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紀事本末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

卷第二十九 通鑑紀事本末 卷第三十
宋 袁樞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卷第三十一

通鑑紀事本末卷第三十

   武韋之禍

唐太宗貞觀三十二年 初左武衛將軍武連縣

公武安李君羡直𤣥武門時太白屢晝見太史占

云女主昌民間又傅祕記云唐三世之後女主武

王代有天下上惡之會與諸武臣宴宫中行酒令

使各言小名君羡自言名五娘上愕然因笑曰何

物女子乃爾勇健又以君羡官稱封邑皆有武字

深惡之後出為華州刺史有布衣員道信自言能

絶粒曉佛灋君羡深敬信之數相從屏人語御史

奏君羡與妖人交通謀不軌秋七月壬辰君羡坐

誅籍沒其家上密問太史令李淳風祕記所云信

有之乎對曰臣仰稽天象俯察曆數其人已在陛

下宫中爲親屬自今不過三十年當王天下殺唐

子孫殆盡其兆既成矣上曰疑似者盡殺之何如

對曰天之所命人不能違也王者不死徒多殺無

辜且自今以徃三十年其人已老庶㡬頗有慈心

爲禍或淺今借使得而殺之天或生壯者肆其怨

毒恐陛下子孫無遺類矣上乃止

髙宗永徽三年秋七月丁巳立陳王忠爲皇太子

五年 初王皇后無子蕭淑妃有寵王后疾之上

之爲太子也入侍太宗見才人武氏而恱之太宗

崩武氏隨衆感業寺為尼忌日上詣寺行香見之

武氏泣上亦泣王后聞之陰令武氏長髮勸上内

之後宫欲以間淑妃之寵武氏巧慧多權數初入

宫卑辭屈體以事后后愛之數稱其美於上未㡬

大幸拜為昭儀后及淑妃寵皆衰更相與共譖之

上皆不納昭儀欲追贈其父而無名故託以襃賞

功臣徧贈屈突通等而武士彠預焉 王皇后蕭

淑妃與武昭儀更相譛訴上不信后淑妃之語獨

信昭儀后不能曲事上左右母魏國夫人栁氏及

舅中書令栁奭入見六宫又不為禮武昭儀伺后

所不敬者必傾心與相結所得賞賜分與之由是

后及淑妃動静昭儀必知之皆以聞於上后寵雖

衰然上未有意廢也㑹昭儀生女后憐而弄之后

出昭儀潜扼殺之覆之以被上至昭儀陽歡笑發

被觀之女已死矣即驚啼問左右左右皆曰皇后

適來此上大怒曰后殺吾女昭儀因泣數其罪后

無以自明上由是有廢立之志又畏大臣不從乃

與昭儀幸太尉長孫無忌第酣飲極歡席上拜無

忌寵姬子三人皆為朝散大夫仍載金寶繒錦十

車以賜無忌上因從容言皇后無子以諷無忌無

忌對以佗語竟不順㫖上及昭儀皆不恱而罷昭

儀又令母楊氏詣無忌第屢有祈請無忌終不許

禮部尚書許敬宗亦數勸無忌無忌厲色折之

六年夏六月武昭儀誣王后與其母魏國夫人栁

氏為厭勝敕禁后母栁氏不得入宫秋七月戊寅

貶吏部尚書栁奭為遂州刺史奭行至扶風岐州

長史于承素希㫖奏奭漏洩禁中語復貶榮州刺

史唐因隋制後宫有貴妃淑妃德妃賢妃皆視一

品上欲特置宸妃以武昭儀為之韓瑗來濟諌以

為故事無之乃止 中書舍人饒陽李義府為長

孫無忌所惡左遷壁州司馬敕未至門下義府密

知之問計於中書舎人幽州王德儉德儉曰上欲

立武昭儀為后猶豫未決者直恐宰臣異議耳君

能建䇿立之則轉禍為福矣義府然之是日代德

儉直宿叩閤上表請廢皇后王氏立武昭儀以厭

兆庶之心上説召見與語賜珠一斗留居舊職昭

儀又密遣使勞勉之尋超拜中書侍郎於是衛尉

卿許敬宗御史大夫崔義𤣥中丞袁公瑜皆潜布

腹心於武昭儀矣 秋八月長安令裴行儉聞將

立武昭儀為后以國家之禍必由此始與長孫無

忌褚遂良私議其事袁公瑜聞之以告昭儀母楊

氏行儉坐左遷西州都督府長史行儉仁基之子

也 九月戊辰以許敬宗為禮部尚書上一日退

朝召長孫無忌李勣于志寧褚遂良入内殿遂良

曰今日之召多為中宫上意既決逆之必死太尉

元舅司空功臣不可使上有殺元舅及功臣之名

遂良起於草茅無汗馬之勞致位至此且受顧託

不以死爭之何以下見先帝勣稱疾不入無忌等

至内殿上顧謂無忌曰皇后無子武昭儀有子今

欲立昭儀為后何如遂良對曰皇后名家先帝為

陛下所娶先帝臨崩執陛下手謂臣曰朕佳兒佳

婦今以付卿此陛下所聞言猶在耳皇后未聞有

過豈可輕廢臣不敢曲從陛下上違先帝之命上

不恱而罷明日又言之遂良曰陛下必欲易皇后

伏請妙擇天下令族何必武氏武氏經事先帝衆

所共知天下耳目安可蔽也萬代之後謂陛下為

何如願留三思臣今忤陛下意罪當死因置笏於

殿階解巾叩頭流血曰還陛下笏乞放歸田里上

大怒命引出昭儀在簾中大言曰何不撲殺此獠

無忌曰遂良受先朝顧命有罪不可加刑于志寧

不敢言韓瑗因間奏事涕泣極諌上不納明日又

諌悲不自勝上命引出瑗又上疏諌曰匹夫匹婦

猶相選擇况天子乎皇后母儀萬國善惡由之故

嫫母輔佐黄帝妲己傾覆殷王詩云赫赫宗周褒

姒滅之毎覽前古常興歎息不謂今日塵黷聖代

作而不灋後嗣何觀願陛下詳之無為後人所笑

臣言有以益國葅醢之戮臣之分也昔吳王不用

子胥之言而麋鹿遊於姑蘇臣恐海内失望棘荆

生於闕庭宗廟不血食期有日矣來濟上表諌曰

王者立后上灋乾坤必擇禮教名家幽閑令淑副

四海之望稱神祇之意是故周文造舟以迎太姒

而興闗雎之化百姓䝉祚孝成縱欲以婢為后使

皇統亡絶社稷傾淪有周之隆既如彼大漢之禍

又如此惟陛下詳察上皆不納它日李勣入見上

問之曰朕欲立武昭儀為后遂良固執以為不可

遂良既顧命大臣事當且已乎對曰此陛下家事

何必更問外人上意遂決許敬宗宣言於朝曰田

舎翁多收十斛麥尚欲易婦况天子立一后何豫

諸人事而妄生異議乎昭儀令左右以聞庚午貶

遂良為潭州都督 冬十月己酉下詔稱王皇后

蕭淑妃謀行鴆毒廢為庶人母及兄弟竝除名流

嶺南 乙夘百官上表請立中宫乃下詔曰武氏

門著勲庸地華纓黻往以才行選入後庭譽重椒

闈德光蘭掖朕昔在儲貳特荷先慈常得侍從弗

離朝夕宫壼之内恒自飭躬嬪嬙之間未嘗迕目

聖情鑒悉毎垂賞歎遂封武氏賜朕事同政君可

立為皇后丁巳赦天下是日皇后上表稱陛下前

封妾為宸妃韓瑗來濟面折庭争此既事之極難

豈非深情為國乞加襃賞上以表示瑗等瑗等彌

憂懼屢請去位上不許十一月丁夘朔臨軒命司

空李勣齎璽綬冊皇后武氏是日百官朝皇后於

肅義門故后王氏淑妃蕭氏竝囚於别院上嘗念

之閒行至其所見其室封閉極密唯竅壁以通食

器惻然傷之呼曰皇后淑妃安在王氏泣對曰妾

等得罪為宫婢何得更有尊稱又曰至尊若念疇

昔使妾等再見日月乞名此院為回心院上曰朕

即有處置武后聞之大怒遣人杖王氏及蕭氏各

一百斷去手足投酒甕中曰令二嫗骨醉數日而

死又斬之王氏初聞宣敕再拜曰願大家萬嵗昭

儀承恩死自吾分淑妃罵曰阿武妖猾乃至於此

願它生我為猫阿武為䑕生生扼其喉由是宫中

不畜猫尋又改王氏姓為蟒氏蕭氏為梟氏武后

數見王蕭為祟被髮瀝血如死時狀後徙居蓬萊

宫復見之故多在洛陽終身不歸長安

顯慶元年春正月辛未以皇太子忠為梁王立皇

后子代王𢎞為皇太子 李義府恃寵用事洛州

婦人淳于氏美色繫大理獄義府屬大理寺丞畢

正義枉法出之將納為妾大理卿段寶𤣥疑而奏

之上命給事中劉仁軌等鞫之義府恐事洩逼正

義自縊於獄中上知之原義府罪不問侍御史漣

水王義方欲奏彈之先白其母曰義方為御史視

姦臣不糾則不忠糾之則身危而憂及於親為不

孝二者不能自決柰何母曰昔王陵之母殺身以

成子之名汝能盡心以事君吾死不恨義方乃奏

稱義府於輦轂之下擅殺六品寺丞就云正義自

殺亦由畏義府威殺身以滅口如此則生殺之威

不由上出漸不可長請更加勘當於是對仗叱義

府令下義府顧望不退義方三叱上既無言義府

始趨出義方乃讀彈文上釋義府不問而謂義方

毁辱大臣言詞不遜貶萊州司户 韓瑗上䟽為

褚遂良訟寃曰遂良體國忘家捐身徇物風霜其

操鐵石其心社稷之舊臣陛下之賢佐無聞罪狀

斥去朝廷内外甿黎咸嗟舉措臣聞晉武𢎞裕不

貽劉毅之誅漢祖深仁無恚周昌之直而遂良被

遷已經寒暑違忤陛下其罰塞焉伏願緬鑒無辜

稍寛非罪俯矜㣲款以順人情上謂瑗曰遂良之

情朕亦知之然其悖戾好犯上故以此責之卿何

言之深也對曰遂良社稷忠臣為䜛䛕所毁昔㣲

子去而殷國以亡張華存而綱紀不亂陛下無故

棄逐舊臣恐非國家之福上不納瑗以言不用乞

歸田里上不許

二年春三月甲辰以潭州都督褚遂良為桂州都

督 癸丑以李義府兼中書令 秋七月許敬宗

李義府希皇后㫖誣奏侍中韓瑗中書令來濟與

禇遂良潜謀不軌以桂州用武之地授遂良桂州

都督欲以為外援八月丁邜瑗坐貶振州刺史濟

貶台州刺史終身不聽朝覲又貶褚遂良為愛州

刺史榮州刺史栁奭為象州刺史遂良至愛州上

表自陳往者濮王承乾交爭之際臣不顧死亡歸

心陛下時岑文本劉洎奏稱承乾惡狀已彰身在

别所其於東宫不可少時虛曠請且遣濮王往居

東宫臣又抗言固爭皆陛下所見卒與無忌等四

人共定大䇿及先朝大漸獨臣與無忌同受遺詔

陛下在草土之辰不勝哀慟臣以社稷寛譬陛下

手抱臣頭臣與無忌區處衆事咸無廢闕數日之

間内外寧謐力小任重動罹愆過螻蟻餘齒乞陛

下哀憐表奏不省

三年冬十一月戊戌以許敬宗為中書令 是歳

愛州刺史褚遂良卒

四年夏四月武后以太尉趙公長孫無忌受重賜

而不助已深怨之及議廢王后燕公于志寧中立

不言武后亦不恱許敬宗屢以利害説無忌無忌

每靣折之敬宗亦怨武后既立無忌内不自安后

令敬宗伺其隙而陷之㑹洛陽人李奉節告太子

洗馬韋季方監察御史李巢朋黨事勅敬宗與辛

茂將鞫之敬宗按之急季方自刺不死敬宗因誣

奏季方欲與無忌構陷忠臣近戚使權歸無忌伺

隙謀反今事覺故自殺上驚曰豈有此邪舅為小

人所間小生疑阻則有之何至於反敬宗曰臣始

末推究反狀已露陛下猶以為疑恐非社稷之福

上泣曰我家不幸親戚間屢有異志往年髙陽公

主與房遺愛謀反今元舅復然使朕慙見天下之

人兹事若實如之何對曰遺愛乳臭兒與一女子

謀反勢何所成無忌與先帝謀取天下天下服其

智為宰相三十年天下畏其威若一旦竊發陛下

遣誰當之今賴宗廟之靈皇天疾惡因按小事乃

得大姦實天下之慶也臣竊恐無忌知季方自刺

窘急發謀攘袂一呼同惡雲集必為宗廟之憂臣

昔見宇文化及父述為煬帝所親任結以昏姻委

以朝政述卒化及復典禁兵一夕於江都作亂先

殺不附己者臣家亦豫其禍於是大臣蘇威裴矩

之徒皆舞蹈馬首惟恐不及黎明遂傾隋室前事

不逺願陛下速決之上命敬宗更加審察明日敬

宗復奏曰去夜季方已承與無忌同反臣又問季

方無忌與國至親累朝寵任何恨而反季方答云

韓瑗嘗語無忌云栁奭褚遂良勸公立梁王為太

子今梁王既廢上亦疑公故出髙履行於外自此

無忌憂恐漸為自安之計後見長孫祥又出韓瑗

得罪日夜與季方等謀反臣參騐辭狀咸相符合

請收捕準灋上又泣曰舅若果爾朕決不忍殺之

若殺之天下將謂朕何後世將謂朕何敬宗對曰

薄昭漢文帝之舅也文帝從代來昭亦有功所坐

止於殺人文帝遣百官素服哭而殺之至今天下

以文帝為明主今無忌忘兩朝之大恩謀移社稷

其罪與薄昭不可同年而語也幸而姦狀自發逆

徒引服陛下何疑猶不早決古人有言當斷不斷

反受其亂安危之機間不容髮無忌今之姦雄王

莽司馬懿之流也陛下少更遷延臣恐變生肘腋

悔無及矣上以為然竟不引問無忌夏四月戊辰

下詔削無忌太尉及封邑以為楊州都督於黔州

安置準一品供給祥無忌之從父兄子也前此自

工部尚書出為荆州長史故敬宗以此誣之敬宗

又奏無忌謀逆由褚遂良栁奭韓瑗構扇而成奭

仍潛通宫掖謀行鴆毒于志寧亦黨附無忌於是

詔追削遂良官爵除奭瑗名免志寧官遣使發道

以兵援送無忌詣黔州無忌子祕書監駙馬都尉

冲等皆除名流嶺表遂良子彦甫彦沖流愛州於

道殺之益州長史髙履行累貶洪州都督 凉州

長史趙持滿多力善射喜任俠其從母為韓瑗妻

其舅駙馬都尉長孫銓無忌之族弟也銓坐無忌

流嶲州許敬宗恐持滿作難誣云無忌同反驛召

至京師下獄訊掠備至終無異辭曰身可殺也辭

不可更吏無如之何乃代為獄辭結奏夏五月戊

戌誅之尸於城西親戚莫敢視友人王方翼歎曰

欒布哭彭越義也文王葬枯骨仁也下不失義上

不失仁不亦可乎乃收而葬之上聞之不罪也方

翼廢后之從祖兄也長孫銓至流所縣令希㫖杖

殺之 秋七月命御史往髙州追長孫恩象州追

栁奭振州追韓瑗竝枷鏁詣京師仍命州縣簿録

其家恩無忌之族弟也壬寅命李勣許敬宗辛茂

將與任雅相盧承慶更共覆按無忌事許敬宗又

遣中書舍人袁公瑜等詣黔州再鞫無忌反狀至

則逼無忌令自縊詔栁奭韓瑗所至斬決使者殺

栁奭于象州韓瑗已死發騐而還籍沒三家近親

皆流嶺南為奴婢常州刺史長孫祥坐與無忌通

書處絞長孫恩流檀州 八月乙夘長孫氏栁氏

縁無忌奭貶降者十三人髙履行貶永州刺史于

志寧貶榮州刺史于氏貶者九人自是政歸中宫

五年秋七月乙巳廢梁王忠為庶人徙黔州囚於

承乾故宅 冬十月上初苦風眩頭重目不能視

百司奏事上或使皇后決之后性明敏渉獵文史

處事皆稱㫖由是始委以政事權與人主侔矣

麟德元年 初武后能屈身忍辱奉順上意故上

排羣議而立之及得志専作威福上欲有所為動

為后所制上不勝其忿有道士郭行真出入禁中

嘗為厭勝之術宦者王伏勝發之上大怒宻召西

臺侍郎同東西臺三品上官儀議之儀因言皇后

専恣海内所不與請廢之上意亦以為然即命儀

草詔左右奔告于后后遽詣上自訴詔草猶在上

所上羞縮不忍復待之如初猶恐后怨怒因紿之

曰我初無此心皆上官儀教我儀先為陳王諮議

與王伏勝俱事故太子忠后於是使許敬宗誣奏

儀伏勝與忠謀大逆十二月丙戌儀下獄與其子

庭芝王伏勝皆死籍沒其家戊子賜忠死于流所

右相劉祥道坐與儀善罷政事為司禮太常伯左

肅機鄭欽泰等朝士流貶者甚衆皆坐與儀交通

故也自是上每視事則后垂(⿱𥫗亷)-- 簾於後政無大小皆

預聞之天下大權悉歸中宫黜陟生殺決於其口

天子垂拱而已中外謂之二聖

上元元年秋八月壬辰皇帝稱天皇皇后稱天后

以避先帝先后之稱改元赦天下

二年春三月上苦風眩甚議使大后攝知國政中

書侍郎同三品郝處俊曰天子理外后理内天之

道也昔魏文帝著令雖有㓜主不許皇后臨朝所

以杜禍亂之萌也陛下柰何以髙祖太宗之天下

不傳之子孫而委之天后乎中書侍郎昌樂李義

琰曰處俊之言至忠陛下宜聽之上乃止天后多

引文學之士著作郎元萬頃左史劉禕之等使之

撰列女傳臣軌百僚新成樂書凡千餘卷朝廷奏

議及百官表疏時宻令㕘決以分宰相之權時人

謂之北門學士褘之子翼之子也 初左千牛將

軍長安趙瓌尚髙祖女常樂公主生女為周王顯

妃公主頗為上所厚天后惡之夏四月辛巳妃坐

廢幽閉於内侍省食料給生者防人候其突煙而

已數日煙不出開視死腐矣瓌自定州刺史貶括

州刺史令公主隨之官仍絶其朝謁 太子𢎞仁

孝謙謹上甚愛之禮接士大夫中外屬心天后方

逞其志太子奏請數迕㫖由是失愛於天后義陽

宣城二公主蕭淑妃之女也坐母得罪幽于掖庭

年踰三十不嫁太子見之驚惻遽奏請出降上許

之天后怒即日以公主配當上翊衛權毅王遂古

己亥太子薨于合壁宫時人以為天后酖之也六

月戊寅立雍王賢為皇太子 天后惡慈州刺史

