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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女遭逢不偶,卻能旋乾轉坤。接個少姑配老親,天神皆欽敬,富貴蔭滿門。

  乾隆時,吳江縣有一唐玉山,號海翁先生。家頗富足,品德兼優,曾舉拔貢,家規頗好,不論子、女,都要讀書。妻傅氏,乃孝廉之女,為人賢淑,生四子一女。女名壽姑,容貌秀美,性情溫和,自幼讀書即能詩文,一家愛惜。海翁常謂妻曰:「女兒才貌俱佳,須要好心教訓。自古紅顏多薄命,倘教訓不好,反出家門之丑,喪祖宗之德,雖有才貌,不若愚庸。」傅氏亦盡心教育,內即愛憐,外嚴督責。

  這傅氏之父名芝田,廿四中舉,平日好訟,善於刀筆,極會開條想方,所以年老無子。娶妾又生一女,因花朝日生,取名花朝。芝田偶染重疾,自知必死,即撫族子承宗。誰知此子不肖,芝田死後,遂將家業蕩敗。母亦憂氣而死。妾復改嫁,丟下花朝,年方三歲。兄嫂嫌賤,衣食不給,餓冷交加,惟有待斃而已。傅氏歸寧,見而不忍,攜回唐家撫養。

  花朝只小壽姑五歲,長得一貌如花,性靈心敏,十歲便能吟詠;與壽姑同窗同桌同讀同繡,你憐我愛,十分相得。一日,壽姑笑謂曰:「我二人情同骨肉,心性相投,可惜上下懸殊,若是姊妹,二人同歸一室,豈不好耍?」花朝亦笑曰:「既然如此,二輩子一路投胎就是姊妹了;不然我變男子,你做女人,結為夫妻,更加快活。」說畢,二人大笑,從此愈敦和睦。

  這壽姑幼許馬青雲為媳。且說馬青雲家極富足,好善樂施,品學俱優,自入學後,便不思進取,每日講習玄功。娶妻何氏,性情潑烈,為人勤儉,持家嚴密,不准青雲妄用銀錢。青雲憚之,把家與他主管,他卻一文不捨,片善不修,凡一切小錢零用都是心痛的,總想多積銀錢,廣買地方,家中已有萬畝多田,還要想買。怎奈五旬無子,娶一妾三年不孕,逼住丈夫嫁了。又娶一妾,兩年始生一子,取名年芳。何氏大喜,親身撫養,便欲把妾賣了,青雲再三苦求乃止,以後不准丈夫與妾同宿。聽得唐海翁講究家規,遂與結親。

  及壽姑過門,見婆婆如此刻薄,心想:「偌大的家都不為善,怎得長久?」想要諫諍,又無機會。一日,有鄰婦來說隔壁有一孤老,得病無錢,饑餓將死。壽姑聽得,忙拿錢四百、米三升,叫鄰婦帶去與他。何氏曰:「你這姝崽,好不巴家喲!為啥無故就拿些錢米與人?」壽姑曰:「婆婆呀:

    人在難中好救人,況是孤苦病纏身。

  錢米雖去陰功在,暗中還要把利錢。」

  何氏曰:「這個女子,總愛講那些空話!又道是:

    人生只要有銀錢,錢多勢大勝做官。

  若拿錢米施貧圖,猶如挖了我祖先!」

  壽姑乘機勸道:

