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紀事本末 (四庫全書本)/卷13上
通鑑紀事本末 卷十三上 |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三上
宋 袁樞 撰
劉淵據平陽〈殺太弟又附〉
漢靈帝中平五年春三月詔發南匈奴兵配劉虞討張純單于羌渠遣左賢王將騎詣幽州國人恐發兵無已於是右部䤈落反與屠各胡合凡十餘萬人攻殺羌渠國人立其子右賢王於扶羅為持至尸逐侯單于六年 初南單于於扶羅既立國人殺其父者遂叛共立須卜骨都侯為單于於扶羅詣闕自訟㑹靈帝崩天下大亂於扶羅將數千騎與白波賊合兵冦郡縣時民皆保聚鈔掠無利而兵遂挫傷復欲歸國國人不受乃止河東平陽須卜骨都侯為單于一年而死南庭遂虛其位以老王行國事
獻帝興平二年冬十二月南單于於扶羅死弟呼廚泉立居於平陽
建安二十一年秋七月南單于呼廚泉入朝於魏魏王操因留之於鄴使右賢王去卑監其國單于嵗給綿絹錢穀如列侯子孫傳襲其號分其衆為五部各立其貴人為帥選漢人為司馬以監督之
魏邵陵厲公嘉平三年 初南匈奴自謂其先本漢室之甥因冒姓劉氏太祖留單于呼厨泉於鄴分其衆為五部居并州境内左賢王豹單于於扶羅之子也為左部帥部族最彊城陽太守鄧艾上言單于在内羌夷失統合㪚無主今單于之尊日疎而外土之威日重則胡虜不可不𭰹備也聞劉豹部有叛胡可因叛割為二國以分其勢去卑功顯前朝而子不繼業宜加其子顯號使居雁門離國弱冦追録舊勲此御邊長計也又陳羌胡與民同處者宜以漸出之使居民表以崇亷恥之教塞姦宄之路司馬師皆從之
晉武帝泰始六年 初魏人居南匈奴五部於并州諸郡與中國民雜居自謂其先漢室外孫因改姓劉氏咸寧五年 初南單于呼廚泉以兄於扶羅子豹為左賢王及魏武帝分匈奴為五部以豹為左部帥豹子淵㓜而儁異師事上黨崔㳺博習經史嘗謂同門生上黨朱紀鴈門范隆曰吾嘗恥隨陸無武絳灌無文隨陸遇髙帝而不能建封侯之業絳灌遇文帝而不能興庠序之教豈不惜哉於是兼學武事及長猿臂善射膂力過人姿貌魁偉為仕子在洛陽王渾及子濟皆重之屢薦於帝帝召與語說之濟曰淵有文武長才陛下任以東南之事吳不足平也孔恂楊珧曰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淵才器誠少比然不可重任也及涼州覆没帝問將於李熹對曰陛下誠能發匈奴五部之衆假劉淵一將軍之號使將之而西樹機能之首可指日而梟也孔恂曰淵果梟樹機能則涼州之患方更深耳帝乃止東萊王彌家世二千石彌有學術勇略善騎射青州人謂之飛豹然喜任俠處士陳留董養見而謂之曰君好亂樂禍若天下有事不作士大夫矣淵與彌友善謂彌曰王李以鄉曲見知毎相稱薦適足為吾患耳因欷歔流涕齊王攸聞之言於帝曰陛下不除劉淵臣恐并州不得乆安王渾曰大晉方以信懷殊俗奈何以無形之疑殺人侍子乎何徳度之不𢎞也帝曰渾言是也㑹豹卒以淵代為左部帥
太康十年冬十一月詔以劉淵為匈奴北部都尉淵輕財好施傾心接物五部豪傑幽冀名儒多往歸之惠帝永熈元年冬十月以劉淵為建威將軍匈奴五部大都督
永興元年 初太弟頴表匈奴左賢王劉淵為冠軍將軍監五部軍事使將兵在鄴淵子聰驍勇絶人愽渉經史善屬文彎弓三百斤弱冠㳺京師名士莫不與交頴以聰為積弩將軍淵從祖右賢王宣謂其族人曰自漢亡以來我單于徒有虚號無復尺土自餘王侯降同編户今吾衆雖衰猶不減二萬奈何歛手受役奄過百年左賢王英武超世天苟不欲與匈奴必不虚生此人也今司馬氏骨肉相殘四海鼎沸復呼韓邪之業此其時矣乃相與謀推淵為大單于使其黨呼延攸詣鄴告之淵白頴請歸㑹塟頴弗許淵令攸先歸告宣等使招集五部及雜胡聲言助頴實欲叛之 王浚東嬴公騰攻頴淵請歸發五部兵以擊浚騰頴許之 淵至左國城宣等上大單于號二旬之間有衆五萬都於離石 淵聞頴去鄴命劉景等將兵撃鮮卑劉宣等諌而止〈事並見西晉之亂〉 冬十月劉淵遷都左國城胡晉歸之者愈衆淵謂羣臣曰昔漢有天下乆長恩結於民吾漢室之甥約為兄弟兄亡弟紹不亦可乎乃建國號曰漢劉宣等請上尊號淵曰今四方未定且可依髙祖稱漠王於是即漢王位大赦改元曰元熈追尊安樂公禪為孝懷皇帝作漢三祖五宗神主而祭之立其妻呼延氏為王后以右賢王宣為丞相崔㳺為御史大夫左於陸王宏為太尉范隆為大鴻臚朱紀為太常上黨崔懿之後部人陳元達皆為黄門郎族子曜為建武將軍㳺固辭不就元達少有志操淵常招之元達不答及淵為漢王或謂元達曰君其懼乎元達笑曰吾知其人乆矣彼亦亮吾之心但恐不過三二日驛書必至其暮淵果徵元達元達事淵屢進忠言退而削草雖子弟莫得知也曜生而眉白目有赤光㓜聰慧有膽量早孤養於淵及長儀觀魁偉性磊落髙亮與衆不羣好讀書善屬文鐡厚一寸射而洞之常自比樂毅及蕭曹時人莫之許也惟劉聰重之曰永明漢世祖魏武之流數公何足道哉
