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近庵文集
卷四
作者:柳致德
1895年
卷五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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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廬問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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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太學賢士之所關也。三代共之。萬世常存。其立法大意。若何以然也。曰古之王者治天下。莫不以敎化爲大務。故立太學以敎於國。設庠序以化於邑。其法在周禮大司徒。其說詳具於二戴及諸儒之書。然若其大要宗旨。則大學一篇是已。朱子序文已略言之矣。

曰以常存之法而敎化今至陵夷何也。曰先王制法。待人而行。未聞不得人而法行者也。噫後世學校之設。雖或不異乎先王之時。然其主司之所以敎。士民之所以學。皆忘本逐末。懷利去義。而無復先王之意。故風俗日渝。人才日衰。此程伯子所以請修學校之政也。

曰程叔子看詳三學條制。其說多矣。而必欲改試爲課何也。曰按文責跡。有司之事。非庠序育材論秀之道。且立之以校。考之以文。則糊名取人。是爭心所由起也。故其言曰學校禮義相先之地。而月使之爭。殊非敎養之道者是也。曰其欲專任長貳而推擇行藝何也。曰國君擇宰相而任之政。宰相擇諸司長官而委之治。諸司長官各擇其屬而授以事。治功所以成也。曰長貳得人則善矣。而如非其人則柰何。曰匪人之弊。試課皆同。惟得一長貳而後可以責成。未有無是人而有是政也。

曰今之泮宮。亦吾東首善之地。而吾聞居館之士。不知學問。徒慕榮利何也。曰此非儒生之過也。朝廷之導率。未得其道也。今之爲法。只以文藝爲貴。不以德義爲重。雖有通天之學高世之行。若不因科第而進。無由少試其道。且泮宮已例以圓點會士。凡士之日用行事。無非求利之術。導率如此。士習何由可正乎。今欲一變習俗之陋。而設爲立敎之本。則亦惟以身率之而已。先以大臣之賢有學行者。典領敎導之事。崇儒下士。相與朝夕講明正學。而明善修身。以成德爲期。曉達治體。以經濟爲志。又擇其學業大明德義可尊者爲太學之師。次以分敎八路之學。始自京中至於下邑。擇士之願學民之俊秀者入學。而其敎則自灑掃應對以往。修其孝弟忠信。周旋禮樂。其所誘掖激勵。漸磨成就之道。皆有節目而不亂可也。

曰其論養士之道。皆言優其廩給。而考之禮典。未有言其費出之所自何也。曰古之爲士者。其家各已受田。而其入學也有時。故得以自食其食。而不仰給於縣官也歟。今使學者必自給其食。則其有父母者。父爲大夫士。得以其祿給之。父爲庶人。亦得以自耕以給之。而若無父兄則誰得以給之也。愚意周禮遺人掌邦之委積。凡鄕里郊鄙縣都門關。皆有委積。以恤囏戹以養老孤。以待賓客覊旅凶荒。何獨於士而無所養哉。以大司徒五州相賓三物賓興觀之。則待士之費。疑亦通在待賓客之中歟。葢方其在家塾則食於家。在黨庠則仰給於黨。在州序則仰給於州。在國學則仰給於國。乃理勢之必然也。成周之制。不應於此有闕。而特其制無有存者耳。按尙書大傳。歲事已畢。餘子皆入學。距冬至四十五日。始出學傅農事。註餘子衆子也。古者適子恒代父而仕。衆子與凡民之秀者。農功告畢。而立春學止而傅農事云云。則此其居塾之時。自食其力之證歟。

曰古者鄕學。皆有訓導之任。而今無之何也。曰朝家優待之典。終不及於鄕學。故訓導之名。寖以遂廢。然今若修明學校之政。必須先置訓導之職。優其禮而重其體。然後士有所矜式而學有所準則也。栗谷曰凡差訓導。博採公論。必以其邑之人授之。其邑無人則授鄰邑之人。鄰邑又無人則授以其道之人。不限其箇滿。惟以成敎爲期。使命之行。待之以禮。試講之會。臨之以莊。先使訓導律己以正人。治己以及物。其才德位望。皆足以表率一方。勉勵諸生。方可以充其任任其責也。

曰子言學校養士。每以師長爲主何也。曰取士擇人之方。在於選擧之說。故今於學敎。只說擇師。葢亦互備之意。然吾聞以身敎者從。以言敎者訟。苟無師長之賢。雖欲育才而選士。其可得乎。葢興學之要無他焉。自里塾鄕序。至于國學。推其德望而立之師。選其賢能而爲之賓。第其人品以次升用。故賢愚等分。善惡不眩。德之大小當其位。才之高下稱其職。人知自修而不求僥倖。士貴實行而不事空言。各明其道。不逐逐於苟利。各守其身。不汲汲於榮進。則自然仕路淸民心安。風俗日厚而人才日新矣。

曰鄕約者。葢古者讀法布政之遺意。而呂氏之所條定。朱子之所增損。其規模節目。極爲詳備。然今如欲廣是約於八域。顧無迂遠難行之患乎。曰是在當路君子。苟一朝奮然。建議稟處。京中則令五部頒諸各坊有司。一依科條次第施行。外方則令各道各官亦遵條法。擇定約正直月。而亦令所在守令通同照管。著實擧行。使爲善者有所勸。爲惡者有所懲。則其於化民成俗之道。不爲少補矣。

曰書院之興葢未久。而今無邑無院。無姓無社。俎豆揭虔。殆遍一國。其亦有得於家塾里序之意。而有補於世敎者耶。曰今之書院。古所未有。葢後世學校之政不修。而講學肄業。更無其所。故有志之士。不得已於靜僻之處別立精舍。以爲進修之所。如五代時竇諫議禹鈞於宅南建一書院。聚書千卷。講學行禮。此書院之所以始也。其後朱子之白鹿洞。南軒之嶽麓及我東退陶先生之白雲洞。皆權輿於是。而書院之設。遂盛於天下。夫旣立藏修游息之所。不能無羹墻寓慕之感。故其有鄕賢則因以祀之。初不爲祭祀設也。

曰然則近世專爲報祀而立院。又不合祀典而爭立者何也。曰此固流俗之弊。而儒林之是非由此蔓延。朝著之黨論緣此乖張。甚至財殫力竭。分門割戶。此豈當初尊賢講道之本意哉。葢不復養士之具。不務講學之實。而徒以追崇顯揚爲事。則其於名實。大相逕廷。若國家所以敎者旣復其正。而邑學鄕庠皆已修擧。則無所事於書院矣。

