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紀事本末 (四庫全書本)/卷02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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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下
  宋 袁樞 撰
  匈奴和親
  漢髙祖六年 初匈奴畏秦北徙十餘年及秦滅匈奴復稍南度河單于頭曼有太子曰冐頓後有所愛閼氏生少子頭曼欲立之是時東胡彊而月氏盛乃使冐頓質於月氏既而頭曼急擊月氏月氏欲殺冐頓冐頓盜其善馬騎之亡歸頭曼以為壯令將萬騎冐頓乃作鳴鏑習勒其騎射令曰鳴鏑所射而不悉射者斬之冐頓乃以鳴鏑自射其善馬既又射其愛妻左右或不敢射者皆殺之最後以鳴鏑射單于善馬左右皆射之於是冐頓知其可用從頭曼獵以鳴鏑射頭曼其左右亦皆隨鳴鏑而射遂殺頭曼盡誅其後母與弟及大臣不聽從者冐頓自立為單于東胡聞冐頓立乃使使謂冐頓欲得頭曼時千里馬冐頓問羣臣羣臣皆曰此匈奴寳馬也勿與冐頓曰奈何與人鄰國而愛一馬乎遂與之頃之東胡又使使謂冐頓欲得單于一閼氏冐頓復
  問左右左右皆怒曰東胡無道乃求閼氏請擊之冐頓曰奈何與人鄰國愛一女子乎遂取所愛閼氏予東胡東胡王愈益驕東胡與匈奴中間有棄地莫居千餘里各居其邊為甌脫東胡使使謂冐頓此棄地欲有之冐頓問羣臣羣臣或曰此棄地予之亦可勿與亦可於是冐頓大怒曰地者國之本也奈何予之諸言予之者皆斬之冐頓上馬令國中有後出者斬遂襲擊東胡東胡初輕冐頓不為備冐頓遂滅東胡既歸又西擊走月氏南并樓煩白羊河南王遂侵燕代悉復收䝉恬所奪匈奴故地與漢關故河南塞至朝那膚施是時漢兵方與項羽相距中國罷於兵革以故冐頓得自彊控弦之士三十餘萬威服諸國秋匈奴圍韓王信於馬邑信數使使胡求和解漢發兵救之疑信數閒使有二心使人責讓信信恐誅九月以馬邑降匈奴匈奴冐頓因引兵南踰句注攻太原至晉陽
  七年冬十月上自將擊韓王信破其軍於銅鞮斬其將王喜信亡走匈奴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等立趙苖裔趙利為王復收信敗散兵與信及匈奴謀攻漢匈奴使左右賢王將萬餘騎與王黄等屯廣武以南至晉陽漢兵擊之匈奴輒敗走已復屯聚漢兵乗勝追之㑹天大寒雨雪士卒墮指者什二三上居晉陽聞冐頓居代谷欲擊之使人覘匈奴冐頓匿其壯士肥牛馬但見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輩來皆言匈奴可擊上復使劉敬往使匈奴未還漢悉兵三十二萬北逐之踰句注劉敬還報曰兩國相擊此宜夸矜見所長今臣往徒見羸瘠老弱此必欲見短伏竒兵以爭利愚以為匈奴不可擊也是時漢兵已業行上怒罵劉敬曰齊虜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軍械繫敬廣武帝先至平城兵未盡到冐頓縱精兵四十萬騎圍帝於白登七日漢兵中外不得相救餉帝用陳平秘計使使間厚遺閼氏閼氏謂冐頓曰兩主不相困今得漢地而單于終非能居之也且漢主亦有神靈單于察之冐頓與王黄趙利期而黄利兵不來疑其與漢有謀乃解圍之一角㑹天大霧漢使人往來匈奴不覺陳平請令彊弩傅兩矢外鄉從解角直出帝出圍欲驅太僕滕公固徐行至平城漢大軍亦到胡騎遂解去漢亦罷兵歸令樊噲止定代地上至廣武赦劉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皆已斬前使十輩矣乃封敬二千户為關内侯號為建信侯帝南過曲逆曰壯哉縣吾行天下獨見洛陽與是耳乃更封陳平為曲逆侯盡食之平從帝征伐凡六出竒計輒益封邑焉 十二月匈奴攻代代王喜棄國自歸赦為郃陽侯
  八年匈奴冐頓數苦北邊上患之問劉敬劉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罷於兵未可以武服也冐頓殺父代立妻羣母以力為威未可以仁義說也獨可以計久逺子孫為臣耳然恐陛下不能為上曰奈何對曰陛下誠能以適長公主妻之厚奉遺之彼必慕以為閼氏生子必為太子陛下以嵗時漢所餘彼所鮮數問遺因使辯士風諭以禮節冐頓在固為子壻死則外孫為單于豈甞聞外孫敢與大父抗禮者哉可無戰以漸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長公主而令宗室及後宫詐稱公主彼知不肯貴近無益也帝曰善欲遣長公主吕后日夜泣曰妾唯太子一女奈何棄之匈奴上竟不能遣
  九年冬上取家人子名為長公主以妻單于使劉敬往結和親約
  臣光曰建信侯謂冐頓殘賊不可以仁義說而欲與為婚姻何前後之相違也夫骨肉之恩尊卑之叙唯仁義之人為能知之奈何欲以此服冐頓哉蓋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則懷之以徳叛則震之以威未聞與為㛰姻且冒頓視其父如禽獸而獵之奚有於婦翁建信侯之術固已疎矣况魯元已為趙后又可奪乎
  惠帝三年春以宗室女為公主嫁匈奴冒頓單于是時冒頓方彊為書使使遺髙后辭極䙝嫚髙后太怒召將相大臣議斬其使者發兵擊之樊噲曰臣願得十萬衆横行匈奴中中郎將季布曰噲可斬也前匈奴圍髙帝於平城漢兵三十二萬噲為上將軍不能解圍今歌吟之聲未絶傷夷者甫起而噲欲揺動天下妄言以十萬衆横行是面謾也且夷狄譬如禽獸得其善言不足喜惡言不足怒也髙后曰善令大謁者張釋報書深自謙抑以謝之并遺以車二乘馬二駟冒頓復使使來謝曰未甞聞中國禮義陛下幸而赦之因獻馬遂和親髙后六年四月匈奴冦狄道攻河陽
  七年冬十二月匈奴冦狄道略二千餘人
  文帝前三年五月匈奴右賢王入居河南地侵盜上郡保塞蠻夷殺略人民上幸甘泉遣丞相灌嬰發車騎八萬五千詣髙奴擊右賢王發中尉材官屬衛將軍軍長安右賢王走出塞
  六年冬十月匈奴單于遺漢書曰前時皇帝言和親事稱書意合歡漢邊吏侵侮右賢王右賢王不請聽後義盧侯難支等計與漢吏相距絶二主之約離兄弟之親故罰右賢王使之西求月氏擊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馬力强以夷滅月氏盡斬殺降下定之樓蘭烏孫呼掲及其旁二十六國皆己為匈奴諸引弓之民并為一家北州已定願寢兵休士卒養馬除前事復故約以安邊民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則且詔吏民逺舍帝報書曰單于欲除前事復故約朕甚嘉之此古聖王之志也漢與匈奴約為兄弟所以遺單于甚厚倍約離兄弟之親者常在匈奴然右賢王事已在赦前單于勿深誅單于若稱書意明告諸吏使無負約有信敬如單于書後頃之冐頓死子稽粥立號曰老上單于老上單于初立帝復遣宗室女翁主為閼氏使宦者燕人中行說傅翁主說不欲行漢强使之說曰必我也為漢患者中行說既至因降單于單于甚親幸之初匈奴好漢繒絮食物中行說曰匈奴人衆不能當漢之一郡然所以强者以衣食異無仰於漢也今單于變俗好漢物漢物不過什二則匈奴盡歸於漢矣其得漢繒絮以馳草棘中衣袴皆裂敝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漢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湩酪之便美也於是說教單于左右疏記以計課其人衆畜牧其遺漢書牘及印封皆令長大倨傲其辭自稱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漢使或訾笑匈奴俗無禮義者中行說輒窮漢使曰匈奴約束徑易行君臣簡可久一國之政猶一體也故匈奴雖亂必立宗種今中國雖云有禮義及親屬益疎則相殺奪以至易姓皆從此類也嗟土室之人顧無多辭喋喋佔佔顧漢所輸匈奴繒絮米蘖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已矣何以言為乎且所給備善則己不備苦惡則𠉀秋熟以騎馳蹂而稼穡耳 梁太傅賈誼上䟽曰天下之埶方倒縣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而漢嵗致金絮采繒以奉之足反居下首顧居下倒縣如此莫之能解猶為國有人乎可為流涕者此也今不獵猛敵而獵田彘不搏反冦而搏畜免翫細娛而不圖大患徳可逺加而直數百里外威令不伸可為流涕者此也
