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紀事本末 (四庫全書本)/卷35下

卷三十五上 通鑑紀事本末 巻三十五下 巻三十六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巻三十五下
  宋 袁樞 撰
  朋黨之禍
  唐穆宗長慶元年翰林學士李德裕吉甫之子也以中書舎人李宗閔甞對䇿譏切其父恨之宗閔又與翰林學士元稹争進取有隙右補闕楊汝士與禮部侍郎錢徽掌貢舉西川節度使段文昌翰林學士李紳各以書屬所善進士於徽及榜出文昌紳所屬皆不預焉及第者鄭朗覃之弟裴譔度之子蘇巢宗閔之壻楊殷士汝士之弟也文昌言於上曰今歲禮部殊不公所取進士皆子弟無藝以關節得之上以問諸學士德裕稹紳皆曰誠如文昌言上乃命中書舍人王起等覆試夏四月丁丑詔黜朗等十人貶徽江州刺史宗閔劒州刺史汝士開江令或勸徽奏文昌紳屬書上必寤徽曰苟無愧心得喪一致奈何奏人私書豈士君子所為邪取而焚之時人多之紳敬𤣥之曽孫起播之弟也自是德裕宗閔各分朋黨更相傾軋垂四十年
  二年夏六月甲子裴度元稹皆罷相以兵部尚書李逢吉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三年户部侍郎牛僧孺素為上所厚初韓𢎞之子右驍衛將軍公武為其父謀以財結中外及公武卒𢎞繼薨穉孫紹宗嗣主藏奴與吏訟於御史府上憐之盡取𢎞財簿自閲視凡中外主權多納𢎞貨獨朱句細字曰某年月日送户部牛侍郎錢千萬不納上大喜以示左右曰果然吾不繆知人三月壬戌以僧孺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時僧孺與李德裕皆有入相之望德裕出為浙西觀察使八年不遷以為李逢吉排己引僧孺為相由是牛李之怨愈深 李逢吉為相内結知樞密王守澄勢傾朝野惟翰林學士李紳每承顧問常排抑之擬狀至内庭紳多所臧否逢吉患之而上待遇方厚不能遠也㑹御史中丞缺逢吉薦紳清直宜居風憲之地上以中丞亦次對官不疑而可之㑹紳與京兆尹兼御史大夫韓愈争臺參及它職事文移徃來辭語不遜逢吉奏二人不協冬十月丙戌以愈為兵部侍郎紳為江西觀察使 韓愈李紳入謝上各令自叙其事乃深寤壬辰復以愈為吏部侍郎紳為户部侍郎
  四年 初穆宗既留李紳李逢吉愈忌之紳族子虞頗以文學知名自言不樂仕進隱居華陽川及從父耆為左拾遺虞與耆書求薦誤達於紳紳以書誚之且以語於衆人虞深怨之乃詣逢吉悉以紳平日密論逢吉之語告之逢吉益怒使虞與補闕張又新及從子前河陽掌書記仲言等伺求紳短揚之於士大夫間且言紳潛察士大夫有羣居議論者輙指為朋黨白之於上由是士大夫多忌之及敬宗即位逢吉與其黨快紳失勢又恐上復用之日夜謀議思所以害紳者楚州刺史蘇遇謂逢吉之黨曰主上初聽政必開延英有次對官惟此可防其黨以為然亟白逢吉曰事迫矣若俟聴政悔不可追逢吉乃令王守澄言於上曰陛下所以為儲貳臣備知之皆逢吉之力也如杜元頴李紳輩皆欲立深王度支員外郎李續之等繼上章言之上時年十六疑未信㑹逢吉亦有奏言紳謀不利於上請加貶謫上猶再三覆問然後從之二月癸未貶紳為端州司馬逢吉仍帥百官表賀既退百官復詣中書賀逢吉方與張又新語門者弗内良久又新揮汗而出旅揖百官曰端溪之事又新不敢多讓衆駭愕辟易憚之右拾遺内供奉吳思獨不賀逢吉怒以思為吐蕃告哀使丙戌貶翰林學士龎嚴為信州刺史蔣防為汀州刺史嚴壽州人與防皆紳所引也給事中于敖素與嚴善封還敕書人為之懼曰于給事為龎蔣直寃犯宰相怒誠所難也及奏下乃言貶之太輕逢吉由是奬之張又新等猶忌紳日上書言貶紳太輕上許為殺之朝臣莫敢言獨翰林侍讀學士韋處厚上疏指述紳為逢吉之黨所讒人情歎駭紳䝉先朝奬用借使有罪猶宜容假以成三年無改之孝况無罪乎於是上稍開寤㑹閲禁中文書有穆宗所封一篋發之得裴度杜元頴李紳疏請立上為太子上乃嗟歎悉焚人所上譖紳書雖未即召還後有言者不復聴矣 夏四月乙未以布衣姜洽為補闕試大理評事陸洿布衣李虞劉堅為拾遺時李逢吉用事所親厚者張又新李仲言李續之李虞劉栖楚姜洽及拾遺張權輿程昔範又有從而附麗之者時人惡逢吉者目之為八關十六子
  敬宗寳厯元年春正月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以上荒滛嬖幸用事又畏罪不敢言但累表求出乙卯升鄂岳為武昌軍以僧孺同平章事充武昌節度使夏四月癸巳羣臣上尊號曰文武大聖廣孝皇帝赦天下赦文但曰左降官已經量移者宜與量移不言未量移者翰林學士韋處厚上言逢吉恐李紳量移故有此處置如此則應近年流貶官因李紳一人皆不得量移也上即追赦文改之紳由是得移江州長史 冬十月前河陽掌書記李仲言坐陳留武昭之獄流象州十二月言事者多稱裴度賢不宜棄之藩鎮上數遣使至興元勞問度密示以還期度因求入朝逢吉之黨大懼
  二年春正月壬辰裴度自興元入朝李逢吉之黨百計毁之先是民間謡云緋衣小兒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驅逐又長安城中有横亘六岡如乾象度宅偶居第五岡張權輿上言度名應圖讖宅占岡原不召而來其旨可見上雖年少悉察其誣謗待度益厚 冬十一月甲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逢吉同平章事充山南東道節度使
  文宗太和三年秋八月徵浙西觀察使李德裕為兵部侍郎裴度薦以為相㑹吏部侍郎李宗閔有宦官之助甲戌以宗閔同平章事 壬辰以李德裕為義成節度使李宗閔惡其逼已故出之
  四年春正月辛巳武昌節度使牛僧孺入朝 李宗閔引薦牛僧孺辛卯以僧孺為兵部尚書同平章事於是二人相與排擯李德裕之黨稍稍逐之 裴度以高年多疾懇辭機政六月丁未以度為司徒平章軍國重事俟疾損三五日一入中書 初裴度征淮西奏李宗閔為觀察判官由是漸獲進用至是怨度薦李德裕因其謝病九月壬午以度兼侍中充山南東道節度使冬十月戊申以義成節度使李德裕為西川節度使五年秋九月吐蕃維州副使悉怛謀請降李德裕遣行維州刺史虞藏儉將兵入據其城具奏其狀牛僧孺曰吐蕃之境四面各萬里失一維州未能損其勢徒棄誠信有害無益上以為然詔德裕以城歸吐蕃執悉怛謀歸之吐蕃誅之於境上德裕由是怨僧孺益深事見吐蕃叛盟六年冬十一月乙卯以荆南節度使段 -- 𠭊 or 叚 ?