杞王上金有司希㫖奏其罪秋七月上金坐解官

澧州安置

儀鳯元年郇王素節蕭淑妃之子也警敏好學天

后惡之自岐州刺史左遷申州刺史乾封初敕曰

素節既有舊疾不須入朝而素節實無疾自以久

不得入覲乃著忠孝論王府倉曹㕘軍張柬之因

使潜封其論以進后見之誣以贓賄冬十月丙午

降封鄱陽王袁州安置

永隆元年太子賢聞宫中竊議以賢為天后姊韓

國夫人所生内自疑懼明崇儼以厭勝之術為天

后所信嘗密稱太子不堪承繼英王貎類太宗又

言相王相最貴天后嘗命北門學士撰少陽正範

及孝子傳以賜太子又數作書誚讓之太子愈不

自安及崇儼死賊不得天后疑太子所為太子頗

好聲色與户奴趙道生等狎昵多賜之金帛司議

郎韋承慶上書諌不聽天后使人告其事詔薛元

超裴炎與御史大夫髙智周等雜鞫之於東宫馬

坊捜得皁甲數百領以為反具道生又欵稱太子

使道生殺崇儼上素愛太子遲回欲宥之天后曰

為人子懷逆謀天地所不容大義滅親何可赦也

 甲子廢太子賢為庶人遣右監門中郎將令狐

智通等送賢詣京師幽於别所黨與皆伏誅仍焚

其甲於天津橋南以示民承慶思謙之子也乙丑

立左衛大將軍雍州牧英王哲為皇太子改元赦

天下

𢎞道元年冬十一月上自奉天宫疾甚宰相皆不

得見丁未還東都百官見於天津橋南 十二月

丁巳改元赦天下上欲御則天門樓宣赦氣逆不

能乗馬乃召百姓入殿前宣之是夜召裴炎入受

遺詔輔政上崩於貞觀殿遺詔太子柩前即位軍

國大事有不決者兼取天后進止廢萬泉芳桂奉

天等宫庚申裴炎奏太子未即位未應宣敕有要

速處分望宣天后令於中書門下施行甲子中宗

即位尊天后為皇太后政事咸取決焉太后以澤

州刺史韓王元嘉等地尊望重恐其為變並加三

公等官以慰其心

則天皇后光宅元年春正月甲申朔改元嗣聖赦

天下立太子妃韋氏為皇后擢后父𤣥貞自普州

㕘軍為豫州刺史 中宗欲以韋𤣥貞為侍中又

欲授乳母之子五品官裴炎固爭中宗怒曰我以

天下與韋𤣥貞何不可而惜侍中邪炎懼白太后

密謀廢立二月戊午太后集百官於乾元殿裴炎

與中書侍郎劉禕之羽林將軍程務挺張䖍朂勒

兵入宫宣太后令廢中宗為廬陵王扶下殿中宗曰

我何罪太后曰汝欲以天下與韋𤣥貞何得無罪

乃幽于别所己未立雍州牧豫王且為皇帝政事

決於太后居睿宗於别殿不得有所預立豫王妃

劉氏為皇后后德威之孫也有飛騎十餘人飲於

坊曲一人言曏知别無勲賞不若奉廬陵一人起

出詣北門告之座未散皆捕得繫羽林獄言者斬

餘以知反不告皆絞告者除五品官告密之端自

此興矣 壬子以永平郡王成器為皇太子睿宗

之長子也赦天下改元文明庚申廢皇太孫重照

為庶人命劉仁軌専知西京留守事流韋𤣥貞於

欽州太后與劉仁軌書曰昔漢以闗中之事委蕭

何今託公亦猶是矣仁軌上疏辭以衰老不堪居

守因陳吕后禍敗之事以申規戒太后使祕書監

武承嗣齎璽書慰諭之曰今以皇帝諒闇不言眇

身且代親政逺勞勸戒復辭衰疾又云吕氏見嗤

於後代禄産移禍於漢朝引喻良深愧慰交集公

忠貞之操終始不渝勁直之風古今罕比初聞此

語能不罔然静而思之是為龜鑑况公先朝舊德

遐邇具瞻願以匡救為懷無以暮年致請 辛酉

太后命左金吾將軍丘神勣詣巴州檢校故太子

賢宅以備外虞其實風使殺之神勣行恭之子也

 甲子太后御武成殿皇帝帥王公以下上尊號

丁夘太后臨軒遣禮部尚書武承嗣冊嗣皇帝自

是太后常御紫宸殿施慘紫帳以視朝 三月丘

神勣至巴州幽故太子賢於别室逼令自殺太后

乃歸罪於神勣戊戌舉哀於顯福門貶神勣為疊

州刺史己亥追封賢為雍王神勣尋復入為左金

吾將軍 夏閠五月以禮部尚書武承嗣為太常

卿同中書門下三品 初尚書左丞馮元常為髙

宗所委髙宗晚年多疾百司奏事每曰朕體中不

佳可與元常平章以聞元常嘗密言中宫威權大

重宜稍抑損髙宗雖不能用深以其言為然及太

后稱制四方爭言符瑞嵩陽令樊文獻瑞石太后

命於朝堂示百官元常奏言状渉謟詐不可誣罔

天下太后不恱出為隴州刺史元常子琮之曽孫

也丙午太常卿同中書門下三品武承嗣罷為禮

部尚書 武承嗣請太后追王其祖立武氏七廟

太后從之裴炎諌曰太后母臨天下當示至公不

可私於所親獨不見吕氏之敗乎太后曰吕氏以

權委生者故及於敗今吾追尊亡者何傷乎對曰

事當防㣲杜漸不可長耳太后不從己巳追尊太

后五代祖克己為魯靖公妣為夫人髙祖居常為

太尉北平恭肅王曽祖儉為太尉金城義康王祖

華為太尉太原安成王考士彠為太師魏定王祖

妣皆為妃裴炎由是得罪又作五代祠室於文水

時諸武用事唐宗室人人自危衆心憤惋會眉州

刺史英公李敬業及弟盩厔令敬猷給事中唐之

竒長安主簿駱賔王詹事司直杜求仁皆坐事敬

業貶栁州司馬敬猷免官之竒貶括蒼令賔王貶

臨海丞求仁貶黟令求仁正倫之姪也𥂕厔尉魏

思温嘗為御史復被黜皆㑹於楊州各自以失職

怨望乃謀作亂以匡復廬陵王為辭思温為之謀

主使其黨監察御史薛仲璋求奉使江都令雍州

人韋超詣仲璋告變云楊州長史陳敬之謀反仲

璋收敬之繫獄居數日敬業乗傳而至矯稱楊州

司馬來之官云奉密㫖以髙州酋長馮子猷謀反

發兵討之於是開府庫令士曹㕘軍李宗臣就錢

坊驅囚徒工匠數百授以甲斬敬之於繫所録事

㕘軍孫處行拒之亦斬以徇僚吏無敢動者遂起

一州之兵復稱嗣聖元年開三府一曰匡復府二

曰英公府三曰楊州大都督府敬業自稱匡復府

上將領楊州大都督以之竒求仁為左右長史宗

臣仲璋為左右司馬思温為軍師賓王為記室旬

日間得勝兵十餘萬移檄州縣略曰偽臨朝武氏

者人非温順地實寒㣲昔充太宗下陳嘗以更衣

入侍洎乎晩節穢亂春宫密隠先帝之私陰圗後

庭之嬖踐元后於翬翟䧟吾君於聚麀又曰殺姊

屠兄弑君鴆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又

曰包藏禍心竊窺神器君之愛子幽之於别宫賊

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又曰一杯之土未乾六尺之

孤何在又曰試觀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太后見檄問曰誰所爲或對曰駱賔王太后曰宰

相之過也人有如此才而使之流落不偶乎敬業

求得人貎類故太子賢者紿衆云賢不死亡在此

城中令吾屬舉兵因奉以號令楚州司馬李崇福

帥所部三縣應敬業盱眙人劉行舉獨據縣不從

敬業遣其將尉遲昭攻盱眙行舉拒却之詔以行

舉為遊擊將軍以其弟行實為楚州刺史甲申以

左玉鈐衛大將軍李孝逸為楊州道大揔管將兵

三十萬以將軍李知十馬敬臣為之副以討李敬

業 武承嗣與從父弟右衛將軍三思以韓王元

嘉魯王靈䕫屬尊位重屢勸太后因事誅之太后

謀於執政劉禕之韋思謙皆無言内史裴炎獨固

爭太后愈不恱三思元慶之子也及李敬業舉兵

薛仲璋炎之甥也炎欲示閑暇不汲汲議誅討太

后問計於炎對曰皇帝年長不親政事故豎子得

以為辭若太后返政則不討自平矣監察御史藍

田崔詧聞之上言炎受顧託大權在己若無異圖

何故請太后歸政太后命左肅政大夫金城騫味

道侍御史櫟陽魚承曄鞫之收炎下獄炎被收辭

氣不屈或勸炎遜辭以免炎曰宰相下獄安有全

理鳯闕舍人李景諶證炎必反劉景先及鳯閣侍

郎義陽胡元範皆曰炎社稷元臣有功於國悉心

奉上天下所知臣敢明其不反太后曰炎反有端

顧卿不知耳對曰若裴炎為反則臣等亦反也太

后曰朕知裴炎反知卿等不反文武間證炎不反

者甚衆太后皆不聽俄并景先元範下獄丁亥以

騫味道檢校内史同鳯閣鸞臺三品李景諶同鳯

閣鸞臺平章事 魏思温説李敬業曰明公匡復

為辭宜帥大衆鼔行而進直指洛陽則天下知公

志在勤王四面響應矣薛仲璋曰金陵有王氣且

大江天險足以為固不如先取常潤為定霸之基

然後北向以圗中原進無不利退有所歸此良䇿

也思温曰山東豪傑以武氏専制憤惋不平聞公

舉事皆自蒸麥飯為糧伸耡為兵以俟南軍之至

不乗此勢以立大功乃更蓄縮欲自謀巢穴逺近

聞之其誰不解體敬業不從使唐之竒守江都將

兵度江攻潤州思温謂杜求仁曰兵勢合則疆分

則弱敬業不并力度淮收山東之衆以取洛陽敗

在眼中矣壬辰䧟潤州執刺史李思文以李宗臣

代之思文敬業之叔父也知敬業之謀先遣使間

道上變為敬業所攻拒守久之力屈而䧟思温請

斬以徇敬業不許謂思文曰叔黨於武氏宜改姓

武潤州司馬劉延嗣不降敬業將斬之思温救之

得免與思文皆囚於獄中延嗣審禮從父弟也曲

阿令河間尹元貞引兵救潤州戰敗為敬業所擒

臨以白刃不屈而死 丙申斬裴炎于都亭炎將

死顧兄弟曰兄弟官皆自致炎無分毫之力今坐

炎流竄不亦悲乎籍沒其家無甔石之儲劉景先

貶普州刺史又貶辰州刺史胡元範流瓊州而死

裴炎弟子太僕寺丞伷先年十七上封事請見言

事太后召見詰之曰汝伯父謀反尚何言伷先對

曰臣為陛下畫計耳安敢訴寃陛下為李氏婦先

帝棄天下遽攬朝政變易嗣子疎斥李氏封崇諸

武臣伯父忠於社稷反誣以罪戮及子孫陛下所

為如是臣實惜之陛下早宜復子明辟髙枕深宫

則宗族可全不然天下一變不可復救矣太后怒

曰胡白小子敢發此言命引出伷先反顧曰今用

臣言猶未晚如是者三太后命於朝堂杖之一百

長流瀼州炎之下獄也郎將姜嗣宗使至長安劉

仁軌問以東都事嗣宗曰嗣宗覺裴炎有異於常

久矣仁軌曰使人覺之邪嗣宗曰然仁軌曰仁軌

有奏事願附使者以聞嗣宗曰諾明日受仁軌表

而還表言嗣宗知裴炎反不言太后覽之命拉嗣

宗於殿庭絞於都亭 丁酉追削李敬業祖考官

爵發冡斵棺復姓徐氏 徐敬業聞李孝逸將至

自潤州囬軍拒之屯髙郵之下阿溪使徐敬猷逼

淮陰别將韋超尉遲昭屯都梁山李孝逸軍至臨

淮偏將雷仁智與敬業戰不利孝逸懼按兵不進

監軍殿中侍御史魏元忠謂孝逸曰天下安危在

兹一舉四方承平日久忽聞狂狡注心傾耳以俟

其誅今大軍久留不進逺近失望萬一朝廷更命

它將以代將軍將軍何辭以逃逗撓之罪乎孝逸

乃引軍而前壬寅馬敬臣擊斬尉遲昭於都梁山

十一月辛亥以左鷹揚大將軍黒齒常之為江南

道大揔管討敬業韋超擁衆據都梁山諸將皆曰

超憑險自固士無所施其勇騎無所展其足且窮

冦死戰攻之多殺士卒不如分兵守之大軍直趣

江都覆其巢穴支度使薛克搆曰超雖據險其衆

非多今多留兵則前軍勢分少留兵則終為後患

不如先擊之其勢必舉舉都梁則淮陰髙郵望風

瓦解矣魏元忠請先擊徐敬猷諸將曰不如先攻

敬業敬業敗則敬猷不戰自擒矣若擊敬猷則敬

業引兵救之是腹背受敵也元忠曰不然賊之精

銳盡在下阿烏合而來利在一決萬一失計大事

去矣敬猷出於愽徒不習軍事其衆單弱人情易

搖大軍臨之駐馬可克敬業雖欲救之計程必不

能及我𠑽敬猷乗勝而進雖有韓白不能當其鋒

矣今不先取弱者而遽攻其彊非計也孝逸從之

引兵擊超超夜遁進擊敬猷敬猷脱身走庚申敬

業勒兵阻溪拒守後軍揔管蘇孝祥夜將五千人

以小舟度溪先擊之兵敗孝祥死士卒赴溪溺死

者過半左豹韜衛果毅漁陽成三朗為敬業所擒

唐之竒紿其衆曰此李孝逸也將斬之三朗大呼

曰我果毅成三朗非李將軍也官軍今大至矣爾

曹破在朝夕我死妻子受榮爾死妻子籍沒爾終

不及我也遂斬之孝逸等諸軍繼至戰數不利孝

逸懼欲引退魏元忠與行軍管記劉知柔言於孝

逸曰風順荻乾此火攻之利固請決戰敬業置陳

既久士卒多疲倦顧望陳不能整孝逸進擊之因

風縱火敬業大敗斬首七千級溺死者不可勝紀

敬業等輕騎走入江都挈妻子犇潤州將入海犇

髙麗孝逸進屯江都分遣諸將追之乙丑敬業至

海陵界阻風其將王那相斬敬業敬猷及駱賓王

首來降餘黨唐之竒魏思温等皆捕得傅首神都

楊潤楚三州平 陳嶽論曰敬業茍能用魏思温

之䇿直指河洛専以匡復為事縱軍敗身戮亦忠

義在焉而妄希金陵王氣是真為叛逆不敗何待

 初裴炎下獄單于道安撫大使左武衛大將軍

程務挺密表申理由是忤㫖務挺素與唐之竒杜

求仁善或譛之曰務挺與裴炎徐敬業通謀十二

月癸夘遣左鷹揚將軍裴紹業即軍中斬之籍沒

其家突厥聞務挺死所在宴飲相慶又為務挺立

祠每出師必禱之太后以夏州都督王方翼與務

挺連職素相親善且廢后近屬徵下獄流崖州而

垂拱元年春正月太后以徐思文為忠特免縁坐

拜司僕少卿謂曰敬業改卿姓武朕今不復奪也

 三月辛酉武承嗣罷 冬十一月太后修故白

馬寺以僧懷義為寺主懷義鄠人本姓馮名小寶

賣藥洛陽市因千金公主以進得幸於太后太后

欲令出入禁中乃度為僧名懷義又以其家寒㣲

令與駙馬都尉薛紹合族命紹以季父事之出入

乗御馬宦者十餘人侍從士民遇之皆奔避有近

之者輒撾其首流血委之而去任其生死見道士

則極意⿰區支 -- 敺之仍髠其髮而去朝貴皆匍匐禮謁武

承嗣武三思皆執僮僕之禮以事之為之執轡懷

義視之若無人多聚無賴少年度為僧縱横犯法

人莫敢言右臺御史馮思朂屢以法繩之懷義遇

思朂於途令從者毆之㡬死

二年春正月太后下詔復政於皇帝睿宗知太后

非誠心奉表固讓太后復臨朝稱制辛酉赦天下

 二月右衛大將軍李孝逸既克徐敬業聲望甚

重武承嗣等惡之數譛於太后左遷施州刺史

三月戊申太后命鑄銅爲匭置之朝堂以受天下

表䟽銘其東曰延恩獻賦頌求仕進者投之南曰

招諌言朝政得失者投之西曰伸𡨚有寃抑者投

之北曰通𤣥言天象災變及軍機祕計者投之命

正諌補闕拾遺一人掌之先責識官乃聴投表䟽

徐敬業之反也侍御史魚承曄之子保家教敬業

作刀車及弩敬業敗僅得免太后欲周知人間事

保家上書請鑄銅為匭以受天下密奏其器共為

一室中有四隔上各有竅以受表疏可入不可出

太后善之未㡬其怨家投匭告保家為敬業作兵

器殺傷官軍甚衆遂伏誅太后自徐敬業之反疑

天下人多圗己又自以久専國事且内行不正知

宗室大臣怨望心不服欲大誅殺以威之乃盛開

告密之門有告密者臣下不得問皆給驛馬供五

品食使詣行在雖農夫樵人皆得召見廪於客館

所言或稱㫖則不次除官無實者不問於是四方

告密者蜂起人皆重足屏息有胡人索元禮知太

后意因告密召見擢為游擊將軍令案制獄元禮

性殘忍推一人必令引數十百人太后數召見賞

賜以張其權於是尚書都事長安周興萬年人來

俊臣之徒效之紛紛繼起興累遷至秋官侍郎俊

臣累遷至御史中丞相與私畜無賴數百人專以

告密為事欲䧟一人輒令數處俱告事狀如一俊

臣與司刑評事洛陽萬國俊共撰羅織經數千言

教其徒網羅無辜織成反狀構造布置皆有支節

太后得告密者輒令元禮等推之競為訊囚酷法

作大枷有定百脉突地吼死豬愁求破家反是實

等名號或以椽闗手足而轉之謂之鳯皇曬趐或

以物絆其腰引枷向前謂之驢駒拔撅或使跪捧

枷累甓其上謂之仙人獻果或使立髙木之上引

枷尾向後謂之玉女登梯或倒懸石縋其首或以

醋灌鼻或以鐵圏轂其首而加楔至有腦裂髓出

者每得囚輒先陳其械具以示之皆戰栗流汗望

風自誣每有赦令俊臣輒令獄卒先殺重囚然後

宣示太后以為忠益寵任之中外畏此數人甚於

虎狼麟臺正字陳子昻上疏以為執事者疾徐敬

業首亂唱禍將息姦源窮其黨與遂使陛下大開

詔獄重設嚴刑有迹渉嫌疑辭相逮引莫不窮捕

考案至有姦人熒惑乗險相誣糾告疑似冀圖爵

賞恐非伐罪弔人之意也臣竊觀當今天下百姓