懷帝永嘉二年冬十月甲戌漢王淵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鳯 十一月以其子和為大將軍聰為車騎大將軍族子曜為龍驤大將軍 十二月乙亥漢主淵以大將軍和為大司馬封梁王尚書令歡樂為大司徒封陳留王后父御史大夫呼延翼為大司空封鴈門郡公宗室以親䟽悉封郡縣王異姓以功伐悉封郡縣公侯
三年春正月徙都平陽大赦改元河瑞 五月漢主淵封子裕為齊王隆為魯王 漢主淵遣楚王聰等㓂洛陽軍失利淵召聰等還〈事見西晉之亂〉 十二月漢主淵以陳留王歡樂為太傅楚王聰為大司徒江都王延年為大司空遣都護大將軍曲陽王賢與征北大將軍劉靈安北將軍趙固平北將軍王桑東屯内黄王彌表左長史曹嶷行安東將軍東徇青州且迎其家淵許之四年春正月漢主淵立單徵女為皇后梁王和為皇太子大赦封子义為北海王以長樂王洋為大司馬秋七月庚午漢主淵寢疾辛未以陳留王歡樂為太宰長樂王洋為太傅江都王延年為太保楚王聰為大司馬單于並錄尚書事置單于臺於平陽西以齊王裕為大司徒魯王隆為尚書令北海王义為撫軍大將軍領司𨽻校尉始安王曜為征討大都督領單于左輔廷尉喬智明為冠軍大將軍領單于右輔光禄大夫劉殷為左僕射王育為右僕射任顗為吏部尚書朱紀為中書監護軍馬景領左衞將軍永安王安國領右衛將軍安昌王盛安邑王欽西陽王璿皆領武衛將軍分典禁兵丁丑淵召太宰歡樂等入禁中受遺詔輔政己卯淵卒太子和即位和性猜忌無恩宗正呼延攸翼之子也淵以其無才行終身不遷官侍中劉乘素惡楚王聰衛尉西昌王銳耻不預顧命乃相與謀說和曰先帝不權輕重之勢使三王總彊兵於内大司馬擁十萬衆屯於近郊陛下便為寄坐耳宜早為之計和攸之甥也𭰹信之辛巳夜召安昌王盛安邑王欽等告之盛曰先帝梓宫在殯四王未有逆節一旦自相魚肉天下謂陛下何且大業甫爾陛下勿信讒夫之言以疑兄弟兄弟尚不可信他人誰足信哉攸銳怒之曰今日之議理無有二領軍是何言乎命左右刃之盛既死欽懼曰惟陛下命壬午銳帥馬景攻楚王聰於單于臺攸帥永安王安國攻齊王裕于司徒府乘帥安邑王欽攻魯王隆使尚書田宻武衛將軍劉璿攻北海王义密璿挾义斬關歸于聰聰命貫甲以待之銳知聰有備馳還與攸乘共攻隆裕攸乘疑安邑欽有異志殺之是日斬裕癸未斬隆甲申聰攻西明門克之銳等走入南宫前鋒隨之乙酉殺和於光極西室收鋭攸乘梟首通衢羣臣請聰即帝位聰以北海王义單后之子也以位讓之义涕泣固請聰乆而許之曰义及羣公正以禍難尚殷貪孤年長故耳此國家之事孤何敢辭俟义年長當以大業歸之遂即位大赦改元光興尊單氏曰皇太后其母張氏曰帝太后以义為皇太弟領大單于大司徒立其妻呼延氏為皇后呼延氏淵后之從父妺也封其子粲為河内王易為河間王翼為彭城王悝為髙平王仍以粲為撫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以石勒為幷州刺史封汲郡公九月辛未塟漢主淵於永光陵諡曰光文皇帝廟號髙祖漢主聰自以越次而立忌其嫡兄恭因恭寢穴其壁間刺而殺之 漢太后單氏卒漢主聰尊母張氏為皇太后單氏年少美色聰烝焉太弟义屢以為言單氏慚恚而死义寵由是漸衰然以單氏故尚未之廢也呼延后言於聰曰父死子繼古今常道陛下承髙祖之業太弟何為者哉陛下百年後粲兄弟必無種矣聰曰然吾當徐思之呼延氏曰事留變生太弟見粲兄弟浸長必有不安之志萬一有小人交構其間未必不禍發于今日也聰心然之义舅光祿大夫單沖泣謂义曰踈不間親主上有意於河内王矣殿下何不避之义曰河瑞之末主上自惟嫡庻之分以大位讓义义以主上齒長故相推奉天下者髙祖之天下兄終弟及何為不可粲兄弟既壯猶今日也且子弟之間親踈距幾主上寧可有此意乎
愍帝建興二年春正月聰置丞相等七公又置輔漢十六大將軍各配兵二千以諸子為之又置左右司𨽻各領户二千餘萬萬户置一内史單于左右輔各主六夷十萬落萬落置一都尉左右選曹尚書並典選舉事自司𨽻以下六官皆位亞僕射以其子粲為丞相領大將軍錄尚書事進封晉王江都王延年録尚書六條事汝隂王景為太師王育為太傅任顗為太保馬景為大司徒朱紀為大司空中山王曜為大司馬 十一月漢主聰以晉王粲為相國大單于總百揆粲少有儁才自為宰相驕奢専恣逺賢親佞嚴刻愎諌國人始惡之三年三月雨血於漢東宫延明殿太弟义惡之以問太傅崔瑋太保許遐瑋遐説义曰主上往日以殿下為太弟者欲以安衆心耳其志在晉王乆矣王公已下莫不希㫖附之今復以晉王為相國羽儀威重踰於東宫萬幾之事無不由之諸王皆置營兵以為羽翼事勢已去殿下非徒不得立也朝夕且有不測之危不如早為之計今四衛精兵不減五千相國輕佻正煩一刺客耳大將軍無日不出其營可襲而取餘王竝㓜固易奪也茍殿下有意二萬精兵指顧可得鼔行入雲龍門宿衛之士孰不倒戈以迎殿下者大司馬不慮其為異也义弗從東宫舎人荀裕告瑋遐勸义謀反漢主聰收瑋遐於詔獄假以他事殺之使冠威將軍卜抽將兵監守東宫禁义不聴朝㑹义憂懼不知所為上表乞為庻人幷除諸子之封褒美晉王請以為嗣抽抑而弗通