文昌為西川節度使西川監軍王踐言入知樞密數為上言縛送悉怛謀以快虜心絶後來降者非計也上亦悔之尤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失䇿附李德裕者因言僧孺與德裕有隙害其功上益疎之僧孺内不自安㑹上御延英謂宰相曰天下何時當太平卿等亦有意於此乎僧孺對曰太平無象今四夷不至交侵百姓不至流散雖非至理亦謂小康陛下若别求太平非臣等所及退謂同列曰主上責望如此吾曹豈得久居此地乎因累表請罷十二月乙丑以僧孺同平章事充淮南節度使 臣光曰君明臣忠上令下從俊良在位佞邪黜遠禮修樂舉刑清政平奸宄消伏兵革偃戢諸侯順附四夷懐服時和年豐家給人足此太平之象也于斯之時閽寺專權脅君於内弗能遠也藩鎮阻兵陵慢於外弗能制也士卒殺逐主帥拒命自立弗能詰也軍旅歳興賦歛日急骨血縱横於原野杼軸空竭於里閭而僧孺謂之太平不亦誣乎當文宗求治之時僧孺任居承弼進則偷安取容以竊位退則欺君誣世以盜名罪孰大焉丁未以前西川節度使李德裕為兵部尚書初李宗閔與德裕有隙及德裕還自西川上注意甚厚朝夕且為相宗閔百方沮之不能京兆尹杜悰宗閔黨也甞詣宗閔見其有憂色曰得非以大戎乎宗閔曰然何以相救悰曰悰有一䇿可平宿憾恐公不能用宗閔曰何如悰曰德裕有文學而不由科第常用此為慊慊若使之知舉必喜矣宗閔黙然有間曰更思其次悰曰不則用為御史大夫宗閔曰此則可矣悰再三與約乃詣德裕德裕迎揖曰公何為訪此寂寥悰曰靖安相公令悰達意即以大夫之命告之德裕驚喜泣下曰此大門官小子何足以當之寄謝重㳫宗閔復與給事中楊虞卿謀之事遂中止虞卿汝士之從弟也
  七年春二月丙戌以兵部尚書李德裕同平章事德裕入謝上與之論朋黨事對曰方今朝士三分之一為朋黨時給事中楊虞卿與從兄中書舍人汝士弟户部郎中漢公中書舍人張元夫給事中蕭澣等善交結依附權要上干執政下撓有司為士人求官及科第無不如志上聞而惡之故與德裕言首及之德裕因得以排其所不悦者初左散騎常侍張仲方甞駮李吉甫謚及德裕為相仲方稱疾不出三月壬辰以仲方為賓客分司庚戌以楊虞卿為常州刺史張元夫為汝州刺史它
  日上復言及朋黨李宗閔曰臣素知之故虞卿輩臣皆不與美官李德裕曰給舍非美官而何宗閔失色丁巳以蕭澣為鄭州刺史 夏六月壬申以工部尚書鄭覃為御史大夫初李宗閔惡覃在禁中數言事奏罷其侍講上從容謂宰相曰殷侑經術頗似鄭覃宗閔對曰覃侑經術誠可尚然議論不足聼李德裕曰覃侑議論它人不欲聞惟陛下欲聞之後旬日宣出除覃御史大夫宗閔謂樞密使崔潭峻曰事一切宣出安用中書潭峻曰八年天子聼其自行事亦可矣宗閔愀然而止乙亥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宗閔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節度使
  八年 初李仲言流象州遇赦還東都㑹留守李逢吉思復入相仲言自言與鄭注善逢吉使仲言厚賂之注引仲言見王守澄守澄薦於上云仲言善易上召見之時仲言有母服難入禁中乃使衣民服號王山人仲言儀狀秀偉倜儻尚氣頗工文辭有口辯多權數上見之大悦以為竒士待遇日隆仲言既除服秋八月辛卯上欲以仲言為諌官寘之翰林李德裕曰仲言曏所為計陛下必盡知之豈宜寘之近侍上曰然豈不容其改過對曰臣聞惟顔回能不貳過彼聖賢之過但思慮不至或失中道耳至於仲言之惡著於心本安能悛改耶上曰李逢吉薦之朕不欲食言對曰逢吉身為宰相乃薦奸邪以誤國亦罪人也上曰然則别除一官對曰亦不可上顧王涯涯對曰可德裕揮手止之上囘顧適見色殊不懌而罷始涯聞上欲用仲言草諌疏極憤激既而見上意堅且畏其黨盛遂中變尋以仲言為四門助教給事中鄭肅韓佽封還敕書德裕將出中書謂涯曰且喜給事中封敕涯即召肅佽謂曰李公適留語令二閣老不用封敕二人即行下明日以白德裕德裕驚曰德裕不欲封還當面聞何必使人傳言且有司封駮豈復禀宰相意邪二人悵恨而去九月辛亥徵昭義節度副使鄭注至京師王守澄李仲言鄭注皆惡李德裕以山南西道節度使李宗閔與德裕不相悦引宗閔以敵之壬戌詔徵宗閔於興元 冬十月庚寅以李宗閔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甲午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德裕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節度使是日以李仲言為翰林侍講學士給事中高銖鄭肅韓佽諌議大夫郭承嘏中書舍人權璩等争之不能得承嘏晞之孫璩德輿之子也 李德裕見上自陳請留京師丙午以德裕為兵部尚書 十一月李宗閔言李德裕制命已行不宜自便乙亥復以德裕為鎮海節度使不復兼平章事時德裕宗閔各有朋黨互相擠援上患之毎歎曰去河北賊易去朝廷朋黨難 臣光曰夫君子小人之不相容猶氷炭之不可同器而處也故君子得位則斥小人小人得勢則排君子此自然之理也然君子進賢退不肖其處心也公其指事也實小人譽其所好毁其所惡其處心也私其指事也誣公且實者謂之正直私且誣者謂之朋黨在人主所以辨之耳是以明主在上度德而叙位量能而授官有功者賞有罪者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夫如是則朋黨何自而生哉彼昬主則不然明不能燭彊不能斷邪正並進毁譽交至取捨不在於己威福潛移於人於是讒慝得志而朋黨之議興矣夫木腐而蟲生醯酸而蜹集故朝廷有朋黨則人主當自咎而不當以咎羣臣也文宗茍患羣臣之朋黨何不察其所毁譽者為實為誣所進退者為賢為不肖其心為公為私其人為君子為小人茍實也賢也公也君子也匪徒用其言又當進之誣也不肖也私也小人也匪徒棄其言又當刑之如是雖使之為朋黨孰敢哉釋是不為乃怨羣臣之難治是猶不種不芸而怨田之蕪也朝中之黨且不能去况河北賊乎
  九年 初李德裕為浙西觀察使漳王傅母杜仲陽坐宋申錫事放歸金陵詔德裕存處之㑹德裕已離浙西牒留後李蟾使如詔旨至是左丞王璠户部侍郎李漢奏德裕厚賂仲陽隂結漳王圖為不軌上怒甚召宰相及璠漢鄭注等面質之璠漢等極口誣之路隋曰德裕不至此果如所言臣亦應得罪言者稍息夏四月以德裕為賓客分司 丙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路隋同平章事充鎮海節度使趣之赴鎮不得面辭坐救李德裕故也 初京兆尹河南賈餗性褊躁輕率與李德裕有隙而善於李宗閔鄭注上已賜百官宴於曲江故事尹於外門下馬揖御史餗恃其貴勢乗馬直入殿中侍御史楊儉蘇特與之争餗罵曰黄面兒敢爾坐罰俸餗恥之求出詔以為浙西觀察使尚未行戊戌以餗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庚子制以曏日上初得疾王涯呼李德裕犇問起居德裕竟不至又在西蜀徵逋懸錢三十萬緡百姓愁困貶德裕袁州長史 京城訛言鄭注為上合金丹須小兒心肝民間驚懼上聞而惡之鄭注素恨京兆尹楊虞卿與李訓共構之云此語出於虞卿家人上怒六月下虞卿御史獄注求為両省官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宗閔不許注毁之於上㑹宗閔救楊虞卿上怒叱出之壬寅貶明州刺史 左神䇿中尉韋元素樞密使楊承和王踐言久居中用事與王守澄争權不叶李訓鄭注因之出承和於西川元素於淮南踐言於河東皆為監軍秋七月甲辰朔貶楊虞卿䖍州司馬初李宗閔為吏部侍郎因駙馬都尉沈𥫃結女學士