    婆婆在上容告稟,聽你媳婦把話明。

  天生富者原是為貧困,望你周濟替天把道行。

  天生貧者幫富把錢掙,任力任勞與人效走奔。

    世間名利如浮影,惟有行善是本根。

    前生所作今生幸,今日行為後世因。

    今生富豪家遂順,皆由前世把善行。

    今生更加把善信,來世福祿壽駢臻。

    富貴貧賤雖有定,轉移禍福自在人。

    積善之家有餘慶,子孫越發越隆興。

    不善之家有餘剩,兒孫嫖賭轉眼傾。

    婆婆家業蓋通寧,應宜積德留後昆。

    只徒多把銀錢掙,幾年要買進北京。

    須知報應如形影,大福大禍自己成。

    婆婆急早行善徑,保守福基莫因循。

  何氏聽得此言,罵道:「你這妹崽,怕要癲了!那裡聽些妖言在此亂講?須知你婆以銀錢為命,若是為善枉費銀錢,是要為婆的命了!如再亂講,定要趕出!」

  壽姑見勸不轉,只得暗教丈夫修身立德,排難解紛,行無錢之善,惜有用之身。那知年芳幼時慣習,驕傲滿假盡行學會,五倫八德一概不知。聽壽姑之言,如對牛彈琴,全不張耳。壽姑朝夕憂慮,無挽回之計,幸次年即生一子,倒還寬心,一家歡喜。方滿週歲,忽然天降瘟疫,喉風流行,極其利害,死亡甚多。青雲之妾忽染瘟症,起病就喉腫項大,飲食不進,三日即死。方才上山,又把幼兒染著,一家驚恐無措,連請數醫調治,誰知藥也不效;許願禳災,神也不靈,依然死了。一家哭得眼腫聲嘶。那知禍不單行,幼兒方才人山,年芳與何氏同日又病,壽姑駭得無主,親到灶前焚香秉燭願替夫死。青雲急得神魂不定,日請數醫,全不對藥。正是:

    閻王注定三更死,豈肯留人到五更?

    任你費盡千般力,除了死字總不行。

  娘母同日而死。壽姑心想:「遭此瘟症,一家六口只剩翁媳二人,如今怎樣下台?」不覺撫屍痛哭道:

  哭一聲奴的夫珠淚長淌,不由妻這一陣痛斷肝腸!

  只說是夫妻們百年長享,誰知道鴛鴦鳥半路分張。

  自為妻過門來同偕儷伉,數年間並無有口角參商。

  相敬愛如賓客恩情難講,誰不比夫梁鴻妻似孟光!

  家業大夫婦和好把福享,誰知道樂太極便生悲傷。

  架一個喉風病從天下降,害庶母染著了一旦雲亡。

  又害得小姣兒也把命喪,死兩人只說是殃盡則昌。

  那知道奴的夫皇天不相,與婆婆同得病竟死一雙。

  呀,夫呀!

  一家人靠著你擎天一樣,馬門中又靠你接起煙香。

  丟得奴年輕輕無所依傍,婦人家無丈夫怎得下場?

  呀,夫呀!

  守貞節原本是妻的正項,想撫子家族中又無兒郎。

  你為何忍心去全不思想?丟為妻似浮萍水上飄揚。

  呀,夫呀!

  丟公公七十餘孤陽不長,龕堂上又何人事奉蒸嘗?

  蓋通邑好家財忍把手放,享不盡好福澤要到望鄉。

  呀,夫呀!

  你何不等為妻一路同往。到幽冥兩夫妻再效鸞凰。

  壽姑正在好哭,忽然丫鬟來報,老主人氣死在地。壽姑聽說心如刀絞,急忙收淚來至上房,見公公翻起白眼,在幾上住,即命人用薑湯水取來餵了兩杯,方才甦醒轉來。壽姑曰:「公公須要寬想,你兒既死不能復生,何必氣他怎的?」青雲曰:「媳婦兒呀,你看我偌大家業,遭此魔劫,到老來連香煙都斷絕了,好不氣煞人也!」壽姑曰:「公公當要自氣自解,不然倘有不測。媳天生路,馬姓從此斷矣。」青雲只得收淚起來,經理入殮,抬出安埋。

  翁媳二人孤孤單單,受盡淒涼苦況。幸得壽姑在公公面前問安視膳,奉養無間。青雲見媳賢孝,心略寬些。壽姑心想:「女子之道,上事翁姑,下育兒女;今逢此變,只剩翁媳二人,如何結果?須要打個主意挽回造化才好。」想撫族子,又無賢哲之兒;想要接姑,又是老邁之父;若勉強接來,又怕不好,反轉啕氣,左思右想無計可施。忽見公公步履強健,飲食均勻,似有延嗣氣象。於是暗中去看便桶,見小便清而不臭,想道:「人無疾則便清,精神充則不臭,這樣看來,不但可以延嗣,而且壽年極高。」遂請高僧把婆婆、丈夫一併超薦。祭奠已畢,即請老姑娘把接姑延嗣之意告知青雲。那知青雲素習玄功,不貪色慾,聽得此言再三不允。老姑娘回復壽姑。壽姑想了一會,稟告公公,要把三黨六親請來。青雲問是何意,壽姑曰:「到那日客來,媳有話說。」青雲以為媳欲改嫁,心中憂悶,不好明言,看他請客如何。