曰苟如是則有時邦禁之令。容或無恠。而其在已設之所。又何以處之。曰自其附近所屬爲先。以敎養爲事。或擇其村秀里選而居齋焉。又聚鴻儒碩士而講道焉。其或院力凋殘。不足以繼給。則當合力而聚之。或輪番而行之。直待士風敦厚之後。自當有措處耳。葢書院與學校。均是士子之所也。當相與通同區畫。又令社倉同設一處。而置鄕社則其事恰好。如有鄕賢合祀典則祀之於此。亦近古所謂鄕先生歿而可祭於社者也。亦安得一切禁廢也哉。

曰養老之禮尙矣。有虞氏養國老於上庠。養庶老於下庠。而三代因之。皆於學膠而養之何也。曰爲世立敎之道當如此也。王者親袒割牲。執醬而饋。執爵而酳。示民孝弟而爲天下則焉。其禮重其意深。可不入學而明敎也哉。傳曰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悌。則此治國之要道。敎民之先務也。

曰考之傳記。有三老五更。此何謂也。曰是禮也。擇其德行年耆高者一人爲三老。次一人爲五更。則三老五更者皆老人。更知三德五事者也。是以古之明王。從以乞言。記爲惇史。非徒然燕饗之禮而已。若無論賢愚貴賤。聚集衆庶于闕庭。則勸善興敎之意不著。而其爲宴也且將雜沓無章。難以成禮矣。愚意養老尊賢。實相表裏。擇其國中元老而君爲親饗。其餘衆庶老則因以致賜米肉亦可也。曰然則古者養庶老於下庠西序何也。曰苟非賢者。不可皆養。故待養國老之禮畢。卽行引戶校年之令。推以及於庶老。聖王之制。本自如此。已上論學校。

曰選擧之法。國家之大政也。上以贊襄王命。下以宣布百姓。世之治亂。俗之汙隆係焉。其不輕而重也較然矣。若於此不審國何以爲國。民何以爲民。爲治之要。專在於此。其亦有所講究乎。曰先王之制。亦已審矣。爲之均田制祿以養之。爲之比閭族黨以聯之。於是乎設爲庠序學校。敎以孝弟忠信修己治人之道。則其養之有素而敎之有漸矣。其選法則閭胥因讀法而書其敬敏任恤。族師又書其孝弟睦婣有學者。黨正州長又書其德行道藝。三年大比。則贊鄕大夫而賓興之。鄕大夫乃考其州黨族閭所書者。其大賢大能則以之爲賓。行鄕飮酒之禮而進于天子。升之太學。天子再拜受之。登于天府。司馬辨論官材。擧以任百官府之治。其次賢次能則行鄕射以擧之而進鄕官之秩焉。此三代之隆。敎養以道。選擧以法。其行非一日之積也。其選非一人之私也。旣詢於衆而書之。又考其書而察之。鄕射以觀其才之合於德。鄕飮以驗其儀之中於禮。然後擧之。故出而事君則忠。臨民則治。四維張而百度擧矣。後世育才無本。擇人無術。專以科目取人。則得失决於華藻之末。進退係於好惡之私。此古今汙隆之判也。

曰周制尙矣。歷代選人之法。果孰優孰否。曰自夫漢氏以來。始有射策之制。而降及魏晉。寖不逮古。然直言敦樸之對孝廉中正之設。猶有適於實用。而不止爲擸虛梯進之具。及夫進士之科。始隋大業而盛於唐貞觀,永徽之間。專以詞華從事。而漸啓浮靡之風。至其甚焉則進士加雜文。明經加帖括。從此積習。轉以成俗。朝之公卿以此待士。家之長老以此訓子。其明經則只誦帖括以求僥倖。又令擧人皆投牒自應。葢其時選制。乃歷榜銓註之法。身言書判之制。而古者聖王取人以德之意。遂蕩然無復存者矣。其後相因承訛踵謬。至今千有餘年而莫有能正之者。其漸涵浸漬汩沒沿襲之久。則遂不以爲怪。而不知所以正。又其人心陷溺之甚。世道衰漓之深。則雖欲正焉而有不可易而論也。

曰有宋之興。號爲至治。而羣賢進用。眞儒輩出。或者有得於選擧之得其當而矯捄弊習者乎。曰宋之爲國。越漢跨唐。其人材之盛。休明之治。則雖謂之殷周世嫡可也。今攷眞宗景德二年。制置六科取士法。仁宗慶曆四年。詔令天下州郡皆立學校而罷帖經墨義之制。此宋朝家法之所以爲美。而必求天下賢士如胡翼之之徒。使專敎導之事。故當時天下之士。皆不遠千里來就師之。葢猶有古法之遺意。而煕寧以來。此法浸壞。所謂太學者。但爲聲利之塲。而其所取之士。不過得雋於塲屋者耳。然則宋室壞敗之候。學子奔趨之弊。實自王荊公始。而其所謂三舍升補之法。亦不免於解額之濫。選擧之私而已。是以司馬溫公嘗奏請十行取士之法。程伯子亦有正風俗得賢才之論而皆不能救也。曰然則煕寧之罷詩賦而爲升補者。顧不足爲歟。曰詩賦者無益之空言也。罷之固無疑。而當時識者猶不以爲是者。非罷詩賦之不善。乃專主王氏經義之爲不善也。

曰朱子貢擧私議。此皆爲法於後世者乎。曰先生此議。葢因當時見行之制而增損斟酌者耳。葢其時雖有鄕擧而取人之額不均。實啓利誘之塗。又設詐冒之徑。如監試漕試附試。適足爲奔趨流浪之資。故極言其弊以救之。其言曰待補者固可罷去。而混補者又甚紛冗。至於程試論策則僅同覆射兒戲。初無益於治道。詞科之體。又習於諂諛夸大之辭。而競於騈儷雕刻之巧云云。則葢亦去泰去甚之意耳。曰元明之制皆若何。曰元氏之得天下。吾不知已。而若夫大明則制度政令。一時燦然。葢文之過而質反不足。其於取士擇人。亦安保其反古務本哉。

曰東方文獻。入我朝大備。而仁明之際。人才蔚興。其取之之道果何如。曰本朝文明之治。大略與皇宋相似。而惟我世宗大王實海東堯舜之君也。始置集賢學士。以備顧問。而推食賜衣。晝召夜對。如成朴權南諸先生及吾祖檜軒。皆一時之選耳。惟其崇儒重道。愛養賢士之意如此其至。故逮至明宣之際。鴻儒碩輔待而興焉。禮樂文物煥然復明。其後列聖相承。治具畢張。毛髮絲粟之材。無不畢登於朝。而其試法則有各科定式。明經爲論道經邦之資。對策有時務捄弊之方。餘外雜科之設。亦皆依倣宋朝經義取人之法。此本朝科制之大槩也。