  宋若憲知樞密楊承和得為相及貶明州鄭注發其事壬子再貶處州長史著作郎分司舒元輿與李訓善訓用事召為右司郎中兼侍御史知雜鞫楊虞卿獄癸丑擢為御史中丞元輿元襃之兄也貶吏部侍郎李漢為汾州刺史刑部侍郎蕭澣為遂州刺史皆坐李宗閔之黨是時李訓鄭注連逐三相威震天下於是平生絲恩髪怨無不報者又貶左金吾大將軍沈𥫃為邵州刺史八月丙子又貶李宗閔潮州司户賜宋若憲死 戊寅再貶沈𥫃柳州司户 丙申詔以楊承和庇護宋申錫韋元素王踐言與李宗閔李德裕中外連結受其賂遺承和可驩州安置元素可象州安置踐言可恩州安置令所在錮送楊虞卿李漢蕭澣為朋黨之首貶虞卿䖍州司户漢汾州司馬澣遂州司馬尋遣使追賜承和元素踐言死時崔潭峻已卒亦剖棺鞭尸己亥以前盧州刺史羅立言為司農少卿立言贓吏以賂結鄭注而得之鄭注之入翰林也中書舍人高元裕草制言以醫藥奉君親注銜之奏元裕甞出郊送李宗閔壬寅貶元裕閬州刺史元裕士亷之六世孫也時注與李訓所惡朝士皆指目為二李之黨貶逐無虚日班列殆空廷中恟恟上亦知之訓注恐為人所搖九月癸卯朔勸上下詔應與德裕宗閔親舊及門生故吏今日以前貶黜之外餘皆不問人情稍安 冬十一月李訓等謀誅宦官敗死事見宦官弑逆
  開成元年春三月壬寅以袁州長史李德裕為滁州刺史 夏四月乙卯以潮州司户李宗閔為衡州司馬凡李訓所指為李德裕宗閔黨者稍稍收復之
  三年春正月楊嗣復欲援進李宗閔恐為鄭覃所沮乃先令宦官諷上上臨朝為宰相曰宗閔積年在外宜與一官鄭覃曰陛下若憐宗閔之遠止可移近北數百里不宜再用用之臣請先避位陳夷行曰宗閔曏以朋黨亂政陛下何愛此纖人楊嗣復曰事貴得中不可但狥愛憎上曰可與一州覃曰與州太優止可洪州司馬耳因與嗣復互相詆訐以為黨上曰與一州無傷覃等退上謂起居郎周敬復舍人魏謩曰宰相諠争如此可乎對曰誠為不可然覃等盡忠憤激不自覺耳丁酉以衡州司馬李宗閔為杭州刺史李固言與楊嗣復李珏善故引居大政以排鄭覃陳夷行毎議政之際是非鋒起上不能決也
  五年春正月文宗崩武宗即位 夏五月己卯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嗣復罷為吏部尚書 秋八月庚午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珏罷為太常卿 初上之立非宰相意故楊嗣復李珏相繼罷去召淮南節度使李德裕入朝九月甲戌朔至京師丁丑以德裕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庚辰德裕入謝言於上曰致理之要在於辨羣臣之邪正夫邪正二者勢不相容正人指邪人為邪邪人亦指正人為邪人主辨之甚難臣以為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蘿非附它物不能自起故正人一心事君而邪人競為朋黨先帝深知朋黨之患然所用卒皆朋黨之人良由執心不定故奸邪得乗間而入也夫宰相不能人人忠良或為欺罔主心始疑於是旁詢小臣以察執政如德宗末年所聴任者惟裴延齡輩宰相署敕而已此政事所以日亂也陛下誠能慎擇賢才以為宰相有奸罔者立黜去之常令政事皆出中書推心委任堅定不移則天下何憂不理哉又曰先帝於大臣好為形迹小過皆含容不言日累月積以致禍敗兹事大誤願陛下以為戒臣等有罪陛下當面詰之事茍無實得以辨明若其有實詞理自窮小過則容其悛改大罪則加之誅譴如此君臣之際無疑間矣上嘉納之初德裕在淮南敕召監軍楊欽義人皆言必知樞密德裕待之無加禮欽義心銜之一旦獨延欽義置酒中堂情禮極厚陳珍玩數牀罷酒皆以贈之欽義大喜過望行至汴州敕復還淮南欽義盡以所餉歸之德裕曰此何直卒以與之其後欽義竟知樞密德裕柄用欽義頗有力焉
  武宗㑹昌元年秋八月以前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牛僧孺為太子太師先是漢水溢壞襄州民居故李德裕以為僧孺罪而廢之
  二年春二月淮南節度使李紳入朝丁丑以紳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三年夏五月李德裕言太子賓客分司李宗閔與劉從諌交通不宜寘之東都戊戌以宗閔為湖州刺史四年秋閏七月壬戌以中書侍郎李紳同平章事充淮南節度使 九月李德裕怨太子太傅東都留守牛僧孺湖州刺史李宗閔言於上曰劉從諌據上黨十年太和中入朝僧孺宗閔執政不留之加宰相縱去以成今日之患竭天下力乃能取之皆二人之罪也德裕又使人於潞州求僧孺宗閔與從諌交通書疏無所得乃令孔目官鄭慶言從諌毎得僧孺宗閔書疏皆自焚毁詔追慶下御史臺按問中丞李回知雜鄭亞以為信然河南少尹呂述與德裕書言稹破報至僧孺出聲歎恨德裕奏述書上大怒以僧孺為太子少保分司宗閔為漳州刺史戊子再貶僧孺汀州刺史宗閔漳州長史冬十一月復貶牛僧孺循州長史李宗閔長流封州五年春正月淮南節度使李紳按江都令吳湘盗用程糧錢强娶所部百姓顔悦女估其資裝為贓罪當死湘武陵之兄子也李德裕素惡武陵議者多言其寃諌官請覆按詔遣監察御史崔元藻李稠覆之還言湘盗程糧錢有實顔悦本衢州人甞為青州牙推妻亦士族與前獄異德裕以為無與奪二月貶元藻端州司户稠汀州司户不復更推亦不付法司詳斷即如紳奏處湘死諌議大夫柳仲郢敬晦皆上疏争之不納稠晉江人晦昕之弟也 李德裕以柳仲郢為京兆尹素與牛僧孺善謝德裕曰不意太尉恩奬及此仰報厚德敢不如竒章公門館徳裕不以為嫌 冬十月李德裕秉政日久好狥愛憎人多怨之自杜悰崔鉉罷相宦官左右言其太專上亦不悦給事中韋𢎞質上疏言宰相權重不應更領三司錢糓德裕奏稱制置職業人主之柄𢎞質受人教導所謂賤人圖柄臣非所宜言十二月𢎞質坐貶官由是衆怒愈甚
  六年春三月甲子上崩以李德裕攝冢宰丁卯宣宗即位宣宗素惡德裕之專即位之日德裕奉冊既罷謂左右曰適近我者非太尉邪毎顧我使我毛髪洒淅夏四月辛未朔上始聴政 壬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德裕同平章事充荆南節度使德裕秉權日久位重有功衆不謂其遽罷聞之莫不驚駭甲戌貶工部尚書判鹽鐵轉運使薛元賞為忠州刺史弟京兆少尹權知府事元龜為崖州司戸皆徳裕之黨也 秋七月壬寅淮南節度使李紳薨 八月以循州司馬牛僧孺為衡州長史封州流人李宗閔為郴州司馬宗閔未離封州而卒 九月以荆南節度使李徳裕為東都留守解平章事
