謂曰:「爲我達語於先帝!」爲,于僞翻。至墓所則殺之,前後所殺以百數。最後,平州人趙思溫當往,思溫不行,后曰:「汝事先帝嘗親近,何爲不行?」對曰:「親近莫如后,后行,臣則繼之。」后曰:「吾非不欲從先帝於地下也,顧嗣子幼弱,國家無主,不得往耳。」乃斷一腕,斷,音短。腕,烏貫翻。令置墓中。思溫亦得免。

⑪帝以冀州刺史烏震三將兵運糧入幽州,時契丹常以勁騎徜徉幽州四郊之外,抄掠糧運,故以三將兵運糧,善達者爲勞績。二月,戊子,以震爲河北道副招討,領寧國節度使,寧國軍宣州,屬吳。屯盧【蘆】臺軍。句斷。盧[蘆]臺軍臨御河之岸,周建乾寧軍,東至滄州一百里,西至瀛州百七十里。代泰寧節度使、同平章事房知溫歸兗州。房知溫本鎭兗州。

⑫庚寅,以保義節度使石敬瑭兼六軍諸衞副使。石敬瑭時鎭陝州。

⑬丙申,以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爲景州刺史,旣至,遣使族誅之。討其弒君之罪也。

⑭高季興旣得三州,請朝廷不除刺史,去年以三州與高季興。自以子弟爲之,不許。及夔州刺史潘炕罷官,潘炕,蜀王氏之舊臣。炕,苦浪翻。季興輒遣兵突入州城,殺戍兵而據之。朝廷除奉聖指揮使西方鄴爲刺史,《五代會要》:應順元年改龍武、神武四十指揮爲捧聖左右軍,捧聖卽奉聖也。應順乃閔帝元年,而此時已有奉聖軍。不受;又遣兵襲涪州,不克。《九域志》:涪州東至忠州三百五十里。高季興旣得夔、忠、萬三州,又襲涪州而不克。涪,音浮。魏王繼岌遣押牙韓珙等部送蜀珍貨金帛四十萬,浮江而下,季興殺珙等於峽口,此峽口謂西陵峽口。珙,居勇翻。盡掠取之。此去年事,蓋同光、天成間也。掠,奪也。朝廷詰之,對曰:「珙等舟行下峽,涉數千里,欲知覆溺之故,自宜按問水神。」此慢辭也。若《春秋》楚人答齊桓公問昭王南征不復之辭。帝怒,壬寅,制削奪季興官爵,以山南東道節度使劉訓爲南面招討使、知荊南行府事,忠武節度使夏魯奇爲副招討使,將步騎四萬討之。東川節度使董璋充東南面招討使,新夔州刺史西方鄴副之,《考異》曰:按梓、夔皆在荊南之西南,而云東南面者,蓋據夔、梓所向言之耳。將蜀兵下峽;此峽謂自瞿唐峽直至西陵峽口,所謂三峽也。仍會湖南軍三面進攻。湖南軍,楚王馬殷之軍。

⑮三月,甲寅,以李敬周爲武信留後。從孟知祥之請也。

⑯丙辰,初置監牧,蕃息國馬。蕃,扶元翻。唐置監牧以畜馬。喪亂以來,馬政廢矣,今復置監牧以蕃息之。然此時監牧必置於幷、代之間,若河、隴諸州不能復盛唐之舊。是後帝問樞密使范延光馬數幾何,對曰:「騎軍三萬五千。」帝曰:「吾居兵間四十年,太祖在太原時馬數不過七千,莊宗與梁戰河上,馬纔萬匹,今馬多矣,不能一天下,柰何?」延光曰:「一馬之費,足以養步卒五人。」帝曰:「肥戰馬以瘠吾人,其愧多矣。」今因置監牧事,併錄之。

⑰初,莊宗之克梁也,以魏州牙兵之力;及其亡也,皇甫暉、張破敗之亂亦由之。以魏州牙兵克梁事始二百六十九卷梁均王貞明元年,終二百七十卷莊宗同光元年。皇甫暉、張破敗之亂事見二百七十四卷天成元年。趙在禮之徙滑州,不之官,亦實爲其下所制。事見上年。在禮欲自謀脫禍,陰遣腹心詣闕求移鎭,帝乃爲之除皇甫暉陳州刺史,趙進貝州刺史,爲,于僞翻。皇甫暉、趙進,制趙在禮不得左右者也。徙在禮爲橫海節度使;以皇子從榮鎭鄴都,命宣徽北院使范延光將兵送之,且制置鄴都軍事。乃出奉節等九指揮三千五百人,使軍校龍晊部之,晊,之日翻。戍盧【蘆】臺軍以備契丹,不給鎧仗,但繫幟於長竿以別隊伍,由是皆俛首而去。繫,音計。幟,昌志翻。別,彼列翻。俛,音免。中塗聞孟知祥殺李嚴,軍中籍籍,已有訛言;旣至,會朝廷不次擢烏震爲副招討使,訛言益甚。