思安久矣故楊州構逆殆有五旬而海内晏然纎

塵不動陛下不務𤣥黙以救疲人而反任威刑以

失其望臣愚暗昩竊有大惑伏見諸方告密囚累

百千輩及其窮竟百無一實陛下仁恕又屈法容

之遂使姦惡之黨抉意相讎睚眦之嫌即稱有密

一人被訟百人滿獄使者推捕冠蓋如市或謂陛

下愛一人而害百人天下喁喁莫知寧所臣聞隋

之末代天下猶平楊𤣥感作亂不踰月而敗天下

之𡚁未至土崩蒸人之心猶望樂業煬帝不悟遂

使兵部尚書樊子蓋専行屠戮大窮黨與海内豪

士無不罹殃遂至殺人如麻流血成澤天下靡然

始思為亂於是雄傑竝起而隋族亡矣夫大獄一

起不能無濫寃人吁嗟感傷和氣羣生瘴疫水旱

隨之人既失業則禍亂之心怵然而生矣古者明

王重慎刑罸蓋懼此也昔漢武帝時巫蠱獄起使

太子犇走兵交宫闕無辜被害者以千萬數宗廟

㡬覆賴武帝得壺闗三老書廓然感悟夷江充三

族餘獄不論天下以安爾古人云前事之不忘後

事之師伏願陛下念之太后不聽 夏四月以岑

長倩為御史六月辛未以蘇良嗣為左相同鳯閣

鸞臺三品韋待價為右相己夘韋思謙為納言蘇

良嗣遇僧懐義於朝堂懐義偃蹇不為禮良嗣大

怒命左右捽曵批其頰數十懷義訴於太后太后

曰阿師當於北門出入南牙宰相所往來勿犯也

太后託言懷義有巧思故使入禁營造補闕長社

王求禮上表以為太宗時有羅黒黒善彈琵琶太

宗閹為給使使教宫人陛下若以懷義有巧性欲

宫中驅使者臣請閹之庶不亂宫闈表寢不出

秋九月己巳雍州言新豐縣東南有山踊出改新

豐為慶山縣四方畢賀江陵人俞人俊上書天氣

不和而寒暑併人氣不和而疣贅生地氣不和而

塠阜出今陛下以女主處陽位反易剛柔故地氣

塞隔而山變為災陛下謂之慶山臣以為非慶也

臣愚以為宜側身修德以答天譴不然殃禍至矣

太后怒流於嶺外後為六道使所殺

三年夏五月鳯閣侍郎同鳯閣鸞臺三品劉禕之

竊謂鳯閣舍人永年賈大隠曰太后既廢昏立明

安用臨朝稱制不如返政以安天下之心大隠密

奏之太后不悦謂左右曰禕之我所引乃復叛我

或誣禕之受歸州都督孫萬榮金又與許敬宗妾

有私太后命肅州刺史王本立推之本立宣敕示

之禕之曰不經鳯閣鸞臺何名為敕太后大怒以

為拒捍制使庚午賜死于家禕之初下獄睿宗為

之上疏申理親友皆賀之禕之曰此乃所以速吾

死也臨刑沐浴神色自若自草謝表立成數紙麟

臺郎郭翰太子文學周思鈞稱歎其文太后聞之

左遷翰巫州司法思鈞播州司倉 冬十月武承

嗣又使人誣李孝逸自云名中有兎兎月中物當

有天分太后以孝逸有功十一月戊寅減死除名

流儋州而卒

四年春正月甲子於神都立髙祖太宗髙宗三廟

四時享祀如西廟之儀又立崇先廟以享武氏祖

考太后命有司議崇先廟室數司禮博士周悰請

為七室又減唐太廟為五室春官侍郎賈大隠奏

禮天子七廟諸侯五廟百王不易之義今周悰别

引浮議廣述異文直崇臨朝權儀不依國家常度

皇太后親承顧託光顯大猷其崇先廟室應如諸

侯之數國家宗廟不應輒有變移太后乃止

太宗髙宗之世屢欲立明堂諸儒議其制度不決

而止及太后稱制獨與北門學士議其制不問諸

儒諸儒以為明堂當在國陽丙巳之地三里之外

七里之内太后以為去宫太逺 二月庚午毁乾

元殿於其地作明堂以僧懷義為之使凡役數萬

人 夏四月戊戌殺太子通事舍人郝象賢象賢

處俊之孫也初太后有憾於處俊㑹奴誣告象賢

反太后命周興鞫之致象賢族罪象賢家人詣朝

堂訟寃於監察御史樂安任𤣥殖𤣥殖奏象賢無

反狀𤣥殖坐免官象賢臨刑極口罵太后發揚宫

中隠慝奪市人柴以擊刑者金吾兵共格殺之太

后命支解其尸發其父祖墳毁棺焚尸自是終太

后之世法官每刑人先以木丸塞其口 武承嗣

使鑿白石為文曰聖母臨人永昌帝業末紫石雜

藥物填之庚午使雍州人唐同泰奉表獻之稱獲

之於洛水太后喜命其石曰寶圖擢同泰為遊擊

將軍五月戊辰詔當親拜洛受寶圗有事南郊告

謝昊天禮畢御明堂朝羣臣命諸州都督刺史及

宗室外戚以拜洛前十日集神都乙亥太后加尊

號為聖母神皇 六月壬寅作神皇三璽 東陽

大長公主削封邑并二子徙巫州公主適髙履行

太后以髙氏長孫無忌之舅族故惡之 秋七月

丁巳赦天下更命寶圖為天授聖圖洛水為永昌

洛水封其神為顯聖侯加特進禁漁釣祭祀比四

瀆名圖所出曰聖圖泉泉側置永昌縣又改嵩山

為神嶽封其神為天中王拜太師使持節神嶽大

都督禁芻牧又以先於汜水得瑞石改汜水為廣

武太后潜謀革命稍除宗室絳州刺史韓王元嘉

青州刺史霍王元軌邢州刺史魯王靈夔豫州刺

史越王貞及元嘉子通州刺史黄公譔元軌子全

州刺史江都王緒虢王鳯子申州刺史東莞公融

靈䕫子范陽王藹貞子博州刺史琅邪王冲在宗

室中皆以才行有美名太后尤忌之元嘉等内不

自安密有匡復之志譔謬爲書與貞云内有病浸

重當速療之若至今冬恐成痼疾及太后召宗室

朝明堂諸王因遞相驚曰神皇欲於大饗之際使

人告密盡收宗室誅之無遺類譔詐爲皇帝璽書

與沖云朕遭幽縶諸王宜各發兵救我沖又詐爲

皇帝璽書云神皇欲移李氏社稷以授武氏八月

壬寅沖召長史蕭德琮等令募兵分告韓霍魯越

及貝州刺史紀王慎各令起兵共趣神都太后聞

之以左金吾將軍丘神勣為清平道行軍大㧾管

以討之沖募兵得五千餘人欲度河取濟州先擊

武水武水令郭務悌詣魏州求救莘令馬𤣥素將

兵千七百人中道邀沖恐力不敵入武水閉門拒

守冲推草車塞其南門因風縱火焚之欲乗火突

入火作而風回冲軍不得進由是氣沮堂邑董𤣥

寂為沖將兵擊武水謂人曰琅琊王與國家交戰

此乃反也沖聞之斬𤣥寂以徇衆懼而散入草澤

不可禁止惟家僮左右數千人在冲還走博州戊

申至城門為守門者所殺凡起兵七日而敗丘神

勣至博州官吏素服出迎神勣揮刃盡殺之凡破

千餘家越王貞聞冲起亦舉兵於豫州遣兵䧟上

蔡 九月丙辰命左豹韜大將軍麴崇裕為中軍

大㧾管岑長倩為後軍大揔管將兵十萬以討之

又命張光輔為諸軍節度削貞沖屬籍更姓虺氏

貞聞冲敗欲自鏁詣闕謝罪㑹所署新蔡令傳延

慶募得勇士二千餘人貞乃宣言於衆曰琅邪已

破魏相數州有兵二十萬朝夕至矣發屬縣兵共

得五千分為五營使汝陽縣丞裴守德等將之署

九品以上官五百餘人所署官皆受迫脅莫有鬬

志惟守德與之同謀貞以其女妻之署大將軍委

以腹心貞使道士及僧誦經以求事成左右及戰

士皆帶辟兵符麴崇裕等軍至豫州城東四十里

貞遣少子規及裴守德拒戰兵潰而歸貞大懼閉

閤自守崇裕等至城下左右謂貞曰王豈可坐待

戮辱貞規守德及其妻皆自殺與沖皆梟首東都

闕下初范陽王藹遣使語貞及沖曰若四方諸王

一時並起事無不濟諸王往來相約結未定而冲

先發惟貞狼狽應之諸王皆不敢發故敗貞之將

起兵也遣使告夀州刺史趙瓌瓌妻常樂長公主

謂使者曰為我語越王昔隋楊氏將簒周室尉遲

逈周之甥也猶能舉兵匡救社稷功雖不成威震

海内足爲忠烈況汝諸王先帝之子豈得不以社

稷爲心今李氏危若朝露汝諸王不捨生取義尚

猶豫不發欲何須邪禍且至矣大丈夫當爲忠義

鬼無爲徒死也及貞敗太后欲悉誅韓魯等諸王

命監察御史藍田蘇珦按其密狀珦訊問皆無明

驗或告珦與韓魯通謀太后召珦詰之珦抗論不

回太后曰卿大雅之士朕當别有任使此獄不必

卿也乃命珦於河西監軍更使周興等按之於是

收韓王元嘉魯王靈䕫黄公譔常樂公主於東都

迫脅皆自殺更其姓曰虺親黨皆誅以文昌左丞

狄仁傑為州刺剌史時治越王貞黨與當坐者六

七百家籍沒者五千口司刑趣使行刑仁傑密奏

彼皆詿誤臣欲顯奏似為逆人申理知而不言恐

乖陛下仁恤之㫖太后特原之皆流豐州道過寧

州寧州父老迎勞之曰我狄使君活汝邪相𢹂哭

於德政碑下設齋三日而後行時張光輔尚在豫

州將士恃功多所求取行傑不之從光輔怒曰州

將輕元帥邪仁傑曰亂河南者一越王貞耳今一

貞死萬貞生光輔詰其語仁傑曰明公緫兵三十

萬所誅者止於越王貞城中聞官軍至踰城出降

者四面成蹊明公縱將士暴掠殺已降以為功流

血丹野非萬貞而何恨不得尚方斬馬劒加於明

公之頸雖死如歸耳光輔不能詰歸奏仁傑不遜

左遷復州刺史 太后之召宗室朝明堂也東莞

公融宻遣使問成均助教髙子貢子貢曰來必死

融乃稱疾不赴越王貞起兵遣使約融融倉猝不

能應為官屬所逼執使者以聞擢拜右贊善大夫

未㡬為支黨所引冬十月己亥戮於市籍沒其家

髙子貢亦坐誅濟州刺史薛顗顗弟緒緒弟駙馬

都尉紹皆與琅邪王沖通謀聞沖起兵作兵器募

人沖敗殺録事㕘軍髙纂以㓕口冬十一月辛酉

顗緒伏誅紹以太平公主故杖一百餓死於獄十

二月乙酉司徒青州刺史霍王元軌坐與越王連

謀廢徙黔州載以檻車行至陳倉而死江都王緒

殿中監郕公裴承先皆戮於市承先寂之孫也

己酉太后拜洛受圖皇帝皇太子皆從内外文武

百官蠻夷酋長各依方敘立珍禽竒獸雜寶列於

壇前文物鹵簿之盛唐興以來未之有也 辛亥

明堂成髙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凡三層下層

法四時各隨方色中層法十二辰上為圎蓋九龍

捧之上層法二十四氣亦為圎蓋上施鐵鳯髙一

丈飾以黄金中有巨木十圍上下通貫栭攎橕㮰

藉以為本下施鐵渠為辟雍之象號曰萬象神宫

宴賜羣臣赦天下縱民入觀改河南為合宫縣又

於明堂北起天堂五級以貯大像至三級則俯視

明堂矣僧懷義以功拜左威衛大將軍梁國公侍

御史王求禮上書曰古之明堂茅茨不翦采椽不

斵今者飾以珠玉圖以丹青鐵鷟入雲金龍隠霧

昔殷辛瓊臺夏癸瑶室無以加也太后不報

永昌元年春正月乙夘朔大饗萬象神宫太后服

衮冕搢大珪執鎮珪為初獻皇帝為亞獻太子為

終獻先詣昊天上帝座次髙祖太宗次魏國先王

次五方帝座太后御則天門赦天下改元丁巳太

后御明堂受朝賀戊午布政于明堂頒九條以訓

百官己未御明堂饗羣臣𠝹三月壬申太后問正

字陳子昻當今為政之要子昻退上疏以為宜緩

刑崇德息兵革省賦役撫慰宗室各使自安辭婉

意切其論甚美㡬三千言 癸酉以天官尚書武

承嗣為納言張光輔守内史 夏四月甲辰殺辰

州别駕汝南王煒連州别駕鄱陽公諲等宗室十

二人徙其家於嶲州煒惲之子諲元慶之子也己

酉殺天官侍郎藍田鄧𤣥挺𤣥挺女為諲妻又與

煒善諲謀迎中宗於廬陵以問𤣥挺煒又嘗謂𤣥

挺曰欲為急計何如𤣥挺皆不應故坐知反不告

同誅𠝹諸王之起兵也貝州刺史紀王慎獨不預

謀亦坐繫獄秋七月丁巳檻車徙巴州更姓虺氏

行及蒲州而卒八男徐州刺史東平王續等相繼

被誅家徙嶺南 徐敬業之敗也弟敬真流繡州

逃歸將犇突厥過洛陽洛州司馬弓嗣業洛陽令

張嗣明資遣之至定州為吏所獲嗣業縊死嗣明

敬貞多引海内知識云有異圖冀以免死於是朝

野之士為所連引坐死者甚衆嗣明誣内史張光

輔云征豫州日私論圖䜟天文陰懷兩端八月甲

申光輔與敬貞嗣明等同誅籍沒其家乙未秋官

尚書太原張楚金陜州刺史郭正一鳯閣侍郎元

萬頃洛陽令魏元忠並免死流嶺南楚金等皆為

敬貞所引云與敬業通謀臨刑太后使鳯閣舍人

王隠客馳騎傳聲赦之聲達於市當刑者皆喜躍

讙呼宛轉不已元忠獨安坐自如或使之起元忠曰

虛實未知隠客至又使起元忠曰俟宣敕己既宣

敕乃徐起舞蹈再拜竟無憂喜之色是日陰雲四

塞既釋楚金等天氣晴霽 初髙宗之世周興以

河陽令召見上欲加擢用或奏以非清流罷之興

不知數於明堂俟命諸相皆無言地官尚書檢校

納言魏𤣥同時同平章事謂之曰周明府可去矣

興以為𤣥同沮已銜之𤣥同素與裴炎善時人以

其終始不渝謂之耐久朋周興奏誣𤣥同言太后

老矣不若奉嗣君爲耐久太后怒閏月甲午賜死

于家監刑御史房濟謂𤣥同曰丈人何不告密冀

得召見可以自直𤣥同歎曰人殺鬼殺亦復何殊

豈能作告密人邪乃就死又殺夏官侍郎崔詧於

隠處自餘内外大臣坐死及流貶甚衆彭州長史

劉易從亦爲徐敬真所引戊申就州誅之易從爲

人仁孝中謹將刑於市吏民憐其無辜逺近奔赴

競解衣投地曰爲長史求冥福有司平準直十餘

萬周興等誣右武衛大將軍燕公黒齒常之謀反

徵下獄冬十月戊午常之縊死己未殺宗室鄂州

刺史嗣鄭王璥等六人庚申嗣滕王修琦等六人

免死流嶺南 右衛胄曹㕘軍陳子昻上疏以為

周頌成康漢稱文景皆以能措刑故也今陛下之

政雖盡善矣然太平之朝上下樂化不宜有亂臣

賊子日犯天誅者大獄増多逆徒滋廣愚臣頑昩

初謂皆實乃去月十五日陛下特察繫囚李珍等

無罪百寮慶恱皆賀聖明臣乃知亦有無罪之人

挂於疎網者陛下務在寛典獄官務在急刑以傷

陛下之仁以誣太平之政臣竊恨之又九月二十

一日敕免楚金等死初有風雨變為景雲臣聞陰

慘者刑也陽舒者德也聖人法天天亦助聖天意

如此陛下豈可不承順之哉今又陰雨臣恐過在

獄官凡繫獄之囚多在極法道路之議或是或非

陛下何不悉召見之自詰其罪罪有實者顯示明

刑濫者嚴懲獄吏使天下咸服人知政刑豈非至

德克明哉

天授元年十一月鳯閣侍郎河東宗秦客改造天

地等十二字以獻丁亥行之太后自名曌改詔曰

制秦客太后從父姊之子也乙未司刑少卿周興

奏除唐親屬籍 臘月辛未以僧懷義為右衛大

將軍賜爵鄂國公 春一月戊子武承嗣遷文昌

左相岑長倩遷文昌右相同鳯閣鸞臺三品鳯閣

侍郎武攸寧為納言邢文偉守内史左肅政大夫

同鳯閣鸞臺三品王本立罷為地官尚書攸寧士

彠之兄孫也時武承嗣三思用事宰相皆下之地

官尚書同鳯閣鸞臺三品韋方質有疾承嗣三思

往問之方質據床不為禮或諌之方質曰死生有

命大丈夫安能曲事近戚以求茍免乎尋為周興

等所構甲午流儋州籍沒其家 醴泉人侯思止

始以賣餅為業後事游擊將軍髙元禮為僕素詭

譎無賴恒州刺史裴貞杖一判司判司使思止告

貞與舒王元名謀反秋七月辛巳元名坐廢徙和

州壬午殺其子豫章王亶貞亦族滅擢思止為游

擊將軍時吿密者往往得五品思止求為御史太

后曰卿不識字豈堪御史對曰獬豸何當識字但

能觸邪耳太后恱即以為朝散大夫侍御史它日

太后以先所籍沒宅賜之思止不受曰臣惡反逆

之人不願居其宅太后益賞之衡水人王𢎞義素

無行嘗從鄰舍乞𤓰不與乃告縣官𤓰田中有白

兎縣官使人捜捕蹂踐𤓰田立盡又遊趙貝見閭

里耆老作邑齋遂告以謀反殺二百餘人擢授游

擊將軍俄遷殿中侍御史或告勝州都督王安仁

謀反敕𢎞義按之安仁不服𢎞義即於枷上刎其

首又捕其子適至亦刎其首函之以歸道過汾州

司馬毛公與之對食須㬰叱毛公下階斬之槍掲

其首入洛見者無不震栗時置制獄於麗景門内

入是獄者非死不出𢎞義戲呼爲例竟門朝士人

人自危相見莫敢交言道路以目或因入朝密遭

掩捕每朝輙與家人訣曰未知復相見否時法官

競爲深酷唯司刑丞徐有功杜景儉獨存平恕被

告者皆曰遇來侯必死遇徐杜必生有功文逺之

孫也名𢎞敏以字行初爲蒲州司法以寛爲治不

施敲扑吏相約有犯徐司法杖者衆共斥之迨官

滿不杖一人職事亦修累遷司刑丞酷吏所誣構

者有功皆爲直之前後所活數十百家嘗廷爭獄

事太后厲色詰之左右爲戰栗有功神色不撓爭

之彌功太后雖好殺知有功正直甚敬憚之景儉

武邑人也司刑丞滎陽李日知亦尚平恕少卿胡

元禮欲殺一囚日知以為不可往復數四元禮怒

曰元禮不離刑曹此囚終無生理日知曰日知不

離刑曹此囚終無死法竟以兩狀列上日知果直

 東魏國寺僧法明等撰大雲經四卷表上之言