  宣宗大中元年 初李德裕執政引白敏中為翰林學士及武宗崩德裕失勢敏中乗上下之怒竭力排之使其黨李咸訟德裕罪德裕由是自東都留守以太子少保分司 秋九月乙酉前永寜尉吳汝納訟其弟湘罪不至死李紳李德裕相表裏欺罔武宗枉殺臣弟乞召江州司户崔元藻等對辯丁亥敕御史臺鞫實以聞冬十二月庚戌御史臺奏據崔元藻所列吳湘寃狀如吳汝納之言戊午貶太子少保分司李德裕為潮州司馬
  二年秋九月甲子再貶潮州司馬李德裕為崖州司户三年閏冬十一月己未崖州司户李德裕卒
  武宗平澤潞
  穆宗長慶二年春二月昭義監軍劉承偕恃恩陵轢節度使劉悟數衆辱之又縱其下亂法隂與磁州刺史張汶謀縛悟送闕下以汶代之悟知之諷其軍士作亂殺汶圍承偕欲殺之幕僚賈直言入責悟曰公所為如是欲效李司空邪此軍中安知無如公者使李司空有知得無笑公於地下乎悟遂謝直言救免承偕囚之府舍三月上詔劉悟送劉承偕詣京師悟託以軍情不
  時奉詔上問裴度宜如何處置度對曰承偕在昭義驕縱不法臣盡知之悟在行營與臣書具論其事時有中使趙𢎞亮在臣軍中持悟書去云欲自奏之不知甞奏不上曰朕殊不知也且悟大臣何不自奏對曰悟武臣不知事體然今事狀籍籍如此臣等面論陛下猶不能決况悟當日單辭豈能動聖聴哉上曰前事勿論直言此時如何處置對曰陛下必欲收天下心止應下半紙詔書具陳承偕驕縱之罪令悟集將士斬之則藩鎮之臣孰不思為陛下效死非獨悟也上俛首良久曰朕不惜承偕然太后以為養子今兹囚縶太后尚未知之况殺之乎卿更思其次度乃與王璠等奏請流承偕於遠州必得出上從之後月餘悟乃釋承偕 加劉悟檢校司徒餘如故自是悟浸驕欲效河北三鎮招聚不逞章表多不遜
  敬宗寳厯元年昭義節度使劉悟之去鄆州也以鄆兵二千自隨為親兵八月庚戌悟暴疾薨子將作監主簿從諌匿其喪與大將劉武德及親兵謀以悟遺表求知留後司馬賈直言入責從諌曰爾父提十二州地歸朝廷其功非細祗以張汶之故自謂不潔淋頭竟至羞愧爾孺子何敢如此父死不哭何以為人從諌恐悚不能對乃發喪 冬十一月朝廷得劉悟遺表議者多言上黨内鎮與河朔異不可許左僕射李絳上疏以為兵機尚速威斷貴定人情未一乃可伐謀劉悟死已數月朝廷尚未處分中外人意共惜事機今昭義兵衆必不盡與從諌同謀縱使其半叶同尚有其半效順從諌未甞久典兵馬威惠未加於人又此道素貧非時必無優賞今朝廷但速除近澤潞一將充昭義節度使令兼程赴鎮從諌未及布置新使已至潞州所謂先人奪人之心也新使既至軍心自有所繫從諌無位何名主張設使謀撓朝命其將士必不肯從今朝廷久無處分彼軍不曉朝廷之意欲效順則恐忽授從諌欲同惡則恐别更除人猶豫之間若有姦人為之畫䇿虚張賞設錢數軍士覬望尤難指揮伏望速賜裁斷仍先下明敕宣示軍衆奬其從来忠節賜新使繒五十萬匹使之賞設續除劉從諌一刺史從諌既粗有所得必且擇利而行萬無違拒設不從命臣亦以為不假攻討何則臣聞從諌已禁山東三州軍士不許自畜兵刀足明羣心殊未得一帳下之事亦在不疑熟計利害決無即授從諌之理時李逢吉王守澄計議已定竟不用絳等謀十二月辛丑以從諌為昭義留後劉悟煩苛從諌濟以寛厚衆頗附之
  二年夏四月戊申以昭義留後劉從諌為節度使文宗太和六年冬十一月乙亥昭義節度使劉從諌入朝
  七年春正月甲午加昭義節度使劉從諌同平章事遣歸鎮初從諌以忠義自任入朝欲請他鎮既至見朝廷事柄不一又士大夫多請託心輕朝廷故歸而益驕開成元年春二月昭義節度使劉從諌上表請王涯等罪名語見宦官弑逆 丙申加從諌檢校司徒 三月劉從諌復遣牙將焦楚長上表讓官因暴揚仇士良等罪惡語見宦官弑逆
  武宗㑹昌三年 初昭義節度使劉從諌累表言仇士良罪惡士良亦言從諌窺伺朝廷及上即位從諌有馬高九尺獻之上不受從諌以為士良所為怒殺其馬由是與朝廷相猜恨遂招納亡命繕完兵械鄰境皆潛為之備從諌𣙜馬牧及商旅歳入錢五萬緡又賣鐵煑鹽亦數萬緡大商皆假以牙職使通好諸道因為販易商人倚從諌勢所至多陵轢將吏諸道皆惡之從諌疾病謂妻裴氏曰吾以忠直事朝廷而朝廷不明我志諸道皆不我與我死他人立此軍則吾家無炊火矣乃與幕客張谷陳揚庭謀效河北諸鎮以弟右驍衛將軍從素之子稹為牙内都知兵馬使從子匡周為中軍兵馬使孔目官王協為押牙親軍兵馬使以奴李士貴為使宅十將兵馬使劉守義劉守忠董可武崔𤣥度分將牙兵谷鄆州人揚庭洪州人也從諌尋薨稹秘不發喪王協為稹謀曰正當如寳厯年様為之不出百日旌節自至但嚴奉監軍厚遺敕使四境勿出兵城中暗為備而已使押牙姜崟奏求國醫上遣中使解朝政以醫徃問疾稹又逼監軍崔士康奏稱從諌疾病請命其子稹為留後上遣供奉官薛士幹徃諭指云恐從諌疾未平宜且就東都療之俟稍瘳别有任使仍遣稹入朝必厚加官爵上以澤潞事謀於宰相宰相多以為囘鶻餘燼未滅邊鄙猶須警備復討澤潞國力不支請以劉稹權知軍事諌官及羣臣上言者亦然李德裕獨曰澤潞事體與河朔三鎮不同河朔習亂已久人心難化是故累朝以來置之度外澤潞近處腹心一軍素稱忠義甞破走朱滔擒盧從史頃時多用儒臣為帥如李抱真成立此軍德宗猶不許承襲使李緘䕶喪歸東都敬宗不恤國務宰相又無遠畧劉悟之死因循以授從諌從諌䟦扈難制累上表迫脅朝廷今垂死之際復以兵權擅付䜿子朝廷若又因而授之則四方諸鎮誰不思效其所為天子威令不復行矣上曰卿以何術制之果可克否對曰稹所恃者河朔三鎮但得鎮魏不與之同則稹無能為也若遣重臣徃諭王元逹何𢎞敬以河朔自艱難以來列聖許其傳襲已成故事與澤潞不同今朝廷將加兵澤潞不欲更出禁軍至山東其山東三州𨽻昭義者委兩鎮攻之兼令徧諭將士以賊平之日厚加官賞苟兩鎮聽命不從旁沮撓官軍則稹必成擒矣上喜曰吾與德裕同之保無後悔遂決意討稹羣臣言者不復入矣上命德裕草詔賜成德節度使王元逹魏博節度使何𢎞敬其略曰澤潞一鎮與卿事體不同勿為子孫之謀欲存輔車之勢但能顯立功效自然福及後昆丁丑上臨朝稱其語要切曰當如此直告之是也又賜張仲武詔以回鶻餘燼未滅塞上多虞專委卿禦侮元逹𢎞敬得詔悚息聽命解朝政至上黨劉稹見朝政曰相公危困不任拜詔朝政欲突入兵馬使劉武德董可武躡(⿱𥫗亷)-- 簾而立朝政恐有它變遽走出稹贈賮直數千緡復遣牙將梁叔文入謝薛士幹入境俱不問從諌之疾直為己知其死之意都押牙郭誼等乃大出軍至龍泉驛迎候敕使請用河朔事體又見監軍言之崔士康懦怯不敢違於是將吏扶稹出見士衆發喪士幹竟不得入牙門稹亦不受敕命誼兖州人也解朝政復命上怒杖之配恭陵囚姜崟梁叔文辛巳始為從諌輟朝贈太傅詔劉稹護喪歸東都又召見劉從素令以書諭稹稹不從丁亥以忠武節度使王茂元為河陽節度使邠寧節度使王宰為忠武節度使茂元栖曜之子宰智興之子也黄州刺史杜牧上李德裕書自言甞問淮西將董重質以三州之衆四歳不破之由重質以為由朝廷徵兵太雜客軍數少既不能自成一軍事須帖付地主勢羸力弱心志不一多致敗亡故初戰二年以來戰則必勝是多殺客軍及二年已後客軍殫少止與陳許河陽全軍相援縱使唐州兵不能因雪取城蔡州事力亦不支矣其時朝廷若使鄂州壽州唐州只保境不用進戰但用陳許鄭滑兩道全軍帖以宣潤弩手令其守隘即不出一歲無蔡州矣今者上黨之叛復與淮西不同淮西為寇僅五十歲其人味為寇之腴見為寇之利風俗益固氣燄已成自以為天下之兵莫我與敵根深源濶取之固難夫上黨則不然自安史南下不甚附𨽻建中之後每奮忠義是以郳公抱真能窘田悦走朱滔常以孤窮寒苦之軍横折河朔彊梁之衆以此證驗人心忠赤習尚專一可以盡見劉悟卒從諌求繼與扶同者只鄆州隨來中軍二千耳值寳厯多故因以授之今纔二十餘歲風俗未改故老尚存雖欲劫之必不用命今成德魏博雖盡節效順亦不過圍一城攻一堡係纍穉老而已若使河陽萬人為壘窒天井之口高壁深塹勿與之戰只以忠武武寧兩軍帖以青州五千精甲宣潤二千弩手徑擣上黨不過數月必覆其巢穴矣時德裕制置澤潞亦頗采牧言 