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思録集註 (四庫全書本)/卷05

卷四 近思録集註 卷五 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近思録集註卷五
  歸安茅星來撰
  省察克治性無不善而情之動則有不善故當省察而克治之而情不外喜怒哀樂愛惡欲其存之身也不外視聽言動而七情之發稍不中節便是過視聽言動稍不自檢便有過而其中有氣質之偏有物欲之蔽反其偏開其蔽以復其本然之善則此卷最為切要凡四十二條 按語類此卷作改過遷善克己復禮
  濓溪先生曰君子乾乾不息於誠然必懲忿窒慾遷善改過而後至乾之用其善是損益之大莫是過聖人之㫖深哉朱子曰其字難通疑當作莫字今從之 朱子曰乾乾不息於誠便是修徳之事懲忿窒慾是損卦大象遷善改過是益卦大象修徳者必須如此而後能至於成徳又曰是者指去惡進善而言盖乾之體乾乾不息而其用則莫善於去惡進善也損益二卦大義亦莫過於此聖人作易之㫖意深矣 朱子曰學者於日用應接思慮隱微之間一一加察其善端之發慊於吾心而合於聖賢之言則勉厲而力行之其邪志之萌愧於吾心而戾於聖賢之訓則果决而速去之總不使有頃刻悠悠意態則為學之本立矣吉凶悔吝生乎動噫吉一而已動可不慎乎通書 吉凶悔吝句見易繋辭下傳朱子曰四者一善而三惡故人之所值福常少而禍常多不可不謹問上文所言皆自修之事此忽言動何也曰所謂懲忿窒慾遷善改過皆動上有此等過失須於方動之時審之則無凶悔吝周子所以再言動也濓溪先生曰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予謂養心不止於寡而存耳盖寡焉以至於無無則誠立明通誠立賢也明通聖也遺文 見與張宗範養心亭説朱子曰誠立謂實體安固明通則實用流行立如三十而立之立通則不惑知命而郷乎耳順矣 仇氏曰孟子言寡欲從初學言之也周子言無欲從成徳言之也葉氏不察以孟子指欲之不可無者故只云寡周子指欲之不可有者故必言無殊不知聲色貨利人心不可有之欲正由耳目口鼻人心不可無之欲不能節制以至於此也其為欲無有二也孟子亦正欲漸次克治歸於無欲而後已非謂欲不可無但可寡也黄勉齋曰寡欲固善矣然非真知夫天理人欲之分則何以施其克治之功哉故格物致知又所以為寡欲之要學者之所當察也 伊川先生曰顔淵問克己復禮之目夫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應乎外制於外所以養其中也朱子曰由中應外是推本視聽言動四者皆由中而出盖泛言其理如此耳非謂從裏面做工夫也制外養中方是説做工夫處問克己工夫在内此言制於外何也曰制却在内又問此但説仁之體而不及用曰制於外便是用顔淵請事斯語所以進於聖人後之學聖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箴與鍼通俗作針箴以鐡為之所以治病者也故有所警戒以自治其病者謂之箴服膺勿失説見中庸以上二節言所以作箴由也乃四箴之序問明知其不當視而自接乎目明知其不當聽而自接乎耳則將如何朱子曰視與見異聽與聞異非禮之色雖過乎目在我不可有視之之心非禮之聲雖過乎耳在我不可有聽之之心視箴曰心兮本虛應物無迹操之有要視為之則蔽交於前其中則遷制之於外以安其内克己復禮久而誠矣内叶奴大切矣叶於禮切 陳氏曰心之體本自虛明而其用則隨物而應無有形迹也操而存之之要以視為準則而已盖物欲之蔽交接於前則心隨之以遷故必制之於外使凡有非禮者不得以接於吾目而此心虛明之體自安而無所搖矣如是乃所以克己而復禮也至於用力之久無有間㫁則自然誠實不待勉强乃所謂仁也輔慶源曰人之視最在先遇不當視者纔起一念要視他便是非禮故當以視為操心之則薛氏曰所謂蔽者非只謂非禮之色凡見一切可好之物目逐之而動者皆是問制之於外以安其内却似與克伐怨欲不行相似朱子曰克己工夫其初亦須着禁制始得到純熟後私意自漸消磨去矣 