太后乃彌勒佛下生當代唐為閻浮提主制頒於

天下 武承嗣使周興羅告隋州刺史澤王上金

舒州刺史許王素節謀反徵詣行在素節發舒州

聞遭喪哭者歎曰病死何可得乃更哭邪丁亥至

龍門縊殺之上金自殺悉誅其諸子及支黨 八

月甲寅殺太子少保納言裴居道癸亥殺尚書左

丞張行亷辛未殺南安王頻等宗室十二人又鞭

殺故太子賢二子唐之宗室於是殆盡矣其㓜弱

存者亦流嶺南又誅其親黨數百家惟千金長公

主以巧媚得全自請為太后女仍改姓武氏太后

愛之更號延安大長公主 九月丙子侍御史汲

人傅遊藝帥闗中百姓九百餘人詣闕上表請改

國號曰周賜皇帝姓武氏太后不許擢遊藝為給

事中於是百官及帝室宗戚逺近百姓四夷酋長

沙門道士合六萬餘人俱上表如遊藝所請皇帝

亦上表自請賜姓武氏戊寅羣臣上言有鳯皇自

明堂飛入上陽宫還集左臺梧桐之上久之飛東

南去及赤雀數萬集朝堂庚辰太后可皇帝及羣

臣之請壬午御則天樓赦天下以唐為周改元乙

酉上尊號曰聖神皇帝以皇帝為皇嗣賜姓武氏

以皇太子為皇孫丙戌立武氏七廟于神都追尊

周文王曰始祖文皇帝妣姒氏曰文定皇后平王

少子武曰睿祖康皇帝妣姜氏曰康恵皇后太原

靖王曰嚴祖成皇帝妣曰成莊皇后趙肅恭王曰

肅祖章敬皇帝魏義康王曰烈祖昭安皇帝周安

成王曰顯祖文穆皇帝忠孝太皇曰太祖孝明髙

皇帝妣皆如考謚穪皇后立武承嗣為魏王三思

為梁王攸寧為建昌王士彠兄孫攸歸重規載德

攸暨懿宗嗣宗攸宜攸望攸緒攸止皆為郡王諸

姑姊皆為長公主又以司賔卿溧陽史務滋為納

言鳯閣侍郎宗秦客檢校内史給事中傳遊藝為

鸞臺侍郎平章事遊藝與岑長倩右玉鈐衛大將

軍張䖍朂左金吾大將軍丘神勣侍御史來子珣

等竝賜姓武秦客潜勸太后革命故首為内史遊

藝朞年之中厯衣青緑朱紫時人謂之四時仕宦

敕改州為郡或謂太后曰陛下始革命而廢州不

祥太后遽追止之命史務滋等十人存撫諸道癸

夘太后立兄孫延基等六人為郡王 冬十月甲

子檢校内史宗秦客坐贓貶遵化尉弟楚客晉卿

亦以姦𧷢流嶺外 丁夘殺流人韋方質 壬申

敕兩京諸州各置大雲寺一區藏大雲經使僧升

髙座講觧其撰疏僧雲宣等九人皆賜爵縣公仍

賜紫袈裟銀龜袋 制天下武氏咸蠲課役 道

州刺史李行襃兄弟為酷吏所䧟當族秋官郎中

徐有功固爭不能得秋官侍郎周興奏有功故出

反囚當斬太后雖不許亦免有功官然太后雅重

有功久之復起為侍御史有功伏地流涕固辭曰

臣聞鹿走山林而命懸庖㕑勢使之然也陛下以

臣為法官臣不敢枉陛下法必死是官矣太后固

授之逺近聞者相賀

二年春正月癸酉朔太后始受尊號于萬象神宫

旗幟尚赤甲戌改置社稷於神都辛巳納武氏神

主于太廟唐太廟之在長安者更命曰享德廟四

時唯享髙祖已下三廟餘四室皆閉不享又改長

安崇先廟為崇尊廟乙酉日南至大享明堂祀昊

天上帝百神從祀武氏祖宗配享唐三帝亦同配

 御史中丞知大夫事李嗣貞以酷吏縱横上疏

以為今告事紛紜虛多實少恐有凶慝陰謀離閒

陛下君臣古者獄成公卿參聽王必三宥然後行

刑比日獄官單車奉使推鞫既定法家依斷不令

重推或臨時専決不復聞奏如此則權由臣下非

審慎之法儻有寃濫何由可知况以九品之官專

命推覆操生殺之柄竊人主之威案覆既不在秋

官省審復不由門下國之利器輕以假人恐為社

稷之禍太后不聽 侍御史來子珣誣尚衣奉御

劉行感兄弟謀反皆坐誅 春一月地官尚書武

思文及朝集使二千八百人表請封中嶽己亥廢

唐興寧永康隠陵署官唯量置守户 左金吾大

將軍丘神勣以罪誅 納言史務滋與來俊臣同

鞫劉行感獄俊臣奏務滋與行感親密意欲寢其

反狀太后命俊臣并推之庚子務滋恐懼自殺

或告文昌右丞周興與丘神勣通謀太后命來俊

臣鞫之俊臣與興方推事對食謂興曰囚多不承

當為何法興曰此甚易耳取大甕以炭四周炙之

令囚入中何事不承俊臣乃索大甕火圍如興法

因起謂興曰有内狀推兄請兄入此甕興惶恐叩

頭服罪法當死太后原之二月流興嶺南在道為

仇家所殺興與索元禮來俊臣競為暴刻興元禮

所殺各數千人俊臣所破千餘家元禮殘酷尤甚

太后亦殺之以慰人望 徙左衛大將軍千乗王

武攸暨為定王 立故太子賢之子光順為義豐

王 甲子太后命始祖墓曰德陵睿祖墓曰喬陵

嚴祖墓曰節陵肅祖墓曰簡陵烈祖墓曰靖陵顯

祖墓曰永陵改章德陵為昊陵顯義陵為順陵

夏四月癸夘制以釋教開革命之階升於道教之

上 命建安王攸宜留守長安 秋八月庚申殺

玉鈐衛大將軍張䖍朂來俊臣鞫䖍朂獄䖍朂自

訟於徐有功俊臣怒命衛士以刀亂斫殺之梟首

于市 義豐王光順嗣雍王守禮永安王守義長

信縣主等皆賜姓武氏與睿宗諸子皆幽閉宫中

不出門庭者十餘年守禮守義光順之弟也 或

告地官尚書武思文初與徐敬業通謀甲子流思

文於嶺南復姓徐氏 九月乙亥殺岐州刺史雲

𢎞嗣來俊臣鞫之不問一𣢾先斷其首乃偽立文

案奏之其殺張䖍朂亦然敕㫖皆依海内鉗口

鸞臺侍郎同平章傅遊藝夢登湛露殿以語所親

所親告之壬辰下獄自殺 先是鳯閣舍人修武

張嘉福使洛陽人王慶之等數百人上表請立武

承嗣為皇太子文昌右相同鳯閣鸞臺三品岑長

倩以皇嗣在東宫不宜有此議奏請切責上書者

告示令散太后又問地官尚書同平章事格輔元

輔元固穪不可由是大忤諸武意故斥長倩令西

征吐蕃未至徵還下制獄承嗣又譛輔元來俊臣

又脅長倩子靈原令引司禮卿兼判納言事歐陽

通等數十人皆云同反通為俊臣所訊五毒備至

終無異詞俊臣乃詐為通𣢾冬十月己酉長倩輔

元通等皆坐誅王慶之見太后太后曰皇嗣我子

柰何廢之對曰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今誰有

天下而以李氏為嗣乎太后諭遣之慶之伏地以

死泣請不去太后乃以印紙遺之曰欲見我以此

示門者自是慶之屢求見太后頗怒之命鳯閣侍

郎李昭德賜慶之杖昭德引出光政門外以示朝

士曰此賊欲廢我皇嗣立武承嗣命撲之耳目皆

血出然後杖殺之其黨乃散昭德因言於太后曰

天皇陛下之夫皇嗣陛下之子陛下身有天下當

傳之子孫為萬代業豈得以姪為嗣乎自古未聞

姪為天子而為姑立廟者也且陛下受天皇顧託

若以天下與承嗣則天皇不血食矣太后亦以為

然昭德乾祐之子也 壬辰殺鸞臺侍郎同平章

事樂思晦右衛將軍李安静安静綱之孫也太后

將革命王公百官皆上表勸進安静獨正色拒之

及下制獄來俊臣詰其反狀安静曰以我唐家老

臣須殺即殺若問謀反實無可對俊臣竟殺之

長夀元年春一月丁夘太后引見存撫使所舉人

無問賢愚悉加擢用髙者試鳯閣舎人給事中次

試貟外郎侍御史補闕捨遺校書郎試官自此始

時人爲之語曰補闕連車載拾遺平斗量欋推侍

御史盌脫校書郎有舉人沈全交續之曰𪍒心存

撫使眯目聖神皇爲御史紀先知所擒劾其誹謗

朝政請杖之朝堂然後付法太后笑曰但使卿輩

不濫何恤人言宜釋其罪先知大慙太后雖濫以

禄位收天下人心然不稱職者尋亦黜之或加刑

誅挾刑賞之柄以駕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斷

故當時英賢亦競爲之用寧陵丞廬江郭霸以謟

䛕于太后拜監察御史中丞魏元忠病霸往問之

因嘗其糞喜曰大夫糞甘則可憂今苦無傷也元

忠大惡之遇人輒告之 戊辰以夏官尚書楊執

柔同平章事執柔恭仁弟之孫也太后以外族用

之 左臺中丞來俊臣羅告同平章事任知古狄

仁傑裴行本司農卿裴宣禮前文昌左丞盧獻御

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眞謀反先是來俊

臣奏請降敕一問即承反者得減死及知古等下

獄俊臣以此誘之仁傑對曰大周革命萬物惟新

唐室舊臣甘從誅戮反是實俊臣乃少寛之判官

王德夀謂仁傑日尚書定減死矣德夀業受驅策

欲求少階級煩尚書引楊執柔可乎仁傑曰皇天

后土遣狄仁傑為如此事以頭觸柱血流被面德

夀懼而謝之侯思止鞫魏元忠元忠辭氣不屈思

止怒命倒曵之元忠曰我薄命譬如墜驢足絓於

鐙為所曵耳思止愈怒更曵之元忠曰侯思止汝

若須魏元忠頭則截取何必使承反也狄仁傑既

承反有司待報行刑不復嚴備仁傑裂衾帛書寃

狀置綿衣中謂王德夀曰天時方熱請授家人去

其綿德夀許之仁傑子光逺得書持之稱變得召

見則天覽之以問俊臣對曰仁傑等下獄臣未嘗

褫其巾帶寢處甚安茍無事實安肯承反太后使

通事舎人周綝徃視之俊臣暫假仁傑等巾帶羅

立於西使綝視之綝不敢視惟東顧唯諾而已俊

臣又詐為仁傑等謝死表使綝奏之樂思晦男未

十嵗没入司農上變得召見太后問状對曰臣父

已死臣家已破但惜陛下法為俊臣等所弄陛下

不信臣言乞擇朝臣之忠清陛下素所信任者為

反狀以付俊臣無不承反矣太后意稍寤召見仁

傑等問曰卿承反何也對曰不承則已死於栲掠

矣太后曰何為作謝死表對曰無之出表示之乃

知其詐於是出此七族庚午貶知古江夏令仁傑

彭澤令宜禮夷陵令元忠涪陵令獻西鄉令流行

本嗣真于嶺南俊臣與武承嗣等固請誅之太后

不許俊臣乃獨稱行本罪尤重請誅之秋官郎中

徐有功駮之以為明主有更生之恩俊臣不能將

順虧損恩信殿中侍御史貴鄉霍獻可宜禮之甥

也言於太后曰陛下不殺裴宣禮臣請隕命於前

以頭觸殿階血流霑地以示為人臣不私其親太

后皆不聽獻可常以緑帛裹其傷㣲露之於幞頭

下冀太后見之以為忠 來俊臣求金於左衛大

將軍泉獻誠不得誣以謀反下獄乙亥縊殺之

夏六月辛亥萬年主簿徐堅上䟽以為書有五聽

之道令著三覆之奏竊見比有敇推按反者令使

者得實即行斬决人命至重死不再生萬一懷枉

呑聲赤族豈不痛㢤此不足肅姦逆而明典刑適

所以長威福而生疑懼臣望絶此處分依法覆奏

又法官之任宜加簡擇有用法寛平為百姓所稱

者願親而任之有處事深酷不允人望者願疎而

退之堅齊聃之子也 夏官侍郎李昭德密言於

太后曰魏王承嗣權太重太后曰吾姪也故委以

腹心昭德曰姪之於姑其親何如子之於父猶可

簒弑其父者况姪乎今承嗣既陛下之姪為親王

又為宰相權侔人主臣恐陛下不得久安天位也

太后矍然曰朕未之思秋七月戊寅以文昌左相

同鳯閣鸞臺三品武承嗣為特進納言武攸寧為

冬官尚書夏官尚書同平章事楊執柔為地官尚

書並罷政事承嗣亦毁昭德於太后太后曰吾任

昭德始得安眠此代吾勞汝勿言也是時酷吏恣

横百官畏之側足昭德獨廷奏其姦太后好祥瑞

有獻白石赤文者執政詰其異對曰以其赤心昭

德怒曰此石赤心它石盡反邪左右皆笑襄州人

胡慶以丹漆書龜腹曰天子萬萬年詣闕獻之昭

德以刀刮盡奏請付法太后曰此心亦無惡命釋

之太后習猫使與鸚鵡共處出示百官傳觀未遍

猫饑搏鸚鵡食之太后甚慙 太后自垂拱以來

任用酷吏先誅唐宗室貴戚數百人次及大臣數

百家其刺史郎將以下不可勝數每除一官户婢

竊相謂曰鬼朴又來矣不旬月輒遭掩捕族誅監

察御史朝邑嚴善思公直敢言時告密者不可勝

數太后亦厭其煩命善思按問引虛伏罪者八百

五十餘人羅織之黨為之不振乃相與共構䧟善

思坐流驩州太后知其枉尋復召為渾儀監丞善

思名譔以字行右補闕新鄭朱敬則以太后本任

威刑以禁異議今既革命衆心已定宜省刑尚寛

乃上䟽以為李斯相秦用刻薄變詐以屠諸侯不

知易之以寛和卒至土崩此不知變之禍也漢髙

祖定天下陸賈叔孫通説之以禮義傳世十二此

知變之善也自文明草昩天地屯蒙三叔流言四

㓙稱難不設鉤距無以應天順人不切刑名不可

摧姦息暴故置神器開告端曲直之影必呈包藏

之心盡露神道助直無罪不除蒼生晏然紫宸易

主然而急趨無善迹促柱少和聲向時之妙䇿乃

當今之芻狗也伏願覽秦漢之得失考時事之合

宜審糟粕之可遺覺蘧廬之須毁去萋菲之牙角

頓姦險之鋒芒窒羅織之源掃朋黨之迹使天下

蒼生坦然大恱豈不樂哉太后善之賜帛三百叚

侍御史周矩上疏曰推劾之吏皆相矜以虐泥耳

籠頭枷研楔轂摺膺籖爪懸髪薫耳號曰獄持或

累日節食連宵緩問晝夜揺撼使不得眠號曰宿

囚此等既非木石且救目前茍求賖死臣竊聽輿

議皆稱天下太平何苦須反豈被告者盡是英雄

欲求帝王邪但不勝楚毒自誣耳願陛下察之今

滿朝側息不安皆以為陛下朝與之密夕與之讐

不可保也周用仁而昌秦用刑而亡願陛下緩刑

用仁天下幸甚太后頗采其言制獄稍衰 太后

春秋雖髙善自塗澤雖左右不覺其衰丙戌敕以

齒落更生九月庚子御則天門赦天下改元更以

九月為社

二年春正月壬辰朔太后享萬象神宫以魏王承

嗣為亞獻梁王三思為終獻太后自制神宫樂用

舞者九百人户婢團兒為太后所寵信有憾於

皇嗣乃譛皇嗣妃劉氏德妃竇氏為厭呪癸巳妃

與德妃朝太后於嘉豫殿既退同時殺之瘞於宫

中莫知所在德妃抗之曽孫也皇嗣畏忤㫖不敢

言居太后前容止自如團兒復欲害皇嗣有言其

情於太后者太后乃殺團兒是時告密者皆誘人

奴婢告其主以求功賞德妃父孝諶為潤州刺史

有奴忘為妖異以恐徳妃母龎氏龎氏懼奴請夜

祠禱觧因發其事下監察御史龍門薛季昶按之

季昶誣奏以為與德妃同祝詛先涕泣不自勝乃

言曰龎氏所為臣子所不忍道太后擢季昶為給

事中龎氏當斬其子希瑊詣侍御史徐有功訟寃

有功牒所司停刑上奏論之以為無罪季昶奏有

功阿黨惡逆請付法法司處有功罪當絞令史以

白有功有功歎曰豈我獨死諸人永不死邪既食

掩扇而寢人以有功茍自彊必内憂懼密伺之方

熟寢太后召有功迎謂曰卿比按獄失出何多對

曰失出人臣之小過好生聖人之大德太后黙然

由是龎氏得減死與其三子皆流嶺南孝諶貶羅

州司馬有功亦除名 臘月丁夘降皇孫成器為

夀春王恒王成義為衡陽王楚王隆基為臨淄王

衛王隆範為巴陵王趙王隆業為彭城王皆睿宗

之子也 春二月甲寅前尚方監裴匪躬内常侍

范雲仙坐私謁皇嗣腰斬於市自是公卿以下皆

不得見又有告皇嗣潜有異謀者太后命來俊臣

鞫其左右左右不勝楚毒皆欲自誣太常工人京

兆安金藏大呼謂俊臣曰公既不信金藏之言請

剖心以明皇嗣不反即引佩刀自剖其胷五藏皆

出流血被地太后聞之令轝入宫中使醫内五藏

以桑皮線縫之傅以藥經宿始蘇太后臨朝視之

歎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使汝至此即命俊臣停推

睿宗由是得免 或告嶺南流人謀反太后遣司

刑評事萬國俊攝監察御史就按之國俊至廣州

悉召流人矯制賜自盡流人號呼不服國俊驅就

水曲盡斬之一朝殺三百餘人然後詐為反狀還

奏因言諸道流人亦必有怨望謀反者不可不早

誅太后喜擢國俊為朝散大夫行侍御史更遣右

翊衛兵曹㕘軍劉光業司刑評事王德夀𫟍南面

監丞鮑思恭尚輦直長王大貞右武威衛兵曹㕘

軍屈貞筠皆攝監察御史詣諸道按流人光業等

以國俊多殺䝉賞爭效之光業殺七百人德夀殺

五百人自餘少者不減百人其逺年雜犯流人亦

與之俱斃太后頗知其濫制六道流人未死者并

家屬皆聽還鄉里國俊等亦相繼死或得罪流竄

 來俊臣誣冬官尚書蘇幹云在魏州與琅邪王

沖通謀夏四月乙未殺之 秋九月魏王承嗣等

五千人表請加尊號曰金輪聖神皇帝乙未太后

御萬象神宫受尊號赦天下作金輪等七寶毎朝