四年漢中常侍王沈宣懷中宫僕射郭猗等皆寵幸用事漢主聰游宴後宫或三日不醒或百日不出自去冬不視朝政事一委相國粲唯殺生除拜乃使沈等入白之沈等多不白而自以其私意決之故勲舊或不叙而姦佞小人有數日至二千石者軍旅嵗起將士無錢帛之賞而後宫之家賜及僮僕動至數千萬沈等車服第舍踰於諸王子弟中表為守令者三十餘人皆貪殘為民害靳凖闔宗謟事之郭猗與凖皆有怨於太弟义猗謂相國粲曰殿下光文帝之世孫主上之嫡子四海莫不屬心奈何欲以天下與太弟乎且臣聞太弟與大將軍謀因三月上已大宴作亂事成許以主上為太上皇大將軍為皇太子又許衛將軍為大單于二王處不疑之地竝握重兵以此舉事無不成者然二王有一時之利不顧父兄事成之後主上豈有全理殿下兄弟固不待言東宫相國單于當在武陵兄弟何肯與人也今禍期甚廹宜早圗之臣屢言於主上主上篤於友愛以臣刀鋸之餘終不之信願殿下勿泄密表其狀殿下儻不信臣言可召大將軍從事中郎王皮衛軍司馬劉惇假之恩意許其歸首以問之必可知也粲許之猗密謂皮惇曰二王逆狀主上及相國具知之矣卿同之乎二人驚曰無之猗曰兹事已決吾憐親舊幷見族耳因欷歔流涕二人大懼叩頭求哀猗曰吾為卿計卿能用之乎相國問卿卿但云有之若責卿不先啓卿即云臣誠負死罪然仰惟主上寛仁殿下敦睦茍言不見信則䧟於誣譛不測之誅故不敢言也皮惇許諾粲召問之二人至不同時而其辭若一粲以為信然靳凖復說粲曰殿下宜自居東宫以領相國使天下早有所繋今道路之言皆云大將軍衛將軍欲奉太弟為變期以季春若使太弟得天下殿下無容足之地矣粲曰為之奈何準曰人告太弟為變主上必不信宜緩東宫之禁使賔客得往來太弟雅好待士必不以此為嫌輕薄小人不能無迎合太弟之意為之謀者然後下官為殿下露表其罪殿下收其賔客與太弟交通者考問之獄辭既具則主上無不信之理也粲乃命卜抽引兵去東宫少府陳休左衛將軍卜崇為人清直素惡沈等雖在公座未嘗與語沈等𭰹疾之侍中卜幹謂休崇曰王沈等埶力足以囘天地卿輩自料親賢孰與竇武陳蕃休崇曰吾輩年踰五十職位已崇唯欠一死耳死於忠義乃為得所安能俛首低眉以事閹豎乎去矣卜公勿復有言二月漢主聰出臨上秋閣命收陳休卜崇及特進綦毋達大中大夫公師彧尚書王琰田歆大司農朱諧並誅之皆宦官所惡也卜幹泣諌曰陛下方側席求賢而一旦戮卿大夫七人皆國之忠良無乃不可乎藉使休等有罪陛下不下之有司暴明其狀天下何從知之詔尚在臣所未敢宣露願陛下熟思之因叩頭流血王沈叱幹曰卜侍中欲拒詔乎聰拂衣而入免幹為庻人太宰河間王易大將軍渤海王敷御史大夫陳元達金紫光祿大夫西河王延等皆詣闕表諌曰王沈等矯㺯詔㫖欺誣日月内諂陛下外佞相國威權之重侔於人主多樹姦黨毒流海内知休等忠臣為國盡節恐發其姦狀故巧為誣陷陛下不察遽加極刑痛徹天地賢愚傷懼今遺晉未殄巴蜀不賔石勒謀據趙魏曹嶷欲王全齊陛下心腹四支何處無患乃復以沈等助亂誅巫咸戮扁鵲臣恐遂成膏肓之疾後雖救之不可及已請免沈等官付有司治罪聰以表示沈等笑曰羣兒為元逹所引遂成癡也沈等頓首泣曰臣等小人過䝉陛下識㧞得洒掃閨閫而王公朝士疾臣等如讎又𭰹恨陛下願以臣等膏鼎⿰則朝廷自然雍穆矣聰曰此等狂言常然卿何足恨乎聰問沈等於相國粲粲盛稱沈等忠清聰恱封沈等為列侯太宰易又詣闕上疏極諌聰大怒手壊其疏三月易忿恚而卒易素忠直陳元達倚之為援得盡諌爭及卒元達哭之慟曰人之云亡邦國殄瘁吾既不復能言安用黙黙茍生乎歸而自殺九月漢主宴群臣於光極殿引見太弟义义容貌憔悴鬚髪蒼然涕泣陳謝聰亦為之慟哭乃縱酒極歡待之如初
元帝建武元年春三月漢相國粲使其黨王平謂太弟义曰適奉中詔云京師將有變宜衷甲以備非常义信之命宫臣皆衷甲以居粲馳遣告靳準王沈準以白漢主聰曰太弟將為亂已衷甲矣聰大驚曰寧有是耶王沈等皆曰臣等言之乆矣屢言之而陛下不之信也聰使粲以兵圍東宫粲使準沈收氏羌酋長十餘人窮問之皆懸首髙格燒鐡灼目酋長自誣與义謀反聰謂沈等曰吾今而後知卿等之忠也當念知無不言勿恨往日言而不用也於是誅東宫官屬及义素所親信準沈等素所憎怨者大臣數十人坑士卒萬五千餘人夏四月廢义為北部王粲尋使準賊殺之义形神秀爽寛仁有器度故士心多附之聰聞其死哭之慟曰吾兄弟止餘二人而不相容安得使天下知吾心邪 秋七月漢主聰立晉王粲為皇太子領相國大單于總攝朝政如故大赦
大興元年夏四月漢中常侍王沈養女有美色漢主聰立以為左皇后尚書令王鑒中書監崔懿之中書令曹恂諌曰臣聞王者立后比徳乾坤生承宗廟没配后土必擇世徳名宗幽閑令淑乃副四海之望稱神祇之心孝成帝以趙飛鷰為后使繼嗣絶滅社稷為墟此前鑑也自麟嘉以來中宫之位不以徳舉借使沈之弟女刑餘小醜猶不可以塵汙椒房况其家婢邪六宫妃嬪皆公子公孫奈何一旦以婢主之臣恐非國家之福也聰大怒使中常侍宣懷謂太子粲曰鑒等小子狂言侮慢無復君臣上下之禮其速考實於是收鑒等送市皆斬之金紫光祿大夫王延馳將入諌門者弗通鑒等臨刑王沈以杖叩之曰庸奴復能為惡乎乃公何與汝事鑒瞋目叱之曰豎子滅大漢者正坐汝鼠輩與靳準耳要當訴汝於先帝取汝於地下治之準謂鑒曰吾受詔收君有何不善君言漢滅由吾也鑒曰汝殺皇太弟使主上獲不友之名國家畜養汝輩何得不滅懿之謂準曰汝心如梟鏡必為國患汝既食人人亦當食汝