愚按首二句以心之本然者而言蔽交於前二句則物欲累之而失其本然也制之於外句以功之當然者而言久而誠句則功夫之盡而各得其所當然也制之於外謂非禮勿視也内指仁而言蔡氏曰始而克復有以用吾力久而誠則私欲淨盡表裏一貫自無所容其力矣聽箴曰人有秉彞本乎天性知誘物化遂亡其正卓彼先覺知止有定閑邪存誠非禮勿聽知誘物化本樂記知誘於外物至而人化物語沈誠庵曰人有秉彞二句是大概説知字方從聽上來盖聲一入於耳則吾心之知遂為所誘而與物俱化矣亡其正者亡其秉彝之天性也知止有定聲來自覺善惡此心作得主宰不能誘之也 朱子曰視是将這裏底引将去所以云以安其内聽是聽得外面底來所以云閑邪存誠又曰物至則智足以知之而有好惡這是自然如此到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方始不好去胡雲峯曰眼在前不正之色只是前一面來故云蔽交於前其中則遷耳在兩旁不正之聲左右前後皆可來故曰知誘物化遂亡其正目之明在外故當制之於外以安其内耳之聰在内故惟在内者知止有定乃可耳言箴曰人心之動因言以宣發禁躁妄内斯静專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吉凶榮辱惟其所召傷易則誕傷煩則支已肆物忤出悖來違非法不道欽哉訓辭好如字叶去聲易道並去聲 宣布也發發言也矧況也樞戸樞機弩牙户之闔闢由於樞弩之張弛由於機人之吉凶榮辱由於言故以為比易繋辭上傳所謂言行君子之樞機是也戎兵也好善也惟口出好興戎見書大禹謨篇道言也非法不道見孝經卿大夫孝章訓辭即指非法不道句而言 朱子曰人心之動八句是就身上謹傷易則誕四句是當謹於接物間都説得周徧輔氏曰躁属氣妄属欲不為氣所動故静不為欲所分故專沈誠菴曰易煩之病在已故支誕以損其徳肆悖之病及人故違忤以反乎已吕涇野曰如在官言官在朝言朝或言及之而不言言未及之而言未見顔色而言皆是非禮處推此類可見胡雲峰曰易是輕言煩是多言肆是放言悖則純乎不善矣朱子以為是四項病而諸家只解歸躁妄二字非矣動箴曰哲人知幾誠之於思志士厲行守之於為順理則裕從欲惟危造次克念戰兢自持習與性成聖賢同歸行去聲 文集 幾猶幾善惡之幾惟哲人有以知之而念慮所動必一於善而無有不實也若志士則當於其行而厲之而凡有所動作必一於善而無敢有失也克能也克念書多方篇所謂惟狂克念作聖也戰兢詩小旻篇所謂戰戰兢兢也戰戰恐懼兢兢戒謹克念戰兢並承造次言言雖造次之頃而克念戰兢不敢有忽也克念以誠於思言戰兢自持以守於為言聖性之也謂哲人賢習之也謂志士及其成功一也故曰同歸 朱子曰哲人只於思慮間便見得當為與不當為志士須於事為己著方見得又曰思是動之㣲為是動之著便該動之精粗盖思於内不可不誠為於外不可不守又曰順理則裕二語是最𦂳要處此是生死路頭陳氏曰循天理之公則無餒於中故裕逐人欲之私則易陷於下故危愚按非禮不動便是順理從欲則非禮而動矣禮者理而已從欲惟危以上見動之不可不謹也造次克念二語乃為學者言所以存理遏欲工夫也克念則動於心者無不實戰兢則動於身者無不謹内外交致其力也陳定宇曰商書曰兹乃不義習與性成此伊尹之言本謂習於惡而與性成者程子引用此句則言習於善而與性成者此性字盖以氣質之性言與上文本乎天性之性不同 復之初九曰不逺復旡祗悔元吉傳曰陽君子之道故復為反善之義初復之最先者也是不逺而復也明道曰祇與底通用至也俞氏曰初居震動之始方動即復故曰不逺而復失而後有復不失則何復之有唯失之不逺而復則不至於悔大善而吉也惟聖人本非有失自無有復下此則不能以無失但復之有逺近不同耳失之而復自不能無悔惟未逺而復故不至於悔乃元吉也 