  十一年冬十一月匈奴冦狄道時匈奴數為邊患太子家令潁川鼍錯上言兵事曰兵法曰有必勝之將無必勝之民繇此觀之安邊境立功名在於良將不可不擇也臣又聞用兵臨戰合刄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習三曰器用利兵法步兵車騎弓弩長㦸矛鋋劒楯之地各有所宜不得其宜者或十不當一士不選練卒不服習起居不精動静不集趨利弗及避難不畢前擊後解與金鼓之指相失此不習勒卒之過也百不當十兵不完利與空手同甲不堅密與袒裼同弩不可以及逺與短兵同射不能中與無矢同中不能入與無鏃同此將不省兵之禍也五不當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敵也卒不可用以其將予敵也將不知兵以其主予敵也君不擇將以其國予敵也四者兵之至要也臣又聞小大異形彊弱異埶險易異備夫卑身以事彊小國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敵國之形也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蓺與中國異上下山阪出入溪澗中國之馬弗與也險道傾仄且馳且射中國之騎弗與也風雨罷勞飢渇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也此匈奴之長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輕車突騎則匈奴之衆易撓亂也勁弩長㦸射疏及逺則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堅甲利刃長短相雜遊弩往來什伍俱前則匈奴之兵弗能當也材官騶發矢道同的則匈奴之革笥木薦弗能支也下馬地鬬劒㦸相接去就相薄則匈奴之足弗能給也此中國之長技也以此觀之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陛下又興數十萬之衆以誅數萬之匈奴衆寡之計以一擊十之術也雖然兵凶器戰危事也故以大為小以彊為弱在俛仰之間耳夫以人之死争勝跌而不振則悔之無及也帝王之道出於萬全今降胡義渠蠻夷之屬來歸誼者其衆數千飲食長技與匈奴同可賜之堅甲絮衣勁弓利矢益以邊郡之良騎令明將能知其習俗和輯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約將之即有險阻以此當之平地通道則以輕車材官制之兩軍相為表裏各用其長技衡加之以衆此萬全之術也帝嘉之賜錯書寵荅焉錯又上言曰臣聞秦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衛邊地而救民死也貪戾而欲廣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亂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埶戰則為人禽屯則卒積死夫胡貉之人其性耐寒揚粤之人其性耐暑秦之戍卒不耐其水土戍者死於邊輸者僨於道秦民見行如往棄市因以讁發之名曰讁戍先發吏有讁及贅壻賈人後以嘗有市籍者又後以大父母父母嘗有市籍者後入閭取其左發之不順行者憤怨有萬死之害而無銖兩之報死事之後不得一算之復天下明知禍烈及己也陳勝行戍至於大澤為天下先倡天下從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胡人衣食之業不著於地其埶易以擾亂邊境轉徙時至時去此胡人之生業而中國之所以離南畮也今胡人數轉牧行獵於塞下以𠉀備塞之卒卒少則入陛下不救則邊民絶望而有降敵之心救之少發則不足多發逺縣纔至則胡又已去聚而不罷為費甚大罷之則胡復入如此連年則中國貧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憂邊境遣將吏發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逺方之卒守塞一嵗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選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備之以便為之髙城深塹要害之處通川之道調立城邑母下千家先為室屋具田器乃募民免罪拜爵復其家予冬夏衣禀食能自給而止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難之地胡人入驅而能止其所驅者以其半予之縣官為贖其民如是則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徳上也欲全親戚而利其財也此與東方之戍卒不習地埶而心畏胡者功相萬也以陛下之時徙民實邊使逺方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無係虜之患利施後世名稱聖明其與秦之行怨民相去逺矣上從其言募民徙塞下錯復言陛下幸募民徙以實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輸將之費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誠能稱厚惠奉明法存䘏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壯士和輯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樂而不思故鄉則貧民相慕而勸往矣臣聞古之徙民者相其陰陽之和嘗其水泉之味然後營邑立城製里割宅先為築室家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輕去故鄉而勸之新邑也為置醫巫以救疾病以脩祭祀男女有昬生死相䘏墳墓相從種樹畜長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樂其處而有長居之心也臣又聞古之制邊縣以備敵也使五家為伍伍有長十長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連連有假五百十連一邑邑有假𠉀皆擇其邑之賢材有䕶習地形知民心者居則習民於射法出則教民於應敵故卒伍成於内則軍政定於外服習以成勿令遷徙幼則同遊長則共事夜戰聲相知則足以相救晝戰目相見則足以相識驩愛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勸以厚賞威以重罰則前死不還踵矣所徙之民非壯有材者但費衣糧不可用也未有材力不得良吏猶亡功也陛下絶匈奴不與和親臣竊意其冬來南也壹大治則終身創矣欲立威者始於折膠來而不能困使得氣去未易服也
  十四年冬匈奴老上單于十四萬騎入朝那蕭關殺北地都尉即虜人民畜産甚多遂至彭陽使竒兵入燒回中宫𠉀騎至雍甘泉帝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張武為將軍發車千乘騎卒十萬軍長安旁以備胡冦而拜昌侯盧卿為上郡將軍寗侯魏遫為北地將軍隆慮侯周竈為隴西將軍屯三郡上親勞軍勒兵申教令賜吏卒自欲征匈奴羣臣諫不聽皇太后固要上乃止於是以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成侯董赤内史欒布皆為將軍擊匈奴單于留塞内月餘乃去漢逐出塞即還不能有所殺
  後二年匈奴連嵗入邊殺略人民畜産甚多雲中遼東最甚郡萬餘人上患之乃使使遺匈奴書單于亦使當户報謝復與匈奴和親
  三年匈奴老上單于死子軍臣單于立