慕容據鄴
晉武帝太康二年 初鮮卑莫護䟦始自塞外居遼西西棘城之北號曰慕容部莫護䟦生木延木延生涉歸遷於遼東之北世附中國數從征討有功拜大單于冬十月渉歸始㓂昌黎
三年三月安北將軍嚴詢敗慕容涉歸於昌黎斬獲萬計
四年鮮卑慕容渉歸卒弟删簒立將殺涉歸子廆廆亡匿於遼東徐郁家
六年慕容删為其下所殺部衆復迎涉歸子廆而立之渉歸與宇文部素有隙廆請討之朝廷弗許廆怒入冦遼西殺掠甚衆帝遣幽州軍討廆戰於肥如廆衆大敗自是毎嵗犯邊又東擊扶餘扶餘王依慮自殺子弟走保沃沮廆夷其國城驅萬餘人而歸
七年夏慕容廆寇遼東故扶餘王依慮子依羅求帥見人還復舊國請援於東夷校尉何龕龕遣督護賈沈將兵送之廆遣其將孫丁帥騎邀之於路沈力戰斬丁遂復扶餘
十年夏四月慕容廆遣使請降五月詔拜廆鮮卑都督廆謁見何龕以士大夫禮巾衣詣門龕嚴兵以見之廆乃改服戎衣而入人問其故廆曰主人不以禮待客客何為哉龕聞之甚慚𭰹敬異之時鮮卑宇文氏段氏方強數侵掠廆廆卑辭厚幣以事之段國單于階以女妻廆生皝仁昭廆以遼東僻逺徙居徒河之青山
惠帝元康四年慕容廆徙居大棘城
太安元年鮮卑宇文單于莫圭部衆強盛遣其弟屈雲攻慕容廆廆擊其别帥素怒延破之素怒延恥之復發兵十萬圍廆於棘城廆衆皆懼廆曰素怒延兵雖多而無灋制已在吾算中矣諸君但為力戰無所憂也遂出擊大破之追犇百里俘斬萬計遼東孟暉先没於宇文部帥其衆數千家降於廆廆以為建威將軍廆以其臣慕輿句勤恪亷靖使掌府庫句心計黙識不案簿書始終無漏以慕輿河明敏精審使典獄訟覆訊清允懷帝永嘉元年冬十二月慕容廆自稱鮮卑大單于拓䟦猗盧與廆通好
三年 初遼東太守龎本襲殺東夷校尉李臻詔以渤海封釋代之釋収斬本
五年 初東夷校尉李臻之死也遼東附塞鮮卑素喜連木丸津託為臻報仇攻陷諸縣殺掠士民屢敗郡兵連年為寇東夷校尉封釋不能討請與連和連津不從民失業歸慕容廆者甚衆廆廩給遣還願留者即撫存之廆少子鷹揚將軍翰言於廆曰自古有為之君莫不尊天子以從民望成大業今連津外以龎本為名内實幸災為亂封使君已誅本請和而宼暴不已中原離亂州師不振遼東荒散莫之救恤單于不若數其罪而討之上則興復遼東下則幷吞二部忠義彰於本朝私利歸於我國此霸王之基也廆笑曰孺子乃能及此乎遂帥衆東擊連津以翰為前鋒破斬之盡幷二部之衆得所掠民三千餘家及前歸廆者悉以付郡遼東賴以復存封釋疾病屬其孫弈於廆釋卒廆召弈與語說之曰竒士也補小都督釋子冀州主簿悛幽州參軍抽來奔䘮廆見之曰此家抎抎千斤犍也以道不通䘮不得還皆留仕廆廆以抽為長史悛為叅軍王浚以妻舅崔毖為東夷校尉
愍帝建興元年 初中國士民避亂者多北依王浚浚不能存撫又政灋不立士民往往復去之段氏兄弟專尚武勇不禮士大夫唯慕容廆政事修明愛重人物故士民多歸之廆舉其英俊隨才授任以河東裴嶷北平陽耽廬江黄代郡魯昌為謀主廣平遊邃北海逢羨北平西方䖍西河宋奭及封抽裴開為股肱平原宋該安定皇甫岌岌弟眞蘭陵繆愷昌黎劉斌及封弈封裕典機要裕抽之子也裴嶷清方有幹略為昌黎太守兄武為𤣥菟太守武卒嶷與武子開以其䘮歸過廆廆敬禮之及去厚加資送行及遼西道不通嶷欲還就廆開曰鄉里在南奈何北行且等為流寓段氏彊慕容氏弱何必去此而就彼也嶷曰中國䘮亂今往就之是相帥而入虎口也且道逺何由可達若俟其清通又非嵗月可冀今欲求託足之地豈可不慎擇其人汝觀諸段豈有逺略且能待國士乎慕容公修仁行義有霸王之志加以國豐民安今往從之髙可以立功名下可以庇宗族汝何疑焉開乃從之既至廆大喜陽耽清直沈敏為遼西太守慕容翰破段氏於陽樂獲之廆禮而用之遊邃逢羨宋奭皆嘗為昌黎太守與黄俱避地於薊後歸廆王浚屢以手書召邃兄暢暢欲赴之邃曰彭祖刑政不修華戎離叛以邃度之必不能乆兄且盤桓以俟之暢曰彭祖忍而多疑頃者流民北來命所在追殺之今手書殷勤我稽留不往將累及卿且亂世宗族宜分以冀遺種遂從之卒與浚俱没宋該與平原杜羣劉翔先依王浚又依段氏皆以為不足託帥諸流寓同歸於廆東夷校尉崔毖請皇甫岌為長史卑辭說諭終莫能致廆招之岌與弟真即時俱至遼東張統據樂浪帶方二郡與髙句麗王乙弗利相攻連年不解樂浪王遵說統帥其民千餘家歸廆廆為之置樂浪郡以統為太守遵參軍事
元帝建武元年三月晉王以鮮卑大都督慕容廆為都督遼左雜夷流民諸軍事龍驤將軍大單于昌黎公廆不受征虜將軍魯昌說廆曰今兩亰覆没天子䝉塵琅邪王承制江東為四海所係屬明公雖雄據一方而諸部猶阻兵未服者葢以官非王命故也謂宜通使琅邪勸承大統然後奉詔令以伐有罪誰敢不從處士遼東髙詡曰霸王之資非義不濟今晉室雖㣲人心猶附之宜遣使江東示有所尊然後仗大義以正諸部不患無辭矣廆從之遣長史王濟浮海詣建康勸進