此以上明初爻所以為復之不逺而不至於悔者也顔子無形顯之過夫子謂其庶幾乃無祗悔也過既未形而改何悔之有子曰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乎見繋辭上傳形顯謂形之顯著也敬軒薛氏曰不善之端不待應物而後見如静中一念之薄即非仁一念之貪即非義一念之慢即非禮一念之詐即非信君子所以貴慎獨也既未能不勉而中所欲不踰矩是有過也然其明而剛故一有不善未嘗不知既知未嘗不遽改故不至於悔乃不逺復也中去聲此以上因繋辭上傳夫子之言而釋之以見必如顔子之明且剛而後能是有不逺之復也以上初九爻傳學問之道無他也惟其知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而已易傳下同知不善明也速改以從善剛也此三句初九象傳尹起莘曰仲虺善成湯之徳以從諫弗咈改過不吝為
  首稱盖過者人所不免惟能知之而速改之乃其所以為賢也 晉之上九晉其角維用伐邑厲吉旡咎貞吝傳曰人之自治剛極則守道愈固進極則遷善愈速如上九者以之自治則雖傷於厲而吉且無咎也嚴厲非安和之道而於自治則有功也治平聲下同 角剛而居上之物上九以剛居卦之極故取為象四方為外居邑為内伐邑以象内自治也厲嚴厲也剛極謂以陽居上也進極謂在晉之終也 問本義以為伐邑程傳以為自治如何朱子曰便是程傳多不肯説實事皆以為取喻耳雖自治有功然非中和之徳故於貞正之道為可吝也於宋本作所以今從易傳朱子曰吝不在克治正以其克治之難而言其合下有此吝耳貞吝之義只云貞固守此則吝不應於此獨云於正道為吝也 損者損過而就中損浮末而就本實也天下之害無不由末之勝也峻宇雕牆本於宫室酒池肉林本於飲食淫酷殘忍本於刑罰窮兵黷武本於征討凡人欲之過者皆本於奉養其流之遠則為害矣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後人流於末者人欲也損之義損人欲以復天理而已損彖曷之用二簋可用享 愚按宫室飲食固人生日用所不可無而刑罰征討亦國家治道所不可廢者然其末流之過至於窮奢極欲任酷吏好逺畧其害有不可勝言如秦始隋煬以此亡國殞身然則天理人欲之間其始甚微其終則不可救學者顧可以不謹乎 夬九五曰莧陸夬夬中行無咎象曰中行無咎中未光也傳曰夫人心正意誠乃能極中正之道而充實光輝若心有所比以義之不可而决之雖行於外不失其中正之義可以旡咎然於中道未得為光大也盖人心一有所欲則離道矣夫子於此示人之意深矣吕本爻象之詞在則離道矣下夬九五曰夬上有故字下有之字夫子於此二句在末作結無傳曰二字莧許戰反比音避 莧陸本義及程傳並云今馬齒莧孔疏引馬融鄭𤣥王肅並云一名商陸皆以莧陸為一唯董氏分為二而朱子發因之然語類亦有莧者馬齒莧陸者章陸一名商陸之説未詳孰是本草謂其根至蔓雖盡取之而旁根復生盖其類難絶故取為象九五切近上六之隂昵於小人者深故曰心有所比然為决之主其義不可以不决故曰以義之不可而决之又九五陽剛其力尚足以决而居中處正又不為過暴故所行猶不失中正之義有欲指心有所比而言所以未得為光大也如宋神宗以人言而罷王安石不久復用正坐此病 有所比則心不正以義之不可而勉强决之則意不誠朱子曰事雖正而意潜有所係吝荀子所謂偷則自行佛家所謂流注不㫁皆意不誠之本也 方説而止節之義也節彖傳兌下坎上為節兑説也坎險也説則欲進而有險在前則不能進故有止節之義 節之九二不正之節也以剛中正為節如懲忿窒欲損過抑有餘是也不正之節如嗇節於用懦節於行是也九二以剛居柔在節卦是為不正之節也剛中正謂九五也嗇節於用二者程子亦偶舉以見意耳他如待人之節而失之薄處已之節而失之固皆是 人而無克伐怨欲惟仁者能之有之而能制其情不行焉斯亦難能也謂之仁則未可也此原憲之問夫子答以知其為難而不知其為仁此聖人開示之深也為仁下宋本有也字 