李德裕言於上曰議者皆云劉悟有功稹未可亟誅宜全恩禮請下百官議以盡人情上曰悟亦何功當時迫於救死耳非素心狥國也藉使有功父子為將相二十餘年國家報之足矣稹何得復自立朕以為凡有功當顯賞有罪亦不可茍免也德裕曰陛下之言誠得理國之要 夏五月河陽節度使王茂元以步騎三千守萬善河東節度使劉沔步騎二千守芒車關步兵一千五百軍榆社成德節度使王元逵以步騎三千守臨洺掠堯山河中節度使陳夷行以步騎一千守翼城步兵五百益冀氏辛丑制削奪劉從諌及子稹官爵以元逵為澤潞北面招討使何𢎞敬為南面招討使與夷行劉沔茂元合力攻討先是河北諸鎮有自立者朝廷必先有弔祭使次冊贈使宣慰使繼徃商度軍情必不可與節則别除一官俟軍中不聽出然後始用兵故常及半歲軍中得繕完為備至是宰相亦欲且遣使開諭上即命下詔討之王元逵受詔之日出師屯趙州 六月王茂元遣兵馬使馬繼等將步騎二千軍於天井關南科斗店劉稹遣牙内十將薛茂卿將親軍二千拒之 丙子詔王元逵李彦佐劉沔王茂元何𢎞敬以七月中旬五道齊進劉稹求降皆不得受又詔劉沔自將兵取仰車關路以臨賊境 秋七月上遣刑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李回宣慰河北三鎮令幽州乗秋早平回鶻鎮魏早平澤潞回太祖之八世孫也甲辰李德裕言於上曰臣見曏日河朔用兵諸道利於出境仰給度支或隂與賊通借一縣一柵據之自以為功坐食轉輸延引歲時今請賜諸軍詔㫖令王元逵取邢州何𢎞敬取洺州王茂元取澤州李彦佐劉沔取潞州毋得取縣上從之晉絳行營節度使李彦佐自發徐州行甚緩又請休兵於絳州兼請益兵李德裕言於上曰彦佐逗遛顧望殊無討賊之意所請皆不可許宜賜詔切責令進軍翼城上從之德裕因請以天德防禦使石雄為彦佐之副俟至軍中令代之乙巳以雄為晉絳行營節度副使仍詔彦佐進屯翼城劉稹上表自陳亡父從諌為李訓雪寃言仇士良罪惡由此為權倖所疾謂臣父潛懐異志臣所以不敢舉族歸朝乞陛下稍垂寛察活臣一方何𢎞敬亦為之奏雪皆不報李回至河朔何𢎞敬王元逵張仲武皆具櫜鞬郊迎立於道左不敢令人控馬讓制使先行自兵興以來未之有也回明辯有膽氣三鎮無不奉詔 王元逵奏㧞宣務柵擊堯山劉稹遣兵救堯山元逵擊敗之詔切責李彦佐劉沔王茂元使速進兵逼賊境且稱元逵之功以激厲之加元逵同平章事八月乙丑昭義大將李丕來降議者或謂賊故遣丕降欲以疑誤官軍李德裕言於上曰自用兵半年未有降者今安問誠之與詐且須厚賞以勸將來但不可置之要地耳 王元逵前鋒入邢州境已踰月何𢎞敬猶未出師元逵屢有密表稱𢎞敬懐兩端丁卯李德裕上言忠武累戰有功軍聲頗振王宰年力方壯謀略可稱請賜𢎞敬詔以河陽河東皆閡山險未能進軍賊屢出兵焚掠晉絳今遣王宰將忠武全軍徑魏博直扺磁州以分賊勢𢎞敬必懼此攻心伐謀之術也從之詔宰悉選步騎精兵自相魏趣磁州甲戌薛茂卿破科斗寨擒河陽大將馬繼等焚掠小寨一十七距懐州纔十餘里茂卿以無劉稹之命故不敢入時議者鼎沸以為劉悟有功不可絶其嗣又從諌養精兵十萬糧支十年如何可取上亦疑之以問李德裕對曰小小進退兵家之常願陛下勿聽外議則成功必矣上乃謂宰相曰為我語朝士有上疏沮議者我必於賊境上斬之議者乃止何𢎞敬聞王宰將至恐忠武兵入魏境軍中有變蒼黄出師丙子𢎞敬奏己自將全軍度漳水趣磁州庚辰李德裕上言河陽兵力寡弱自科斗店之敗賊勢愈熾王茂元復有疾人情危怯欲退保懐州臣竊見元和以來諸賊常視官軍寡弱之處併力攻之一軍不支然後更攻它處今魏博未與賊戰西軍閡險不進故賊得併兵南下若河陽退縮不惟虧沮軍聲兼恐震驚洛師望詔王宰更不之磁州亟以忠武軍應援河陽不惟扞蔽東都兼可臨制魏博若慮全軍供餉難給且令發先鋒五千人赴河陽亦足張聲勢甲申又奏請敕王宰以全軍繼進仍急以器械繒帛助河陽窘乏上皆從之王茂元軍萬善劉稹遣牙將張巨劉公直等㑹薛茂卿共攻之期以九月朔圍萬善乙酉公直等潛師先過萬善南五里焚雍店巨引兵繼之過萬善覘知城中守備單弱欲專有功遂攻之日昃城且㧞乃使人告公直等時義成軍適至茂元困急欲帥衆棄城走都虞候孟章遮馬諌曰賊衆自有前却半在雍店半在此乃亂兵耳今義成軍纔至尚未食聞僕射走則自潰矣願且彊留茂元乃止㑹日暮公直等不至巨引兵退始登山微雨晦黒自相驚曰追兵至矣皆走人馬相踐墜崖谷死者甚衆 上以王茂元王宰兩節度使共處河陽非宜庚寅李德裕等奏茂元習吏事而非將才請以宰為河陽行營攻討使茂元病愈止令鎮河陽病困亦免它虞九月辛卯以宰兼河陽行營攻討使 何𢎞敬奏拔肥鄉平恩殺傷甚衆得劉稹牓帖皆謂官軍為賊云遇之即須痛殺癸巳上謂宰相何𢎞敬已克兩縣可釋前疑既有殺傷雖欲持兩端不可得已乃加𢎞敬檢校左僕射丙午河陽奏王茂元薨李德裕奏王宰止可令以忠武節度使將萬善營兵不可使兼領河陽恐其不愛河陽州縣恣為侵擾又河陽節度先領懐州刺史常以判官攝事割河南五縣租賦隸河陽不若遂置孟州其懷州别置刺史俟昭義平日仍割澤州隸河陽節度則太行之險不在昭義而河陽遂為重鎮東都無復憂矣上采其言戊申以河南尹敬昕為河陽節度懐孟觀察使王宰將行營以扞敵昕供饋餉而已 庚戌以石雄代李彦佐為晉絳行營節度使令自冀氏取潞州仍分兵屯翼城以備侵軼 石雄代李彦佐之明日即引兵踰烏嶺破五寨殺獲千計時王宰軍萬善劉沔軍石㑹皆顧望未進上得雄㨗書喜甚冬十月庚申臨朝謂宰相曰雄真良將李德裕因言比年前潞州市有男子磬折唱曰石雄七千人至矣劉從諌以為妖言斬之破潞州者必雄也詔賜雄帛為優賞雄悉置軍門自依士卒例先取一匹餘悉分將士故士卒樂為之致死 初劉沔破回鶻得太和公主張仲武疾之由是有隙上使李回至幽州和解之仲武意終不平朝廷恐其以私憾敗事辛未徙沔為義成節度使以前荆南節度使李石為河東節度使 忠武軍素號精勇王宰治軍嚴整昭義人甚憚之薛茂卿以科斗寨之功意望超遷或謂劉稹曰留後所求者節耳茂卿太深入多殺官軍激怒朝廷此節所以來益遲也由是無賞茂卿愠懟密與王宰通謀十二月丁巳宰引兵攻天井關茂卿小戰遽引兵走宰遂克天井關守之關東西寨聞茂卿不守皆退走宰遂焚大小箕村茂卿入澤州密使諜召宰進攻澤州當為内應宰疑不敢進失期不至茂卿拊膺頓足而已稹知之誘茂卿至潞州殺之并其族以兵馬使劉公直代茂卿安全慶守烏嶺李佐堯守雕黄嶺郭僚守石㑹康良佺守武郷僚誼之姪也戊辰王宰進攻澤州與劉公直戰不利公直乗勝復天井關甲戌宰進擊公直大破之遂圍陵川克之河東奏克石㑹關洺州刺史李恬石之從兄也石至太原劉稹遣軍將賈羣詣石以恬書與石云稹願舉族歸命相公奉從諌喪歸葬東都石囚羣以其書聞李德裕上言今官軍四合㨗書日至賊勢窮蹙故偽輸誠欵冀以緩師稍得自完復坐侵軼望詔石荅恬書云前書未敢聞奏若郎君誠能悔過舉族面縛待罪境上則石當親徃受降護送歸闕若虚為誠欵先求解兵次望洗雪則石必不敢以百口保人仍望詔諸道乗其上下離心速進兵攻討不過旬朔必内自生變上從之右拾遺崔碣上疏請受其降上怒貶碣鄧城令行初劉沔破回鶻留兵三千戍横水柵河東行營都知兵馬使王逢奏乞益榆社兵詔河東以兵二千赴之時河東無兵守倉庫者及工匠皆出從軍李石召横水戍卒千五百人使都將楊弁將之詣逢壬午戍卒至太原先是軍士出征人給絹二匹劉沔之去竭府庫自隨石初至軍用乏以已絹益之人纔得一匹時已歲盡軍士求過正旦而行監軍吕義忠累牒趣之楊弁因衆心之怒又知城中空虚遂作亂