大興元年三月帝復遣使授慕容廆龍驤將軍大單于昌黎公廆辭公爵不受以逰邃為龍驤長史劉翔為主簿命邃創定府朝儀法裴嶷言於廆曰晉室衰㣲介居江表威德不能及逺中原之亂非明公不能拯也今諸部雖各擁兵然皆頑愚相聚宜以漸幷取以為西討之資廆曰君言大非孤所及也然君中朝名徳不以孤僻陋而教誨之是天以君賜孤而祐其國也乃以嶷為長史委以軍國之謀諸部弱小者稍稍擊取之
二年平州刺史崔毖自以中州人望鎮遼東而士民多歸慕容廆心不平數遣使招之皆不至意廆拘留之乃隂說髙句麗段氏宇文氏使共攻之約滅廆分其地毖所親渤海髙瞻力諌毖不從三國合兵伐廆諸將請擊之廆曰彼為崔毖所誘欲邀一切之利軍勢初合其鋒甚鋭不可與戰當固守以挫之彼烏合而來既無統壹莫相歸服乆必攜貳一則疑吾與毖許而覆之二則三國自相猜忌待其人情離貳然後擊之破之必矣三國進攻棘城廆閉門自守遣使獨以牛酒犒宇文氏二國疑宇文氏與廆有謀各引兵歸宇文大人悉獨官曰二國雖歸吾當獨取之宇文氏士卒數十萬連營四十里廆使召其子翰於徒河翰遣使白廆曰悉獨官舉國為寇彼衆我寡易以計破難以力勝今城中之衆足以禦宼翰請為竒兵於外伺其間而撃之内外俱奮使彼震駭不知所備破之必矣今幷兵為一彼得專壹攻城無復它虞非䇿之得者也且示衆以怯恐士氣不戰先沮矣廆猶疑之遼東韓夀言於廆曰悉獨官有慿陵之志將驕卒惰軍不堅密若竒兵卒起掎其無備必破之䇿也廆乃聴翰留徒河悉獨官聞之曰翰素名驍果今不入城或能為患當先取之城不足憂乃分遣數千騎襲翰翰知之詐為段氏使者逆於道曰慕容翰乆為吾患聞當擊之吾已嚴兵相待宜速進也使者既去翰即出城設伏以待之宇文氏之騎見使者大喜馳行不復設備進入伏中翰奮擊盡獲之乘勝徑進遣間使語廆出兵大戰廆使其子皝與長史裴嶷將精鋭為前鋒自將大兵繼之悉獨官初不設備聞廆至驚悉衆出戰前鋒始交翰將千騎從旁直入其營縱火焚之衆皆惶擾不知所為遂大敗悉獨官僅以身免廆盡俘其衆獲皇帝玉璽三紐崔毖聞之懼使其兄子燾詣棘城偽賀㑹三國使者亦至請和曰非我本意崔平州教我耳廆以示燾臨之以兵燾懼首服廆乃遣燾歸謂毖曰降者上策走者下策也引兵隨之毖與數十騎棄家犇髙句麗其衆悉降於廆廆以其子仁為征虜將軍鎮遼東官府市里按堵如故髙句麗將如奴子據於河城廆遣將軍張統掩擊擒之俘其衆千餘家以崔燾髙瞻韓恒石琮歸於棘城待以客禮恒安平人琮鑒之孫也廆以髙瞻為將軍瞻稱疾不就廆數臨候之撫其心曰君之疾在此不在它也今晉室䘮亂孤欲與諸君共清世難翼戴帝室君中州望族宜同斯願奈何以華夷之異介然疎之哉夫立功立事惟問志略何如耳華夷何足問乎瞻猶不起廆頗不平龍驤主簿宋該與瞻有隙勸廆除之廆不從瞻以憂卒 宋該勸廆獻捷江東廆使該為表裴嶷奉之幷所得三璽詣建康獻之
三年三月裴嶷至建康盛稱慕容廆之威德賢儁皆為之用朝廷始重之帝謂嶷曰卿中朝名臣當留江東朕别詔龍驤送卿家屬嶷曰臣少䝉國恩出入省闥若得復奉輦轂臣之至榮但以舊亰淪没山陵穿毁雖名臣宿將莫能雪耻獨慕容龍驤竭忠王室志除凶逆故使臣萬里歸誠今臣來而不返必謂朝廷以其僻陋而棄之孤其嚮義之心使懈體於討賊此臣之所甚惜是以不敢徇私而忘公也帝曰卿言是也乃遣使隨嶷拜廆安北將軍平州刺史
四年十二月以慕容廆為都督幽平二州東夷諸軍事車騎將軍平州牧封遼東公單于如故遣謁者即授印綬聴承制置官司守宰廆於是備置僚屬以裴嶷游邃為長史裴開為司馬韓夀為别駕陽耽為軍諮祭酒崔燾為主簿黄鄭林叅軍事廆立子皝為世子作東横以平原劉讃為祭酒使皝與諸生同受業廆得暇亦親臨聴之皝雄毅多權略喜經術國人稱之廆徙慕容翰鎭遼東慕容仁鎭平郭翰撫安民夷甚有威惠仁亦次之
成帝咸和六年冬慕容廆遣使與太尉陶侃牋勸以興兵北伐共清中原僚屬宋該等共議以廆立功一隅位卑任重等差無别不足以鎭華夷宜表請進廆官爵叅軍韓恒駮曰夫立功者患信義不著不患名位不髙桓文有匡復之功不先求禮命以令諸侯宜繕甲兵除羣凶功成之後九錫自至比於邀君以求寵不亦榮乎廆不悦出恒為新昌令於是東夷校尉封抽等䟽上侃府請封廆為燕王行大將軍事侃復書曰夫功成進爵古之成制也車騎雖未能為官摧勒然忠義竭誠今騰牋上聴可不遲速當在天臺也
八年夏五月甲寅遼東武宣公慕容廆卒六月世子皝以平北將軍行平州刺史督攝部内赦繫囚以長史裴開為軍諮祭酒郎中令髙詡為𤣥菟太守皝以帶方太守王誕為左長史誕以遼東太守陽騖為才而讓之皝從之以誕為右長史 秋七月慕容皝遣長史渤海王濟等來告䘮
九年秋八月王濟還遼東詔遣侍御史王齊祭遼東公廆又遣謁者徐孟策拜慕容皝鎭軍大將軍平州刺史大單于遼東公持節都督承制封拜一如廆故事咸康元年秋七月慕容皝立子儁為世子 冬十月王齊南還十二月慕容皝始受朝命
二年秋九月慕容皝遣長史劉斌兼郎中令遼東陽景送徐孟等還建康