經説 説見論語朱子曰克己者從根源斬截更不復萌不行者但禁制之使不行於外耳若其本則著於心而未能去也又曰學者見有不善處便須剗去若只是遏之使不行此根常留在裏便不得饒氏曰拔去病根其道有二平時荘敬涵養此積漸消磨法也臨事省察克治此勇猛決去法也 明道先生曰義理與客氣常相勝只看消長分數多少為君子小人之别義理所得漸多則自然知得客氣消散得漸少消盡者是大賢長張丈反分音問别必列反 遺書下同 客氣者血氣也以其非心性之本然故曰客氣知得客氣知字要體認盖義理所得漸多則志氣清明稍有客氣便自知覺不為所用事矣 朱子曰初學者只要牢劄定脚跟與他捱捱得一毫去則逐漸捱將去此心莫退終須有勝時 或謂人莫不知和柔寛緩然臨事則反至於暴厲伊川曰只是志不勝氣氣反動其心也按遺書當是伊川語舊本作明道誤 人不能祛思慮只是吝吝故無浩然之氣祛丘於反敺同從示與從衣者别 祛攘却也不能祛思慮是病吝乃其致病之本也吝則心胸狹隘私意纒擾故無浩然之氣 治怒為難治懼亦難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懼氣剛而不能以自制則易怒氣柔而不能以自勝則多懼惟克己則意氣自消故可以治怒明理則事至不惑故可以治懼 堯夫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玉者温潤之物若將兩塊玉來相磨必磨不成須是得他箇麤礪底物方磨得出譬如君子與小人處為小人侵陵則修省畏避動心忍性增益豫防如此便道理出來來下宋本無相字箇上葉本無他字按遺書有相字他字 堯夫邵氏名雍河南人後賜謚康節他山之石二句見詩小雅鶴鳴篇此程子述邵氏之言如此 目畏尖物此事不得放過便與克下室中率置尖物須以理勝他尖必不刺人也何畏之有朱子曰人有目畏尖物者故明道教之以此盖習見既熟則不復畏之矣克己之功皆當如此問習在危階上行亦此意否曰此却分明是危只教習使不怕問習得不怕少間到危疑之際心亦不動否曰是如此愚按遺書人有患心疾見物皆獅子伊川教之以見即直前捕執之無物也久之疑疾遂愈與此可參㸔 明道先生曰責上責下而中自恕己豈可任職分分音問 朱子曰恕本取義如心謂如治己之心以治人如愛己之心以愛人也故但可施之於人而不可以施之於己也漢光武謂郅惲善恕己量主范忠宣公亦謂恕己則昏後世循習因以寛貰為義非其解矣愚謂程子平日解恕字最分曉此云恕己疑紀録者之誤專務責人而不知責己則於自己職分必不能盡故不可任以職分 舍己從人最為難事己者我之所有雖痛舍之猶懼守己者固而從人者輕也舍並音捨 舍己從人説見書大禹謨及孟子朱子曰此程子為學者言若聖人分上則不如此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曰痛舍則大段費力矣九徳最好皋陶曰亦行有九徳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而敬擾而毅直而温簡而亷剛而塞强而義見虞書皋陶謨篇朱子曰九徳皆是論反氣質之意只不曾説破氣質耳問而下一字便是工夫否曰然陳幾亭曰寛柔愿擾是沈潜下四者即剛克之法亂直簡剛强是高明下五者即柔克之法陽數常勝故陽五隂四 飢食渴飲冬裘夏葛若致些私吝心在便是廢天職朱子曰飲食衣服皆道之所在也若便謂即此是道則又與龎居士運水搬柴神通妙用同一般病痛又曰須㸔著些私吝心字 獵自謂今無此好周茂叔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隱未發一日萌動復如前矣後十二年因見果知未也本註云明道年十六七時好田獵十二年暮歸在田野間見田獵者不覺有喜心好去聲易音異復扶又反 見謂見田獵者未也指不覺有喜心而言 