曰明經對策。名目雖好。而徒務記誦則何補乎經邦。掇拾陳腐則何捄乎時弊。雜科又以詞賦。卽是李唐之制。已非先王導迪之意。且其榜眼太多。進取無節。其末也得無弊乎。曰法久弊生焉。有有其法而無其弊者乎。夫自祖宗以來。至于今五百餘年。而取士擇人之具。只有科擧一路。故承襲之久而滋僞萬端。因徇之過而弊病百出。上則虧損國脈。小則破壞人心。此豈吾先王立法之本意哉。夫如是故人之始學也。未離句讀而先事掇拾。未習灑掃而先事躁競。自其志竅始啓。志氣方銳。而擧而敺之於奔競利欲之窠。凡一切請托趨附攀緣之事。無所不爲。而千塗百轍。期於必就而後已。幸而得於拾瀋丐瀝之餘。則志滿氣驕。揚臂瞬目。侈然自有夸肆之意。而衆且垂涎朶頤。顚倒欣艶。以爲了盡大丈夫之能事。其有不成則擧一生所業而全棄之。是果何補於身計國計也。此今日擧子之所自累其身。而且以掌試者言之。持大體秉公道明眼目者亦鮮矣。不顧義理之經據。而但視文字之工巧。不識經旨之向背。而只知藻華之短長。甚則以家閥爲進退之具。以關節爲黜陟之符。而賢愚混淆。淸濁無分。又其甚焉。則賄賂公行。廉恥都喪。世道之所以壞敗。人心之所以陷溺。職此之由而莫可以收矣。往在爾瞻用事之時。至有七大文俵及第之譏。而至于今日。其弊尤甚。前之爲怪。今以爲常。昔之爲恥。今以爲榮。士生斯世。其亦難矣。

曰然則今日之弊。莫科擧若也。夫士者國家之元氣也。文體者治道之所關也。功利興而戰國衰。淸談盛而晉室頹。今不幸而兼之矣。如欲變而通之。其道何由。曰此不可易而言也。葢科擧取人之法。今難卒革。三代學校之政。亦難輕議。然漢魏間鄕擧里選之法。無甚難行。至如程伯子學校之議。合古參今。精切簡當。初無不可行者。朱夫子所謂如欲乘時改制。以漸復先王之舊而善今日之俗。則必如明道煕寧之議然後。可以正大本而革流弊者。誠爲至論也。是以近世葛庵先生嘗獻議于朝曰。式年諸科。其來已久。今雖不可輕議。乃若升補都會庭謁節製之類。可且一切罷之。就其額數。更定科條。上自卿大夫之胄。下至士庶人之子。其有篤志好學才良行修者。專委州縣。從實推訪。略如古者所謂賢良文學茂才異等之規。以次論薦而升用之。若其選人次第條目。則又有說焉。爲先使諸路州牧。極意延訪。且請鄕里長老從實搜問。得其博聞躳行曉達治體。堪爲人師表者。以爲其學之師。次擇其志業俊茂材識明通者。大邑則無過十人。小邑則止一二人。惟務精擇。不務其多。限年自二十至四十五歲。各入其鄕學。優其廩給。寬其程督。俾相與講明正學。討論經義。其敎以孝悌忠信爲先。其學以擇善修身爲要。其業自四子五經。以及心經近思錄朱子節要等書。皆要循序致精。不貴汎濫博雜。其有父母骨肉之養者。亦許其優游往來。本官每歲四孟月朔。與其學之師。以鄕飮酒之禮。會鄕老與學者。考其勤慢。試其能否。其有經明行修才能可任者。以歲十月。以次升之于廵營。監司又擇其經行才器可充其選者。以歲終從實論薦於朝。謂之選士。如學荒行虧者。輒斥罷之而罪其吏與師。朝之公卿大臣近侍儒臣。取監司所論薦。同共延接。或以經義發爲問目。或以論策訪問時務。第其高下而任之官。量其才分而授之職。其有不任選者。監司亦難免誤薦之罪。凡處州郡之學者。皆滿三歲然後。始得升之監營。其升之於朝者。不在是限。惟其人之能否而進退之。如是數年。庶幾風俗丕變。得士寖廣。而其於治道。不爲少補矣。

曰從實推訪。果得賢良則固善矣。而其柰末俗滋僞。盜名者衆乎。曰徒法不足以爲政。此在實心擧行之如何耳。表端則影正。源㓗則流淸。苟使主張世道之人。推誠意而行實事。則民弊可得以革。物情可得以淳矣。豈謂讀書躳行秀才異等之士。而獨無廉恥禮讓之心乎。而况中才之人。皆可導以之善。則不猶愈於今日之導之於利乎。曰掌是事而出納進退者。又有不明不公之弊則柰何。曰以此之故。古人立法。已有謬擧之罰。程子曰若懷姦罔上者。師長皆除其仕籍。終身不齒。只當以此施行而已矣。

曰然則今有鄕道薦剡之名。而一從私意爲事。然未聞有誤薦之罰冒進之罪何也。曰此乃國家無政之故。而上陵下替之過也。必也考其人而覈其實。其有學荒行虧與論薦不以實者。幷薦主論罰。而尤先正謬擧之失。使之奪官二等然後。可以革此弊也。曰以子之言則妄擧之罪。浮於躁進之弊乎。曰士之競進。必始於徇私挾雜。若在上之人。斷然以公正自處。立定規模。何遽有趲趁之患乎。所患者特上之未行耳。已上論選擧。

曰爲文章以表貴賤則衣服之於身大矣。其可無品節而防範之耶。曰祖宗定制。品以節之。故帽帶公服。幞頭襴衫。皆有第次之等。而至於士夫之道袍。衙典之溼衣。亦各有限。不可以干焉者也。惟其法久因徇。分壞弊極。故以中庶而著道袍。以下賤而曳長衣。綺羅純錦。遍于市井。服之不稱。莫此時若也。今若嚴立限制。定爲著令。則必也先從名敎上著意加鞭。使之各安其分而已。豈別有防範之術哉。

曰然則前古衣服之制皆何如。曰古人盛服。只是上衣下裳之制。卽玄端朝服是也。故士之冠祭私居朝暮於君。士冠禮始加玄端註。朝夕於君之服。又云入廟之服。○玉藻朝玄端夕深衣。大夫以上燕居俱用玄端。而但裳有朱素玄黃之差。大夫自祭及君臣視朝。俱用朝服。而其裳皆素。至於弔服緦衰喪服端衰墨衰。皆象玄端而爲之。襲時褖衣。亦象玄端連衣裳而已。

曰苟如是則書儀家禮似當以玄端朝服爲重。而卻於古服只取深衣者何也。曰是則以古服未復於當時故也。孔氏禮疏謂朱衣朝服。出自漢明帝時。而據文獻通攷。實出蕭梁。又圓領方心等法及張子祭用緇帛通裁。呂氏祭用大袖皁衫。槩非古制。故溫公於冠祭盛服。不得已而姑取隋氏幞頭。公服而以古深衣爲其次。時祭陳器設蔬果時服深衣。及其奉主行祭服公服。然朱子謂上領公服。出於胡服。屢欲革去此等紕繆服色。此見先生於盛服。將復古制。而家禮公服恐不可爲百代之定制也。