㑹陳之殿庭 庚子追尊昭安皇帝曰渾元昭安

皇帝文穆皇帝曰立極文穆皇帝孝明髙皇帝曰

無上孝明髙皇帝皇后從帝號

延載元年夏五月魏王承嗣等二萬六千餘人上

尊號曰越古金輪聖神皇帝甲午御則天門樓受

尊號赦天下改元 河内有老尼居神都麟趾寺

與嵩山人韋什方等以妖妄惑衆尼自號淨光如

來云能知未然什方自云吳赤烏元年生又有老

胡亦自言五百嵗云見薛師已二百年矣容貎愈

少太后甚信重之賜什方姓武氏秋七月癸未以

什方為正諌大夫同平章事制云邁軒代之廣成

逾漢朝之河上八月什方乞還山制罷遣之 武

三思帥四夷酋長請鑄銅鐵為天樞立於端門之

外銘紀功德黜唐頌周以姚璹為督作使諸胡聚

錢百萬億買銅鐵不能足賦民間農器以足之

九月殿中丞來俊臣坐𧷢貶同州㕘軍王𢎞義流

瓊州詐稱敕追還至漢北侍御史胡元禮遇之按

騐得其姦狀杖殺之内史李昭德恃太后委遇頗

專權使氣人多疾之前魯王府功曹㕘軍丘愔上

䟽攻之其略曰陛下天授以前萬機獨斷自長夀

以來委任昭德參奉機密獻可替否事有便利不

預咨謀要待畫日將行方乃别生駮異楊露専擅

顯示於人歸美引愆義不如此又曰臣觀其膽乃

大於身鼻息所衝上拂雲漢又曰蟻穴壞堤針芒

寫氣權重一去收之極難長上果毅鄧注又著石

論數千言述昭德専權之狀鳯閣舍人逢弘敏取

奏之太后由是惡昭德壬寅貶昭德爲南賓尉尋

又免死流竄

天冊萬歳元年春正月辛巳朔太后加號慈氏越

古金輪聖神皇帝赦天下改元證聖 周允元與

司刑少卿皇甫文備奏内史豆盧欽望同平章事

韋巨源杜景儉蘇味道陸元方附㑹李昭德不能

匡正欽望貶趙州巨源貶麟州景儉貶溱州味道

貶集州元方貶綏州刺史 初明堂既成太后命

僧懷義作夾紵大像其小指中猶容數十人於明

堂北構天堂以貯之堂始構為風所摧更構之日

役萬人采木江嶺數年之間所費以萬億計府藏

為之耗竭懷義用財如糞土太后一聽之無所問

每作無遮㑹用錢萬緍士女雲集又散錢十車使

之爭拾相蹈踐有死者所在公私田宅多為僧有

懷義頗厭入宫多居白馬寺所度力士為僧者滿

千人侍御史周矩疑有姦謀固請按之太后曰卿

姑退朕即令往矩至臺懷義亦至乗馬就階而下

坦腹於牀矩召吏將按之遽躍馬而去矩具奏其

狀太后曰此道人病風不足詰所度僧惟卿所處

悉流逺州遷矩天官貟外郎乙未作無遮㑹於朝

堂鑿地為阬深五丈結綵為宫殿佛像皆於阬中

引出之云自地涌出又殺牛取血畫大像首髙二

百尺云懷義刺膝血為之丙申張像於天津橋南

設齋時御醫沈南璆亦得幸於大后懷義心愠是

少密燒天堂延及明堂火照城中如晝比明皆盡

暴風裂血像為數百叚太后恥而諱之但云内作

工徒誤燒麻主遂渉明堂時方酺宴左拾遺劉承

慶請輟朝停酺以答天譴太后將從之姚璹曰昔

成周宣榭⺊代愈隆漢武建章盛德彌永今明堂

布政之所非宗廟也不應自貶損太后乃御端門

觀酺如平日命更造明堂天堂仍以懷義充使又

鑄銅為九州鼎及十二神皆髙一丈各置其方先

是河内老尼晝食一麻一米夜則烹宰宴樂畜弟

子百餘人淫穢靡所不為武什方自言能合長年

藥太后遣乗驛於嶺南采藥及明堂火尼入唁太

后太后怒叱之曰汝常言能前知何以不言明堂

火因斥還河内弟子及老胡等皆逃散又有發其

姦者太后乃復召尼還麟趾寺弟子畢集敕給使

掩捕盡獲之皆沒為官婢什方還至偃師聞事露

自絞死庚子以明堂火告廟下制求直言劉承慶

上疏以為火發既從麻主後及緫章所營佛舍徒

勞無益請罷之又明堂所以統和天人一旦焚毁

臣下何心猶為酺宴憂喜相争傷於情性又陛下

垂制博訪許陳至理而左史張鼎以為今既火流

王屋彌顯大周之祥通事舎人逢敏奏稱彌勒成

道時有天魔燒宫七寶臺須㬰散壞斯實謟妄之

邪言非君臣之正論伏願陛下乾乾翼翼無戾天

人之心而興不急之役則兆人䝉賴福禄無窮獲

嘉主簿彭城劉知㡬表陳四事其一以為皇業權

輿天地開闢嗣君即位黎元更始則時藉非常之

慶以申再造之恩今六合清晏而赦令不息近則

一年再降逺則每歳無遺至於違法悖禮之徒無

賴不仁之輩編户則冦攘為業當官則贓賄是求

而元日之朝指期天澤重陽之節佇降皇恩如其

忖度咸果釋免或有名垂結正罪將斷決竊行貨

賄方便規求故致稽延畢霑寛宥用使俗多頑悖

時罕㢘隅為善者不預恩光作惡者獨承徼幸古

語曰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斯之謂也望陛下而

今而後頗節於赦使黎氓知禁姦宄肅清其二以

為海内具僚九品以上毎歳逢赦必賜階勲至於

朝野宴集公私聚㑹緋服衆於青衣象板多於木

笏皆榮非德舉位罕才升不知何者為姸蚩何者

為美惡臣望自今以後消息私恩使有善者逾效

忠勤無才者咸知勉勵其三以為陛下臨朝踐極

取士太廣六品以下職事清官遂乃方之土芥比

之沙礫若遂不加沙汰臣恐有穢皇風其四以為

今之牧伯遷代太速倐來忽往蓬轉萍流既懐茍

且之謀何暇循良之政望自今刺史非三歳以上

不可遷官仍明察功過尤甄賞罰疏奏太后頗嘉

之是時官爵易得而法網嚴峻故人競為趨進而

多䧟刑戮知㡬乃著思慎賦以刺時見志焉 春

二月僧懷義益驕恣太后惡之既焚明堂心不自

安言多不順太后密選宫人多力者百餘人以防

之壬子執之於瑶光殿前樹下使建昌王武攸寧

帥壯士敺殺之送尸白馬寺焚之以造塔 甲子

太后去慈氏越古之號 夏四月天樞成髙一百

五尺徑十二尺八面各徑五尺下為鐵山周百七

十尺以銅為蟠龍麒麟縈繞之上為騰雲承銅盤

徑三丈四龍人立捧火珠髙一丈工人毛婆羅造

模武三思為文刻百官及四夷酋長名太后自書

其榜曰大周萬國頌德天樞 秋九月甲寅太后

合祭天地於南郊加號天冊金輪大聖皇帝赦天

下改元

萬歳通天元年春一月改長安崇尊廟為太廟

三月丁巳新明堂成髙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

規模率小於舊上施金塗鐵鳯髙二丈後為大風

所損更為銅火珠羣龍捧之號曰通天宫赦天下

改元萬歳通天 太后思徐有功用法平擢拜左

臺殿中侍御史逺近聞者無不相賀鹿城主簿宗

城潘好禮著論稱有功蹈道依仁固守誠節不以

貴賤死生易其操履設客問曰徐公於今誰與為

比主人曰四海至廣人物至多或匿迹韜光僕不

敢誣若所聞見則一人而已當於古人中求之客

曰何如張釋之主人曰釋之所行者甚易徐公所

行者甚難難易之間優劣見矣張公逢漢文之時

天下無事至如盗髙廟玉環及渭橋驚馬守法而

已豈不易哉徐公逢革命之秋屬惟新之運唐朝

遺老或包藏禍心使人主有疑如周興來俊臣乃

堯年之四凶也崇飾惡言以誣盛德而徐公守死

善道深相明白㡬䧟囹圄數挂網羅此吾子所開

豈不難哉客曰使為司刑卿乃得展其才矣主人

曰吾子徒見徐公用法平允謂可置司刑僕覩其

人方寸之地何所不容若其用之何事不可豈直

司刑而已哉

神功元年箕州刺史劉思禮學相人於術士張憬

藏憬藏謂思禮當厯箕州位至太師思禮念太師

人臣極貴非佐命無以致之乃與洛州録事㕘軍

綦連耀謀反陰結朝士託相術許人富貴俟其意

恱因說以綦連耀有天命公必因之以得富貴鳯

閣舍人王勮兼天官侍郎事用思禮為箕州刺史

明堂尉河南吉頊聞其謀以告合宫尉來俊臣使

上變告之太后使河内王武懿宗推之懿宗令思

禮廣引朝士許免其死凡小忤意者引之於是思

禮引鳯閣侍郎同平章事李元素夏官侍郎同平

章事孫元亨知天官侍郎事石抱忠劉竒給事中

周譒及王勮兄涇州刺史勔弟監察御史助等凡

三十六家皆海内名士窮楚毒以成其獄壬戌皆

族誅之親舊連坐流竄者千餘人初懿宗寛思禮

於外使誣引諸人諸人既誅然後收思禮思禮始

悔之懿宗自大授以來太后數使之鞫獄喜誣䧟

人時人以為周來之亞來俊臣欲擅其功復羅告

吉頊頊上變得召見僅免俊臣由是復用而頊亦

以此得進俊臣黨人羅告司刑府史樊惎謀反誅

之惎子訟寃於朝堂無敢理者乃援刀自刳其腹

秋官侍郎上邽劉如璿見之竊嘆而泣俊臣奏如

璿黨惡逆下獄處以絞刑制流瀼州 尚乗奉御

張易之行成之族孫也年少美姿容善音律太平

公主薦易之弟昌宗入侍禁中昌宗復薦易之兄

弟皆得幸於太后常傅朱粉衣錦繡昌宗累遷散

騎常侍易之為司衛少卿拜其母韋氏臧氏為大

夫人賞賜不可勝紀仍敕鳯閣侍郎李迥秀為臧

氏私夫迥秀大亮之族孫也武承嗣三思懿宗綜

楚客晉卿皆候易之門庭爭執鞭轡謂易之為五

郎昌宗為六郎 右司郎中馮翊喬知之有美妾

曰碧玉知之為之不昏武承嗣借以教諸姬遂留

不還知之作緑珠怨詩以寄之碧玉赴井死承嗣

得詩於裙帶大怒諷酷吏羅告族誅之 司僕少

卿來俊臣倚勢貪淫士民妻妾有美者百方取之

或使人羅告其罪矯稱敕以取其妻前後羅織誅

人不可勝計自宰相以下籍其姓名而取之自言

才比石勒監察御史李昭德素惡俊臣又嘗庭辱

秋官侍郎皇甫文備二人共誣昭德謀反下獄俊

臣欲羅告武氏諸王及太平公主又欲誣皇嗣及

廬陵王與南北牙同反冀因此盜國權河東人衛

遂忠告之諸武及太平公主恐懼共發其罪繫獄

有司處以極刑太后欲赦之奏上三日不出王及

善曰俊臣凶狡貪暴國之元惡不去之必動揺朝

廷太后遊𫟍中吉頊執轡太后問以外事對曰外

人唯怪來俊臣奏不下太后曰俊臣有功於國朕

方思之頊曰于安逺告虺貞反既而果反今止為

成州司馬俊臣聚結不逞誣構良善贓賄如山冤

䰟塞路國之賊也何足惜哉太后乃下其奏丁夘

昭德俊臣同棄市時人無不痛昭德而快俊臣仇

家爭噉俊臣之肉斯須而盡抉眼剥面披腹出心

騰蹋成泥太后知天下惡之乃下制數其罪惡且

曰宜加赤族之誅以雪蒼生之憤可準法籍沒其

家士民皆相賀於路曰自今眠者背始帖席矣俊

臣以告綦連耀功賞奴婢十人俊臣閱司農婢無

可者以西突厥可汗斛瑟羅家有細婢善歌舞欲

得以為賞口乃使人誣告斛瑟羅反諸酋長詣闕

割耳𠢐面訟寃者數千人㑹俊臣誅乃得免俊臣

方用事選司受其屬請不次除官者每銓數百人

俊臣敗侍郎皆自首太后責之對曰臣負陛下死

罪臣亂國家法罪止一身違俊臣語立見滅族太

后乃赦之上林令侯敏素謟事俊臣其妻董氏諌

之曰俊臣國賊指日將敗君宜逺之敏從之俊臣

怒出為武龍令敏欲不往妻曰速去勿留俊臣敗

其黨皆流嶺南敏獨得免太后徴于安逺為尚食

奉御擢吉頊為右肅政中丞 夏六月以檢校夏

官侍郎宗楚客同平章事 戊子特進武承嗣春

官尚書武三思並同鳯閣鸞臺三品 秋七月武

承嗣武三思並罷政事 九月甲寅太后謂侍臣

曰頃者周興來俊臣按獄多連引朝臣云其謀反

國有常法朕安敢違中間疑其不實使近臣就獄

引問得其手狀皆自承服不以爲疑自興俊臣死

不復聞有反者然則前死者不有𡨚邪夏官侍郎

姚元崇對曰自垂拱以來坐謀反死者率皆興等

羅織自以爲功陛下使近臣問之近臣亦不自保

何敢動揺所問若有翻覆懼遭慘毒不若速死賴

天啓聖心興等伏誅臣以百口爲陛下保自今内

外之臣無復反者若㣲有實狀臣請受知而不告

之罪太后恱曰曏時宰相皆順成其事䧟朕為滛

刑之主聞卿所言深合朕心賜元崇錢千緍時人

多為魏元忠訟寃者太后復召為肅政中丞元忠

前後坐棄市流竄者四嘗侍宴太后問曰卿往者

數負謗何也對曰臣猶鹿耳羅織之徒欲得臣肉

為羮臣安所避之

聖曆元年武承嗣三思營求為太子數使人説太

后曰自古天子未有以異姓為嗣者太后意末决

狄仁傑毎從容於太后曰文皇帝櫛風沐雨親冒

鋒鏑以定天下傳之子孫大帝以二子託陛下陛

下今乃欲移之它族無乃非天意乎且姑姪之與

母子孰親陛下立子則千秋萬歳後配食太廟承

繼無窮立姪則未聞姪為天子而祔姑於廟者也

太后曰此朕家事卿勿預知仁傑曰王者以四海

為家四海之内孰非臣妾何者不為陛下家事君

為元首臣為股肱義同一體況臣備位宰相豈得

不預知乎又勸太后召還廬陵王王方慶王及善

亦勸之太后意稍寤它日又謂仁傑曰朕夢大鸚

鵡兩翼皆折何也對曰武者陛下之姓兩翼二子

也陛下起二子則兩翼振矣太后由是無立承嗣

三思之意孫萬榮之圍幽州也移檄朝廷曰何不

歸我廬陵王孫萬榮圍幽州事見唐平契丹吉頊與張易之昌宗

皆為控鶴監供奉易之兄弟親狎之頊從容説二

人曰公兄弟貴寵如此非以德業取之也天下側

目切齒多矣不有大功於天下將何以自全竊為

公憂之二人懼涕泣問計頊曰天下士庶未忘唐

德咸復思廬陵王主上春秋髙大業須有所付武

氏諸王非所屬意公何不從容勸主上立廬陵王

以繫蒼生之望如此豈徒免禍亦可以長保富貴

矣二人以為然承間屢為太后言之太后知謀出

於頊乃召問之頊復為太后具陳利害太后意乃

定三月己巳託言廬陵王有疾遣職方貟外郎瑕

丘徐彦伯召廬陵王及其妃諸子詣行在療疾春

二月戊子廬陵王至神都 秋八月太子太保魏

宣王武承嗣恨不得為太子意快快戊戌病薨

九月甲子以夏官尚書武攸寧同鳯閣鸞臺三品

 皇嗣固請遜位於廬陵王太后許之壬申立廬

陵王哲為皇太子復名顯赦天下甲戌命太子為

河北道元帥以討突厥藍田令薛訥言於太后曰

太子雖立外議猶疑未定茍此命不易醜虜不足

平也太后深然之王及善請太子赴外朝以慰人

心從之 冬十月制都下屯兵命河内王武懿宗

九江王武攸歸領之

二年春正月壬戌以皇嗣為相王領太子右衛率

 甲子置控鶴監丞主簿等官率皆嬖寵之人頗

用才能文學之士以參之以司衛卿張易之為控

鶴監銀青光禄大夫張昌宗左臺中丞吉頊殿中

監田歸道夏官侍郎李迥秀鳯閣舍人薛稷王諌

大夫臨汾員半千皆為控鶴監内供奉稷元超之

從子也半千以古無此官且所聚多輕薄之士上

疏請罷之由是忤㫖左遷水部郎中 臘月戊子

以左臺中丞吉頊為天官侍郎右臺中丞魏元忠

為鳯閣侍郎並同平章事 文昌左丞宗楚客與

弟司農卿晉卿坐贓賄滿萬餘緍及第舍過度楚

客貶播州司馬晉卿流峯州太平公主觀其第歎

曰見其居處吾輩乃虛生耳 辛亥賜太子姓武

氏赦天下 太后生重眉成八字百官皆賀 春

一月庚申夏官尚書同鳯閣鸞臺三品武攸寧罷

為冬官尚書 太后春秋髙慮身後太子與諸武

不相容二月壬寅命太子相王太平公主與武攸

暨等為誓文告天地於明堂銘之鐵券藏于史館

 秋七月命建安王武攸宜留守西京代㑹稽王

武攸望 内史王及善雖無學術然清正難奪有

大臣之節張易之兄弟毎侍内宴無復人臣禮及

善屢奏以為不可太后不恱謂及善曰卿既髙年

不宜更侍遊宴但檢校閤中可也及善因稱病謁

假月餘太后不問及善歎曰豈有中書令而天子

可一日不見乎事可知矣乃上疏乞骸骨太后不

許 八月以武三思為内史 冬十月太子相王

諸子復出閤 太后自稱制以來多以武氏諸王

及駙馬都尉為成均祭酒博士助教亦多非儒士

又因郊丘明堂拜洛封嵩取𢎞文國子生為齋郎

因得選補由是學生不復習業二十年間學校殆

廢而曏時酷吏所誣䧟者其親友流離未獲原宥

鳯閣舍人韋嗣立上疏以為時俗浸輕儒學先王

之道弛廢不講宜令王公以下子弟皆入國學不

聽以它𡵨仕進又自楊豫以來制獄漸繁酷吏乗

間専欲殺人以求進賴陛下聖明周丘王來相繼

誅殛朝野慶泰若再覩陽和至如仁傑元忠往遭

按鞫亦皆自誣非陛下明察則己為葅醢矣今陛

下升而用之皆為良輔何乃前非而後是㢤誠由

枉䧟與甄明耳臣恐曏之負寃得罪者甚衆亦皆

如是伏望陛下𢎞天地之仁廣雷雨之施自垂拱