  六年冬匈奴三萬騎入上郡三萬騎入雲中所殺略甚衆烽火通於甘泉長安以中大夫令免為車騎將軍屯飛狐故楚相蘇意為將軍屯句注將軍張武屯北地河内太守周亞夫為將軍次細柳宗正劉禮為將軍次霸上祝兹侯徐厲為將軍次棘門以備胡上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俱送迎已而之細柳軍軍士吏披甲銳兵刃彀弓弩持滿天子先驅至不得入先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將軍令曰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之詔居無何上至又不得入於是上乃使使持節詔將軍吾欲入營勞軍亞夫乃傳言開壁門壁門士請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馳驅於是天子乃按轡徐行至營將軍亞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天子為動改容式車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成禮而去既出軍門羣臣皆驚上曰嗟乎此真將軍矣曩者霸上棘門軍若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至於亞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久之月餘漢兵至邊匈奴亦逺塞漢兵亦罷乃拜周亞夫為中尉
  孝景元年夏四月遣御史大夫青至代下與匈奴和親五年遣公主嫁匈奴單于
  中二年春二月匈奴入燕
  六年六月匈奴入鴈門至武泉入上郡取苑馬吏卒戰死者三千人隴西李廣為上郡太守嘗從百騎出卒遇匈奴數千騎見廣以為誘騎皆驚上山陳廣之百騎皆大恐欲馳還走廣曰吾去大軍數十里今如此以百騎走匈奴追射我立盡今我留匈奴必以我為大軍之誘必不敢擊我廣令諸騎曰前未到匈奴陳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馬解鞍其騎曰虜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廣曰彼虜以我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堅其意於是胡騎遂不敢擊有白馬將出護其兵李廣上馬與十餘騎犇射殺白馬將而復還至其騎中解鞍令士皆縱馬卧是時㑹暮胡兵終怪之不敢擊夜半時胡兵亦以為漢有伏軍於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平旦李廣乃歸其大軍
  後二年三月匈奴入鴈門太守馮敬與戰死發車騎材官屯鴈門
  孝武建元六年匈奴來請和親天子下其議大行王恢燕人也習胡事議曰漢與匈奴和親率不過數嵗即復倍約不如勿許興兵擊之韓安國曰匈奴遷徙鳥舉難得而制自上古不屬為人今漢行數千里與之爭利則人馬罷乏虜以全制其敝此危道也不如和親羣臣議者多附安國於是上許和親
  諸吕之變
  髙祖十年定陶戚姬有寵於上生趙王如意上以太子仁弱謂如意類己雖封為趙王常留之長安上之關東戚姬常從日夜啼泣欲立其子吕后年長常留守益疏上欲廢太子而立趙王大臣爭之皆莫能得御史大夫周昌廷爭之彊上問其說昌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廢太子臣期期不奉詔上欣然而笑吕后側耳於東廂聽既罷見昌為跪謝曰微君太子幾廢時趙王年十嵗上憂萬嵗之後不全也符璽御史趙堯請為趙王置貴彊相及吕后太子羣臣素所敬憚者上曰誰可者堯曰御史大夫昌其人也上乃以昌相趙而以堯代昌為御史大夫
  十二年十一月上從破黥布歸疾益甚愈欲易太子張良諫不聽因疾不視事叔孫通諫曰昔者晉獻公以驪姬之故廢太子立奚齊晉國亂者數十年為天下笑秦以不蚤定扶蘇令趙髙得以詐立胡亥自取滅祀此陛下所親見今太子仁孝天下皆聞之吕后與陛下攻苦食啖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廢適而立少臣願先伏誅以頸血汙地帝曰公罷矣吾直戱耳叔孫通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揺天下振動奈何以天下為戱乎時大臣固爭者多上知羣臣心皆不附趙王乃止不立初上擊布時為流矢所中行道疾甚吕后問曰陛下百嵗後蕭相國既死誰令代之上曰曹參可問其次曰王陵可然少戇陳平可以助之陳平知有餘然難獨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可令為太尉吕后復問其次上曰此後亦非乃所知也夏四月甲辰帝崩于長樂宫 五月己巳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 太后令永巷囚戚夫人髠鉗衣赭衣令舂遣使召趙王如意使者三反趙相周昌謂使者曰髙帝屬臣趙王趙王年少竊聞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趙王并誅之臣不敢遣王王且亦病不能奉詔太后怒先使人召昌昌至長安乃使人復召趙王王來未到帝知太后怒自迎趙王霸上與入宫自挾與起居飲食太后欲殺之不得間
  惠帝元年冬十二月帝晨出射趙王少不能蚤起太后使人持鴆飲之黎明帝還趙王已死太后遂斷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飲瘖藥使居厠中命曰人彘居數日乃召帝觀人彘帝見問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嵗餘不能起使人請太后曰此非人所為臣為太后子終不能治天下帝以此日飲為滛樂不聽政
  臣光曰為人子者父母有過則諫諌而不聽則號泣而隨之安有守髙祖之業為天下之主不忍母之殘酷遂棄國家而不恤縱酒色以傷生若孝惠者可謂篤於小仁而未知大誼也
  六年冬十月以王陵為右丞相陳平為左丞相以周勃為太尉
  七年秋八月戊寅帝崩于未央宫初呂太后命張皇后取他人子養之而殺其母以為太子既葬太子即皇帝位年幼太后臨朝稱制
  髙后元年冬太后議欲立諸吕為王問右丞相陵陵曰髙帝刑白馬盟曰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今王吕氏非約也太后不說問左丞相平太尉勃對曰髙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王諸吕無所不可太后喜罷朝王陵讓陳平絳侯曰始與髙帝啑血盟諸君不在邪今髙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吕氏諸君縱欲阿意背約何面目見髙帝於地下乎陳平絳侯曰於今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陵無以應之十一月甲子太后以王陵為帝太傅實奪之相權陵遂病免歸乃以左丞相平為右丞相以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不治事令監宫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於太后公卿皆因而决事太后怨趙堯為趙隱王謀乃抵堯罪上黨守任敖甞為沛獄吏有徳於太后乃以為御史大夫太后又追尊其父臨泗侯吕公為宣王兄周吕令武侯澤為悼武王欲以王諸吕為漸 太后欲王吕氏乃先立所名孝惠子彊為淮陽王不疑為恒山王使大謁者張釋風大臣大臣乃請立悼武王長子酈侯台為吕王割齊之濟南郡為吕國
  二年冬十一月吕肅王台薨 夏五月丙申封齊悼惠王子章為朱虛侯令入宿衛又以吕禄女妻章
  四年夏四月丙申太后封女弟嬃為臨光侯 少帝寖長自知非皇后子乃出言曰后安能殺吾母而名我我壯即為變太后聞之幽之永巷中言帝病左右莫得見太后語羣臣曰今皇帝病久不已失惑昬亂不能繼嗣治天下其代之羣臣皆頓首言皇太后為天下齊民計所以安宗廟社稷甚深羣臣頓首奉詔遂廢帝幽殺之五月丙辰立恒山王義為帝更名曰𢎞不稱元年以
  太后制天下事也
  六年冬十一月立肅王弟産為吕王