曰經傳所載。無有玄端之制。是如何。曰我伯祖大埜公曰古人衣服之制見於經者。惟喪服及深衣而已。他皆無所考。然註疏家言玄端上衣之制。特因喪服而推言之也。上衣旣同於喪衣。則其裳之亦倣喪服裳可知也。但其與凶服不同者。無負辟衰三者及領會頷下衣之縫緝向內。裳之辟積無數也。西厓先生以爲朝服當因喪服之制而特易其色云。

曰吉服凶服。若是相班乎。曰吉服衣十五升布。半於緇冠與冕之三十升。斬衰三升之半於冠六升。同是冠倍之義也。吉服之衣用布裳用絲。與喪服之衣外削外緝而裳內削內緝。同是下服加飾之意也。此其制度之大略可考者耳。

曰然則今使吾子制爲居家服而略加品節則其道何由。曰官高者袂當加半。周禮內司服玄端註。士之衣袂皆二尺二寸。大夫以上侈之。侈之者葢半而益一焉。則袂三尺三寸。裳當用素。官卑者用玄。無官者用玄黃雜。裳或無論官之高下。同用士服玄裳可也。如欲簡便從事而不失好古之道。則別造深衣。以備冠祭之服。送終則上下俱絹制。似深衣無緣亦可也。是則所謂褖衣而無裏者也。然其有官爵則只從時王之制可矣。

曰後儒於深衣方領之說。互相甲乙。將何以爲據也。曰方領卽曲袷如矩以應方者也。鄭氏解本篇曲袷如矩則曰袷交領也。解玉藻袷二寸則曰袷曲領也。夫袷一也而經言曲袷則恐人以爲別施一物。故曰此乃交領也。經無曲文則恐人以爲向下交垂。故曰此乃曲領也。猶恐後人不得其形。故又曰古者方領如今小兒衣領。今擁咽此其反復曉解。義似甚分明。曰然則何謂袷也。曰古人衣領。通謂之袷。以袷之爲字。從衣從合。是兩衽交會之名。而衣之施領。定在於是。故名之爲袷也。韓久庵曰袷如前闊中而以二寸皁絹純其邊。左右交合。卽成曲袷。只此一句。亦足以見方領之制矣。葢裁不闊中則無以施如矩之袷。袷不二寸則無以成如矩之形。是必取方裁入。如闊中之各裁入四寸。而施以二寸之袷則於元裁四寸。不足爲二寸。故又方折而橫施之。是袷必二寸而曲如矩者也。兩衽皆然。交而爲領。則左右皆有二寸虛處。中虛四寸以安項。上下無過兩衽之交。而其形如矩。其高過帶矣。

曰續衽鉤邊者何謂也。曰深衣者。冕服之連衣裳者也。故必承冕服而通考之然後。經註之意。可得以言矣。先師曰續衽鉤邊者。實據冕服而言。其爲深衣之法。故註曰衽在裳旁者也。裳據冕服之前三後四者。言在旁者其邊幅也。言所屬者。在冕服裳旁之衽也。故曰連屬之不殊裳前後也。又曰鉤讀如烏喙必鉤之鉤。言鉤曲其所續旁衽之邊。若漢時曲裾之鉤曲其邊也。丘氏以合縫爲續衽。覆縫爲鉤邊。庶幾近之矣。曰衣之有衽固也。此獨言衽在裳傍何也。曰裳之十二幅皆衽也。而衣裳連屬。更無其文。故鄭氏以衽當旁言之。然大抵續衽鉤邊者。恐非但謂不殊裳前後。似兼指屬裳於衣也。然則屬連衣裳之際。向下而綴之。縫合前後之時。向後而綴之。若他衽之連屬者。則不爲鉤邊亦可也。

曰所謂三袪者何也。曰諸家皆以腰縫之圍釋之。而獨韓氏之說甚新也。其言曰袖口曰袪。左右袖旣有袪。兩袖中間又有方領如袖口。故云三袪。葢欲以明深衣之爲方領也。經曰袪尺二寸則其空圍實二尺四寸也。今方領空圍亦二尺四寸。則正如袖口之有袪云。

曰領緣之制又如何。曰寸半之緣。自丘氏以來。悉周於領及裳邊。而若古之以采爲領則不必然也。深衣領緣。旣通謂之純。則不應加緣於領爲緣上之緣。又不應以一物相疊而兩用之也。但領以二寸而緣以寸半則差有別耳。

曰此則上下通用之法服也。可且言君上之盛服乎。曰考之古制。王有九服。裘冕服,衮冕服,鷩冕服,毳冕服,希冕服,玄冕服,韋弁服,皮冕服,冠弁服。吉服有六。韋冕以下常服。后有六服而褘衣,揄狄,闕狄,鞠衣,展衣,緣衣。祭服有三。鞠衣以下常服。然王之首服皆用冕。則后之首服亦皆用副可知也。春秋傳疏曰副之言覆也。所以覆首爲之飾。若今步搖矣。曰六服旣不同。而首同用冕者何也。曰以首爲一身之尊。故少變制而同用冕。然其旒數則亦隨其職品而有不同者矣。

曰然則冕制有可考者耶。曰冕之爲制。版廣八寸。長倍之。前圓後方。前俛後仰。以布爲飾。上玄象天。下纁象地。其名以冕者。葢取俯仰致恭之意也。曰王者之必垂旒充纊者何。曰冕旒蔽目。所以防邪視。紸纊塞耳。所以不聽讒言。然若能視於無形而聽於無聲。則亦不患於明四目達四聰矣。曰然則其垂旒之制。亦何如。曰天子袞冕。以五彩繅係白玉珠爲十二旒。以其綬彩色爲組纓。三公諸侯七旒靑玉珠。卿大夫三旒黑玉珠。皆有前無後。此則漢法耳。

曰此制尙矣。非可與下士言也。則只當以吾輩所服言之乎。曰朱先生閒居有野服從事之語。今據鶴林玉露可攷也。葢其制上衣下裳。用黃或白靑直領。直領非我東所謂直領。但如今喪服以全幅直下也。兩帶結之。兩帶卽小帶。緣以皁。如道服。長與膝齊。裳必用黃帶頭。帶頭謂裳頭橫帶。總十二幅者也。皆用其一色。取黃裳之義。別以白絹爲大帶。兩旁皆以靑。或皁緣之。謂之野服。又謂之便服焉。