以來罪無輕重一皆昭洗死者追復官爵生者聽

還鄉里如此則天下皆知昔之枉濫非陛下之意

皆獄吏之辜幽明歡欣感通和氣太后不能從

久視元年春正月戊寅内史武三思罷為特進太

子少保天官侍郎平章事吉頊貶安固尉太后以

頊有幹略故委以腹心頊與武懿宗爭趙州之功

於太后前頊魁岸辯口懿宗短小傴僂頊視懿宗

聲氣凌厲太后由是不恱曰頊在朕前猶卑我諸

武况異時詎可倚邪它日頊奏事方援古引今太

后怒曰卿所言朕飫聞之無多言太宗有馬名師

子騘肥逸無能調馭者朕爲宫女侍側言於太宗

曰妾能制之然須三物一鐵鞭二鐵檛三匕首鐵

鞭擊之不服則以檛檛其首又不服則以匕首斷

其喉太宗壯朕之志今日卿豈足汚朕匕首邪頊

惶懼流汗拜伏求生乃止諸武怨其附太子共發

其弟冒官事由是坐貶辭日得召見涕泣言曰臣

今逺離闕庭永無再見之期願陳一言太后命之

坐問之頊曰合水土為泥有爭乎太后曰無之又

曰分半為佛半為天尊有爭乎曰有爭矣頊頓首

曰宗室外戚各當其分則天下安今太子已立而

外戚猶為王此陛下驅之使它日必爭兩不得安

也太后曰朕亦知之然業已如是不可如何 臘

月辛巳立故太孫重潤為邵王其弟重茂為北海

王 夏四月戊申太后幸三陽宫避暑有胡僧邀

車駕觀葬舍利太后許之狄仁傑跪於馬前曰佛

者戎狄之神不足以屈天下之主彼胡僧詭譎直

欲邀致萬乗以惑逺近之人耳山路險狹不容侍

衛非萬乗所宜臨也太后中道而還曰以成吾直

臣之氣 五月太后使洪州僧胡超合長生藥三

年而成所費巨萬太后服之疾小瘳癸丑赦天下

改元久視去天冊金輪大聖之號 六月改控鶴

為奉宸府以張易之為奉宸令太后每内殿曲宴

輒引諸武易之及弟祕書監昌宗飲博嘲謔太后

欲掩其迹乃命易之昌宗與文學之士李嶠等修

三教珠英於内殿武三思奏昌宗乃王子晉後身

太后命昌宗衣羽衣吹笙乗木鶴於庭中文士皆

賦詩以美之太后又多選美少年為奉宸内供奉

右補闕朱敬則諌曰陛下内寵有易之昌宗足矣

近聞左監門衛長史侯祥等明自媒衒醜慢不恥

求為奉宸内供奉無禮無儀溢于朝聽臣職在諌

諍不敢不奏太后勞之曰非卿直言朕不知此賜

綵百叚易之昌宗競以豪侈相勝弟昌儀為洛陽

令請屬無不從嘗早朝有選人姓薛以金五十兩

并狀邀其馬而賂之昌儀受金至朝堂以狀授天

官侍郎張錫數日錫失其狀以問昌儀昌儀罵曰

不了事人我亦不記但姓薛者即與之錫懼退索

在銓姓薛者六十餘人悉留注官錫文瓘之兄子

也 太后信重内史梁文恵公狄仁傑羣臣莫及

常謂之國老而不名仁傑薨太后泣曰朝堂空矣

自是朝廷有大事衆或不能決太后輒歎曰天奪

吾國老何太早邪太后嘗問仁傑朕欲得一佳士

用之誰可者仁傑曰未審陛下欲何所用之太后

曰欲用爲將相仁傑對曰文學緼藉則蘇味道李

嶠固其選矣必欲取卓犖竒才則有荆州長史張

柬之其人雖老宰相才也太后擢柬之爲洛州司

馬數日又問仁傑對曰前薦柬之尚未用也太后

曰已遷矣對曰臣所薦者可爲宰相非司馬也乃

遷秋官侍郎久之卒用爲相仁傑又嘗薦夏官侍

郎姚元崇監察御史曲阿桓彦範泰州刺史敬暉

等數十人率為名臣或謂仁傑曰天下桃李悉在

公門矣仁傑曰薦賢為國非為私也 冬十一月

丁巳納言韋巨源罷以文昌右丞韋安石為鸞臺

侍郎同平章事安石津之孫也時武三思張易之

兄弟用事安石數面折之嘗侍宴禁中易之引蜀

商宋霸子等數人在座同博安石跪奏曰商賈賤

類不應得預此㑹顧左右遂出之座中皆失色太

后以其言直勞勉之同列皆歎服

長安元年秋八月丙寅武邑人蘇安恒上疏曰陛

下欽先聖之顧託受嗣子之推讓敬天順人二十

年矣豈不聞帝舜褰裳周公復辟舜之於禹事祇

族親旦與成王不離叔父族親何如子之愛叔父

何如母之恩今太子孝敬是崇春秋既壯若使統

臨宸極何異陛下之身陛下年德既尊寶位將倦

機務繁重浩蕩心神何不禪位東宫自怡聖體自

昔理天下者不見二姓而俱王也當今梁定河内

建昌諸王承陛下之蔭覆並得封王臣謂千秋萬

歳之後於事非便臣請黜爲公侯任以閑簡臣又

聞陛下有二十餘孫今無尺寸之封此非長乆之

計也臣請分土而王之擇立師傅教其孝敬之道

以夾輔周室屏藩皇家斯爲美矣䟽奏太后見賜

食慰諭而遣之 太后春秋髙政事多委張易之

兄弟邵王重潤與其妹永泰郡主主壻魏王武延

基竊議其事易之訴於太后九月壬申太后皆逼

令自殺延基承嗣之子也

二年夏五月壬申蘇安恒復上疏曰臣聞天下者

神堯文武之天下也陛下雖居正統實因唐氏舊

基當今太子追迴年德俱盛陛下貪其寶位而忘

母子深恩將何聖顔以見唐家宗廟將何誥命以

謁大帝墳陵陛下何故日夜積憂不知鐘鳴漏盡

臣愚以為天意人事還歸李家陛下雖安天位殊

不知物極則反器滿則傾臣何惜一朝之命而不

安萬乗之國哉太后亦不之罪 司僕卿張昌宗

兄弟貴盛勢傾朝野八月戊午太子相王太平公

主上表請封昌宗為王制不許壬戌又請乃賜爵

鄴國公 九月庚辰以太子賓客武三思為大谷

道大摠管洛川長史敬暉為副辛巳又以相王旦

為并州道元帥三思與武攸宜魏元忠為之副姚

元崇為長史司禮少卿鄭杲為司馬然竟不行

冬十一月辛未監察御史魏靖上疏以為陛下既

知來俊臣之姦處以極法乞詳覆俊臣等所推大

獄伸其枉濫太后乃命監察御史蘇頲按覆俊臣

等舊獄由是雪免者甚衆頲䕫之曽孫也

三年 初左臺大夫同鳯閣鸞臺三品魏元忠為

洛州長史洛陽令張昌儀恃諸兄之勢毎牙直上

長史聽事元忠到官叱下之張易之奴暴亂都市

元忠杖死之及為相太后召易之弟𡵨州刺史昌

期欲以為雍州長史對仗問宰相曰誰堪雍州者

元忠對曰今之朝臣無以易薛季昶太后曰季昶

久任京府朕欲别除一官昌期何如諸相皆曰陛

下得人矣元忠獨曰昌期不堪太后問其故元忠

曰昌期少年不閑吏事曏在岐州户口逃亡且盡

雍州帝京事務繁劇不若季昶彊幹習事太后黙

然而止元忠又嘗面奏臣自先帝以來䝉被恩渥

今承乏宰相不能盡忠死節使小人在側臣之罪

也太后不恱由是諸張深怨之司禮丞髙戩太平

公主之所愛也㑹太后不豫張昌宗恐太后一日

晏駕為元忠所誅乃譛元忠與戩私議云太后老

矣不若挾太子為久長太后怒下元忠戩獄將使

與昌宗廷辯之昌宗密引鳯閣舍人張說賂以美

官使證元忠説許之明日太后召太子相王及諸

宰相使元忠與昌宗參對往復不決昌宗曰張説

聞元忠言請召問之太后召説說將入鳯閣舍人

南和宋璟謂說曰名義至重鬼神難欺不可黨邪

䧟正以求茍免若獲罪流竄其榮多矣若事有不

測璟當叩閤力爭與子同死努力為之萬代瞻仰

在此舉也殿中侍御史濟源張廷珪曰朝聞道夕

死可矣左史劉知㡬曰無汚青史為子孫累及入

太后問之説未對元忠懼謂説曰張說欲與昌宗

共羅織魏元忠邪說叱之曰元忠為宰相何乃效

委巷小人之言昌宗從旁迫趣説使速言説曰陛

下視之在陛下前猶逼臣如是況在外乎臣今對

廣朝不敢不以實對臣實不聞元忠有是言但昌

宗逼臣使誣證之耳易之昌宗遽呼曰張説與魏

元忠同反太后問其狀對曰説嘗謂元忠為伊周

伊尹放太甲周公攝王位非欲反而何説曰易之

兄弟小人徒聞伊周之語安知伊周之道日者元

忠初衣紫臣以郎官往賀元忠語客曰無功受寵

不勝慙懼臣實言曰明公居伊周之任何愧三品

彼伊尹周公皆爲臣至忠古今慕仰陛下用宰相

不使學伊周當使學誰邪且臣豈不知今日附昌

宗立取台衡附元忠立致族滅但臣畏元忠寃魂

不敢誣之耳太后曰張說反覆小人宜并繫治之

它日更引問說對如前太后怒命宰相與河内王

武懿宗共鞫之説所執如初朱敬則抗疏理之曰

元忠素稱忠正張説所坐無名若令抵罪失天下

望蘇安恒亦上疏以爲陛下革命之初人以爲納

諌之主暮年以來人以爲受佞之主自元忠下獄

里巷忷忷皆以為陛下委信姦宄斥逐賢良忠臣

烈士皆撫髀於私室而箝口於公朝畏迕易之等

意徒取死而無益方今賦役煩重百姓彫弊重以

䜛慝日恣刑賞失中竊恐人心不安别生它變爭

鋒於朱雀門内問鼎於大明殿前陛下將何以謝

之何以禦之易之等見其疏大怒欲殺之賴朱敬

則及鳯閣舍人桓彦範著作郎陸澤魏知古保救

得免九月丁酉貶元忠為髙要尉戩說皆流嶺表

元忠辭日言於太后曰臣老矣今向嶺南十死一

生陛下它日必有思臣之時太后問其故時易之

昌宗皆侍側元忠指之曰此二小兒終為亂階易

之等下殿叩膺自擲稱寃太后曰元忠去矣殿中

侍御史景城王晙復奏申理元忠宋璟謂之曰魏

公幸已得全今子復冐威怒得無狼狽乎晙曰魏

公以忠獲罪晙為義所激顛沛無恨璟歎曰璟不

能申魏公之枉深負朝廷矣太子僕崔貞慎等八

人餞元忠於郊外易之詐為告密人柴明狀稱貞

慎等與元忠謀反太后使監察御史丹徒馬懷素

鞫之謂懷素曰兹事皆實略問速以聞頃之中使

督趣者數四曰反狀皎然何稽留如此懷素請柴

明對質太后曰我自不知柴明處但據狀鞫之安

用告者懷素據實以聞太后怒曰卿欲縱反者邪

對曰臣不敢縱反者元忠以宰相謫官貞慎等以

親故追送若誣以為反臣實不敢昔欒布奏事彭

越頭下漢祖不以為罪况元忠之刑未如彭越而

陛下欲誅其送者乎且陛下操生殺之柄欲加之

罪取決聖衷可矣若命臣推鞫臣敢不以實聞太

后曰汝欲全不罪邪對曰臣智識愚淺實不見其

罪太后意解貞慎等由是獲免太后嘗命朝貴宴

集易之兄弟皆位在宋璟上易之素憚璟欲恱其

意虛位揖之曰公方今第一人何乃下坐璟曰才

劣位卑張卿以為第一何也天官侍郎鄭杲謂璟

曰中丞柰何卿五郎璟曰以官言之正當為卿足

下非張卿家奴何郎之有舉坐悚惕時自武三思

以下皆謹事易之兄弟璟獨不為之禮諸張積怒

常欲中傷之太后知之故得免丁未以左武衛大

將軍武攸宜充西京留守

四年春正月丁未毁三陽宫以其材作興泰宫於

萬安山二宫皆武三思建議為之請太后每歳臨

幸功費甚廣百姓苦之左拾遺盧藏用上疏以為

左右近臣多以順意為忠朝廷具僚皆以犯忤為

戒致陛下不知百姓失業傷陛下之仁陛下誠能

以勞人為辭發制罷之則天下皆知陛下苦已而

愛人也不從藏用承慶之弟孫也 夏四月太后

復稅天下僧尼作大像於白司馬阪令春官尚書

武攸寧檢校糜費巨億李嶠上䟽以為天下編户

貧弱者衆造像錢見有一十七萬餘緡若將散施

人與一千濟得一十七萬餘户拯饑寒之𡚁省勞

役之勤順諸佛慈悲之心霑聖君亭育之意人神

胥恱功德無窮方作過後因縁豈如見在果報監

察御史張廷珪上䟽諌曰臣以時政論之則宜先

邊境蓄府庫養人力以釋教論之則宜救苦厄滅

諸相崇無為伏願陛下察臣之愚行佛之意務以

理為上不以人廢言太后為之罷役仍召見廷珪

深賞慰之 秋七月丙戌以神都副留守楊再思

為内史再思為相専以謟媚取容司禮少卿張同

休易之之兄也嘗召公卿宴集酒酣戲再思曰楊

内史面似髙麗再思欣然即翦紙帖巾反披紫袍

為髙麗舞舉坐大笑時人或譽張昌宗之美曰六

郎面似蓮花再思獨曰不然昌宗問其故再思曰

乃蓮花似六郎耳 乙未司禮少卿張同休汴州

刺史張昌期尚方少監張昌儀皆坐贓下獄命左

右臺共鞫之丙申敕張易之昌宗作威作福亦命

同鞫辛丑司刑正賈敬言奏張昌宗彊市人田應

徵銅二十斤制可乙巳御史大夫李承嘉中丞桓

彦範奏張同休兄弟贓共四千餘緡張昌宗法應

免官昌宗奏臣有功於國所犯不至免官太后問

諸宰相昌宗有功乎楊再思曰昌宗合神丹聖躬

服之有驗此莫大之功太后恱赦昌宗罪復其官

左補闕戴令言作兩足狐賦以譏再思再思出令

言為長社令 癸丑張同休貶岐山丞張昌儀貶

博望丞鸞臺侍郎知納言事同鳯閣鸞臺三品韋

安石舉奏張易之等罪敕付安石及右庶子同鳯

閣鸞臺三品唐休璟鞫之未竟而事變八月甲寅

以安石兼檢校楊州長史庚申以休璟兼幽營都

督安東都護休璟將行密言於太子曰二張恃寵

不臣必將為亂殿下宜備之 相王府長史兼知

夏官尚書事同鳯閣鸞臺三品姚元崇上言臣事

相王不宜典兵馬臣不敢愛死恐不益於王辛酉

改春官尚書餘如故元崇字元之以字行 九月

太后令舉外司堪為宰相者對曰張柬之沈厚有

謀能斷大事且其人已老惟陛下急用之冬十月

甲戌以秋官侍郎張柬之同平章事時年且八十

矣 太后寢疾居長生院宰相不得見者累月惟

張易之昌宗侍側疾少間崔𤣥暐奏言皇太子相

王仁明孝友足侍湯藥宫禁事重伏願不令異姓

出入太后曰德卿厚意易之昌宗見太后疾篤恐

禍及己引用黨援陰為之備屢有人為飛書及牓

其事於通衢云易之兄弟謀反太后皆不問十二

月辛未許州人楊元嗣告昌宗嘗召術士李𢎞泰

占相𢎞泰言昌宗有天子相勸於定州造佛寺則

天下歸心太后命韋承慶及司刑卿崔神慶御史

中丞宋璟鞫之神慶神基之弟也承慶神慶奏言

昌宗欵稱𢎞泰之語尋已奏聞準法首原𢎞泰妖

言請收行法璟與大理丞封全禎奏昌宗寵榮如

是復召術士占相志欲何求𢎞泰稱筮得純乾天

子之卦昌宗儻以弘泰爲妖妄何不即執送有司

雖云奏聞終是包藏禍心法當處斬破家請收付

獄窮理其罪太后久之不應璟又曰儻不即收繫

恐其揺動衆心太后曰卿且停推俟更檢詳文狀

璟退左拾遺江都李邕進曰向觀宋璟所奏志安

社稷非為身謀願陛下可其奏太后不聽尋敕璟

楊州推按又敕璟按幽州都督屈突仲翔贓汚又

敕璟副李嶠安撫隴蜀璟皆不肯行奏曰故事州

縣官有罪品髙則侍御史卑則監察御史按之中

丞非軍國大事不當出使今隴蜀無變不識陛下

遣臣出外何也臣皆不敢奉制司刑少卿桓彦範

上疏以為昌宗無功荷寵而包藏禍心自招其咎

此乃皇天降怒陛下不忍加誅則違天不祥且昌

宗既云奏訖則不當更與𢎞泰往還使之求福穰

災是則初無悔心所以奏者擬事發則云先已奏

陳不發則俟時為逆此乃姦臣詭計若云可捨誰

為可刑况事已再發陛下皆釋不問使昌宗益自

負得計天下亦以為天命不死此乃陛下養成其

亂也茍逆臣不誅社稷亡矣請付鸞臺鳯閣三司

考竟其罪䟽奏不報崔𤣥暐亦屢以為言太后令

法司議其罪𤣥暐弟司刑少卿昇處以大辟宋璟

復奏收昌宗下獄太后曰昌宗已自奏聞對曰昌

宗為飛書所逼窮而自陳勢非得已且謀反大逆

無容首免若昌宗不伏大刑安用國法太后温言

解之璟聲色逾厲曰昌宗分外承恩臣知言出禍

從然義激於心雖死不恨太后不恱楊再思恐其

忤㫖遽宣敕令出璟曰聖主在此不煩宰相擅宣

敕命太后乃可其奏遣昌宗詣臺璟庭立而按之

事未畢太后遣中使召昌宗特敕赦之璟歎曰不

先擊小子腦裂負此恨矣太后乃使昌宗詣璟謝

璟拒不見左臺中丞桓彦範右臺中丞東光袁恕

已共薦詹事司直陽嶠為御史楊再思曰嶠不樂

搏擊之任如何彦範曰為官擇人豈必待其所欲

所不欲者尤須與之所以長難進之風抑躁求之

路乃擢為右臺侍御史嶠休之之𤣥孫也先是李

嶠崔𤣥暐奏往屬革命之時人多逆節遂致刻薄

之吏恣行酷法其周興等所劾破家者並請雪免

司刑少卿桓彦範又奏陳之表疏前後十上太后

乃從之

中宗神龍元年春正月壬午朔赦天下改元自文

明以來得罪者非楊豫愽三州及諸反逆魁首咸

赦除之 太后疾甚麟臺監張易之春官侍郎張

昌宗居中用事張柬之崔𤣥暐與中臺右丞敬暉

司刑少卿桓彦範相王府司馬袁恕已謀誅之柬

之謂右羽林衞大将軍李多祚曰将軍今日富貴

誰所致也多祚泣曰大帝也柬之曰今大帝之子

為二豎所危将軍不思報大帝之德乎多祚曰茍

利國家惟相公處分不敢顧身及妻子因指天地

以自誓遂與定謀初柬之與荆府長史閺鄉楊元