  七年春正月太后召趙幽王友友以諸吕女為后弗愛愛他姬諸吕女怒去讒之於太后曰王言呂氏安得王太后百嵗後吾必擊之太后以故召趙王趙王至置邸不得見令衛圍守之弗與食其羣臣或竊饋輒捕論之丁丑趙王餓死 二月徙梁王恢為趙王吕王産為梁王梁王不之國為帝太傅 吕嬃女為將軍營陵侯劉澤妻澤者髙祖從祖昆弟也齊人田生為之說大謁者張卿曰諸吕之王也諸大臣未大服今營陵侯澤諸劉最長今卿言太后王之吕氏王益固矣張卿入言太后太后然之乃割齊之琅邪郡封澤為琅邪王 趙王恢之徙趙心懷不樂太后以吕産女為王后王后從官皆諸吕擅權微伺趙王趙王不得自恣王有所愛姬王后使人酖殺之六月王不勝悲憤自殺太后聞之以為王用婦人棄宗廟禮廢其嗣是時諸吕擅權用事朱虚侯章年二十有氣力忿劉氏不得職嘗入侍太后燕飲太后令章為酒吏章自請曰臣將種也請得以軍法行酒太后曰可酒酣章請為耕田歌太后許之章曰深耕概種立苗欲疏非其種者鋤而去之太后黙然頃之諸吕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拔劍斬之而還報曰有亡酒一人臣謹行法斬之太后左右皆大驚業已許其軍法無以爭也因罷自是之後諸吕憚朱虚侯雖大臣皆依朱虚侯劉氏為益彊陳平患諸吕力不能制恐禍及己甞燕居深念陸賈往直入坐而陳丞相不見陸生曰何念之深也陳平曰生揣我何念陸生曰足下極富貴無欲矣然有憂念不過患諸吕少主耳陳平曰然為之奈何陸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將相和調則士豫附天下雖有變權不分為社稷計在兩君掌握耳臣常欲謂太尉絳侯絳侯與我戲易吾言君何不交驩太尉深相結因為陳平畫吕氏數事陳平用其計乃以五百金為絳侯壽厚具樂飲太尉報亦如之兩人深相結吕氏謀益衰 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趙代王謝之願守代邊太后乃立兄子吕祿為趙王追尊祿父建成康侯釋之為趙昭王
  八年冬十月辛丑立吕肅王子東平侯通為燕王封通弟莊為東平侯 春三月太后祓還過軹道見物如蒼犬撠太后掖忽不復見卜之云趙王如意為祟太后遂病掖傷 夏四月封中大謁者張釋為建陵侯以其勸王諸吕賞之也 秋七月太后病甚乃令趙王禄為上將軍居北軍吕王産居南軍太后誡産禄曰吕氏之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為變必據兵衛宫慎毋送䘮為人所制辛巳太后崩遺詔大赦天下以吕王産為相國以吕禄女為帝后 諸吕欲為亂畏大臣絳灌等未敢發朱虚侯以吕禄女為婦故知其謀乃陰令人告其兄齊王欲令發兵西朱虚侯東牟侯為内應以誅諸吕立齊王為帝齊王乃與其舅駟鈞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隂謀發兵齊相召平弗聽八月丙午齊王欲使人誅相相聞之乃發卒衛王宫魏勃紿召平曰王欲發兵非有漢虎符驗也而相君圍王固善勃請為君將兵衛王召平信之勃既將兵遂圍相府召平自殺於是齊王以駟鈞為相魏勃為將軍祝午為内史悉發國中兵使祝午東詐琅邪王曰吕氏作亂齊王發兵欲西誅之齊王自以少年不習兵革之事願舉國委大王大王自髙帝將也請大王幸之臨菑見齊王計事琅邪王信之西馳見齊王齊王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盡發琅邪國兵并將之琅邪王說齊王曰大王髙皇帝適長孫也當立今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澤於劉氏最為長年大臣固待澤決計今大王留臣無為也不如使我入關計事齊王以為然乃益具車送琅邪王琅邪王既行齊遂舉兵西攻濟南遺諸侯王書陳諸吕之罪欲舉兵誅之相國吕産等聞之乃遣潁隂侯灌嬰將兵擊之灌嬰至滎陽謀曰諸吕擁兵關中欲危劉氏而自立今我破齊還報此益吕氏之資也乃留屯滎陽使使諭齊王及諸侯與連和以待吕氏變共誅之齊王聞之乃還兵西界待約吕禄吕産欲作亂内憚絳侯朱虚等外畏齊楚兵又恐灌嬰畔之欲待灌嬰兵與齊合而發猶豫未决當是時濟川王太淮陽王武常山王朝及魯王張偃皆年少未之國居長安趙王禄梁王産各將兵居南北軍皆吕氏之人也列侯羣臣莫自堅其命太尉絳侯勃不得主兵曲周侯酈商老病其子寄與吕祿善絳侯乃與丞相陳平謀使人劫酈商令其子寄往紿說吕禄曰髙帝與吕后共定天下劉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議事已布告諸侯諸侯皆以為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趙王印不急之國守藩乃為上將將兵留此為大臣諸侯所疑足下何不歸將印以兵屬太尉請梁王歸相國印與大臣盟而之國齊兵必罷大臣得安足下髙枕而王千里此萬世之利也吕禄信然其計欲以兵屬太尉使人報吕産及諸吕老人或以為便或曰不便計猶豫未有所决吕禄信酈寄時與出游獵過其姑吕嬃嬃大怒曰若為將而棄軍吕氏今無處矣乃悉出珠玉寶器散堂下曰毋為他人守也九月庚申旦平陽侯窋行御史大夫事見相國産計事郎中令賈夀使從齊來因數産曰王不早之國今雖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嬰與齊楚合從欲誅諸吕告彦且趣産急入宫平陽侯頗聞其語馳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軍不得入襄平侯紀通尚符節乃令持節矯内太尉北軍太尉復令酈寄與典客劉掲先說吕禄曰帝使太尉守北軍欲足下之國急歸將印辭去不然禍且起吕禄以為酈況不欺已遂解印屬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至軍吕禄已去太尉入軍門行令軍中曰為吕氏右袒為劉氏左袒軍中皆左袒太尉遂將北軍然尚有南軍丞相平乃召朱虚侯章佐太尉太尉令朱虚侯監軍門令平陽侯告衛尉毋入相國産殿門吕産不知吕禄已去北軍乃入未央宫欲為亂至殿門弗得入徘徊往來平陽侯恐弗勝馳語太尉太尉尚恐不勝諸吕未敢公言誅之乃謂朱虛侯曰急入宫衛帝朱虚侯請卒太尉予卒千餘人入未央宫門見産廷中日餔時遂擊産産走天風大起以故其從官亂莫敢鬬逐産殺之郎中府吏厠中朱虚侯已殺産帝命謁者持節勞朱虚侯朱虚侯欲奪其節謁者不肯朱虚侯則從與載因節信馳走斬長樂衛尉吕更始還馳入北軍報太尉太尉起拜賀朱虚侯曰所患獨吕産今已誅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諸吕男女無少長皆斬之辛酉捕斬吕禄而笞殺吕嬃使人誅燕王吕通而廢魯王張偃戊辰徙濟川王王梁遣朱虚侯以誅諸吕事告齊王令罷兵灌嬰在滎陽聞魏勃本教齊王舉兵使使召魏勃至責問之勃曰失火之家豈暇先言丈人而後救火乎因退立股戰而慄恐不能言者終無他語灌將軍熟視笑曰人謂魏勃勇妄庸人耳何能為乎乃罷魏勃灌嬰兵亦罷滎陽歸 班固贊曰孝文時天下以酈寄為賣友夫賣友者謂見利而忘義也若寄父為功臣而又執劫雖摧吕禄以安社稷誼存君親可也 諸大臣相與隂謀曰少帝及梁淮陽恒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吕后以計詐名他人子殺其母養後宫令孝惠子之立以為後及諸王以彊吕氏今皆已夷滅諸吕而所立即長用事吾屬無遺類矣不如視諸王最賢者立之或言齊王髙帝長孫可立也大臣皆曰吕氏以外家惡而幾危宗社亂功臣今齊王舅駟鈞虎而冠即立齊王復為呂氏矣代王方今髙帝見子最長仁孝寛厚太后家薄氏謹良且立長固順况以仁孝聞矢下乎乃相與共隂使人召代王代王問左右郎中令張武等曰漢大臣皆故髙帝時大將習兵多謀詐此其屬意非止此也特畏髙帝吕太后威耳今已誅諸吕新啑血京師此以迎大王為名實不可信願大王稱疾毋往以觀其變中尉宋昌進曰羣臣之議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諸侯豪桀並起人人自以為得之者以萬數然卒踐天子之位者劉氏也天下絶望一矣髙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謂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彊二矣漢興除秦苛政約法令施徳惠人人自安難動揺三矣夫以吕太后之嚴立諸吕為三王擅權専制然而太尉以一節入北軍一呼士皆左袒為劉氏叛諸吕卒以滅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雖欲為變百姓弗為使其黨寧能專一邪方今内有朱虚東牟之親外畏吳楚淮陽琅邪齊代之彊方今髙帝子獨