曰其上衣制法如何。曰衣全四幅。用紬二幅各三尺六寸。用布帛尺中屈下垂。前後共爲四幅如深衣。但少殺腋下九分有奇。而旁縫其下三寸。自肩至腋九寸。自前緣至腋廣六寸八分半。下齊廣七寸四分半。領則兩肩上各裁入廣一寸八分長七寸三分許。反摺卽剪去之。別用紬廣四寸七分長一尺九寸七分。自項後摺轉向前。綴左右摺剪處。則表裏各二寸也。尤庵嘗制此服之。而變兩帶爲上下團䙔。裳爲前三後四之制。用緇冠幅巾黑履。一如深衣云。已上論衣服。

曰古之治天下。爲符璽斗斛權衡以信之。而今也不然。斗斛之量。市多不齊。丈尺之用。家各異度。此亦無害於爲政耶。曰虞書明言同律度量衡。子乃何爲而討出無害語也。今之不然。是直今日之弊政耳。曰今欲正其度量。均其衡尺。則其制何由。曰天下萬事。皆起於黃鍾。蔡氏集傳曰黃鍾之長九寸。大呂以下。律呂相間以次而短。至應鍾而極焉。以之制樂而節聲音則長者聲下。短者聲高。下者則重濁而舒遲。上者則輕淸而剽疾。以之審度而度長短則九十分黃鍾之長。一爲一分而十分爲寸。十寸爲尺。十尺爲丈。十丈爲引。以之審量而量多少則黃鍾之管。其容子糓秬黍中者一千二百以爲龠。而十龠爲合。十合爲升。十升爲斗。十斗爲斛。以之平衡而量輕重則黃鍾之龠所容千二百黍。其重十二銖。兩龠則二十四銖爲兩。十六兩爲斤。三十斤爲鈞。四鈞爲石。是則古今度量之要符也。

曰鄕曲尺度之參差不齊姑勿說。而攷之圖式。亦不相符何也。今以喪禮備要圖本周尺。較家禮圖本周尺。長二尺二寸。較今量田尺所用周尺。短七分強。至如三陟府所藏布帛尺。乃世宗朝銅鑄尺也。而與今量田尺。訓鍊院石標步數周尺亦不同。是又何也。曰同一周尺。而世廟朝參定。今已久矣。竊想當初必有一定之制。而屢經兵火。無有存者。未知秘府所藏。或有當時定本否。求之中國則庶或得其相符者耶。不然天下治平。制禮作樂。眞得聲氣之元而定黃鍾之律然後。度量始可得其正。尺量不正則樂府用之。律呂不合。史官用之。曆象失占。醫署用之。孔穴乖錯。其在生民日用非少故也。

曰律度量衡用銅者何也。曰銅爲物之至精。故不爲燥溼寒暑變其節。不爲風雨㬥露改其形。所以同天下齊風俗也。周禮量刻銘曰嘉量旣成。以觀四國。永啓厥後。玆器維則。葢古之王者。旣一天下之長短大小輕重之式。使凡造作出納交易之者。咸有則焉。則奸僞無所容。天下均平。率歸其極。而又慮歲久而或差也。故設關石於王府。造嘉量而垂法。以爲後世取準之地。聖人之意至矣。豈若今日之隨意造作。挾私自利也哉。

曰任他隨意造作則多少闊狹。盡在龍斷之手。而奸詐日滋。獄訟繁興矣。此亦非生民之大弊乎。曰考之周禮。以歲時月朔。必懸象布法。使鄕遂都鄙。皆以是日懸之。則制度法式。人人之所知也。今當講明舊制。宣布中外。斗斛之大小如一。權度之輕重不二。使各邑坊里。刻爲永式。而不以遠近易其規。違者懲治。然後法度可定而奸竇可塞。若其依律定制。妙用入神則姑不論也。已上論斗斛權衡尺量。

曰古者以金玉爲幣。而自太公立九府之法。始用圜貨。錢之爲物。其亦異矣。握之非有補於溫飽也。捨之非有切於飢寒也。而今古之所以必以此行貨者何也。曰天地萬物。不可以無其數。旣有其數。乃須設一物以主之然後。方可以貿遷有無。故聖人制無用之貨。以通有用之財。旣無毁敗之費。又省運致之苦。此錢所以嗣功金貝。歷代不廢者也。管子曰視物之輕重而御之以準。其錢之謂乎。

曰歷代鑄錢。其制不同。斯亦有取衷者耶。曰自古言錢法者多矣。而惟丘氏之說得之。葢自太府圜法以來。或爲半兩。或爲楡莢。或爲八銖四銖。不知其幾變矣。惟漢之五銖爲得其中。五銖之後。或爲荇葉。或爲當千。或爲鵝眼綖環。又不知其幾變矣。惟唐之開元爲得中。二者之外。或以一當三。或以一當十。皆行之不久而遽廢。惟其質制如開元而流通如五銖者。則今之常平寶者是已。

曰前漢貢禹欲以糓帛代錢。此計何如。曰布帛米糓。乃生民日用之不可闕者也。一或遺失。有受其飢寒。顧欲以之代錢則布帛未免於寸裂。米糓未免於粒棄。乃以天下有用之財。反爲無用之物。此其不可之大者。而若錢之爲物。貫鏹相屬。不假斗斛之器。不勞秤尺之平。通貨之具。莫此爲要。而况便巧之人。競溼糓以要利。制薄絹以充貨。則其弊反有甚於錢者。故晉孔琳曰用糓之處不爲富。用錢之處不爲貧。其意亦可見矣。三代以前。惟以糓帛爲本。以泉布爲權。經權本末。未始相戾。今乃以末勝本。以權勝經。則其流之弊。安得無反背顚倒之患哉。今夫水火。乃生民日用之不可闕者。而有時乎渰人燋人。則豈以燋溺之故。而遂廢水火之用哉。曰如有王者。刱爲制度。則世所謂錢者。當在所廢乎不廢乎。曰不必然也。通有無權輕重。是有國之常政。而捨此更無變通有無之路。如金銀則滯於爲器爲飾。糓帛又苦於荷擔裁裂。子欲以何物易此也。若徒見偏重之弊。而遽欲盡廢之。是知其一未知其二也。曰然則何如斯可以少救錢弊也。曰天生民以養人。付利權于人主。俾權其輕重而操縱之耳。夫物賤由於錢少。少則重重則加鑄而散之使輕。物貴由於錢多。多則輕輕則作法而斂之使重。苟能權不下移而貨不偏重。則天下何嗜。皆期於孔方乎。葢聞古之論財賦者。皆以農桑衣食。爲賄貨之本。錢布不過權時之宜而已。公卿大夫皆以采地爲多寡。軍國需用。亦以租調爲差。則今於賦稅班祿。何獨不然。誠使出布之鄕。租賦必以布出。勝糓之鄕。官用悉以糓計。則視錢必輕。用糓必重矣。若地力旣盡。糓帛有餘。山澤之藏。咸得其利。錢雖少不過錢重。錢雖重亦不過彼此相權。要在尋古義識輕重而已。