  是日,諸客齊到,壽姑把公公請出,上席坐定,開言說道:

    公公在上容稟告,細聽媳婦說根苗。

    今日諸客齊來到,奴有話言切莫嘈。

    婦女一生要有靠,三條不可缺一條。

    在家當聽爹媽教,學習針黹把工操。

    出嫁願與夫偕老,主持中饋任烹調。

    倘若丈夫去世早,當隨兒子過終朝。

    為媳前生罪多造,今生年少受煎熬。

    兩個婆婆都死了,丈夫去世兒又夭。

    致令為媳無依靠,身似浮萍水上飄。

  諸客說:「既無後嗣,何不撫子?」

    心想撫子承宗祧,奈無好的枉徒勞。

  「你的意思,又要那們?」

    人生猶如雪落草,百歲都要入陰曹。

    既然命苦須趁早,早死早把身來超。

  青雲曰:「他們雖死,尚有公在,你先前勸我自氣自解,今出此言,將我放於何地?」

    雖有公公難依靠,又無從公那一條。

  因此請客把罪告,死免不孝被人□。

    說明進房須自了,且將紅綾把命交。

  諸客慌忙留住,曰:「唐大姐,不要性急,轉來大家從中商量。」

    媳有三事對公表,能從媳命才堅牢。

  青雲曰:「你說那三件事咧?」

    第一家事媳理料,反婆舊規立新條。

  「好得很,能從能從。」

    第二為善把功造,周濟施捨最為高。

  「更加好得很,我焉有不從之理?」

    第三續弦把婆討,琴瑟調和子星招。

  「此事不大好從,就是討親,我偌大的年紀,那裡還有子咧!此事我決不從。」

    三件惟此是正道,不從媳命總難逃。

    公公恕媳多不孝,未曾始終奉年高。

    蓋世家財都不要,願將性命當鴻毛。

  說畢,退入房去。

  諸客勸青雲曰:「你媳要你續弦也是正理,你該曲從,莫拂他的美意。況你翁媳二人,一老一幼,無子無夫,教你媳如何過日?不如一死全節。你若固執不通,媳一死了,你獨自一人怎樣結局咧?」青雲曰:「好好好,叫他出來。」眾客把壽姑喊出,青雲曰:「你以三事相要,我以三事相約,倘三件不全,我還是不討。」眾客問:「那三件咧?」青雲曰:「一要才貌雙全,二要少年閨秀,三要官家子女。」眾客曰:「你出此題目,未免把人難,要當新郎公也要從(寬)些說。」青雲曰:「我家原來巨富,討親何患無人?不把三全難他,那就討之不贏。」壽姑曰:「既蒙公公允諾,待媳去訪,若有些微欠缺,望公公原諒。」

  於是托媒訪問,那有這們合式的事?訪了半月,莫得一個。有一廚婦說道:「我那邊黎秀才有一女,十八未字,都還體面,只未讀書。說成了,未必你公公當真不要嗎?」壽姑曰:「既有此女,望你費心,幸成之後,謝你十金。」廚婦走到黎家,問是做媒,夫婦喜之不盡,即忙殺雞燙酒。說出馬家,夫婦變色,喊:「快莫講了!」廚婦又描寫幾句。黎老怒曰:「我就貧窮,也無以少嫁老之理,那有這樣不知趣的!」叫孩子拿打狗棍來送客,廚婦抱頭鼠竄而歸,告知壽姑。

  壽姑憂思無計,想了三日三夜,想到姨娘身上,「此人莫說三全,就是十全都有!但我媽極愛,怎說得成咧?」又想幾日,還是無計,「不如歸寧,用言實講,成與不成,聽之於天,不過了我癡心。」遂穿吉服回家。將要進屋,忽見海翁在外,見女驚曰:「我兒是知禮之人,為何家有三重大孝還穿吉服,不怕旁人說嗎?」壽姑曰:「兒與公公做媒,故穿吉服。」父曰:「說的那家人女?」壽姑告是姨娘。父大駭曰:「你全不想,你媽當作珍寶,富家子弟求親,他還擇肥擇瘦,何況老人?快莫亂說,免得傷臉!」壽姑曰:「只要爹爹應允,媽的話兒自去說。」父曰:「只要你媽允了,我有啥說的!」壽姑拜謝進屋,一家大喜,都來問候。說及死亡,大家弔慰。