  四年春正月乙酉朔楊弁帥其衆剽掠城市殺都頭梁季叶李石犇汾州并據軍府釋賈羣之囚使其姪與之俱詣劉稹約為兄弟稹大喜石㑹關守將楊珍聞太原亂復以關降於稹戊子吕義忠遣使言狀朝議喧然或言兩地皆應罷兵王宰又上言遊奕將得劉稹表臣近遣人至澤潞賊有意歸附若許招納乞降詔命李德裕上言宰擅受稹表遣人入賊中曽不聞奏觀宰意似欲擅招撫之功昔韓信破田榮李靖擒頡利皆因其請降潛兵掩襲止可令王宰失信豈得損朝廷威命建立竒功實在今日必不可以太原小擾失此事機望即遣供奉官至行營督其進兵掩其無備必須劉稹與諸將皆舉族面縛方可受納兼遣供奉官至晉絳行營密諭石雄以王宰若納劉稹則雄無功可紀雄於垂成之際須自取竒功勿失此便又為相府與宰書言昔王承宗雖逆命猶遣弟承恭奉表詣張相祈哀又遣其子知感知信入朝憲宗猶未之許今劉稹不詣尚書面縛又不遣血屬祈哀置章表於衢路之間遊奕將不即毁除實恐非是况稹與楊弁通姦逆狀如此而將帥大臣容受其姦是私惠歸於臣下不赦在於朝廷事體之間交恐不可自今更有草表宜即所在焚之惟面縛而來始可容受德裕又上言太原人心從來忠順止是貧虚賞犒不足况千五百人何能為事必不可姑息寛縱且用兵未罷深慮所在動心頃張延賞為張朏所逐逃犇漢州還入成都望詔李石義忠還赴太原行營召旁近之兵討除亂者上皆從之是時李石已至晉州詔復還太原辛卯詔王逢悉留太原兵守榆杜以易定千騎宣武兖海歩兵三千討楊弁又詔王元逹以歩騎五千自土門入應接逢軍忻州刺史李丕奏揚弁遣人來為遊説臣已斬之兼斷其北出之路發兵討之辛丑上與宰相議太原事李德裕曰今太原兵皆在外為亂者止千餘人諸州鎮必無應者計不日誅翦惟應速詔王逢進軍至城下必自有變上曰仲武見鎮魏討澤潞有功必有慕羡之心使之討太原何如德裕對曰鎮州趣太原路最便近仲武去年討回鶻與太原争功恐其不戢士卒平人受害乃止上遣中使馬元實至太原曉諭亂兵且覘其彊弱楊弁與之酣飲三日且賂之戊申元實自太原還上遣詣宰相議之元實於衆中大言相公須早與之節李德裕曰何故元實曰自牙門至柳子列十五里曵地光明甲若之何取之德裕曰李相正以太原無兵故發横水兵赴榆社庫中之甲盡在行營弁何能遽致如此之衆乎元實曰太原人勁悍皆可為兵弁召募所致耳德裕曰召募須有貨財李相止以欠軍士絹一匹無從可得故致此亂弁何從得之元實辭屈德裕曰縱其有十五里光明甲必須殺此賊因奏稱楊弁微賊決不可恕如國力不及寧捨劉稹河東兵戌榆社者聞朝廷令客軍取太原恐妻孥為所屠滅乃擁監軍吕義忠自取太原壬子克之生擒楊弁盡誅亂卒 三月乙卯吕義忠奏克太原丙辰李德裕言於上曰王宰久應取澤州今已遷延兩月蓋宰與石雄素不叶今得澤州距上黨猶二百里而石雄所屯距上黨纔百五十里宰恐攻澤州綴昭義大軍而雄得乗虚入上黨獨有其功耳又宰生子晏實其父智興愛而子之晏實今為磁州刺史為劉稹所質宰之顧望不敢進或為此也上命德裕草詔賜宰督其進兵且曰朕顧兹小冦終不貸刑亦知晏實是卿愛弟將申大義在抑私懷丁巳以李石為太子少傅分司以河中節度使崔元式為河東節度使石雄為河中節度使 己未石雄拔良馬等三寨一堡 辛酉太原獻楊弁及其黨五十四人皆斬於狗脊嶺 壬申李德裕言於上曰事固有激發而成功者陛下命王宰趣磁州而何𢎞敬出師遣客軍討太原而戌兵先取楊弁今王宰久不進軍請徙劉沔鎮河陽仍令以義成精兵二千直抵萬善處宰肘腋之下若宰識朝廷此意必不敢淹留若宰進軍沔以重兵在南聲勢亦壯上曰善戊寅以義成節度使劉沔為河陽節度使 王逢擊昭義將康良佺敗之良佺棄石㑹闗退屯鼓腰嶺夏四月王宰進攻澤州 秋七月辛卯上與李徳裕議以王逢將兵屯翼城上曰聞逢用法太嚴有諸對曰臣亦甞以此詰之逢言前有白刄法不嚴其誰肯進上曰言亦有理卿更召而戒之德裕因言劉稹不可赦上曰固然德裕曰昔李懷光未平京師蝗旱米斗千錢太倉米供天子及六宫無數旬之儲德宗集百官遣中使馬欽緒詢之左散騎常侍李泌取桐葉摶破以授欽緒獻之德宗召問其故對曰陛下與懷光君臣之分如此葉不可復合矣由是德宗意定既破懐光遂用為相獨任數年上曰亦大是奇士 閏月李德裕奏鎮州奏事官高迪密陳意見二事其一以為賊中好為偷兵術潛抽諸處兵聚於一壘官軍多就迫逐以致失利經一兩月又偷兵詣它處官軍須知此情自非來攻城柵慎勿與戰彼淹留不過三日須散歸舊屯如此數四空歸自然喪氣官軍密遣諜者詗其抽兵之處乗虚襲之無不㨗矣其二鎮魏屯兵雖多終不能分賊勢何則下營不離故處毎三兩月一深入燒掠而去賊但固守城柵城外百姓賊亦不惜宜令進營據其要害以漸逼之若止如今日賊中殊不以為懼望詔諸將各使知之劉稹腹心將高文端降言賊中乏食令婦人挼穗舂之以給軍德裕訪文端破賊之䇿文端以為官軍今直攻澤州恐多殺士卒城未易得澤州兵約萬五千人賊常分兵太半潛伏山谷伺官軍攻城疲弊則四集救之官軍必失利今謀令陳許軍過乾河立寨自寨城連延築為夾城環繞澤州日遣大軍布陳於外以扞救兵賊見圍城將合必出大戰待其敗北然後乗勢可取德裕奏請詔示王宰文端又言固鎮寨四崖懸絶勢不可攻然寨中無水皆飲澗水在寨東南約一里許宜令王逢進兵逼之絶其水道不過三日賊必棄寨遁去官軍即可追躡前十五里至青龍寨亦四崖懸絶水在寨外可以前法取也其東十五里則沁州城德裕奏請詔示王逢文端又言都頭王釗將萬兵戍洺州劉稹既族薛茂卿又誅邢洺救援兵馬使談朝議兄弟三人釗自是疑懼稹遣使召之釗不肯入士卒皆譁譟釗必不為稹用但釗及士卒家屬皆在潞州又士卒恐己降為官軍所殺招之必不肯來惟有諭意於釗使引兵入潞州取稹事成之日許除别道節度使仍厚有賜與庻幾肯從德裕奏請詔何𢎞敬潛遣人諭以此意劉稹年少懦弱押牙王協宅内兵馬使李士貴用事專聚貨財府庫充溢而將士有功無賞由是人心離怨劉從諌妻裴氏冕之支孫也憂稹將敗其弟問典兵在山東欲召之使掌軍政士貴恐問至奪已權且泄其奸狀乃曰山東之事仰成於五舅若召之是無三州也乃止王協薦王釗為洺州都知兵馬使釗得衆心而多不遵使府約束同列高元武安玉言其有貳心稹召之釗辭以到洺州未立少功實所慙恨乞留數月然後詣府許之王協