曰然則其所捄之說。只此而已乎。曰東坡有言矯捄弊政。只去泰甚。前王成法之外。人孰有別般奇策者乎。但其句管出納。必要廉勤之士然後。用有節而事有緖。如唐之劉晏。言利之臣也。而亦曰士陷贓賄則淪棄於時。名重於利。故士多淸修。吏雖廉㓗。終無顯榮。利重於名。故吏多貪汚。然則其在錢糓有司之事。亦可以知所擇矣。大抵矯捄適中爲難。若曰錢可廢也則貢禹之論。矯枉過直。若曰錢是神物則和嶠之錢癖。蕭宏之錢愚。皆是守錢虜耳。賈生曰錢輕則以術斂之。重則以術散之。吾知此語之爲中窾也。

曰前世或有限民蓄錢者。其計何如。曰錢重物輕。人自蓄散。故元和紹興之際。欲立蓄錢之限。然錢重物輕。逐利者之所樂聞也。不必設法以驅之。徒開告訐之門。而亦無究治之路耳。後之爲國者。不能制民之産以均貧富。而徒欲設法以禁兼幷之弊。限民名田。猶或可也。限民蓄錢。不亦謬乎。

曰宋有交子會子。金元以後。有交鈔寶鈔何也。曰此是倣質劑之法而設計以取人者也。其制以紙爲之。然初則皆置錢以爲本。不能以空文行。南渡以後。遂以會子代錢。不復以錢爲本矣。金循其法造交鈔。元仍之。又造中統元寶鈔。葢宋則用紙爲之印文。書字於其上。金元之鈔則以桑皮造鈔。印以字文。然則其所費之直。不過三五錢。而以售人千錢之物。其爲計可乎不可乎。及其末。鈔法爲虛設而物價騰踊。民用匱乏。觀乎此則可知錢幣之不可全廢也明矣。已上論錢幣。

曰粤自上古。爰有紀官。而其制代各因革。將何以爲準也。曰唐虞以上尙矣勿論。而夏后氏百有二十。殷有二百。周有三百。則制度儀等。至周大備者此也。夫天地之有四時。國家之有六職。天下萬事。盡備於此。如網之在綱。裘之挈領。雖百世不可易也。范氏以爲如欲稽古而正名。苟捨周官。未見其可也。

曰周禮一部。設官太多。其皆當時實用者耶。曰是未可知。然朱子以爲周禮一書。做得來縝密。眞箇盛水不漏。其意葢以此爲周公遺典而已。然則是制也。皆當時朝廷官府懸象布法之文。臣民遵守之典。斟酌於廟廊。施措於天下者。而成周所以監夏商之舊章。立一代之盛制。使天下萬世遵而行之。亦若後世會典會要之書也。但其科條至煩。官職太多。又官名與他書所見。多有不同。則竊恐周公之世。未必其行得盡也。

曰天官冢宰。何以掌邦治也。曰治之大者則統乎天下。自惇典敕法。以及建牧立監設官分職。凡所以立國而宜民者。皆其職之所掌。故曰邦治。曰地官司徒。何以掌邦敎也。曰敎者敎萬民也。冢宰掌朝廷王宮。司徒掌萬民。萬民者君之本也。朝廷者萬民之本也。民賴君以治。君資民以養。天施地生之道也。故二官以天地名焉。民以官府而治。人以敎導而安。葢敎者專理民事之謂也。曰宗伯之掌邦禮何也。曰王者以禮樂治天下。天下有序而和則治矣。故命官曰春。春者所以生萬物也。宗者所以爲天地人神之主也。曰三禮五禮何謂也。曰三禮所以位天地也。五禮兼以齊民物也。是使幽明各得其所。而其文則具於儀禮。其綱紀則列於宗伯矣。曰夏官屬政。秋官屬刑何也。曰夏爲長物之府。秋爲成物之府。政者正也。使民物各由於正。則長養不竆矣。物旣生長。又欲其成遂。故嚴之以法。肅之以令。刑之爲言。所以成之也。此夏秋二官。所以配夫政刑者耶。曰事官爲冬官何也。曰冬者乃閉藏之時。藏不密則長不盛。故閉之於冬。亦以爲夏長之地也。曰冬官之司田野。抑何義也。曰五氣行乎地中。發而生乎萬物。萬物出於土而復於土。三時本於冬。萬物本於地。此冬官所以司田野也。

曰然則六官之設。此其大綱也。其間所屬之官。亦有次第法守之可言乎。曰柯氏於此。皆有成說。然其制甚悉。其事甚煩。今不可一一疏擧也。又况考工記四十三工。皆後人所擬爲之目。則只當取其可法。而不當取不可法者矣。周書曰官不必備。惟其人。此周官三百之要旨也。

曰後世官制。皆倣此乎。曰漢秦之制。已非先王之舊。而降自魏晉隋唐。其制益繁以滯矣。如六尙書之名。雖似周之六卿。而又更別立寺監。則戶部與大府分地官司徒職事。禮部與太常分春官宗伯職事。刑部與大理分秋官司冦職事。工部與將作分冬官司空職事。自餘百司之任。多類於斯。故杜佑有言曰欲求理要。實在簡省。

曰國子監。乃周官司徒之職。而反以次于匠監少府之下。得非失之大者乎。曰此隋唐之制。所以因陋襲故而多愧古昔者也。今當以尙書,門下,中書,國子監,秘書,殿中爲六省。而降內侍于寺監之下然後。尊儒重道之義明。而奄尹與政之階替矣。

曰宋明之制又如何。曰宋承唐制。抑又甚焉。故不常置三公。不專任宰相。而三省長官,尙書門下。並列于外。又別置中書禁中。是爲政事堂。與樞密對掌大政。故財用歸於三司。兵政屬於樞密院。而諸部之官又多以他官兼統。至於大明則倣六典立六部。而革去前代尙書,中書省及樞密等官。然五軍都督之官。又在六部之先。則所謂兵部者。亦未免於重三疊四之譏也。

曰古者以太師太傅太保爲三公。而後世或以司徒司馬司空當之何也。曰司徒主民。司馬掌師。司空掌土。皆六卿之任。非三公也。而漢初只見牧誓立政。未見周官一篇。故誤以三卿爲三公。隋唐亦因之。不能革也。葢周官明言惟玆三公論道經邦。則不以一職名官亦明矣。曰然則周官之設。何以與牧誓立政異也。曰牧誓立政。是侯國之制。而周官所紀則乃在天下宗周之後。此其所以不同耳。