三年秋九月鎮軍左長史封弈等勸慕容皝稱燕王皝從之於是備置群司以封奕為國相韓夀為司馬裴開為奉常陽騖為司𨽻王㝢為太僕李洪為大理杜羣為納言令宋該劉睦石琮為常伯皇甫眞陽恊為冗騎常侍宋晃平熈張為將軍封裕為記室監洪臻之孫晃奭之子也 冬十月丁邜皝即燕王位大赦十一月甲寅追尊武宣公曰武宣王夫人段氏曰武宣后立夫人段氏為王后世子儁為王太子如魏武晉文輔政故事
四年十二月燕王皝討段遼〈事見燕討段遼〉
五年燕王皝自以稱王未受晉命冬遣長史劉翔叅軍鞠運來獻㨗論功且言權假之意幷請刻期大舉共平中原
七年春正月燕王皝使唐國内史陽裕等築城於桞城之北龍山之西立宗廟宫闕命曰龍城二月劉翔至建康帝引見問慕容鎭軍平安對曰臣受遣之日朝服拜章翔為燕王皝求大將軍燕王章璽朝議以為故事大將軍不處邊自漢魏以來不封異姓為王所求不可許翔曰自劉石構亂長江以北翦為戎藪未聞中華公卿之胄有一人能攘臂揮戈摧破凶逆者也獨慕容鎭軍父子竭力心存本朝以寡撃衆屢殄彊敵使石虎畏懼悉使邊陲之民散居三魏蹙國千里以薊城為北境功烈如此而惜海北之地不以為封邑何哉昔漢髙祖不愛王爵於韓彭故能成其帝業項羽刓印不忍授卒用危亡吾之至心非茍欲尊其所事竊惜聖朝疎忠義之國使四海無所勸慕耳尚書諸葛恢翔之姊夫也獨主異議以為夷狄相攻中國之利惟器與名不可輕許乃謂翔曰借使慕容鎭軍能除石虎乃是復得一石虎也朝廷何頼焉翔曰嫠婦猶知恤宗周之隕今晉室阽危君位侔元凱曾無憂國之心邪嚮使靡鬲之功不立則少康何以祀夏桓文之戰不㨗則周人皆為左袵矣慕容鎭軍枕戈待旦志殄凶逆而君更唱邪惑之言忌間忠臣四海所以未壹良由君輩耳翔留建康嵗餘衆議終不決翔乃說中常侍彧𢎞曰石虎苞八州之地帶甲百萬志吞江漢自索頭宇文暨諸小國無不臣服惟慕容鎮軍翼戴天子精貫白日而更不獲殊禮之命竊恐天下移心解體無復南向者矣公孫淵無尺寸之益於吳吳主封為燕王加以九錫今慕容鎭軍屢摧賊鋒威振秦隴虎比遣重使甘言厚幣欲授以曜威大將軍遼西王慕容鎮軍惡其非正却而不受今朝廷乃矜惜虚名沮抑忠順豈社稷之長計乎後雖悔之恐無及已𢎞為之入言於帝帝意亦欲許之㑹皝上表稱庾氏兄弟擅權召亂宜加斥退以安社稷及遺庾冰書責其當國秉權不能為國雪耻冰甚愧恨其絶逺非所能制乃與何充奏從其請乙卯以慕容皝為使持節大將軍都督河北諸軍事幽州牧大單于燕王備物典策皆從殊禮又以其世子儁為假節安北將軍東夷校尉左賢王賜軍資器械以千萬計又封諸功臣百餘人以劉翔為代郡太守封臨泉鄉侯加貟外散騎常侍翔固辭不受翔疾江南士大夫以驕奢酣縱相尚嘗因朝賀宴集謂何充等曰四海板蕩奄踰三紀宗社為墟黎民塗炭斯乃廟堂焦慮之時忠臣畢命之秋也而諸君宴安江沱肆情縱欲以奢靡為榮以傲誕為賢謇諤之言不聞征伐之功不立將何以尊主濟民乎充等甚慙詔遣兼大鴻臚郭悕持節詣棘城册命燕王與翔等偕北公卿餞於江上翔謂諸公曰昔少康資一旅以滅有窮勾踐慿㑹稽以報彊吳蔓草猶宜早除況冦讎乎今石虎李夀志相吞噬王師縱未能澄清北方且當從事巴蜀一旦石虎先人舉事倂夀而有之據形便之地以臨東南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中護軍謝廣曰是吾心也 秋七月郭悕劉翔等至燕燕王皝以翔為東夷護軍領大將軍長史以唐國内史陽裕為左司馬典書令李洪為右司馬中尉鄭林為軍諮祭酒
八年冬十月燕王遷都龍城赦其境内
成李據蜀
晉惠帝元康八年 初張魯在漢中賨人李氏自巴西宕渠往依之魏武帝克漢中李氏將五百餘家歸之拜為將軍遷於略陽北土號曰巴氐其孫特庠流皆有材武善騎射性任俠州黨多附之及齊萬年反關中荐饑略陽天水等六郡民流移就糓入漢川者數萬家道路有疾病窮乏者特兄弟常營護振救之由是得衆心流民至漢中上書求寄食巴蜀朝議不許遣侍御史李苾持節慰勞且監察之不令入劔閣苾至漢中受流民賂表言流民十萬餘口非漢中一郡所能賑贍蜀有倉儲又復豐稔宜令就食朝廷從之由是散在梁益不可禁止李特至劔閣太息曰劉禪有如此地面縳於人豈非庸才邪聞者異之
永康元年冬十一月詔徵益州刺史趙廞為大長秋以成都内史中山耿滕為益州刺史廞賈后之姻親也聞徵甚懼且以晉室衰亂隂有據蜀之志乃傾倉廩賑流民以收衆心以李特兄弟材武其黨類皆巴西人與廞同郡厚遇之以為爪牙特等慿恃廞勢專聚衆為盜蜀人患之滕數密表流民剛剽蜀人愞弱主不能制客必為亂階宜使還本土勿留之險地恐秦雍之禍更移於梁益矣廞聞而惡之州被詔書遣文武千餘人迎滕是時成都治少城益州治太城廞猶在太城未去滕欲入州功曹陳恂諌曰今州郡構怨日𭰹入城必有大禍不如留少城以觀其變檄諸縣合村保以備秦氐陳西夷行至且當待之不然退保犍為西渡江源以防非常滕不從是月帥衆入州廞遣兵逆之戰於西門滕敗死郡吏皆竄走惟陳恂面縛詣廞請滕䘮廞義而許之廞又遣兵逆西夷校尉陳總總至江陽聞廞有異志主簿蜀郡趙模曰今州郡不恊必生大變當速行赴之府是兵要助順討逆誰敢動者總更縁道停留比至南安魚涪津已遇廞軍模白總散財募士以拒戰若克州軍則州可得不克順流而退必無害也總曰趙益州忿耿侯故殺之與吾無嫌何為如此模曰今州起事必當殺君以立威雖不戰無益也言至垂涕總不聴衆遂自潰總逃草中模著總服格戰廞兵殺模見其非是更搜求得總殺之廞自稱大都督大將軍益州牧署置僚屬改易守令王官被召無敢不往李庠帥妺壻李含天水任囘上官晶扶風李攀始平費他氐符成隗伯等四千騎歸廞廞以庠為威寇將軍封陽泉亭侯委以心膂使招合六郡壯勇至萬餘人以斷北道