朱子曰人當以此自檢㸃須見得明道尚如此則在我者當益加操守不可以此自恕 伊川先生曰大抵人有身便有自私之理宜其與道難一道者純乎天理而不雜以人欲者也有身則不能以無欲欲動情勝而去道也逺矣 愚按私即身而具非從外至所謂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也理字可玩惟其為理之自然所以修之最難稍不自檢則流為人欲矣問此為理之自然何也曰飢飽勞逸身自知之而於他人則不之知也喜懼愛惡身自知之而於他人則不之知也惟其如此故有身便有自私之理而與道難一是以君子必盡己之心而推以及物庶幾心公理得而道可一也 罪已責躬不可無然亦不當長留在心胸為悔朱子曰固不可常在胸中為悔然若竟説不悔則今畨做錯便休明日做錯又休不成説話問如何是酌中的道理曰不可不悔但不可留滯既做錯此事他時更遇此事或與此事相類便須懲戒不可再做錯也 所欲不必沈溺只有所向便是欲以上並伊川語輔慶源曰學者須是於欲有所向處便加克治若待其張皇則用力難矣 明道先生曰子路亦百世之師本註云人告之以有過則喜説見孟子陳定宇曰程子深賛子路欲學者師之以修身補過也 人語言𦂳急莫是氣不定否伊川先生曰此亦當習習到言語自然緩時便是氣質變也學至氣質變方是有功到下吕本無言語字方上宋本無變字疑脱去問不遷怒不貳過何也語録有怒甲不遷乙之説是否伊川曰是曰若此則甚易何待顔子而後能曰只被説得麤了諸君便道易此莫是最難須是理㑹得因何不遷怒易並音異 甲乙設為彼此之辭也古人於事理難明或衆説紛紜者徃徃假托甲乙丙丁如韓非子罪生甲禍歸乙關尹子甲言利乙言害丙言或利或害丁言俱利俱害是也麤謂不得其所以然而率口道之也須㸔因何二字 許魯齋曰不遷怒如何便到得且自忿思難為始如舜之誅四凶怒在四凶舜何與焉蓋因是人有可怒之事而怒之聖人之心本無怒也譬如明鏡好物來時便見是好惡物來時便見是惡鏡何嘗有好惡也與音預好惡並如字此以下皆反覆明不遷怒之所以為難也世之人固有怒於室而色於市且如怒一人對那人説話能無怒色否有能怒一人而不怒别人者能忍得如此已是煞知義理者若聖人因物而未嘗有怒此莫是甚難義理下吕本無者字遺書同 怒於室句見春秋左傳令尹子瑕言蹶由於楚子之語原文作室於怒市於色杜註謂忿於室家而作色於市人也韓䇿周最亦有此語盖當時方俗言也君子役物小人役於物見人可喜可怒之事自家著一分陪奉此亦勞矣聖人之心如止水見人從宋本葉本吕本並作今見遺書作今人見有奉下葉吕本並有他字 役猶使也用也物如喜怒之類皆是見有可喜之事便為喜所動如屐齒之折是也見有可怒之事便為怒所動如機杼之投是也見可喜可怒之事而動如追隨其後而奉承之自家全不能作主宰故曰陪奉止水言物來畢照而水未嘗有物以喻聖人因物而未嘗有怒也 此又言常人之情與聖人所以不同者如此朱子曰明道謂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此為學者理未甚明者言之耳若顔子分上不消如此説只是見得理明自不遷不貳矣 人之視最先非禮而視則所謂開目便錯了次聽次言次動有先後之序説見論語 愚按洪範以人生本然者而言故先貌次言次視次聽夫子以日用當然者而言故先視次聽次言次動猶易八卦方位之有先後天也獨不言思者盖説一非字勿字而思已立於其中亦猶四端不言信之意饒雙峰曰視聽言動四者横渠東銘只云戱言戯動却是二件中庸非禮不動又只是一件詳畧不同何也盖詳言之是四件約言之只二件所謂言行君子之樞機是也言是言視聽属動是行又約言之都只是動視是目之動聽是耳之動言是口之動動是身之動故中庸只説非禮不動 或問此亦與五行之數合乎曰眼主肝属木金聲清亮故聽属金言發於氣属火朱子於書洪範篇已言之矣唯動不言要之水動物也則動之属水明矣按五行傳以五事分屬木金火水土其次第頗與此相符盖亦主相克而為言但如書六府水火金木土云云皆自上克下此乃倒相克自下克上耳盖五行傳以貌属木言属金視屬火聽屬水則貌言視聽思乃為下克上也人能克己則心廣體胖仰不愧俯不怍其樂可知有息則餒矣外書下同 