琰相代同泛江至中流語及太后革命事元琰慨

然有匡復之志及柬之為相引元琰為右羽林将

軍謂曰君頗記江中之言乎今日非輕授也柬之

又用彦範暉及右散騎侍郎李湛皆為左右羽林

将軍委以禁兵易之等疑懼乃更以其黨武攸宜

為右羽林大将軍易之等乃安俄而姚元之自靈

武至都東之彦範相謂曰事濟矣遂以其謀告之

彦範以事白其母母曰忠孝不兩全先國後家可

也時太子於北門起居彦範暉謁見宻陳其策太

子許之癸卯柬之𤣥暐彦範與左威衛将軍薛思

行等帥左右羽林兵五百餘人至𤣥武門遣多祚

湛及内有即駙馬都尉安陽王同皎詣東宫迎太

子太子疑不出同皎曰先帝以神器付殿下橫遭

幽廢人神同憤二十三年矣今天誘其𠂻北門南

牙同心協力以今日誅凶豎復李氏社稷願殿下

蹔至𤣥武門以副衆望太子曰凶豎誠當夷滅然

上體不安得無驚怛諸公更為後圖李湛曰諸将

相不顧家族以徇社稷殿下奈何欲納之鼎鑊乎

請殿下自出止之太子乃出同皎扶抱太子上馬

從至𤣥武門斬闗而入太后在迎仙宫柬之等斬

易之昌宗於廡下進至太后所寝長生殿環繞侍

衛太后驚起問曰亂者誰邪對曰張易之昌宗謀

反臣等奉太子令誅之恐有漏洩故不敢以聞稱

兵宫禁罪當萬死太后見太子曰乃汝邪小子既

誅可還東宫彦範進曰太子安得更歸昔天皇以

愛子託陛下今年齒已長乆居東宫天意人心乆

思李氏羣臣不忘太宗天皇之德故奉太子誅賊

臣願陛下傳位太子以順天人之望李湛義府之

子也太后見之謂曰汝亦為誅易之将軍邪我於

汝父子不薄乃有今日湛慙不能對又謂崔𤣥暐

曰它人皆因人以進惟卿朕所自擢亦在此邪對

曰此乃所以報陛下之大德於是收張昌期同休

昌儀等皆斬之與易之昌宗梟首天津南是日袁

恕己從相王統南牙兵以備非常收韋承慶房融

及司禮卿崔神慶繫獄皆易之之黨也初昌儀新

作第甚美逾於王主或夜書其門曰一日絲能作

幾日絡滅去復書之如是六七昌儀取筆注其下

曰一日亦足乃止甲辰制太子監國赦天下以袁

恕己為鳯閣侍郎同平章事分遣十使齎璽書宣

慰諸州乙巳太后傳位於太子丙午中宗即位赦

天下惟張易之黨不原其為周興等所枉者咸令

清雪子女配沒者皆免之相王加號安國相王拜

太尉同鳯閣鸞臺三品太平公主加號鎮國太平

公主皇族先配沒者子孫皆復屬籍仍量叙官爵

 丁未太后徙居上陽宫李湛留宿衛戊申帝帥

百官詣上陽宫上太后尊號則天大聖皇帝庚戌

以張柬之為夏官尚書同鳯閣鸞臺三品崔𤣥暐

為内史袁恕己同鳯閣鸞臺三品敬暉桓彦範皆

為納言竝賜爵郡公李多祚賜爵遼陽郡王王同

皎為右千牛将軍琅邪郡公李湛為右羽林大将

軍趙國公自餘官賞有差張柬之等之討張易之

也殿中監田歸道将千騎宿𤣥武門敬暉遣使就

索千騎歸道先不預謀拒而不與事寧暉欲誅之

歸道以理自陳乃免歸私第帝嘉其忠壮召拜太

僕少卿 二月辛亥帝帥百官詣上陽宫門太后

起居自是每十日一徃 甲寅復國號曰唐郊廟

社稷陵寝百官旗幟服色文字皆如永淳以前故

事復以神都為東都北都為并州老君為𤣥元皇

帝 乙卯鳯閣侍郎同平章事韋承慶貶髙要尉

正諌大夫同平章事房融除名流髙州司禮卿崔

神慶流欽州 楊再思為户部尚書同中書門下

三品西京留守太后之遷上陽宫也太僕卿同中

書門下三品姚元之獨嗚咽流涕桓彦範張柬之

謂曰今日豈公涕泣時邪恐公禍由此始元之曰

元之亊則天皇帝乆乍此辭違悲不能忍且元之

前日從公誅姦逆人臣之義也今日别舊君亦人

臣之義也雖獲罪實所甘心是日出為亳州刺史

 甲子立妃韋氏為皇后赦天下追贈后父𤣥貞

為上洛王母崔氏為妃左拾遺賈虚已上疏以為

異姓不王古今通制今中興之始萬姓喁喁以觀

陛下之政而先王后族非所以廣德美於天下也

且先朝贈后父太原王殷鑒不逺須防其漸若以

恩制已行宜令皇后固譲則益増謙冲之德矣不

聼初韋后生邵王重潤長寧安樂二公主上之遷

房陵也安樂公主生於道中上特愛之上在房陵

與后同幽閉備嘗艱危情愛甚篤上每聞敕使至

輙惶恐欲自殺后止之曰禍福無常寧失一死何

遽如是上嘗與后私誓曰異時幸復見天日當惟

卿所欲不相禁禦及再為皇后遂干預朝政如武

后在髙宗之世桓彦範上表以為易稱無攸遂在

中饋貞吉書稱牝雞之晨惟家之索伏見陛下每

臨朝皇后必施帷幔坐殿上預聞政事臣竊觀自

古帝王未有與婦人共政而不破國亡身者也且

以陰乘陽違天也以婦陵夫違人也伏願陛下覽

古今之戒以社稷蒼生為念今皇后專居宫中治

陰教勿出外朝千國政先是胡僧慧範以妖妄遊

權貴之門與張易之兄弟善韋后亦重之及易之

誅復稱慧範預其謀以功加銀青光禄大夫賜爵

上庸縣公出入宫掖上數㣲行幸其舍彦範復表

言慧範執左道以亂政請誅之上皆不聼 初武

后誅唐宗室有才德者先死惟吳王恪之子鬱林

侯千里褊躁無才又數獻符瑞故獨得免上即位

立為成王拜左金吾大将軍武后所誅唐諸王妃

主駙馬等皆無人葬埋子孫或流竄嶺表或拘囚

歴年或逃匿民間為人傭保至是制州縣求訪其

柩以禮改葬追復官爵召其子孫使之承襲無子

孫者為擇後置之既而宗室子孫相繼而至皆召

見涕泣舞蹈各以親疎襲爵拜官有差 二張之

誅也洛州長史薛季昶謂張柬之敬暉曰二凶雖

除産禄猶在去草不去根終當復生二人曰大事

已定彼猶机上肉耳夫何能為所誅已多不可復

益也李昶歎曰吾不知死所矣朝邑尉武彊劉幽

求亦謂桓彦範敬暉曰武三思尚存公輩終無葬

地若不早圖噬臍無及不從上女安樂公主適三

思子崇訓上官婉兒者儀之女孫也儀死沒入掖

庭辯慧善屬文明習吏事則天愛之自聖歴以後

百司表奏多令參决及上即位又使專掌制命益

委任之拜為婕妤用事於中三思通焉故黨於武

氏又薦三思於韋后引入禁中上遂與三思圖議

政事張柬之等皆受制於三思矣上使韋后與三

思雙陸而自居旁為之㸃籌三思遂與后通由是

武氏之勢復振張柬之等數勸上誅諸武上不聼

柬之等曰革命之際宗室諸李誅夷畧盡今賴天

地之靈陛下返正而武氏濫官僣爵按堵如故豈

逺近所望邪願頗抑損其禄位以慰天下又不聼

柬之等或撫牀歎憤或彈指出血曰主上昔為英

王時稱勇烈吾所以不誅諸武者欲使上自誅之

以張天子之威耳今反如此事勢已去知復奈何

上數微服幸武三思第監察御史清河崔皎密疏

諫曰國命初復則天皇帝在西宫人心猶有附㑹

周之舊臣列居朝廷陛下奈何輕有外遊不察豫

且之禍上洩之三思之黨切齒丙寅以太子賔客

武三思為司空同中書門下三品 左散騎常侍

譙王重福上之庶子也其妃張易之之甥韋后惡

之譖於上曰重潤之死重福之為也由是貶濮州

貟外刺史又改均州刺史常令州司防守之 丁

卯以右散騎常侍安定王武攸暨為司徒定王

丁丑武三思武攸暨固辭新官爵及政事許之並

加開府儀同三司 三月甲申制文明已來破家

子孫皆復舊資廕唯徐敬業裴炎不在免限 丁

亥制酷吏周興來俊臣等已死者追奪官爵存者

皆流嶺南惡地 己丑以袁恕已為中書令 制

梟氏蟒氏皆復舊姓術士鄭普思尚衣奉御葉静

能皆以妖妄為上所信重夏四月墨敇以普思為

秘書監静能為國子祭酒桓彦範崔𤣥暐固執不

可上曰己用之無容遽改彦範曰陛下初即位下

制云政令皆依貞觀故事貞觀中魏徴虞世南顔

師古為祕書監孔頴達為國子祭酒豈普思静能

之比乎庚戌左拾遺李邕上疏以為詩三百一言

以蔽之曰思無邪若有神仙能令人不死則秦始

皇漢武帝得之矣佛能為人福利則梁武帝得之

矣堯舜所以爲帝王首者亦修人事而已尊寵此

屬何補於國上皆不聽 上即位之日驛召魏元

忠於髙要丁夘至都拜衞尉卿同平章事 甲戌

以魏元忠爲兵部尚書 乙亥以張柬之爲中書

令 戊寅追贈故邵王重潤爲懿德太子 五月

壬午遷周廟七主於西京崇尊廟制武氏三代諱

奏事者皆不得犯 以張柬之等及武攸暨武三

思鄭普思等十六人皆爲立功之人賜以鐵劵自

非反逆各恕十死 癸巳敬暉等帥百官上表以

爲五運迭興事不兩大天授革命之際宗室誅竄

殆盡豈得與諸武並封今天命惟新而諸武封建

如舊竝居京師開闢以來未有斯理願陛下為社

稷計順遐邇心降其王爵以安内外上不許敬暉

等畏武三思之䜛以考功貟外郎崔湜為耳目伺

其動静湜見上親三思而忌暉等乃悉以暉等謀

告三思反為三思用三思引為中書舍人湜仁師

之孫也先是殿中侍御史南皮鄭愔謟事二張二

張敗貶宣州司士㕘軍坐𧷢亡入東都私謁武三

思初見三思哭甚哀既而大笑三思素貴重甚怪

之愔曰始見大王而哭哀大王将戮死而滅族也

後乃大笑喜大王之得愔也大王雖得天子之意

彼五人皆據将相之權膽略過人廢太后如反掌

大王自視勢位與太后孰重彼五人日夜切齒欲

噬大王之肉非盡大王之族不足以快其志大王

不去此五人危如朝露而晏然尚自以為泰山之

安此愔所以為大王寒心也三思大悦與之登樓

問自安之策引為中書舍人與崔湜背為三思謀

主三思與韋后日夜譛暉等云恃功專權将不利

於社稷上信之三思等因為上畫䇿不若封暉等

為王罷其政事外不失尊寵功臣内實奪之權上

以為然甲午以侍中齊公敬暉為平陽王譙公桓

彦範為扶陽王中書令漢陽公張柬之為漢陽王

南陽公袁恕己為南陽王特進同中書門下三品

愽陵公崔𤣥暉為博陵王罷知政事賜金帛鞍馬

令朝朔望仍賜彦範姓韋氏與皇后同籍尋又以

𤣥暐檢校益州長史知都督事又改梁州刺史三

思令百官復修則天之政不附武氏者斥之為五

王所逐者復之大權盡歸三思矣五王之請削武

氏諸王也求人為表衆莫肯為中書舍人岑羲為

之語甚激切中書舍人偃師畢構次當讀表辭色

明厲三思既得志羲改祕書少監出構為潤州刺

史易州刺史趙履温桓彦範之妻兄也彦範之誅

二張稱履温預其謀召為司農少卿履温以二婢

遺彦範及彦範罷政事履温復奪其婢上嘉宋璟

忠直累遷黄門侍郎武三思嘗以事屬璟璟正色

拒之曰今太后既復子明辟王當以侯就第何得

尚干朝政獨不見産禄之事乎 以韋安石兼檢

校中書令魏元忠兼檢校侍中又以李湛為右散

騎常侍趙承恩為光禄卿楊元琰為衞尉卿先是

元琰知三思浸用事請棄官為僧上不許敬暉聞

之笑曰使我早知勸上許之髠去胡頭豈不妙哉

元琰多鬚類胡故暉戱之元琰曰功成名遂不退

将危此乃由𠂻之請非徒然也暉知其意瞿然不

悦及暉等得罪元琰獨免 上官婕妤勸韋后襲

則天故亊上表請天下士庶為出母服喪三年又

請百姓年二十三為丁五十九免役改易制度以

收時望制皆許之 癸卯制降諸武梁王三思為

德静王定王攸暨為樂夀王河内王懿宗等十二

人皆降為公以厭人心 六月以韋安石為中書

令魏元忠為侍中楊再思檢校中書令 特進漢

陽王張柬之表請歸襄州養疾乙未以柬之為襄

州刺史不知州事給全俸 冬十月辛未以魏元

忠為中書令楊再思為侍中 十一月壬寅則天

崩於上陽宫年八十二遺制去帝號稱則天大聖

皇后王蕭二族及褚遂良韓瑗栁奭親屬皆赦之

上居諒陰以魏元忠攝冡宰三日元忠素負忠直

之望中外賴之武三思憚之矯太后遺制慰諭元

忠賜實封百户元忠捧制感咽涕泗見者曰事去

矣十二月丁卯上始御同明殿見羣臣

二年春閏正月武三思以敬暉桓彦範袁恕己尚

在京師忌之乙卯出為滑洛豫三州刺史 二月

丙申僧慧範等九人竝加五品階賜爵郡縣公道

士史崇恩等三人加五品階除國子祭酒同正葉

静能加金紫光禄大夫 初少府監丞𢎞農宋之

問及弟兖州司倉之遜皆坐附㑹張易之貶嶺南

逃歸東都匿於友人光禄卿駙馬都尉王同皎家

同皎疾武三思及韋后所為每與所親言之輙切

齒之遜於簾下聞之密遣其子曇及甥校書郎李

悛告三思欲以自贖三思使曇悛及撫州司倉冉

祖雍上書告同皎與洛陽人張仲之祖延慶武當

丞夀春周憬等潜結壮士謀殺三思因勒兵詣闕

廢皇后上命御史大夫李承嘉監察御史姚紹之

按其事又命楊再思李嶠韋巨源參驗仲之言三

思罪状事連宫壼再思巨源陽寐不聼嶠與紹之

命反接送獄仲之還顧言不已紹之命檛之折其

臂仲之大呼曰吾已負汝死當訟汝於天三月庚

戌同皎等皆坐斬籍沒其家周憬亡入比干廟中

大言曰比干古之忠臣知吾此心三思與皇后淫

亂傾危國家行當梟首都市恨不及見耳遂自剄

之問之遜曇悛祖雍竝除京官加朝散大夫 武

三思與韋后日夜譛敬暉等不已復左遷暉為朗

州刺史崔𤣥暐為均州刺史桓彦範為亳州刺史

袁恕己為郢州刺史與暉等同立功者 思行等

皆以為黨與坐貶 夏四月處士京兆韋月将上

書告武三思濳通宫掖必為逆亂上大怒命斬之

黃門侍郎宋璟奏請推按上益怒不及整巾屣履

出側門謂璟曰朕謂已斬乃猶未邪命趨斬之璟

曰人言中宫私於三思陛下不問而誅之臣恐天

下必有竊議固請按之上不許璟曰必欲斬月将

請先斬臣不然臣終不敢奉詔上怒少觧左御史

大夫蘇珦給事中徐堅大理卿長安尹思貞皆以

為方夏行戮有違時令上乃命與杖流嶺南過秋

分一日平曉廣州都督周仁軌斬之御史大夫李

承嘉附武三思詆尹思貞於朝思貞曰公附㑹姦

臣将圖不軌先除忠臣邪承嘉怒劾奏思貞出為

青州刺史或謂思貞曰公平日訥於言及廷折承

嘉何其敏邪思貞曰物不能鳴者激之則鳴承嘉

恃威權相陵僕義不受屈亦不知言之從何而至

也武三思惡宋璟出之檢校貝州刺史 五月武

三思使鄭愔告朗州刺史敬暉亳州刺史韋彦範

襄州刺史張柬之郢州刺史袁恕己均州刺史崔

𤣥暐與王同皎通謀六月戊寅貶暉崖州司馬彦

範瀧州司馬柬之新州司馬恕己竇州司馬𤣥暐

白州司馬竝員外置仍長任削其勲封復彦範姓

桓氏 秋七月戊申立衞王重俊為皇太子 武

三思陰令人疏皇后穢行牓於天津橋請加廢黜

上大怒命御史大夫李承嘉窮覈其事承嘉奏言

敬暉桓彦範張柬之袁恕己崔𤣥暐使人為之雖

云廢后實謀大逆請族誅之三思又使安樂公主

譖之於内侍御史鄭愔言之於外上命法司結竟

大理丞三原李朝隠奏稱暉等未經推鞫不可遽

就誅夷大理丞裴談奏稱暉等宜據制書處斬籍

沒不應更加推鞫上以暉等嘗賜鐵劵許以不死

乃長流暉於瓊州彦範於瀼州柬之於瀧州恕己

於環州𤣥暐於古州子弟年十六以上皆流嶺外

擢承嘉為金紫光禄大夫進爵襄武郡公談為刑

部尚書出李朝隠為聞喜令三思又諷太子上表

請夷暉等三族上不許中書舍人崔湜説三思曰

暉等異日北歸終為後患不如遣使矯制殺之三

思問誰可使者湜薦大理正周利用利用先為五

王所惡貶嘉州司馬乃以利用攝右臺侍御史奉

使嶺外比至柬之𤣥暐已死遇彦範於貴州令左

縛之曵於竹槎之上肉盡至骨然後杖殺得暉

咼而殺之恕己素服黃金利用逼之使飲野葛汁

盡數升不死不勝毒憤掊地爪甲殆盡仍捶殺之

利用還擢拜御史中丞薛季昶累貶儋州司馬飲

藥死三思既殺五王權傾人主常言我不知代間

何者謂之善人何者謂之惡人但於我善者則為

善人於我惡者則為惡人耳時兵部尚書宗楚客

将作大匠宗晉卿太府卿紀處訥鴻臚卿甘元束

皆為三思羽翼御史中丞周利用侍御史冉祖雍

太僕丞李俊光禄丞宋之遜監察御史姚紹之皆

為三思耳目時人謂之五狗 安樂公主恃寵驕

恣賣官鬻獄𫝑傾朝野或自為制敕掩其文令上

署之上笑而從之竟不視也自請為皇太女上雖

不從亦不譴責

景龍元年皇后以太子重俊非其所生惡之特進

德静王武三思尤忌太子上官婕妤以三思故每

下制敕推尊武氏安樂公主與駙馬左衛将軍武

崇訓常陵侮太子或呼為奴崇訓又教公主言於