永寧元年春正月李庠驍勇得衆心趙廞浸忌之而未言長史蜀郡杜淑張粲說廞曰將軍起兵始爾而遽遣李庠握彊兵於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倒戈授人也宜早圗之㑹庠勸廞稱尊號淑粲因白廞以庠大逆不道引斬之幷其子姪十餘人時李特李流皆將兵在外廞遣人慰撫之曰庠非所宜言罪應死兄弟罪不相及復以特流為督將特流怨廞引兵歸緜竹廞牙門將涪陵許弇求為巴東監軍杜淑張粲固執不許弇怒手殺淑粲於廞閤下淑粲左右復殺弇三人皆廞之腹心也廞由是遂衰廞遣長史犍為費逺蜀郡太守李苾督護常俊督萬餘人斷北道屯緜竹之石亭李特宻収兵得七千餘人夜襲逺等軍燒之死者什八九遂進攻成都費逺李苾及軍諮祭酒張㣲夜斬關走文武盡散廞獨與妻子乘小船走至廣都為從者所殺特入成都縱兵大掠遣使詣洛陽陳廞罪狀初梁州刺史羅尚聞趙廞反表廞素非雄才蜀人不附敗亡可計日而待詔拜尚平西將軍益州刺史督牙門將王敦蜀郡太守徐儉廣漢太守辛冉等七千餘人入蜀特等聞尚來甚懼使其弟驤於道奉迎幷獻珍玩尚恱以驤為騎督特流復以牛酒勞尚於緜竹王敦辛冉說尚曰特等專為盜賊宜因㑹斬之不然必為後患尚不從冉與特有舊謂特曰故人相逢不吉當凶矣特𭰹自猜懼二月尚至成都初朝廷符下秦雍州使召還流民入蜀者又遣御史馮該張昌督之李特兄輔自略陽至蜀言中國方亂不足復還特然之累遣天水閻式詣羅尚求權停至秋又納賂於尚及馮該尚該許之朝廷論討趙廞功拜特宣威將軍弟流奮武將軍皆封侯璽書下益州條列六郡流民與特同討廞者將加封賞廣漢太守辛冉欲以滅廞為已功寢朝命不以實上衆咸怨之羅尚遣從事督遣流民限七月上道時流民布在梁益為人傭力聞州郡逼遣人人愁怨不知所為且水潦方盛年糓未登無以為行資特復遣閻式詣尚求停至冬辛冉及犍為太守李苾以為不可尚舉别駕蜀郡杜弢秀才式為弢説逼移利害弢亦欲寛流民一年尚用冉苾之謀不從弢乃致秀才板出還家冉性貪暴欲殺流民首領取其資貨乃與苾白尚言流民前因趙廞之亂多所剽掠宜因移設關以奪取之尚移書令梓潼太守張演於諸要施關搜索寳貨特數為流民請留流民皆感而恃之多相帥歸特特乃結大營於緜竹以處流民移辛冉求自寛冉大怒遣人分牓通衢購募特兄弟許以重賞特見之悉取以歸與弟驤改其購云能送六郡之豪李任閻趙楊上官及氐叟侯王一首賞百匹於是流民大懼歸特者愈衆旬月間過二萬人流亦聚衆數千人特又遣閻式詣羅尚求申期式見營柵衝要謀掩流民歎曰民心方危今而速之亂將作矣又知辛冉李苾意不可囘乃辭尚還緜竹尚謂式曰子且以吾意告諸流民今聴寛矣式曰明公惑於姦說恐無寛理弱而不可輕者民也今趣之不以理衆怒難犯恐為禍不淺尚曰然吾不欺子子其行矣式至緜竹言於特曰尚雖云爾然未可信也何者尚威刑不立冉等各擁彊兵一旦為變亦非尚所能制𭰹宜為備特從之 冬十月特分為二營特居北營流居東營繕甲厲兵戒嚴以待之冉苾相與謀曰羅侯貪而無斷日復一日令流民得展姦計李特兄弟並有雄才吾屬將為所虜矣宜為決計羅侯不足復問也乃遣廣漢都尉曽元牙門張顯劉並等潜帥步騎三萬襲特營羅尚聞之亦遣督䕶田佐助元元等至特安卧不動待其衆半入發伏擊之死者甚衆殺田佐曽元張顯傳首以示尚冉尚謂將佐曰此虜成去矣而廣漢不用吾言以張賊勢今若之何於是六郡流民李含等共推特行鎭北大將軍承制封拜以其弟流行鎭東大將軍號東督護以相鎮統又以兄輔為票騎將軍弟驤為驍騎將軍進兵攻冉於廣漢尚遣李苾費逺帥衆救冉畏特不敢進冉出戰屢敗潰圍犇徳陽特入據廣漢以李超為太守進兵攻尚於成都尚以書諭閻式式復書曰辛冉傾巧曾元小豎李叔平非將帥之材式前為節下及杜景文論留徙之宜人懷桑梓孰不願之但往日初至隨穀庸賃一室五分復值秋潦乞須冬熟而終不見聽繩之太過窮鹿抵虎流民不肯延頸受刃以致為變即聽式言寛使治嚴不過去九月盡集十月進道今達鄉里何有如此也特以兄輔弟驤子始蕩雄及李含含子國離任回李攀攀弟恭上官晶任臧楊褒上官惇等為將帥閻式李逺等為僚佐羅尚素貪殘為百姓患特與蜀民約灋三章施捨振貸禮賢㧞滯軍政肅然蜀民大悦尚頻為特所敗乃阻長圍縁郫水作營連延七百里與特相拒求救於梁州及南夷校尉