朱子曰此數語極有味又曰當初亦知是好語謾録於此今㸔來直是恁地好 尹和靖曰克己唯在克其所好便是下手處然人未有不知所好處而能克之者如好財即於財上克好酒即於酒上克今人只為事事皆好便没下手處然須擇其偏好甚處先克也 聖人責己感也處多責人應也處少處上聲 言聖人責己之所以感之者毎處其多而責人之所以應之者常處其少亦躬自厚而薄責於人之意 責己處多則徳愈修責人處少故人自服謝子與伊川别一年徃見之伊川曰相别又一年做得甚工夫謝曰也只去箇矜字曰何故曰子細檢㸃得來病痛盡在這裏若按伏得這箇罪過方有向進處相别下諸本無又字今從遺書及宋本増矜下宋本無字字遺書有子細檢㸃得來句病痛盡在這裏句姚本於㸃字句得來病痛句非進下宋本無處字 胡文定公問矜字罪過何故恁地大謝曰今人做事只管要誇耀别人耳目渾不關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喫只蔬食菜羮却去房裏喫為甚恁地張氏曰今人纔有意為學即有一種抗顔為人師之氣威儀容貌已全不似學者此當入驕字罪過而不止如上蔡所云矜字也如此則讀書説道理適以長傲而已長傲必飾非難以言學矣伊川㸃頭因語在坐同志者曰此人為學切問近思者也時朱公掞以諫官召過洛見伊川顯道在坐公掞不語程子指顯道謂之如此 思叔詬詈僕夫伊川曰何不動心忍性思叔慙謝此馮忠恕所記尹氏語如此 明道先生曰見賢便思齊有為者亦若是見不賢而内自省盖莫不在已者下宋本無亦字遺書有 此因論語夫子之言而發明之如此以見學者當自勉也薛敬軒曰不獨見當時之人當如此以至讀古人之書見古人之賢者皆思齊見古人之不賢者皆自省則進善去惡之功益廣矣横渠先生曰湛一氣之本攻取氣之欲口腹於飲食鼻舌於臭味皆攻取之性也知徳者屬厭而已不以嗜欲累其心不以小害大末䘮本焉耳湛牀減反舌吕本作口屬之玉反厭于兼反又如字喪去聲 正䝉下同 屬厭而已見左傳屬足也朱子曰湛一是未感物時湛然純一此是𰚾之本攻取如目之欲色耳之欲聲便是問攻取是攻取那物否曰然 愚按口腹三句申明攻取氣之欲亦以見人之所不能無也屬厭二句言君子不以口腹鼻舌之欲而失其湛一之本然也不以小害大二句又申明所以屬厭而已不以嗜欲累其心之故也朱子曰如孔子失餁不食不時不食不多食無非天理若貪口腹不當食而食便是人欲 纎惡必除善斯成性矣察惡未盡雖善必麤矣纎細也成性猶習與性成之意惡不在大自念慮之微以至於一言一動之細稍有未善處即惡也惡無纎而不除則日用隱㣲無不一於善而性之本善者斯以成矣然雖纎惡必除而苟察之有未盡則雖其所作為未嘗不出於善而小過不及之間或未盡當焉而不免有所麤矣 朱子曰善斯成性句有語病似性本未善必如此而後善成性也 惡不仁故不善未嘗不知徒好仁而不惡不仁則習不察行不著好惡並去聲下同 人能惡不仁則省躬克己惟恐有失故不善未嘗不知不然則不仁之端且有潜滋暗長於隱㣲之中而不自知者矣故習不察行不著是故徒善未必盡義徒是未必盡仁好仁而惡不仁然後盡仁義之道此申明上節之意善謂好仁也好仁有善善之意故以善言義主於㫁制故必惡不仁而後有以盡義是謂惡不仁也惡不仁得是非之正故以是言仁主於樂善故必好仁而後有以盡仁 責己者當知無天下國家皆非之理此君子所以貴反求諸己也故學至於不尤人學之至也不尤人則必能自反而愈修其徳故曰學之至 有潜心於道忽忽為他慮引去者此氣也舊習纒繞未能脱灑畢竟無益但樂於舊習耳樂音洛 潜心於道者義理之良心也他慮如出見紛華而悦之類氣即所謂客氣也舊習亦此氣之習熟者也脱灑脱然無繋累也猶言除去也樂於舊習言以此為樂雖明知其無益而不能以除去也是故古人欲得朋友與琴瑟簡編常使心在於此惟聖人知朋友之取益為多故樂朋友之來古人上近本無是故二字今從宋本增 