  是夜,壽姑將公公求姨娘為妻之言,稟告其母。傅氏唾面罵曰:「你看姨娘那個樣兒,才同謝女,貌比西施。前日楊孝廉之子求婚,他臉上有點麻子,我都不允咧,怎說嫁與老人?那們便易哦!」壽姑不敢再說。

  又耍兩日,夜間辦些酒萊,攜至舊閨,與姨娘對飲。壽姑曰:「相別幾年,未同桌案,今夜交杯,聊敘故衷。姨娘昔日同歸之言,尚還記得麼?」姨娘說:「此是一時笑言,怎麼記不得咧?」壽姑曰:「我看姨娘這個樣兒,又替你喜又替你憂。」花朝曰:「此話怎講?」壽姑曰:「我看姨娘面似桃花,目若秋水,玉指尖尖,金蓮小小,而且琴棋書畫,件件皆能,詞賦詩歌,般般可好,世間那有這樣才貌雙全的郎君來配咧?豈不可喜?又道紅顏薄命,才女多憂,遭逢不偶,幾誤一生。不但此也,倘偶有疏失,則是明珠墮於泥塗,奇花插於牛屎,欲上不上,欲下不下,豈不可憂?又想姨娘生來,少無父母,見棄哥嫂,家業凋零,孤苦無靠,我媽憐念,帶回家來撫養成人。這樣看來,姨娘的命不問可知。」說得花朝哭泣不已。壽姑勸慰斟酒,慢慢說道:「姨娘不必流淚,姪女有番鄙言,望其聰聽:

    姨娘不必雙流淚,細聽姪女說隱微。

    人生在世何為貴?有貧有富有尊卑。

    外公外姿把命廢,丟下姨娘甚狐危。

    我媽與你是姊妹,接到我家來栽培。

    如今身長十七歲,未曾與人效于飛。

    富豪自有乘龍配,孤女那得才郎陪?

    說了幾處都不對,講到姨娘當面推。

    後來若把窮人配,缺衣少食要吃虧。

  那時才教好失悔,未必又學燕兒飛?」

  「嫁雞由雞,嫁犬由犬,貧富是命,豈有再嫁他人之理?」

    今夜特來把你會,有心與你做個媒。

  女羞,轉身低頭不語。

    你我同是斯文類,豈學俗女把頭垂?

    對酒談心將文會,才算賢豪女中魁。

  「既然如此,你講,是那一家?」

    馬家婆婆把命廢,要娶繼母傍庭幃。

  「爛嘴爛舌的婆娘!快莫亂講了!」

    雖然年紀不當對,老夫少妻有古規。

  「叫你莫講!那有睜眼跳岩,這們背時的古人?」

    周翁年高九十歲,娶得陳氏二八閨。

    後生周篁多聰粹,一十六歲中高魁。

    果考八十才婚配,韋氏十八把他隨。

    一朝得道歸仙位,他的姓名萬古垂。

  「那是壽老神仙,你馬家怎麼比得上?」

    說起馬家真富貴,吳江縣內算他肥。

  「有幾塊毛田毛土?」

    良田萬畝自來水,大廈千間甚宏輝。

    倉內錢財無處費,庫裡金銀幾大堆。

  「有貝之財,不如無貝之才,我看不上。」

    公公才高文章美,學入黌案奪府魁。

    如今居家習酬對,詩詞歌賦考個批。

  「知他的壽元如何?」

    公公壽元極高貴,精神充足步如飛。

    童顏鶴髮容貌美,從無疾病把身危。

  「有須子的,我總不愛。」

  男子有須才尊貴,姨娘呀!少去親嘴自無虧。

  「不怕你會講,我不嫁跟他!」

    如今有錢才為貴,有財有勢人尊推。

    姨娘若到我家內,猶如平地一聲雷。

    老陽少陰何匹配,好似老枝發嫩梅。

    又比長兄待妹嫁,得個叔叔福自歸。

    那時才叫美中美,此人不嫁又嫁誰?