太安元年夏五月河間王顒遣督䕶衙博討李特軍於梓潼朝廷復以張㣲為廣漢太守軍於德陽羅尚遣督護張龜軍於繁城特使其子鎭軍將軍蕩等龍慱而自將擊龜破之蕩敗博兵於陽沔梓潼太守張演委城走巴西丞毛植以郡降蕩進攻博於葭萌走其衆盡降河間王顒更以許雄為梁州刺史特自稱大將軍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諸軍事 秋八月李特攻張㣲㣲擊破之遂進攻特營李蕩引兵救之山道險陿蕩力戰而前遂破㣲兵特欲還涪蕩及司馬王幸諌曰㣲軍已破智勇俱竭宜乗鋭氣遂禽之特復進攻㣲殺之生禽㣲子存以㣲䘮還之特以其將寋碩守徳陽李驤軍毗橋羅尚遣軍擊之屢為驤所敗驤遂進攻成都燒其門李流軍成都之北尚遣精勇萬人攻驤驤與流合擊大破之還者什一二許雄數遣軍攻特不勝特勢益盛建寧大姓李叡毛詵逐太守杜俊朱提大姓李猛逐太守雍約以應特衆各數萬南夷校尉李毅討破之斬詵李猛奉牋降而辭意不遜毅誘而殺之
二年春正月李特潜渡江擊羅尚水上軍皆散走蜀郡太守徐儉以少城降特入據之惟取馬以供軍餘無侵掠赦其境内改元建初羅尚保太城遣使求和於特蜀民相聚為塢者皆送款於特特遣使就撫之以軍中糧少乃分六郡流民於諸塢就食李流言於特曰諸塢新附人心未固宜質其大姓子弟聚兵自守以備不虞又與特司馬上官惇書曰納降如待敵不可易也前將軍雄亦以為言特怒曰大事已定但當安民何為更逆加疑忌使之離叛乎朝廷遣荆州刺史宗岱建平太守孫阜帥水軍三萬以救羅尚岱以阜為前鋒進逼德陽特遣李蕩及蜀郡太守李璜就徳陽太守任臧共拒之岱阜軍勢甚盛諸塢皆有貳心益州兵曹從事蜀郡任叡言於羅尚曰李特散衆就食驕怠無備此天亡之時也宜密約諸塢刻期同發内外擊之破之必矣尚使叡夜縋出城宣㫖於諸塢期以二月十日同擊特叡因詣特詐降特問城中虚實叡曰糧儲將盡但餘貨帛耳叡求出省家特許之遂還報尚二月尚遣兵掩襲特營諸塢皆應之特兵大敗斬特及李輔李逺皆焚尸傳首洛陽流民大懼李流李蕩李雄收餘衆還保赤祖流自稱大將軍大都督益州牧保東營蕩雄保北營孫阜破徳陽獲寋碩任臧退屯涪陵三月羅尚遣督護何沖常𭰹等攻李流涪陵民藥紳等亦起兵攻流流與李驤拒深使李蕩李雄拒紳何沖乗虚攻北營氐符成隗伯在營中叛應之蕩母羅氏擐甲拒戰伯手刃傷其目羅氏氣益壯營垂破㑹流等破𭰹紳引兵還與沖等戰大破之成伯帥其黨突出詣尚流等乘勝進抵成都尚復閉城自守蕩馳馬逐北中矛而死朝廷遣侍中燕國劉沈假節統羅尚許雄等軍討李流行至長安河間王顒留沈為軍師遣席薳代之李流以李特李蕩繼死宗岱孫阜將至甚懼李含勸流降流從之李驤李雄迭諌不納夏五月流遣其子世及含子胡為質於阜軍胡兄離為梓潼太守聞之自郡馳還欲諌不及退與雄謀襲阜軍雄曰為今計當如是而二翁不從奈何離曰當劫之耳雄大喜乃共說流民曰吾屬前已殘暴蜀民今一旦束手便為魚肉惟有同心襲阜以取富貴耳衆皆從之雄遂與離襲擊阜軍大破之㑹宗岱卒於墊江荆州軍遂退流甚慙由是竒雄才軍事悉以任之六月李雄攻殺汶山太守陳圗遂取郫城 秋七月李流徙屯郫蜀民皆保險結塢或南入寧州或東下荆州城邑皆空野無煙火流虜掠無所得士衆饑乏唯涪陵千餘家依青城山處士范長生平西叅軍浩陵徐轝說羅尚求為汶山太守邀結長生與共討流尚不許轝怒出降於流流以轝為安西將軍轝説長生使資給流軍糧長生從之流軍由是復振九月李流疾篤謂諸將曰驍騎仁明固足以濟大事然前軍英武殆天所相可共受事於前軍流卒衆推李雄為大都督大將軍益州牧治郫城雄使武都朴泰紿羅尚使襲郫城云已為内應尚使隗伯將兵攻郫泰約舉火為應李驤伏兵於道泰出長梯於外隗伯兵見火起爭縁梯上驤縱兵擊大破之追犇夜至城下詐稱萬嵗曰已得郫城矣入少城尚乃覺之退保大城隗伯創甚雄生獲之赦不殺李驤攻犍為斷尚運道獲太守龔恢殺之閏十二月李雄急攻羅尚尚軍無食留牙門張羅守城夜由牛鞞水東走羅開門降雄入成都軍士飢甚乃帥衆就榖於郪掘野芋而食之許雄坐討賊不進徵即罪
永興元年春正月羅尚逃至江陽遣使表狀詔尚權統巴東巴郡涪陵以供軍賦尚遣别駕李興詣鎮南將軍劉𢎞求糧𢎞綱紀以運道阻逺且荆州自空乏欲以零陵米五千斛與尚𢎞曰天下一家彼此無異吾今給之則無西顧之憂矣遂以三萬斛給之尚頼以自存 李雄以范長生有名徳為蜀人所重欲迎以為君而臣之長生不可諸將固請雄即尊位 冬十月雄即成都王位大赦改元曰建興除晉灋約灋七章以其叔父驤為太傅兄始為太保李離為太尉李雲為司徒李璜為司空李國為太宰閻式為尚書令楊襃為僕射尊母羅氏為王太后追尊父特為成都景王雄以李國李離有智謀凡事必咨而後行然國離事雄彌謹十二月羅尚移屯巴郡遣兵掠蜀中獲李驤妻昝氏及子夀
光熈元年春三月范長生詣成都成都王雄門迎執板拜為丞相尊之曰范賢 夏六月成都王雄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曰晏平國號大成追尊父特曰景皇帝廟號始祖尊王太后曰皇太后以范長生為天地太師復其部曲皆不豫征稅諸將恃恩互爭班位尚書令閻式上疏請考漢晉故事立百官制度從之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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