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賢聖仁孝聞於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報太后計之猶豫未定卜之兆得大横占曰大横庚庚余為天王夏啓以光代王曰寡人固己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謂天王者乃天子也於是代王遣太后弟薄昭往見絳侯絳侯等具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薄昭還報曰信矣無可疑者代王乃笑謂宋昌曰果如公言乃命宋昌參乘張武等六人乘傳從詣長安至髙陵休止而使宋昌先馳之長安觀變昌至渭橋丞相以下皆迎昌還報代王馳至渭橋羣臣拜謁稱臣代王下車荅拜太尉勃進曰願請間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無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璽符代王謝曰至代邸而議之後九月己酉晦代王至長安舍代邸羣臣從至邸丞相陳平等皆再拜言曰子𢎞等皆非孝惠帝子不當奉宗廟大王髙帝長子宜為嗣願大王即天子位代王西鄉讓者三南鄉讓者再遂即天子位羣臣以禮次侍東牟侯興居曰誅吕氏臣無功請得除宫乃與太僕汝隂侯滕公入宫前謂少帝曰足下非劉氏子不當立乃顧麾左右執㦸者掊兵罷去有數人不肯去兵宦者令張釋諭告亦去兵滕公乃召乗輿車載少帝出少帝曰欲將我安之乎滕公曰出就舍舍少府乃奉天子法駕迎代王於邸報曰宫謹除代王即夕入未央宫有謁者十人持㦸衛端門曰天子在也足下何為者而入代王乃謂太尉太尉往諭謁者十人皆掊兵而去代王遂入夜拜宋昌為衛將軍鎮撫南北軍以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有司分部誅滅梁淮陽恒山王及少帝於邸文帝還坐前殿前下詔書赦天下
  文帝元年冬十月陳平謝病上問之平曰髙祖時勃功不如臣及誅諸吕臣功亦不如勃願以右丞相讓勃十一月辛巳上徙平為左丞相太尉勃為右丞相大將軍灌嬰為太尉 諸吕所奪齊楚故地皆復與之 論誅諸吕功右丞相勃以下益户賜金各有差絳侯朝罷趨出意得甚上禮之恭常目送之郎中安陵袁盎諌曰諸吕悖逆大臣相與共誅之是時丞相為太尉本兵柄適㑹其成功今丞相如有驕主色陛下謙讓臣主失禮竊為陛下弗取也後朝上益莊丞相益畏
  南粤稱藩
  漢髙帝十一年五月詔立秦南海尉趙佗為南粤王使即授璽綬與剖符通使使和集百越無為南邊患害初秦二世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語曰秦為無道天下苦之聞陳勝等作亂天下未知所安南海僻逺吾恐盜兵侵地至此欲興兵絶新道自備待諸侯變㑹病甚且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十里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國郡中長吏無足與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書行南海尉事囂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陽山湟谿關曰盗兵且至急絶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誅秦所置長吏以其黨為假守秦已破滅佗即擊并桂林象郡自立為南越武王陸生至尉佗魋結箕倨見陸生陸生說佗曰足下中國人親戚昆弟墳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棄冠帶欲以區區之越與天子抗衡為敵國禍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諸侯豪傑並起唯漢王先入關據咸陽項羽倍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皆屬可謂至彊然漢王起巴蜀鞭笞天下遂誅項羽滅之五年之間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聞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誅暴逆將相欲移兵而誅王天子憐百姓新勞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稱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彊於此漢誠聞之掘燒王先人冡夷滅宗族使一偏將將十萬衆臨越則越殺王降漢如反復手耳於是尉佗乃蹶然起坐謝陸生曰居蠻夷中久殊失禮義因問陸生曰我孰與蕭何曹參韓信賢陸生曰王似賢也復曰我孰與皇帝賢陸生曰皇帝繼五帝三皇之業統理中國中國之人以億計地方萬里萬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未始有也今王衆不過數十萬皆蠻夷﨑嶇山海間譬若漢一郡耳何乃比於漢尉佗大笑曰吾不起中國故王此使我居中國何遽不若漢乃留陸生與飲數月曰越中無足與語至生來令我日聞所不聞賜陸生槖中裝直千金它送亦千金陸生卒拜尉佗為南越王令稱臣奉漢約歸報帝大恱拜賈為太中大夫
  髙后四年夏五月有司請禁南越關市鐡器南越王佗曰髙帝立我通使物今髙后聽讒臣别異蠻夷隔絶器物此必長沙王計欲倚中國擊滅南越而并王之自為功也
  五年春佗自稱南越武帝發兵攻長沙敗數縣而去七年九月遣隆慮侯周竈將兵擊南越
  文帝元年 初隆慮侯竈擊南越㑹暑濕士卒大疫兵不能踰嶺嵗餘髙后崩即罷兵趙佗因此以兵威財物賂遺閩越西甌駱役屬焉東西萬餘里乗黄屋左纛稱制與中國侔帝乃為佗親冡在真定者置守邑嵗時奉祀召其昆弟尊官厚賜寵之復使陸賈使南越賜佗書曰朕髙皇帝側室之子也棄外奉北藩于代道里遼逺壅蔽樸愚未甞致書髙皇帝棄羣臣孝惠皇帝即世髙后自臨事不幸有疾諸吕為變賴功臣之力誅之已畢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侯書求親昆弟請罷長沙兩將軍朕以王書罷將軍愽陽侯親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問修治先人冢前日聞王發兵於邊為冦災不止當其時長沙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國庸獨利乎必多殺士卒傷良將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獨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吏曰髙皇帝所以介長沙土也朕不得擅變焉今得王之地不足以為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為富服嶺以南王自治之雖然王之號為帝兩帝並立亡一乗之使以通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仁者不為也願與王分棄前惡終今以來通使如故賈使南越南越王恐頓首謝罪願奉明詔長為藩臣奉貢職於是下令國中曰吾聞兩雄不俱立兩賢不並世漢皇帝賢天子自今以來去帝制黄屋左纛因為書稱蠻夷大長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書皇帝陛下老夫故越吏也髙皇帝幸賜臣佗璽以為南越王孝惠皇帝即位義不忍絶所以賜老夫者厚甚髙后用事别異蠻夷出令曰毋與蠻夷越金鐡田器馬牛羊即予予牡毋予牝老夫處僻馬牛羊齒己長自以祭祀不脩有死罪使内史藩中尉髙御史平凡三輩上書謝過皆不反又風聞老夫父母墳墓已壞削兄弟宗族已誅論吏相與議曰今内不得振於漢外亡以自髙異故更號為帝自帝其國非敢有害於天下髙皇后聞之大怒削去南越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竊疑長沙王讒臣故發兵以伐其邊老夫處越四十九年于今抱孫焉然夙興夜寐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靡曼之色耳不聽鍾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漢也今陛下幸哀憐復故號通使漢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號不敢為帝矣