房知溫怨震驟來代己,房知溫自莊宗時戍邊,以舉兵從帝建節;烏震自刺史領節,又代知溫爲副招討,故怨其驟。震至,未交印。壬申,震召知溫及諸道先鋒馬軍都指揮使、齊州防禦使安審通博於東寨,時盧[蘆]臺戍軍夾河東西爲兩寨。知溫誘龍晊所部兵殺震於席上,其衆譟於營外,譟者,烏震親兵也。歐《史》以爲譟者亂兵。誘,音酉。安審通脫身走,奪舟濟河,將騎兵按甲不動。知溫恐事不濟,亦上馬出門,甲士攬其轡曰:「公當爲士卒主,去欲何之?」知溫紿之曰:「騎兵皆在河西,不收取之,獨有步兵,何能集事!」遂躍馬登舟濟河,與審通合謀擊亂兵,亂兵遂南行。騎兵徐踵其後,部伍甚整。亂者相顧失色,列炬宵行,疲於荒澤,詰朝,騎兵四合擊之,詰,去吉翻。亂兵殆盡,餘衆復趣故寨,審通已焚之,亂兵進退失據,遂潰。其匿於叢薄溝塍塍,石陵翻。得免者什無一二。范延光還至淇門,聞盧【蘆】臺亂,發滑州兵復如鄴都,以備奔逸。

⑱帝遣客省使李仁矩如西川,傳詔安諭孟知祥及吏民;以孟知祥殺李嚴,懼其不自安也。知祥自此浸驕。甲戌,至成都。

⑲劉訓兵至荊南,楚王殷遣都指揮使許德勳等將水軍屯岳州。以應劉訓也。高季興堅壁不戰,求救於吳,吳人遣水軍援之。

⑳夏,四月,庚寅,敕盧【蘆】臺亂兵在營家屬並全門處斬。處,昌呂翻。自帝卽位已來,汴州張諫之亂,滑州于可洪之亂,以至盧[蘆]臺之亂,凡亂兵皆夷其家。然而流言不息,盻盻然疾視其上者相環也。此無他,以亂止亂故爾。敕至鄴都,闔九指揮之門,驅三千五百家凡萬餘人於石灰窰,悉斬之,永濟渠爲之變赤。唐開元二十八年,魏州刺史盧暉徙永濟渠,自石灰窰引流至城西至魏橋以通江、淮之漕。爲,于僞翻。

㉑朝廷雖知房知溫首亂,欲安反仄,癸巳,加知溫兼侍中。

㉒先是,孟知祥遣牙內指揮使文水武漳迎其妻瓊華長公主及子仁贊於晉陽,孟仁贊後改名昶。及鳳翔,行及鳳翔也。李從曮聞知祥殺李嚴,止之,以聞,帝聽其歸蜀;丙申,至成都。

㉓鹽鐵判官趙季良與孟知祥有舊,知祥奏留季良爲副使。朝廷不得已,丁酉,以季良爲西川節度副使。趙季良由此遂爲孟知祥佐命之臣。李昊歸蜀,李昊隨王衍東遷,至是歸蜀。知祥以爲觀察推官。

㉔江陵卑濕,復值久雨,復,扶又翻。糧道不繼,將士疾疫,劉訓亦寢疾;癸卯,帝遣樞密使孔循往視之,且審攻戰之宜。

㉕五月,癸丑,以威武留後王延鈞爲本道節度使、【章:十二行本「使」下有「守中書令」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琅邪王。

㉖孔循至江陵,攻之不克,遣人入城說高季興;說,式芮翻。季興不遜。丙寅,遣使賜湖南行營夏衣萬襲;丁卯,又遣使賜楚王殷鞍馬玉帶,督饋糧於行營,竟不能得。湖南、荊南輔車相依,雖厚賜楚人以督其饋軍,終不奉詔。庚午,詔劉訓等引兵還。

㉗楚王殷遣中軍使史光憲入貢,帝賜之駿馬十,美女二。過江陵,高季興執光憲而奪之,且請舉鎭自附於吳。徐溫曰:「爲國者當務實效而去虛名。去,羌呂翻。高氏事唐久矣,自唐滅梁,高氏卽事之。洛陽去江陵不遠,《舊唐書‧地理志》:洛陽至江陵一千三百一十五里。唐人步騎襲之甚易,易,以豉翻。我以舟師泝流救之甚難。夫臣人而弗能救,使之危亡,能無愧乎!」乃受其貢物,辭其稱臣,聽其自附於唐。史言徐溫能自保其國,不務遠略。

㉘任圜性剛直,且恃與帝有舊,任圜與帝同事莊宗,且全征蜀之兵以歸帝。勇於敢爲,權倖多疾之。舊制,館券出於戶部,唐舊制:使臣出四方,皆自戶部給券。安重誨請從內出,請從內出,則樞密院得專其事。與圜爭於上前,往復數四,聲色俱厲。上退朝,宮人問上:「適與重誨論事爲誰?」常語,近方爲適。上曰:「宰相。」宮人曰:「妾在長安宮中,此蓋唐時宮人,老於事者。未嘗見宰相、樞密奏事敢如是者,蓋輕大家耳。」上愈不悅,唐明宗起於行伍而爲天子,常疑宰相輕己。豆盧革、韋說之死,猶曰自取,然以此而斥任圜,卒亦置之死地,大誤矣。卒從重誨議。卒,子恤翻。圜因求罷三司,爲安重誨讒殺任圜張本。詔以樞密承旨孟鵠充三司副使權判。五代置樞密院都承旨、副承旨,以諸衞將軍充。權判者,權判三司事也。鵠,魏州人也。

㉙六月,庚辰,太子詹事溫輦請立太子。

㉚丙戌,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圜罷守太子少保。

㉛己丑,以宣徽北院使張延朗判三司。

㉜壬辰,貶劉訓爲檀州刺史。以征荊南無功也。檀州密雲郡,因白檀古縣名以名州。

㉝丙申,封楚王殷爲楚國王。

㉞西方鄴敗荊南水車於峽中,復取夔、忠、萬三州。敗,補邁翻。

  ↑返回頂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