請税商人毎州遣軍將一人主之名為税商實籍編户家貲至於什器無所遺皆估為絹匹十分取其二率高其估民竭浮財及糗糧輸之不能充皆忷忷不安軍將劉溪尤貪殘劉從諌棄不用溪厚賂王協協以邢州富商最多命溪主之裴問所將兵號夜飛多富商子弟溪至悉拘其父兄軍士訴於問問為之請溪不許以不遜語答之問怒密與麾下謀殺溪歸國并告刺史崔嘏嘏從之丙子嘏問閉城斬城中大將四人請降於王元逵時高元武在黨山聞之亦降先是使府賜洺州軍士布人一端尋有帖以折冬賜㑹税商軍將至洺州王釗因人不安謂軍士曰留後年少政非已出今倉庫充實足支十年豈可不少散之以慰勞苦之士使帖不可用也乃擅開倉庫給士卒人絹一匹穀十二石士卒大喜釗遂閉城請降於何𢎞敬安玉在磁州聞二州降亦降於𢎞敬堯山都知兵馬使魏元談等降於王元逵元逵以其久不下皆殺之八月辛卯鎮魏奏邢洺滋三州降宰相入賀李德裕曰昭義根本盡在山東三州降則上黨不日有變矣上曰郭誼必梟劉稹以自贖德裕曰誠如聖料上曰於今所宜先處者何事德裕請以給事中盧𢎞正為三州留後曰萬一鎮魏請占三州朝廷難於可否上從之詔山南東道兼昭義節度使盧鈞乗驛赴鎮潞人聞三州降大懼郭誼王協謀殺劉稹以自贖稹再從兄中軍使匡周兼押牙誼患之言於稹曰十三郎在牙院諸將皆莫敢言事恐為十三郎所疑而獲罪以此失山東今誠得十三郎不入則諸將始敢盡言采於衆人必獲長䇿稹召匡周諭之使稱疾不入匡周怒曰我在院中故諸將不敢有異圖我出院家必滅矣稹固請之匡周不得已彈指而出誼令稹所親董可武説稹曰山東之叛事由五舅城中人人誰敢相保留後今欲何如稹曰今城中尚有五萬人且當閉門自守耳可武曰非良䇿也留後不若束身歸朝如張元益不失作刺史且以郭誼為留後俟得節之日徐奉太夫人及室家金帛歸之東都不亦善乎稹曰誼安肯如是可武曰可武已與之重誓必不負也乃引誼入稹與之密約既定乃白其母母曰歸朝誠為佳事但恨已晚吾有弟不能保安能保郭誼汝自圖之稹乃素服出門以母命署誼都知兵馬使王協已戒諸將列於外㕔誼拜謝稹已出見諸將稹治裝於内㕔李士貴聞之帥後院兵數千攻誼誼叱之曰何不自取賞物乃欲與李士貴同死乎軍士乃退共殺士貴誼易置將吏部署軍士一夕俱定明日使董可武入謁稹曰請議公事稹曰何不言之可武曰恐驚太夫人乃引稹歩出牙門至北宅置酒作樂酒酣乃言今日之事欲全太尉一家須留後自圖去就則朝廷必垂矜閔稹曰如所言稹之心也可武遂前執其手崔𤣥度自後斬之因收稹宗族匡周以下至⿰褓中子盡殺之又殺劉從諌父子所厚善者張谷陳揚庭李仲京郭台王羽韓茂章茂實王渥賈庠等凡十二家并其子姪甥壻無遺仲京訓之兄台行餘之子羽涯之從孫茂章茂實約之子渥璠之子庠餗之子也甘露之亂仲京等亡歸從諌從諌撫養之凡軍中有小嫌者誼日有所誅流血成泥乃函稹首遣使奉表及書降於王宰首過澤州劉公直舉營慟哭亦降於宰乙未宰以狀聞丙申宰相入賀李德裕奏今不須復置邢洺磁留後但遣盧𢎞正宣慰三州及成德魏博兩道上曰郭誼宜如何處之德裕對曰劉稹騃孺子耳阻兵拒命皆誼為之謀主及勢孤力屈又賣稹以求賞此而不誅何以懲惡宜及諸軍在境并誼等誅之上曰朕意亦以為然乃詔石雄將七千人入潞州以應謠言杜悰以饋運不給謂誼等可赦上熟視不應德裕曰今春澤潞未平太原復擾自非聖斷堅定二寇何由可平外議以為若在先朝赦之久矣上曰卿不知文宗心地不與卿合安能議乎罷盧鈞山南東道專為昭義節度使戊戌劉稹傳首至京師詔昭義五州給復一年軍行所過州縣免今年秋税昭義自劉從諌以來横増賦歛悉從蠲免所籍土團並縱遣歸農諸道將士有功者等級加賞郭誼既殺劉稹日望旌節既久不聞問乃曰必移它鎮於是閲鞍馬治行裝及聞石雄將至懼失色雄至誼等參賀畢敕使張仲清曰郭都知告身來日當至諸高班告身在此晚牙來受之乃以河中兵環毬場晩牙誼等至唱名引入凡諸將桀黠拒官軍者悉執送京師加何𢎞敬同平章事丁未詔發劉從諌尸暴於潞州市三日石雄取其尸置毬場斬剉之戊申加李德裕太尉趙國公德裕固辭上曰恨無官賞卿耳卿若不應得朕必不與卿初李德裕以韓全義以來將帥出征屢敗其弊有三一者詔令下軍前者日有三四宰相多不預聞二者監軍各以意見指揮軍事將帥不得專進退三者毎軍各有宦者為監使悉選軍中驍勇數百為牙隊其在陳戰鬬者皆怯弱之士毎戰監使自有信旗乗高立馬以牙隊自衛視軍勢小却輙引旗先走陳從而潰德裕乃與樞密使楊欽義劉行深議約敕監軍不得預軍政毎兵千人聽監使取十人自衛有功隨例霑賞二樞密皆以為然白上行之自禦回鶻至澤潞罷兵皆守此制自非中書進詔意更無它詔自中出者號令既簡將帥得以施其謀略故所向有功自用兵以來河北三鎮毎遣使者至京師李德裕常面諭之曰河朔兵力雖彊不能自立須藉朝廷官爵威命以安軍情歸語汝使與其使大將邀宣慰敕使以求官爵何如自奮忠義立功立事結知明主使恩出朝廷不亦榮乎且以耳目所及者言之李載義在幽州為國家盡忠平滄景及為軍中所逐不失作節度使後鎮太原位至宰相楊志誠遣大將遮敕使馬求官及為軍中所逐朝廷竟不赦其罪此二人禍福足以觀矣德裕復以其言白上上曰要當如此明吿之由是三鎮不敢有異志九月詔以澤州𨽻河陽節度 丁巳盧鈞入潞州鈞素寛厚愛人劉稹未平鈞已領昭義節度襄州士卒在行營者與潞人戰常對陳揚鈞之美及赴鎮入天井關昭義散卒歸之者鈞皆厚撫之人情大洽昭義遂安劉稹將郭誼王協劉公直安全慶李道德李佐堯劉武德董可武等至京師皆斬之 臣光曰董重質之在淮西郭誼之在昭義吳元濟劉稹如木偶人在伎兒之手耳彼二人者始則勸人為亂終則賣主規利其死固有餘罪然憲宗用之於前武宗誅之於後臣愚以為皆失之何則賞奸非義也殺降非信也失義與信何以為國昔漢光武待王郎劉盆子止於不死知其非力竭則不降故也樊崇徐宣王元牛邯之徒豈非助亂之人乎而光武弗殺蓋以既受其降則不可復誅故也若既赦而復逃亡叛亂則其死固無辭矣如誼等免死流之逺方没齒不還可矣殺之非也 王羽賈庠等已為誼所殺李德裕復下詔稱逆賊王涯賈餗等已就昭義誅其子孫宣告中外識者非之劉從諌妻裴氏亦賜死又令昭義降將李丕高文端王釗等疏昭義將士與劉稹同惡者悉誅之死者甚衆盧鈞疑其枉濫奏請寛之不從昭義屬城有甞無禮於王元逵者元逵推求得二十餘人斬之餘衆懼復閉城自守戊辰李德裕等奏冦孽既平盡為國家城鎮豈可令元逵窮兵攻討望遣中使賜城内將士敕招安之仍詔元逵引兵歸鎮并詔盧鈞自遣使安撫從之
  裘甫寇浙東
  唐宣宗大中十三年冬十二月浙東賊帥裘甫攻陷象山官軍屢敗明州城門晝閉進逼剡縣有衆百人浙東騷動觀察使鄭祗德遣討擊副使劉勍副將范居植將兵三百合台州軍共討之