  七國之叛
  漢景帝前三年 初孝文時吳太子入見得侍皇太子飲愽吳太子愽爭道不恭皇太子引愽局提吳太子殺之遣其䘮歸葬至吳吳王愠曰天下同宗死長安即葬長安何必來葬為復遣䘮之長安葬吳王由此稍失藩臣之禮稱疾不朝京師知其以子故繫治驗問吳使者吳王恐始有反謀後使人為秋請文帝復問之使者對曰王實不病漢繫治使者數輩吳王恐以故遂稱病夫察見淵中魚不祥唯上棄前過與之更始於是文帝乃赦吳使者歸之而賜吳王几杖老不朝吳得釋其罪謀亦益解然其居國以銅鹽故百姓無賦卒踐更輒與平賈嵗時存問茂材賞賜閭里它郡國吏欲來捕亡人者公共禁弗與如此者四十餘年鼂錯數上書言吳過可削文帝寛不忍罰以此吳日益横及帝即位錯說上曰昔髙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諸子弱大封同姓齊七十餘城楚四十餘城吳五十餘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吳王前有太子之郤詐稱病不朝於古法當誅文帝弗忍因賜几杖徳至厚當改過自新反益驕溢即山鑄錢煮海水為鹽誘天下亡人謀作亂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反遲禍大上令公卿列侯宗室雜議莫敢難獨竇嬰爭之由此與錯有郤及楚王戊來朝錯因言戊往年為薄太后服私姦服舎請誅之詔赦削東海郡及前年趙王有罪削其常山郡膠西王卬以賣爵事有姦削其六縣廷臣方議削吳吳王恐削地無已因發謀舉事念諸侯無足與計者聞膠西王勇好兵諸侯皆畏憚之於是使中大夫應髙口說膠西王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聽信讒賊侵削諸侯誅罰良重日以益甚語有之曰狧糠及米吳與膠西知名諸侯也一時見察不得安肆矣吳王身有内疾不能朝請二十餘年常患見疑無以自白脅肩累足猶懼不見釋竊聞大王以爵事有過所聞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止削地而已王曰有之子將奈何髙曰吳王自以與大王同憂願因時循理棄軀以除患於天下意亦可乎膠西王瞿然駭曰寡人何敢如是主上雖急固有死耳安得不事髙曰御史大夫鼂錯熒惑天子侵奪諸侯朝廷疾怨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事極矣彗星出蝗蟲起此萬世一時而愁勞聖人所以起也吳王内以鼂錯為誅外從大王後車方洋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服大王誠幸而許之一言則吳王率楚王略函谷關守滎陽敖倉之粟距漢兵治次舎須大王大王幸而臨之則天下可并兩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歸報吳王吳王猶恐其不果乃身自為使者至膠西面約之膠西羣臣或聞王謀諌曰諸侯地不能當漢十二為叛逆以憂太后非計也今一帝尚云不易假令事成兩主分爭患乃益生王不聽遂發使約齊菑川膠東濟南皆許諾初楚元王好書與魯申公穆生白生俱受詩於浮丘伯及王楚以三人為中大夫穆生不嗜酒元王每置酒常為穆生設醴及子夷王孫王戊即位常設後乃忘設焉穆生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設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將鉗我於市遂稱疾卧申公白生彊起之曰獨不念先王之徳與今王一旦失小禮何足至此穆生曰易稱知幾其神乎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先王之所以禮吾三人者為道存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與久處豈為區區之禮哉遂謝病去申公白生獨留王戊稍滛暴太傅韋孟作詩諷諫不聽亦去居於鄒戊因坐削地事遂與吳通謀申公白生諫戊戊胥靡之衣之赭衣使雅舂於市休侯富使人諫王王曰季父不與我我起先取季父矣休侯懼乃與母太夫人犇京師及削吳㑹稽豫章郡書至吳王遂先起兵誅漢吏二千石以下膠西膠東菑川濟南楚趙亦皆反楚相張尚太傅趙夷吾諫王戊戊殺尚夷吾趙相建徳内史王悍諫王遂遂燒殺建徳悍齊王後悔背約城守濟北王城壊未完其郎中令劫守王不得發兵膠西王膠東王為渠率與菑川濟南共攻齊圍臨菑趙王遂發兵住其西界欲待吳楚俱進北使匈奴與連兵吳王悉其士卒下令國中曰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將少子年十四亦為士卒先諸年上與寡人同下與少子等皆發兵二十餘萬人南使閩東越閩東越亦發兵從吳王起兵於廣陵西渉淮因并楚兵發使遺諸侯書罪狀鼂錯欲合兵誅之吳楚共攻梁破棘壁殺數萬人乗勝而前銳甚梁孝王遣將軍擊之又敗梁兩軍士卒皆還走梁王城守睢陽初文帝且崩戒太子曰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將兵及七國反書聞上乃拜中尉周亞夫為太尉將三十六將軍往擊吳楚遣曲周侯酈寄擊趙將軍欒布擊齊復召竇嬰拜為大將軍使屯滎陽監齊趙兵初鼂錯所更令三十章諸侯讙譁錯父聞之從潁川來謂錯曰上初即位公為政用事侵削諸侯疏人骨肉口語多怨公何為也錯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廟不安父曰劉氏安矣而鼂氏危吾去公歸矣遂飲藥死曰吾不忍見禍逮身後十餘日吳楚七國俱反以誅錯為名上與錯議出軍事錯欲令上自將兵而身居守又言徐僮之旁吳所未下者可以予吳錯素與吳相袁盎不善錯所居坐盎輒避盎所居坐錯亦避兩人未甞同堂語及錯為御史大夫使吏按盎受吳王財物抵辠詔赦以為庶人吳楚反錯謂丞史曰袁盎多受吳王金錢專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請治盎宜知其計謀丞史曰事未發治之有絶今兵西向治之何益且盎不宜有謀錯猶豫未决人有告盎盎恐夜見竇嬰為言吳所以反願至前口對狀嬰入言上乃召盎盎入見上方與錯調兵食上問盎今吳楚反於公意何如對曰不足憂也上曰吳王即山鑄錢煮海為鹽誘天下豪傑白頭舉事此其計不百全豈發虖何以言其無能為也對曰吳銅鹽之利則有之安得豪傑而誘之誠令吳得豪傑亦且輔而為誼不反矣吳所誘皆亡賴子弟亡命鑄錢姦人故相誘以亂錯曰盎䇿之善上曰計安出盎對曰願屏左右上屏人獨錯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乃屏錯錯趨避東廂甚恨上卒問盎對曰吳楚相遺書言髙皇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賊臣鼂錯擅適諸侯削奪之地以故反欲西共誅錯復故地而罷方今計獨有斬錯發使赦吳楚七國復其故地則兵可無血刄而俱罷於是上黙然良久曰顧誠何如吾不愛一人以謝天下盎曰愚計出此唯上熟計之乃拜盎為太常密裝治行後十餘日上令丞相青中尉嘉廷尉歐劾奏錯不稱主上徳信欲疏羣臣百姓又欲以城邑予吳無臣子禮大逆無道錯當要斬父母妻子同産無少長皆棄市制曰可錯殊不知壬子上使中尉召錯紿載行市錯衣朝衣斬東市上乃使袁盎與吳王弟子宗正徳侯通使吳謁者僕射鄧公為校尉上書言軍事見上上問曰道軍所來聞鼂錯死吳楚罷不鄧公曰吳為反數十嵗矣發怒削地以誅錯為名其意不在錯也且臣恐天下之士拑口不敢復言矣上曰何哉鄧公曰夫鼂錯患諸侯彊大不可制故請削之以尊京師萬世之利也計畫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為諸侯報仇臣竊為陛下不取也於是帝喟然長息曰公言善吾亦恨之袁盎劉通至吳吳楚兵已攻梁壁矣宗正以親故先入見諭吳王令拜受詔吳王