曰古之王者。惟任一相以治天下。而自漢以來。宰相位號。多有不同何也。曰上古一相專任賢也。而後世多疑於人。故宰相之職始分。而賢者不得行其所學。不肖者得以苟容其間。由官不專責不獨故也。且以唐之已事言之。杜淹以吏部尙書。參議政事。魏徵以秘書監。參預朝政。皆宰相職事也。其後或以平章事入職。或以同三品入銜。然亦無救於李林甫,楊國忠,元載,盧杞之濁亂專權。則官以擇人爲要。不以多員爲善也。今欲綱擧而紀從。莫若依古法置一相。而論道經邦。講求賢材之爲得也。

曰我朝官制甚煩。固當汰冗官省閒職。然吾觀隨錄。罷備邊司,中樞府,各司提調都監何也。顧其爲職。不亦重歟。曰此皆委任責成之意也。備局參預國政而政府爲閒局。政院只事文書而承旨爲一該吏。別設都監提調而各司本職。反歸剩官。職多兼帶數遞而省府衙門有同郵舍。其在事理。不當如是。且中樞府之設。徒有名而無其任。則此與五衛軍職。何以異哉。夫軍職亦爲有祿無官者設。而其實則只使兵紀散漫紛擾而已。職名雖重。其柰事不緊要何。曰忠勳府敦寧府者何也。曰古制及中朝無有此官。而我國獨有之。葢有勳業之臣則吏曹當稽勳錄功。王室姻戚則定其典制。推其恩厚而已。何必別設此府。以啓人依勢入仕之路乎。至若忠翊府原從功臣之職。非必身有其功者也。功臣子弟壻姪及奴隷吏僕。無不收錄。則此其不可之尤甚者也。

曰司諫院藝文館者。乃廣言路右文敎之盛制也。此亦欲罷何也。曰古者諫無官。故公卿輔弼之臣。朝夕納誨。隨事規諫。至於百工庶士。亦皆執其事以諫。豈可以別設一司。以諫爲名乎。况後世臺諫。未必得人。而旅進旅退。營私固寵。可言而亦不言。則言路之狹。自置諫官始也。烏有所謂廣言路者乎。且以藝文館言之。旣有弘文館春秋館。不當復有此官而床上加床也。春秋館本掌記時政。而有檢閱待敎奉敎焉。宜以史官陞爲春秋館官。而正其官名。責其職事可也。曰此似然矣。而別以經筵二字列於職官。兼帶此二字然後。得參講席何也。曰我國初無師傅之官論思之任。故不得已別作題目。使爲兼帶也。曰讀書堂選。今湖堂是文士之職也。世廟睿思周至。欲令年少文臣姑停職務。覃思經術。以需後日之用。甚盛意也。其可以罷乎。曰古者敎士。庠序取其學成材達者。論升入仕。旣仕則各事其職。又安有旣爲入仕而帶職廢務。令開堂讀書也。只爲後世科擧取士入仕者。只習章句詞藻。而未嘗究心經術。難以與議於政治。其後則又漸失祖宗本意。但爲文詞之選。而反長驕逸浮華之習。至其甚焉。則居是職者。多是班閥之家庸下之輩。而文華養望者。又無所用矣。

曰訓鍊院都摠府者。乃軍務之所寄也。罷此之意。其亦有說乎。曰兵曹上官。旣典武選。五衛各將。皆任其職。則訓習軍卒。乃衛將事也。摠制軍務。乃兵曹職也。而無故設此二所。使軍士別無訓御之益。而戎務但有攜貳之害也。曰兵權必分是古制。而此言攜貳何也。曰旣有五衛。各自管領。而兵曹之外。又有都摠則分之之過。必有臨事攜貳之端矣。

曰刑曹之外。又有義禁府者何也。曰凡干刑獄則刑曹主之。卿士下獄及綱常所係則禁府主之。然吾觀三代掌刑之官。只有司冦一司。漢制亦只有廷尉一司而已。則後世之分而二之。殊非古者建六官之意也。

曰子之所言。乃倂省閒職之證。而更無一司可設者乎。曰冗官可罷。不止於此。而若夫更設之任則不過一二矣。方今敎導無法久矣。我東中古。亦有敎授訓導之任。而今廢不講。只當更申前令。使各道各邑。擇定可堪之人。以專敎導之事可也。

曰然則其所設之司。止此已乎。曰使予索言則請以師保之官言之。是聖王之制也。文王之於太公。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於管仲。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伯。但後世人君。以崇高自處。多好臣其所敎而不好臣其所受敎。故自秦漢以後數千百載。未聞有設此官而行此政也。况以至尊之位。欲禮下於人而能嚴憚切磋乎。况能訓迪厥官。可以與論道經邦者乎。有是君實難而有是臣亦不易。故不敢言耳。

曰考之周官。此是三公之任。其次爲六卿。則以我朝言之。領議政左右相。是三公之職乎。曰不然也。古者三公三少。本以師道傅佐君侯。只是特進。不是階官。故周公以太師兼冢宰。召公以太保兼冢宰。葢以此爲加官而兼宰相之職也。曰子前言專任一相之爲是。而今欲更設三公之位何也。曰惟其人然後。別以置三公。則要之成周之制。以公孤之位。待非常之德。無其人則闕焉亦可也。而至若我朝政府之設。與此自別。管轄一國之政而統領六曹之事。則無其任旣不可。分其任亦不是也。此其所言之地。有不同耳。

曰班祿之制。當如何磨鍊也。曰我國地褊力薄。稅入不敷。然量其官之多寡。稱其職之小大。使各酬其勞。則雖外官當依京制。一體定其品祿。至於衙典將校奴隷凡有役事於上者。皆當給料以代耕。吏貴精擇優祿可也。使祿薄而人冗則其毋侵漁百姓難矣。宋太祖有詔曰與其冗官而重費。不若省官而益俸。此可謂班爵祿之要符矣。宋夏竦亦曰爲國者皆患吏之貪。而不知去貪之道。皆欲吏之淸而不知致淸之本。苟欲去貪致淸。在乎擇其任厚其俸而已。葢厚其俸然後。可以按贓法。擇其任然後。可以責廉隅。是以古之明君。皆益官之俸。而於吏之小者尤厚焉。已上論官制。

曰考課之法。乃帝王致治之大具也。所以考人物之賢否。覈政事之得失。而吾觀後世。專以親疎毁譽。爲進退柰何。曰世有亂人而無亂法。若法可專任則何貴乎稷契伊呂之佐。何取乎管葛房杜之輔哉。信乎魏崔林之言曰萬目不張擧其綱。衆毛不整振其領。若大臣能任其職則孰敢不肅者是也。曰然則黜陟之典。只在其人。而不在考課乎。曰明試以功。三考黜陟。唐虞之所以盛治也。烏可無考課之法而可以行黜陟之典哉。但本領未擧而制末程。國略未崇而先考課。懼不足以科賢愚之分。精幽明之理也。