  「好倒卻好,倘一下死了又便怎的?」

    即或不幸公命廢,姪願一世把姨陪。

    朝夕唱和作詩對,此中快樂也不虧。

  「你倒要記得,不要忘懷了。」

    多感姨娘發慈惠,切莫今是而後非。

    明早去把爹媽會,當面應本不要推。

  二人談敘一夜,壽姑歡喜。

  次日,請爹媽上堂,告以公公姻事姨娘應允了。傅氏曰:「你這妹崽,又來講怪話!慢點,他還看上你家那個老骨頭了?」壽姑又把姨娘請出。傅氏問曰:「壽姑說你應得嫁他公公,有此話麼?」花朝不答。傅氏曰:「今竟何如?我說你扯誑!」壽姑對花朝喊了幾聲「婆婆」,花朝臉說曰:「怎倒喊啥?」壽姑笑謂母曰:「我言如何?」傅氏曰:「慢點,應了一聲就是真的?她尚未曾說話咧,我才不信!」壽姑曰:「婆婆你說一句。」花朝曰:「得,都應得了,有啥說的!」傅氏駕曰:「好莫志氣!就這樣懞懂,連一個老漢都看上了?後來不要怪我!」壽姑曰:「兒說了的,他不怪你。」傅氏曰:「這才憂人!」海翁曰:「一願二願,本人心甘意願。別人歡歡喜喜,你要嘰嘰呱呱,不是替人展瘦勁?」傅氏笑曰:「我才多心,當真失格。」大家都笑起來。

  壽姑請爹媽寫了庚書,回到馬家交與公公。青雲素來曉得的,驚曰:「怎麼被你說成了?」正是:

    不怕難題目,只要有心人。

    少女嫁老漢,這才是新聞。

  於是擇期迎娶,當著眾客把契約交與壽姑,一切銀錢什物,出進買賣,歸他執掌。壽姑於是大開善門,興宣講,設義學,建育嬰、孤老二院,厚待佃戶,燒燬貧券,入輕出重,凡一切濟人利物之事,無不次第行之。

  次年花朝身孕,一舉雙男。壽姑盡心撫育,不准出門讀書,自己教訓,取名如龍、如虎。十八歲一同入學,聯科中舉;二十五歲一點探花,一點傳臚。此時正逢青雲百歲,二子將父期頤、乃嫂節孝,奏聞天子。天子大喜,發庫銀四千兩,原郡建坊。二子告假還鄉,拜祖宴客。這一臺酒,又是百歲,又是節孝,又是功名,又賀牌坊,好不鬧熱!牌坊一邊是節,一邊是壽,遂名「節壽坊」。惟有贊詞功名,人大多爭論不定。一官善於扶覘,眾人都說請神來做。請得桓侯大帝,贊曰:

  這老婆如何了得!把天地正氣煉成一塊生鐵。咱老張興漢扶劉,也是這腔熱血。這老婆如何了得!

  青雲直活到一百五十歲,此時花朝八十三歲,壽姑八十八歲;見孫七代,頂戴滿堂。做臺大酒,將要上席,忽然天下大雨,門外來一官轎躲雨,知客見他品貌非凡,請到客堂,延之上坐。那人也不推卻,問他姓名,他又不說。後見困額有百五壽算,七代元孫,便問主人姓名,知客將前事一一告知。席罷登堂拜壽,拜畢,索紙筆寫一單條,上寫著:

    花甲二週半,眼觀七代孫。

    遇雨來阻隔,文星拜壽星。

  後寫:「李調元拜題」。方知是雨村先生,再三款留。調元見牌坊贊詞,問知壽姑事跡,十分仰慕,升堂請見。花朝、壽姑出堂見禮,調元拜畢而去。

  次日,青雲忽感不快,忙把衣冠穿戴,無病而逝。壽姑、花朝亦相繼而卒。至今子孫茂盛,功名尚多。

  所以人生在世,總要為善守節,貴乎孝親,處事莫畏難苦,缺陷當思補救,自然謀事有成。若壽姑者,人當以為法焉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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