聞袁盎來知其欲說笑而應曰我已為東帝尚誰拜不肯見盎而留軍中欲劫使將盎不肯使人圍守且殺之盎得間脫亡歸報太尉亞夫言於上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願以梁委之絶其食道乃可制也上許之亞夫乗六乗傳將㑹兵滎陽發至霸上趙涉遮說亞夫曰吳王素富懷輯死士久矣此知將軍且行必置閒人於殽澠阸陿之間且兵事尚神密將軍何不從此右去走藍田出武關抵洛陽間不過差一二日直入武庫擊鳴鼔諸侯聞之以為將軍從天而下也太尉如其計至洛陽喜曰七國反吾乗傳至此不自意全今吾據滎陽滎陽以東無足憂者使吏搜殽澠間果得吳伏兵乃請趙渉為䕶軍大尉引兵東北走昌邑吳攻梁急梁數使使條侯求救條侯不許又使使愬條侯於上上使告條侯救梁亞夫不奉詔堅壁不出而使弓髙侯等將輕騎兵出淮泗口絶吳楚兵後塞其饟道梁使中大夫韓安國及楚相張尚弟羽為將軍羽力戰安國持重乃得頗敗吳兵吳兵欲西梁城守不敢西即走條侯軍㑹下邑欲戰條侯堅壁不肯戰吳糧絶卒飢數挑戰終不出條侯軍中夜驚内相攻擊擾亂至帳下亞夫堅卧不起頃之復定吳犇壁東南陬亞夫使備西北已而其精兵果犇西北不得入吳楚士卒多飢死叛散乃引而去二月亞夫出精兵追擊大破之吳王濞棄其軍與壯士數千人夜亡走楚王戊自殺吳王之初發也吳臣田祿伯為大將軍田祿伯曰兵屯聚而西無它竒道難以立功臣願得五萬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長沙入武關與大王㑹此亦一竒也吳王太子諌曰王以反為名此兵難以借人人亦且反王奈何且擅兵而别多它利害徒自損耳吳王即不許田禄伯吳少將桓將軍說王曰吳多歩兵歩兵利險漢多車騎車騎利平地願大王所過城不下直去疾西據洛陽武庫食敖倉粟阻山河之險以令諸侯雖無入關天下固已定矣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漢軍車騎至馳入梁楚之郊事敗矣吳王問諸老將老將曰此年少椎鋒可耳安知大慮於是王不用桓將軍計王專并將兵兵未度淮諸賔客皆得為將校尉𠉀司馬獨周丘不用周丘者下邳人亡命吳酤酒無行王薄之不任周丘乃上謁說王曰臣以無能不得待罪行間臣非敢求有所將也願請王一漢節必有以報王乃予之周丘得節夜馳入下邳下邳時聞吳反皆城守至傳舎召令入户使從者以罪斬令遂召昆弟所善豪吏告曰吳反兵且至屠下邳不過食頃今先下家室必完能者封侯矣出乃相告下邳皆下周丘一夜得三萬人使人報吳王遂將其兵北略城邑比至陽城兵十餘萬破陽城中尉軍聞吳王敗走自度無與共成功即引兵歸下邳未至疽發背死 吳王之棄軍亡也軍遂潰往往稍降太尉條侯及梁軍吳王度淮走丹徒保東越兵可萬餘人收聚亡卒漢使人以利㗖東越東越即紿吳王出勞軍使人鏦殺吳王盛其頭馳傳以聞吳太子駒亡走閩越吳楚反凡三月皆破滅於是諸將乃以太尉謀為是然梁王由此與太尉有隙三王之圍臨菑也齊王使路中大夫告於天子天子復令路中大夫還報告齊王堅守漢兵今破吳楚矣路中大夫至三國兵圍臨菑數重無從入三國將與路中大夫盟曰若反言漢已破矣齊趣下三國不且見屠路中大夫既許至城下望見齊王曰漢已發兵百萬使太尉亞夫擊破吳楚方引兵救齊齊必堅守無下三國將誅路中大夫齊初圍急隂與三國通謀約未定㑹路中大夫從漢來其大臣乃復勸王無下三國㑹漢將欒布平陽侯等兵至齊擊破三國兵解圍已後聞齊初與三國有謀將欲移兵伐齊齊孝王懼飲藥自殺膠西膠東菑川王各引兵歸國膠西王徒跣席槀飲水謝太后王太子徳曰漢兵還臣觀之已罷可襲願收王餘兵擊之不勝而逃入海未晚也王曰吾士卒皆已壞不可用弓髙侯韓頽當遺膠西王書曰奉詔誅不義降者赦除其辠復故不降者滅之王何處須以從事王肉袒叩頭詣漢軍壁謁曰臣卬奉灋不謹驚駭百姓乃苦將軍逺道至于窮國敢請菹醢之罪弓髙侯執金鼔見之曰王善軍事願聞王發兵狀王頓首膝行對曰今者鼂錯天子用事臣變更髙皇帝灋令侵奪諸侯地卬等以為不義恐其敗亂天下七國發兵且誅錯今聞錯己誅卬等謹已罷兵歸將軍曰王茍以錯為不善何不以聞及未有詔虎符擅發兵擊義國以此觀之意非徒欲誅錯也乃出詔書為王讀之曰王其自圖王曰如卬等死有餘罪遂自殺太后太子皆死膠東王菑川王濟南王皆伏誅酈將軍兵至趙趙王引兵還邯戰城守酈寄攻之七月不能下匈奴聞吳楚敗亦不肯入邊欒布破齊還并兵引水灌趙城城壞王遂自殺帝以齊首善以迫劫有謀非其辠也召立齊孝王太子壽是為懿王濟北王亦欲自殺幸全其妻子齊人公孫玃謂濟北王曰臣請試為大王明說梁王通意天子說而不用死未晚也公孫玃遂見梁王曰夫濟北之地東接彊齊南牽吳越北脅燕趙此四分五裂之國權不足以自守勁不足以扞冦又非有竒怪云以待難也雖墜言於吳非其正計也鄉使濟北見情實示不從之端則吳必先歴齊畢濟北招燕趙而總之如此則山東之從結而無隙矣今吳王連諸侯之兵⿰區支 -- 敺白徒之衆西與天子爭衡濟北獨底節不下使吳失與而無助跬歩獨進瓦解土崩破敗而不救者未必非濟北之力也夫以區區之濟北而與諸侯爭彊是以羔犢之弱而扞虎狼之敵也守職不撓可謂誠一矣功義如此尚見疑於上脅肩低首累足撫衿使有自悔不前之心非社稷之利也臣恐藩臣守職者疑之臣竊料之能歴西山徑長樂抵未央攘袂而正議者獨大王耳上有全亡之功下有安百姓之名徳淪於骨髓恩加於無窮願大王留意詳惟之孝王大說使人馳以聞濟北王得不坐徙封於菑川 帝欲以吳王弟徳哀侯廣之子續吳以楚元王子禮續楚竇太后曰吳王老人也宜為宗室順善今乃首率七國紛亂天下奈何續其後不許吳許立楚後乙亥徙淮陽王餘為魯王汝南王非為江都王王故吳地立宗正禮為楚王立皇子端為膠西王勝為中山王
  四年 初吳楚七國反吳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欲發兵應之其相曰王必欲應吳臣願為將王乃屬之相已將兵因城守不聽王而為漢漢亦使曲城侯將兵救淮南以故得完吳使者至廬江廬江王不應而往來使越至衡山衡山王堅守無二心及吳楚已破衡山王入朝上以為貞信勞苦之曰南方卑濕徙王王於濟北以褒之廬江王以邊越數使使相交徙為衡山王王江北
  梁孝王驕縱
  漢文帝前二年春三月有司請立皇子為諸侯王詔立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揖為梁王
  五年 初帝分代為二國立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是嵗徙代王武為淮陽王以太原王參為代王盡得故地
  六年梁太傅賈誼上疏曰進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方今之埶何以異此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數之於前因陳治安之策試詳擇焉使為治勞智慮苦身體乏鍾鼔之樂勿為可也樂與今同而加之諸侯軌道兵革不動匈奴賓服百姓素朴生為明帝没為明神名譽之美垂於無窮使顧成之廟稱為太宗上配太祖與漢亡極立經陳紀為萬世法雖有愚幼不肖之嗣猶得䝉業而安以陛下之明達因使少知治體者得佐下風致此非難也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埶下數被其殃上數爽其憂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親弟謀為東帝親兄之子西鄉而擊今吳又見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義未過徳澤有加焉猶尚如是況莫大諸侯權力且十此者虖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國之王幼弱未壯漢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數年之後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氣方剛漢之傅相稱病而賜罷彼自丞尉以上徧置私人如此有異淮南濟北之為邪此時而欲為治安雖堯舜不治黄帝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順而全安甚易不肯早為已乃墮骨肉之屬而抗剄之豈有異秦之季世虖其異姓負彊而動者漢已幸而勝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襲是跡而動既有