  懿宗咸通元年春正月乙卯浙東軍與裘甫戰於桐柏觀前范居植死劉勍僅以身免乙丑甫帥其徒千餘人陷剡縣開府庫募壯士衆至數千人越州大恐時二浙久安人不習戰甲兵朽鈍見卒不滿三百鄭祗德更募新卒以益之軍吏受賂率皆得孱弱者祗德遣子將沈君縱副將張公署望海鎮將李珪將新卒五百擊裘甫二月辛卯與甫戰於剡西賊設伏於三溪之南而陳於三溪之北壅溪上流使可涉既戰陽敗走官軍追之半涉決壅水大至官軍大敗三將皆死官軍幾盡於是山海諸盜及它道無賴亡命之徒四面雲集衆至三萬分為三十二隊其小帥有謀略者推劉𣇭勇力推劉慶劉從簡羣盗皆遙通書幣求屬麾下甫自稱天下都知兵馬使改元羅平鑄印曰天平大聚資糧購良工治器械聲震中原 鄭祗德累表告急且求救於鄰道浙西遣牙將凌茂貞將四百人宣歙遣牙將白琮將三百人赴之祗德始令屯郭門及東小江尋復召還府中以自衛祗德饋之比度支常饋多十三倍而宣潤將士猶以為不足宣潤將士請土軍為導以與賊戰諸將或稱病或陽墜馬其肯行者必先邀職級竟不果遣賊遊騎至平水東小江城中士民儲舟裹糧夜坐待旦各謀逃潰朝廷知祗德懦怯議選武將代之夏侯孜曰浙東山海幽阻可以計取難以力攻西班中無可語者前安南都護王式雖儒家子在安南威服華夷名聞遠近可任也諸將皆以為然遂以式為浙東觀察使徵祗德為賓客三月辛亥朔式入對上問以討賊方畧對曰但得兵賊必可破有宦者侍側曰發兵所費甚大式曰臣為國家惜費則不然兵多賊速破其費省矣若兵少不能勝賊延引歳月賊勢益張則江淮羣盗將蜂起應之國家用度盡仰江淮若阻絶不通則上自九廟下及十軍皆無以供給其費豈可勝計哉上顧宦官曰當與之兵乃詔發忠武義成淮南等諸道兵授之裘甫分兵掠衢婺州婺州押牙房郅散將樓曽衢州十將方景深將兵拒險賊不得入又分兵掠明州明州之民相與謀曰賊若入城妻子皆為葅醢况貨財能保之乎乃自相帥出財募勇士治器械樹柵浚溝斷橋為固守之備賊又遣兵掠台州破唐興己巳甫自將萬餘人掠上虞焚之癸酉入餘姚殺丞尉東破慈溪入奉化扺寧海殺其令而據之分兵圍象山所過俘其少壯餘老弱者蹂踐殺之及王式除書下浙東人心稍安裘甫方與其徒飲酒聞之不樂劉𣇭歎曰有如此之衆而䇿畫未定良可惜也今朝廷遣王中丞將兵來聞其人智勇無敵不四十日必至兵馬使宜急引兵取越州憑城郭據府庫遣兵五千守西陵循浙江築壘以拒之大集舟艦得間則長驅進取浙西過大江掠揚州貨財以自實還修石頭城而守之宣歙江西必有響應者遣劉從簡以萬人循海而南襲取福建如此則國家貢賦之地盡入於我矣但恐子孫不能守耳終吾身保無憂也甫曰醉矣明日議之𣇭以甫不用其言怒陽醉而出有進士王輅在賊中賊客之輅説甫曰如劉副使之謀乃孫權所為也彼乗天下大亂故能據有江東今中國無事此功未易成也不如擁衆據險自守陸耕海漁急則逃入海島此萬全䇿也甫畏式猶豫未決夏四月式行至柿口義成軍不整式欲斬其將久乃釋之自是軍所過若無人至西陵裘甫遣使請降式曰是必無降心直欲窺吾所為且欲使吾驕怠耳乃謂使者曰甫面縛以來當免而死乙未式入越州既交政為鄭祗德置酒曰式主軍政不可以飲監軍但與衆賓盡醉迨夜繼以燭曰式在此賊安能妨人樂飲丙申餞祗德于遠郊復樂飲而歸於是始修軍令告饋餉不足者息矣稱疾卧家者起矣先求遷職者黙矣賊别帥洪師簡許㑹能帥所部降式曰汝降是也當立效以自異使帥其徒為前鋒與賊戰有功乃奏以官先是賊諜入越州軍吏匿而飲食之文武將吏徃徃潛與賊通求城破之日免死及全妻子或詐引賊將來降實窺虚實城中密謀屏語賊皆知之式隂察之悉捕索斬之刑將吏尤横猾者嚴門禁無驗者不得出入警夜周密賊始不知我所為矣式命諸縣開倉廪以賑貧乏或曰賊未滅軍食方急不可散也式曰非汝所知官軍少騎卒式曰吐蕃回鶻比配江淮者其人習險阻便鞍馬可用也舉籍府中得驍健者百餘人虜久羇旅所部遇之無狀困餒甚式既犒飲又賙其父母妻子皆泣拜讙呼願效死悉以為騎卒使騎將石宗本將之凡在管内者皆視此籍之又奏得龍陂監馬二百匹於是騎兵足矣或請為烽燧以詗賊逺近衆寡式笑而不應選懦卒使乗健馬少給之兵以為候騎衆怪之不敢問於是閲諸營見卒及土團子弟得四千人使導軍分路討賊府下無守兵更籍土團千人以補之乃命宣歙將白琮浙西將凌茂貞帥本軍北來將韓宗政等帥土團合千人石宗本帥騎兵為前鋒自上虞趨奉化解象山之圍號東路軍又以義成將白宗建忠武將游君楚淮南將萬璘帥本軍與台州唐興軍合號南路軍令之曰毋争險易毋焚廬舍毋殺平民以増首級平民脅從者募降之得賊金帛官無所問俘獲者皆越人也釋之癸卯南路軍拔賊沃洲寨甲辰㧞新昌寨破賊將毛應天進扺唐興五月辛亥浙東東路軍破賊將孫馬騎於寧海戊
  午南路軍大破賊將劉𣇭毛應天於唐興南谷斬應天先是王式以兵少奏更發忠武義成軍及請昭義軍詔從之三道軍至越州式命忠武將張茵將三百人屯唐興斷賊南出之道義成將高羅鋭將三百人益以台州土軍徑趨寧海攻賊巢穴昭義將𨁂跌戣將四百人益東路軍斷賊入明州之道庚申南路軍大破賊於海游鎮賊入甬溪洞戊辰官軍屯於洞口賊出洞戰又破之己巳高羅鋭襲賊别帥劉平天寨破之自是諸軍與賊十九戰賊連敗劉𣇭謂裘甫曰曏從吾謀入越州寧有此困邪王輅等進士數人在賊中皆衣緑𣇭悉收斬之曰亂我謀者此青蟲也高羅銳克寧海收其逃散之民得七千餘人王式曰賊窘且饑必逃入海入海則歳月間未可擒也命羅鋭軍海口以拒之又命望海鎮將雲思益浙西將王克容將水軍巡海澨思益等遇賊將劉簡於寧海東賊不虞水軍遽至皆棄船走山谷得其船十七盡焚之式曰賊無所逃矣惟黄罕嶺可入剡恨無兵以守之雖然亦成擒矣裘甫既失寧海乃帥其徒屯南陳舘下衆尚萬餘人辛未東路軍破賊將孫馬騎於上疁村賊將王皋懼請降 戊寅浙東東路軍大破裘甫於南陳館斬首數千級賊委棄繒帛盈路以緩追者𨁂跌戣令士卒敢顧者斬毋敢犯者賊果自黄罕嶺遁去六月甲申復入剡諸軍失甫不知所在義成將張茵在唐興獲俘將苦之俘曰賊入剡矣苟捨我我請為軍導從之茵後甫一日至剡壁其東南府中聞甫入剡復大恐王式曰賊來就擒耳命趣東南兩路軍㑹於剡辛卯圍之賊城守甚堅攻之不能㧞諸將議絶溪水以渴之賊知之乃出戰三日凡八十三戰賊雖敗官軍亦疲賊請降諸將以白式式曰賊欲少休耳益謹備之功垂成矣賊果復出又三戰庚子夜裘甫劉𣇭劉慶從百餘人出降遙與諸將語離城數十歩官軍疾趨斷其後遂擒之壬寅甫等至越州式腰斬𣇭慶等二十餘人械甫送京師剡城猶未下諸將已擒甫不復設備劉從簡帥壯士五百突圍走諸將追至大蘭山從簡據險自守秋七月丁巳諸將共攻克之台州刺史李師望募賊相捕斬之以自贖所降數百人得從簡首獻之諸將還越式大置酒諸將乃請曰某等生長軍中久更行陣今年得從公破賊然私有所不喻者敢問公之始至軍食方急而遽散以賑貧乏何也式曰此易知耳賊聚糓以誘饑人吾給之食則彼不為盗矣且諸縣無守兵賊至則倉糓適足資之耳又問不置烽燧何也式曰烽燧所以趣救兵也兵盡行城中無兵以繼之徒驚士民使自潰亂耳又問使懦卒為候騎而少給兵何也式曰彼勇卒操利兵遇敵且不量力而鬬鬬死則賊至不知矣皆拜曰非所及也 八月裘甫至京師斬于東市加王式檢校右散騎常侍諸將官賞各有差先是上毎以越盗為憂夏侯孜曰王式才有餘不日告㨗矣孜與式書曰公專以執裘甫為事軍須細大此期悉力故式所奏求無不從由是能成大功





  通鑑紀事本末巻三十五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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