曰有人於此。苟欲秉公道革弊政。以究乎當世之法。則其措畫自何而始。曰先使州縣考士。必如漢官儀四科之制。漢官儀。擧敦厚,質樸,遜讓,節儉。此爲四行。而察擧試辟然後。使爲親民長吏。循名核實然後。轉以功次補郡守縣令。此考課之急務也。曰內外之官。以千萬數。則人君豈能獨任其事哉。曰凡爲人上者。不特人君而已。公卿大夫刺史太守。各用此道。以考察其在下之人。爲人君者亦用此法。以考察其公卿大夫。則綱擧而目張。何煩勞之有。

曰考績之法。自三代已然。而漢之京房。魏之劉邵。述而修之。獨無異同之可言乎。曰司馬溫公曰唐虞之官。居位久而受任專。立法寬而責成遠。故鯀之治水。九載不成然後治其罪。禹之治水。九州攸同然後賞其功。非若房邵校米塩之課。責朝夕之效也。事固有名同實異。不可不察也。

曰今且循名考實。糾勵成規。則一以唐虞爲準乎。曰唐虞之際尙矣。無寧以漢制四科爲準。使爲考士升補之法。而法具施行。必以賞罰隨之。至於三公坐而論道。內職大臣納言補闕。無善不紀。無過不擧。然後人必殫誠效力。世可移風易俗矣。如使容身保位。無放退之辜。盡節在公。抱見疑之勢。公義不修而私謁成俗。則雖使仲尼爲課。猶不能盡一才。又况世俗人乎。曰子言考課。每說漢制何也。曰吾見今之仕宦者。多浮薄文飾奔競奢汰之類耳。是以欲一變今時之弊而後。始可言致治之理。故用敦厚而改浮薄。取質樸而捨巧飾。又以節儉遜讓。變奢汰爭競之習。則其於考課。亦思過半矣。

曰取人何如。斯可以得賢才。曰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言取人。失之宰予。然苟能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則人焉廋哉。患無聖人眼目耳。曰此皆夫子之訓。而或以言貌失之。或因視察而人莫能廋何也。曰言貌之不足取信。而取之之道。惟在於所由所安之如何耳。聖人豈二語哉。曰人才之難。自古已然。况於後世乎。今若一遵聖人之訓。而觀其所由。察其所安。則果有可用之人乎。曰世級有升降。人物有盛衰。然天生一世人。自足了一世事。固無借才於異代者矣。

曰才有君子之才有小人之才。恐不可以才論人也。曰古之所謂才者。君子之才也。後世所謂才者。小人之才也。高陽氏有才子八人。其所以爲才者。齊聖廣淵明允篤誠而已。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其所以爲才者。忠肅恭懿宣慈惠和而已。周公制禮作樂。孔子亦以爲才。則古之所謂才者。兼德行而言也。後世反是。無怪其亂亡相尋也。曰天之生才。亦有古今之限乎。曰天下之才。其生在天。其成不在天。天生之而君成之。君亦壞之。生於天壞於君。而曰天下乏才。奚可哉。葢天下之才。莫難於成。莫易於壞。而程子亦言作新人才難。變化人才易。在君上變化如何耳。何有於古今哉。曰作新變化之道如何。曰此在學校之政貢擧之法。不須更煩也。

曰人傑地靈也。其鍾氣毓靈。亦有封域之限乎。曰東南人才。大與西北自別。故關西出將。關東出相。烈士武夫。多出凉州。是其鍾毓之不同。然及其風化轉移之時。因有人文化成之效。葢未可以一槩論也。吾聞閩越其地僻陋。其俗卑薄。而自唐以來。浸浸與上國齒。及宋朝受命。朱張諸君子出。倡明正學於建炎淳煕之際。然則地無遠近。人無貴賤。惟運氣到時。人得以鳴盛耳。

曰人無貴賤則門地取人之法。又昉於何代。曰門地取人。非古也。粤自魏晉以降。始有門地之議。政敎陵替。職此故也。西厓嘗言於宣廟曰世治則賢才在上而野無遺賢。故庶績咸煕而頌聲作。世亂則在上者未必皆賢。在下者未必皆愚。春秋書武氏,尹氏,仍叔之子。皆門地高顯之人也。而其時如儀封人,沮溺,荷蕢之流。皆沉淪卑冗之位。歎息於隴畝之中。世道升降。此其大機。大槩勿論門地與賤微。惟實才是求而已。史言曹操之能。亦只說甄拔人物。不拘賤微。隨才授任。各盡其能。其僞定一時者。所長惟此耳。又爲十科取士疏曰撥亂反正。人才爲急。古人云雖有絲麻。無棄菅蒯。言小才必取也。雖有姬姜。無棄憔悴。言賤者不遺也。采葑采菲。無以下體。言捨短而錄長也。執此三說而用人之道備矣。

曰今之取人誠難矣。求之毁譽則愛憎競進而善惡混殽。考之功狀則巧詐橫生而眞僞相冒。此尤柰何。曰其要在至公至明而已。葢公明者心也。功狀者迹也。以己不明之心。欲以考人之迹。不亦難乎。司馬溫公曰爲人上者。誠能不以親疎貴賤異其心。喜怒好惡亂其志。雖詢於人而决之在己。雖求於迹而察之在心。則羣下之能否。焯然形見而無所逃矣。

曰自昔庸君之喪身覆國者。專由於任之匪人。其皆不知其人而然耶。抑或知之而樂禍者耶。曰或不知而見賣。或知之而因循取敗。然其所謂知之。亦不眞知也。葢小人之得國也。始則媚君以徼寵。終則劫君以固位。方其始也。阿意容悅。以惑觀聽。苟幸入明夷之左腹。則鍵閉之謀日工。依憑之黨日盛。中外大權旣出其手。則猶伏社之鼠。不可薰也。穴墉之狐。不可灌也。惟明智之君。攻之有漸。去之有方。庶幾其可。不然則容養亦亡。决裂亦亡。元帝知石顯之姦而不之去者。非不欲去。不能去故也。

曰小人之在治世。亦與君子無異。何以能辨別也。曰忠邪賢不肖。固難辨白。然古人有言曰君子如松柏特立。挺然不屈。小人如兎絲女蘿。依附於物。故欲得伏節死義之士。必於面折廷爭之日而知之。爲人上者以此察之。則忠邪之分。亦不難辨矣。曰簸糠眯目。天地爲之易位。况於大姦似忠。大巧若拙者乎。况於小人之色厲內荏而百計求售者乎。曰人固未易知。然爲人上者。誠能先正其心。不爲諂惑。不爲利動。然後方可言辨別之道。此豈庸君暗主之所及哉。已上論考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