徴矣其埶盡又復然殃旤之變未知所移明帝處之尚不能以安後世將如之何臣竊跡前事大扺彊者先反長沙乃二萬五千户耳功小而最完埶疏而最忠非獨性異人也亦形埶然也曩令樊酈絳灌據數十城而王今雖以殘亡可也令信越之倫列為徹侯而居雖至今存可也然則天下之大計可知己欲諸王之皆忠附則莫若令如長沙王欲臣子勿菹醢則莫若令如樊酈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令海内之埶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湊並進而歸命天子割地定制令齊趙楚各為若干國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孫畢以次各受祖之分地盡而止其分地衆而子孫少者建以為國空而置之須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一寸之地一人之衆天子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如此則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當時大治後世誦聖陛下誰憚而久不為此天下之埶方病大瘇一脛之大幾如要一指之大幾如股平居不可屈伸一二指慉身慮亡聊失今不治必為錮疾後雖有扁鵲不能為己病非徒瘇也又苦𨂂盭元王之子帝之從弟也今之王者從弟之子也惠王之子親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親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權以偪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𨂂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十一年夏六月梁懷王揖薨無子賈誼復上疏曰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埶不過一傳再傳諸侯猶且人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彊漢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蕃扞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陽代二國耳代北邊匈奴與彊敵為鄰能自完則足矣而淮陽之比大諸侯厪如黑子之著面適足以餌大國而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制在陛下制國而令子適足以為餌豈可謂工哉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為梁王立後割淮陽北邊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梁起於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陽包陳以南犍之江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梁足以扞齊趙淮陽足以禁吳楚陛下髙枕終無山東之憂矣此二世之利也當今恬然適遇諸侯之皆少數嵗之後陛下且見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勞力以除六國之旤今陛下力制天下頥指如意髙拱以成六國之旤難以言智茍身無事畜亂宿旤熟視而不定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子將使不寜不可謂仁帝於是從誼計徙淮陽王武為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髙陽得大縣四十餘城後嵗餘賈誼亦死死時年三十三矣
  景帝二年梁孝王以竇太后少子故有寵王四十餘城居天下膏腴地賞賜不可勝道府庫金錢且百巨萬珠玉寳器多於京師築東苑方三百餘里廣睢陽城七十里大治宫室為複道自宫連屬於平臺三十餘里招延四方豪傑之士如吳人枚乗嚴忌齊人羊勝公孫詭鄒陽蜀人司馬相如之屬皆從之遊每入朝上使使持節以乗輿駟馬迎梁王於闕下既至寵幸無比入則侍上同輦出則同事射獵上林中因上疏請留且半嵗梁侍中郎謁者著籍引出入天子殿中與漢宦官無異三年冬十月梁王來朝時上未置太子與梁王宴飲從容言曰千秋萬嵗後傳於王王辭謝雖知非至言然心内喜太后亦然詹事竇嬰引巵酒進上曰天下者髙祖之天下父子相傳漢之約也上何以得傳梁王太后由此憎嬰嬰因病免太后除嬰門籍不得朝請梁王以此益驕
  中一年 初梁孝王以至親有功吳楚攻梁梁王城守事見七國之叛得賜天子旌旗從千乗萬騎出蹕入警王寵信羊勝公孫詭以詭為中尉勝詭多竒邪計欲使王求為漢嗣栗太子之廢也太后意欲以梁王為嗣甞因置酒謂帝曰安車大駕用梁王為寄帝跪席舉身曰諾罷酒帝以訪諸大臣大臣袁盎等曰不可昔宋宣公不立子而立弟以生禍亂五世不絶小不忍害大義故春秋大居正由是太后議格遂不復言王又嘗上書願賜容車之地徑至長樂宫自使梁國士衆築作甬道朝太后袁盎等皆建以為不可梁王由是怨袁盎及議臣乃與羊勝公孫詭謀隂使人刺殺袁盎及他議臣十餘人賊未得也於是天子意梁逐賊果梁所為上遣田叔吕季主往按梁事捕公孫詭羊勝詭勝匿王後宫使者十餘輩至梁責二千石急梁相軒丘豹及内史韓安國以下舉國大索月餘弗得安國聞詭勝匿王所乃入見王而泣曰主辱者臣死大王無良臣故紛紛至此今勝詭不得請辭賜死王曰何至此安國泣數行下曰大王自度於皇帝孰與臨江王親王曰弗如也安國曰臨江王適長太子以一言過廢王臨江用宫垣事卒自殺中尉府何者治天下終不用私亂公今大王列在諸侯訹邪臣浮說犯上禁撓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致法於大王太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大王終不覺寤有如太后宫車即晏駕大王尚誰攀乎語未卒王泣數行而下謝安國曰吾今出勝詭王乃令勝詭皆自殺出之上由此怨望梁王梁王恐使鄒陽入長安見皇后兄王信說曰長君弟得幸於上後宫莫及而長君行迹多不循道理者今袁盎事即窮竟梁王伏誅太后無所發怒切齒側目於貴臣竊為足下憂之長君曰為之奈何陽曰長君誠能請為上言之得毋竟梁事長君必固自結於太后太后厚徳長君入於骨髓而長君之弟幸於兩宫金城之固也昔者舜之弟象日以殺舜為事及舜立為天子封之於有庳夫仁人之於兄弟無藏怒無宿怨厚親愛而已是以後世稱之以是說天子徼幸梁事不奏長君曰諾乗間入言之帝怒稍解是時太后憂梁事不食日夜泣不止帝亦患之㑹田叔等按梁事來還至霸昌廏取火悉燒梁之獄辭空手來見帝帝曰梁有之乎叔對曰死罪有之上曰其事安在田叔曰上毋以梁事為問也上曰何也曰今梁王不伏誅是漢法不行也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憂在陛下也上大然之使叔等謁太后且曰梁王不知也造為之者獨在幸臣羊勝公孫詭之屬為之耳謹已伏誅死梁王無恙也太后聞之立起坐餐氣平復梁王因上書請朝既至關茅蘭說王使乗布車從兩騎入匿於長公主園漢使使迎王王已入關車騎盡居外不知王處太后泣曰帝果殺吾子帝憂恐於是梁王伏斧質於闕下謝罪太后帝大喜相泣復如故悉召王從官入關然帝益疏王不與同車輦矣帝以田叔為賢擢為魯相
  六年冬十月梁王來朝上疏欲留上弗許王歸國意忽忽不樂 夏四月梁孝王薨竇太后聞之哭極哀不食曰帝果殺吾子帝哀懼不知所為與長公主計之乃分梁為五國盡立孝王男五人為王買為梁王明為濟川王彭離為濟東王定為山陽王不識為濟隂王女五人皆食湯沐邑奏之太后太后乃說為帝加一餐孝王未死時財以巨萬計及死藏府餘黄金尚四十餘萬斤他物稱是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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