論語説 常使心在於此則不為他慮引去矣 矯輕警惰語録下同 輕則不能厚重以自持惰則不能振作而有為二者為學之大患故必有以矯之警之而後可以進於學 仁之難成久矣人人失其所好盖人人有利欲之心與學正相背馳故學者要寡欲好去聲欲或作慾 首二句禮表記篇夫子之言下三句張子釋人之所以失其所好之故也能好仁則當其所好而仁可成矣人皆反此而失其所好仁之所以難成也盖學莫大於求仁而有利欲之心則不能矣故曰與學正相背馳陳氏曰仁之難成私欲間之也私意行則所好非其所當好矣 君子不必避他人之言以為太柔太弱至於瞻視亦有節視有上下視高則氣高視下則心柔故視國君者不離紳帶之中學者先須去其客氣其為人剛行終不肯進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去上聲行音項 視國君不離紳帶者如曲禮天子視不上於袷不下於帶國君綏視大夫衡視士視五步及士相見禮凡與大人言始視面中視抱卒視面之類皆是張子盖亦約畧言之耳客氣説己見前剛行剛强貌堂堂乎張也二句見論語不必避他人之言以為柔弱者盖人多於此致病故先以此破其疑也張子於畏人非笑嘗再三言之意可見矣古之學者言動舉止皆有節制而視最易忽故又抽出言之玩至於字亦字可見見無在而可苟也末又引曽子之言以證為人剛行終不肯進之意蓋目者人之所嘗用且心常托之視之上下且試之己之敬傲必見於視所以欲下其視者欲柔其心也柔其心則聽言敬且信見音現 此一節明瞻視亦有節之意試之者欲其反己自騐而有以知其誠然也人之有朋友不為燕安所以輔佐其仁今之朋友擇其善柔以相與拍肩執袂以為氣合一言不合怒氣相加朋友之際欲其相下不倦故於朋友之間主其敬者日相親與得效最速不為之為去聲 下視柔心接物皆然此又於其中抽出朋友言之今之朋友五句所以極言為燕安而取友之病以見非下視柔心不可之意主敬又下視柔心之本也仲尼嘗曰吾見其居於位也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欲速成者則學者先須温柔温柔則可以進學此又引夫子之言以明當下視柔心之意温柔則心虚志遜而可以進學其不然者反是詩曰温温恭人惟徳之基盖其所益之多詩大雅抑之篇引此以見温柔之得益也 世學不講男女從㓜便驕惰壞了到長益凶狠只為未嘗為子弟之事則於其親已有物我不肯屈下病根常在又隨所居而長至死只依舊長並張丈反下同只為之為去聲下只為同子弟宋本作弟子 世學不講謂今之世為學之道不講也子弟之事如灑埽應對進退之類皆是病根即驕惰也為子弟則不能安灑掃應對在朋友則不能下朋友有官長則不能下官長為宰相則不能下天下之賢甚則至於徇私意義禮都喪也只為病根不去隨所居所接而長有官長下宋本無則字宰相下吕本無則字喪去聲 此本上文之意而推言之正見其病根隨所居而長也居居處以地而言接交接以人而言人須一事事消了病則義理常勝此又結言克治之道盖義理常勝則病根漸去自不至隨所居所接而長矣 上章言學者貴於柔順謙和此又就不能柔順謙和者推其病根以窮極其流𡚁也 凡所當為一事意不過則推類如此善也一事意得過以為且休則百事廢此條近本無之楊亦併前條失去今照宋本增又採此條以發上條末二句未盡之意意不過謂心有所未安也為一事而心有未安則當以類而推凡心
  之有所未安者皆不可以苟為也事事如此周詳審慎自無有不善者矣若以意所便安不復求進則天下之事皆視為不甚經意而有所不為矣故曰百事廢 以上並横渠語








  近思録集註卷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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