上請廢太子立已為皇太女太子積不能平秋七

月辛丑太子與左羽林大将軍李多祚将軍李思

冲李承况獨孤禕之沙吒忠義等矯制發羽林千

騎兵三百餘人殺三思崇訓于其第并親黨十餘

人又使左金吾大将軍成王千里及其子天水王

禧分兵守宫城諸門太子與多祚引兵自肅章門

斬闗而入叩閤索上官婕妤婕妤大言曰觀其意

欲先索婉兒次索皇后次及大家上乃與韋后安

樂公主上官婕妤登𤣥武門樓以避兵鋒使左羽

林大将軍劉景仁帥飛騎百餘人屯於樓下以自

衞楊再思蘇瓌李嶠與兵部尚書宗楚客左衛将

軍紀處訥擁兵二千餘人屯太極殿前閉門自守

多祚先至𤣥武樓下欲升樓宿衛拒之多祚與太

子狐疑按兵不戰冀上問之宫闈令石城楊思朂

在上側請撃之多祚壻羽林中郎将野呼利為前

鋒揔管思朂挺刃斬之多祚軍奪氣上據檻俯謂

多祚所将千騎曰汝輩皆朕宿衛之士何為從多

祚反茍能斬反者勿患不富貴於是千騎斬多祚

承况褘之忠義餘衆皆潰成王千里天水王禧攻

右延明門将殺宗楚客紀處訥不克而死太子以

百騎走終南山至鄠西能屬者纔數人憩於林下

為左右所殺上以其首獻太廟及祭三思崇訓之

柩然後梟之朝堂更成王千里姓曰蝮氏同黨皆

伏誅東宫僚屬無敢近太子尸者唯永和縣丞寗

嘉朂觧衣裹太子首號哭貶興平丞太子兵所經

諸門首者皆坐流韋氏之黨奏請悉誅之上更命

法司推斷大理卿宋城鄭惟忠曰大獄始决人心

未安若復有改推則反仄者衆矣上乃止以楊思

朂為銀青光禄大夫行内常侍癸卯赦天下贈武

三思太尉梁宣王武崇訓開府儀同三司魯忠王

安樂公主請用永泰公主故事以崇訓墓為陵給

事中盧粲駮之以為永泰事出特恩今魯王主壻

不可為比上手敕曰安樂與永泰無異同穴之義

今古不殊粲又奏以為陛下以膝下之愛施及其

夫豈可無上下無辨君臣一貫哉上乃從之公主

怒出粲為陳州刺史襄邑尉襄陽席豫聞安樂公

主求為太女歎曰梅福譏切王氏獨何人哉乃上

書請立太子言甚深切太平公主欲表為諌官豫

恥之逃去 八月皇后及王公已下表上尊號曰

應天神龍皇帝改𤣥武門為神武門樓為制勝樓

宗楚客又帥百官表請加皇后尊號曰順天翊聖

皇后上竝許之 初右臺大夫蘇珦治太子重俊

之黨囚有引相王者珦密為之申理上乃不問自

是安樂公主及兵部尚書宗楚客日夜謀𧮂相王

使侍御史冉祖雍等誣奏相王及太平公主云與

重俊通謀請收付制獄上召吏部侍郎兼御史中

丞蕭至忠使鞫之至忠泣曰陛下富有四海不能

容一弟一妹而使人羅織害之乎相王昔為皇嗣

固請於則天以天下讓陛下累日不食此海内所

知奈何以祖雍一言而疑之上素友愛遂寝其事

右補闕浚儀吳兢聞祖雍之謀上疏以為自文明

以來國之祚胤不絶如綫陛下龍興恩及九族求

之瘴海升之闕庭况相王同氣至親六合無貳而

賊臣日夜連謀乃欲䧟之極法禍亂之根将由此

始夫任以權則雖疎必重奪其勢則雖親必輕自

古委信異姓猜忌骨肉以覆國亡家者幾何人矣

况國家枝葉無幾陛下登極未乆而一子以弄兵

受誅一子以愆違逺竄惟餘一弟朝夕左右尺布

斗粟之譏不可不慎青蠅之詩良可畏也相王寛

厚恭謹安恬好讓故經武韋之丗竟免於難 初

右僕射中書令魏元忠以武三思擅權意常憤鬱

及太子重俊起兵遇元忠子太僕少卿升於永安

門脅以自隨太子死升爲亂兵所殺元忠揚言曰

元惡已死雖鼎鑊何傷但惜太子隕沒耳上以其

有功且爲髙宗武后所重故釋不問兵部尚書宗

楚客太府卿紀處訥等共證元忠云與太子通謀

請夷其三族制不許元忠懼表請解官爵以散秩

還第丙戌上手敕聽觧僕射以特進齊公致仕仍

朝朔望 九月丁夘以吏部侍郎蕭至忠爲黃門

侍郎兵部尚書宗楚客爲左衞将軍兼太府卿紀

處訥為太府卿並同中書門下三品 宗楚客等

引右衞郎将姚廷筠為御史中丞使劾奏魏元忠

以為侯君集社稷元勲及其謀反太宗就羣臣乞

其命而不得竟流涕斬之其後房遺愛薛萬徹齊

王祐等為逆雖復懿親皆從國法元忠功不逮君

集身又非國戚與李多祚等謀反男入逆徒是宜

赤族汚宫但有朋黨飾辭營救以惑聖德陛下仁

恩欲掩其過臣所以犯龍鱗忤聖意者正以事闗

宗社耳上頗然之元忠坐繫大理貶渠州司馬宗

楚客令給事中冉祖雍奏言元忠既犯大逆不應

出佐渠州楊再思李嶠亦贊之上謂再思等曰元

忠驅使日乆朕特矜容制命己行豈宜數改輕重

之權應自朕出卿等頻奏殊非朕意再思等惶懼

拜謝監察御史袁守一復表彈元忠曰重俊乃陛

下之子猶加昭憲元忠非勲非戚焉得獨漏嚴刑

甲辰又貶元忠務川尉頃之楚客又令袁守一奏

言則天昔在上陽宫不豫狄仁傑奏請陛下監國

元忠密奏以為不可此則元忠懐逆日乆請加嚴

誅上謂楊再思等曰以朕思之人臣事主必在一

心豈有主上小疾遽請太子知事此乃仁傑欲樹

私恩未見元忠有失守一欲借前事以䧟元忠其

可乎楚客乃止元忠行至涪陵而卒 銀青光禄

大夫上庸公聖善中天西明三寺主慧範於東都

作聖善寺長樂坡作大像府庫為之虚耗上及韋

后皆重之勢傾内外無敢指目者戊申侍御史魏

傳弓發其姦贓四十餘萬請寘極法上欲宥之傳

弓曰刑賞國之大事陛下賞已妄加豈宜刑所不

及上乃削黜慧範放于家宦官左監門大将軍薛

簡等有寵於安樂公主縱暴不法傳弓奏請誅之

御史大夫竇從一懼固止之時宦官用事從一為

雍州刺史及御史大夫誤見訟者無湏必曲加承

二年春二月庚寅宫中言皇后衣笥裙上有五色

雲起上令圖以示百官韋巨源請布之天下從之

仍赦天下迦葉志忠奏昔神堯皇帝未受命天下

歌桃李子文武皇帝未受命天下歌秦王破陣樂

天皇大帝未受命天下歌堂堂則天皇后未受命

天下歌娬媚娘應天皇帝未受命天下歌英王石

州順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桑條韋蓋天意以順

天皇后宜為國母主蠶桑之事謹上桑韋歌十二

篇請編之樂府皇后祀先蠶則奏之太常卿鄭愔

又引而申之上悦皆受厚賞右補闕趙延禧上言

周唐一統符命同歸故髙宗封陛下為周王則天

時唐同泰獻洛水圖孔子曰其或繼周者雖百代

可知也陛下繼則天子孫當百代王天下上悦擢

延禧為諫議大夫 秋七月安樂長寧公主及皇

后妹郕國夫人上官婕妤婕妤母沛國夫人鄭氏

尚宫柴氏賀婁氏女巫第五英兒隴西夫人趙氏

皆依勢用事請謁受賕雖屠沽臧獲用錢三十萬

則别降墨敕除官斜封付中書時人謂之斜封官

錢三萬則度為僧尼其貟外同正試攝撿校判知

官凡數千人西京東都各置兩吏部侍郎為四銓

選者嵗數萬人上官婕妤及後宫多立外第出入

無節朝士徃徃從之遊處以求進達安樂公主尤

驕横宰相以下多出其門與長寧公主競起第舍

以侈麗相髙擬於宫掖而精巧過之安樂公主請

昆明池上以百姓蒲魚所資不許公主不悦乃更

奪民田作定昆池延袤數里累石象華山引水象

天津欲以勝昆明故名定昆安樂有織成裙直錢

一億花卉鳥獸皆如粟粒正視旁視日中影中各

為一色上好擊毬由是風俗相尚駙馬武崇訓楊

慎交灑油以築毬埸慎交恭仁曽孫也上及皇后

公主多營佛寺左拾遺京兆辛替否上疏諌略曰

臣聞古之建官貟不必備士有完行家有亷節朝

廷有餘俸百姓有餘食伏惟陛下百倍行賞十倍

増官金銀不供其印束帛不充於錫遂使富商豪

賈盡居纓冕之流鬻𠆸行巫或渉膏腴之地又曰

公主陛下之愛女然而用不合於古義行不根於

人心将恐變愛成憎翻福為禍何者竭人之力費

人之財奪人之家愛數子而取三怨使邊疆之士

不盡力朝廷之士不盡忠人之散矣獨恃所愛何

所恃乎君以人為本本固則邦寧邦寧則陛下之

夫婦母子長相保也又曰若以造寺必為理體養

人不足經邦則殷周已往皆暗亂漢魏已降皆聖

明殷周已徃為不長漢魏已降為不短矣陛下緩

其所急急其所緩親未来而疎見在矣真實而冀

虚無重俗人之為輕天子之業雖以陰陽為炭萬

物為銅役不食之人使不衣之士猶尚不給况資

於天生地養風動雨潤而後得之乎一旦風塵再

擾霜雹荐臻沙彌不可操干戈寺塔不足攘飢饉

臣竊惜之疏奏不省時斜封官皆不由兩省而授

兩省莫敢執奏即宣示所司吏部貟外郎李朝隠

前後執破一千四百餘人怨謗紛然朝隠一無所

顧 冬十月己酉修文館直學士起居舍人武平

一上表請抑損外戚權寵不敢斥言韋氏但請抑

損已家上優制不許 上以安樂公主適左衞中

郎将武延秀初武崇訓之尚公主也延秀數得侍

宴延秀美姿儀善歌舞公主悦之及崇訓死遂以

延秀尚焉己卯成禮假皇后仗分禁兵以盛其儀

衛命安國相王障車庚辰赦天下以延秀為太常

卿兼右衛将軍辛巳宴羣臣于兩儀殿命公主出

拜公卿公卿皆伏地稽首

三年 太平安樂公主各樹朋黨更相譛毁上患

之十一月癸亥上謂修文館直學士武平一曰比

聞内外親貴多不輯睦以何法和之平一以為此

由䜛謟之人陰為離間宜深加誨諭斥逐姦險若

猶未已伏願捨近圖逺抑慈存嚴示以知禁無令

積惡上賜平一帛而不能用其言

睿宗景雲元年春正月丙寅夜中宗與韋后微行

觀燈於市里又縱宫女數千人出遊多不歸者

初則天之世長安城東隅民王純家井溢浸成大

池數十頃號隆慶池相王子五王列第於其北望

氣者言常鬱鬱有帝王氣比日尤盛乙未上幸隆

慶池結綵為樓宴侍臣泛舟戯象以厭之定州人

郎岌上言韋后宗楚客将為逆亂韋后白上杖殺

之五月丁夘許州司兵參軍偃師燕欽融復上言

皇后淫亂干預國政宗族彊盛安樂公主武延秀

宗楚客圖危宗社上召欽融靣詰之欽融頓首抗

言神色不撓上黙然宗楚客矯制令飛騎撲殺之

投於殿庭石上折頸而死楚客大呼稱快上雖不

窮問意頗怏怏不悦由是韋后及其黨始憂懼

散騎常侍馬秦客以醫術光禄少卿楊以善烹

調皆出入宫掖得幸於韋后恐事泄被誅安樂公

主欲韋后臨朝自為皇太女乃相與合謀於餅餤

中進毒六月壬午中宗崩於神龍殿韋后祕不發

喪自揔庶政癸未召諸宰相入禁中徴諸府兵五

萬人屯京城使駙馬都尉韋捷韋灌衛尉卿韋璿

左千牛中郎韋錡長安令韋播郎将髙嵩等分領

之璿温之族弟播從子嵩其甥也中書舍人韋元

徼巡六街又命左監門大将軍兼内侍薛思簡等

将兵五百人馳驛戍均州以備譙王重福以刑部

尚書裴談工部尚書張錫竝同中書門下三品仍

充東都留守吏部尚書張嘉福中書侍郎岑羲吏

部侍郎崔湜並同平章事羲長倩之子也太平公

主與上官昭容謀草遺制立温王重茂為皇太子

皇后知政事相王旦參謀政事宗楚客密謂韋温

曰相王輔政於理非宜且於皇后嫂叔不通問聼

朝之際何以為禮遂帥諸宰相表請皇后臨朝罷

相王政事蘇瓌曰遺詔豈可改邪温楚客怒瓌懼

而從之乃以相王為太子太師甲申梓宫遷御太

極殿集百官發喪皇后臨朝攝政赦天下改元唐

隆進相王旦為太尉雍王守禮為𡺳王夀春王成

器爲宋王以從人望命韋温揔知内外守捉兵馬

事丁亥殤帝即位時年十六尊皇后爲皇太后立

妃陸氏爲皇后壬辰命紀處訥持節巡撫闗内道

岑羲河南道張嘉福河北道宗楚客與太常卿武

延秀司農卿趙履温國子祭酒葉静能及諸韋共

勸韋后遵武后故事南北衛軍臺閣要司皆以韋

氏子弟領之廣聚黨衆中外連結楚客又密上書

稱引圖䜟謂韋氏宜革唐命謀害殤帝深忌相王

及太平公主密與韋温安樂公主謀去之相王子

臨淄王隆基先罷潞州别駕在京師陰聚才勇之

士謀匡復社稷初太宗選官户及蕃口驍勇者著

虎文衣跨豹文韉從遊獵於馬前射禽獸謂之百

騎則天時稍増為千騎隸左右羽林中宗謂之萬

騎置使以領之隆基皆厚結其豪傑兵部侍郎崔

日用素附韋武與宗楚客善知楚客謀恐禍及己

遣寶昌寺僧普潤密詣隆基告之勸其速發隆基

乃與太平公主及公主子衛尉卿薛崇暕苑揔監

贛人鍾紹京尚衣奉御王崇曄前朝邑尉劉幽求

利仁府折衝麻嗣宗謀先事誅之韋播髙嵩數榜

捶萬騎欲以立威萬騎皆怨果毅葛福順陳𤣥禮

見隆基訴之隆基諷以誅諸韋皆踴躍請以死自

效萬騎果毅李仙鳬亦預其謀或謂隆基當啓相

王隆基曰我曹為此以徇社稷事成福歸於王不

成以身死之不以累王也今啓而見從則王預危

事不從将敗大計遂不啓庚子晡時隆基微服與

幽求等入苑中㑹鍾紹京廨舍紹京悔欲拒之其

妻許氏曰忘身徇國神必助之且同謀素定今雖

不行庸得免乎紹京乃趨出拜謁隆基執其手與

坐時羽林将士皆屯𤣥武門逮夜葛福順李仙鳬

皆至隆基所請號而行向二鼓天星散落如雪劉

幽求曰天意如此時不可失福順拔劒直入羽林

營斬韋璿韋璠髙嵩以徇曰韋后酖殺先帝謀危

社稷今夕當共誅諸韋馬鞭以上皆斬之立相王

以安天下敢有懐兩端助逆黨者罪及三族羽林

之士皆欣然聼命乃送璿等首於隆基隆基取火

視之遂與幽求等出苑南門紹京帥丁匠二百餘

人執斧鋸以從使福順将左萬騎攻𤣥德門仙鳬

将右萬騎攻白獸門約㑹於凌煙閣前即大譟福

順等殺守門将斬闗而入隆基勒兵𤣥武門外三

鼓聞譟聲帥揔監及羽林兵而入諸衞兵在太極

殿宿衛梓宫者聞譟聲皆被甲應之韋后惶惑走

入飛騎營有飛騎斬其首獻於隆基安樂公主方

照鏡畫眉軍士斬之斬武延秀於肅章門外斬内

将軍賀婁氏於太極殿西初上官昭容引其從母

之子王昱爲左拾遺昱説昭容母鄭氏曰武氏天

之所廢不可興也今婕妤附於三思此滅族之道

也願姨思之鄭氏以戒昭容昭容弗聽及太子重

俊起兵誅三思索昭容昭容始懼思昱言自是心

附帝室與安樂公主各樹朋黨及中宗崩昭容草

遺制立温王以相王輔政宗韋改之及隆基入宫

昭容執燭帥宫人迎之以制草示劉幽求幽求爲

之言隆基不許斬於旗下時少帝在太極殿劉幽

求曰衆約今夕共立相王何不早定隆基遽止之

捕索諸韋在宫中及守諸門并素爲韋后所親信

者皆斬之比曉内外皆定辛巳隆基出見相王叩

頭謝不先啓之罪相王抱之泣曰社稷宗廟不墜

於地汝之力也遂迎相王入輔少帝閉宫門及京

城門分遣萬騎收捕諸韋親黨斬太子少保同中

書門下三品韋温於東市之北中書令宗楚客衣

斬衰乘青驢逃出至通化門門者曰公宗尚書也

去布帽執而斬之并斬其弟晉卿相王奉少帝御

安福門慰諭百姓初趙履温傾國資以奉安樂公

主為之起第舍築臺穿池無休己擫紫衫以項挽

公主犢車公主死履温馳詣安福樓下舞蹈稱萬

嵗聲未絶相王命萬騎斬之百姓怨其勞役争割

其肉立盡祕書監汴王邕娶韋后妹崇國夫人與

御史大夫竇從一各手斬其妻首以獻邕鳯之孫

也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韋巨源聞亂家人勸

之逃匿巨源曰吾位大臣豈可聞難不赴出至都

街為亂兵所殺時年八十於是裊馬秦客楊均葉

静能等首尸韋后於市崔日用将兵誅諸韋於杜

曲襁褓兒無免者諸杜濫死非一是日赦天下云

逆賊魁首已誅自餘支黨一無所問以臨淄王隆

基為平王兼知内外閑厩押左右廂萬騎薛崇暕

賜爵立節王以鍾紹宗守中書侍郎劉幽求守中

書舍人並參知機務麻嗣宗行左金吾衞中郎将

武氏宗屬誅死流竄殆盡侍中紀處訥行至華州

吏部尚書同平章事張嘉福行至懐州皆收斬之

壬寅劉幽求在太極殿有宫人與宦官令幽求作

制書立太后幽求曰國有大難人情不安山陵未

畢遽立太后不可平王隆基曰此勿輕言遣十道

使齎璽書宣撫及詣均州宣慰譙王重福貶竇從

一為濠州司馬罷諸公主府官癸卯太平公主傳

少帝命請讓位於相王相王固辭以平王隆基為

殿中監同中書門下三品以宋王成器為左衞大

将軍衡陽王成義為右衛大将軍巴陵王隆範為

左羽林大将軍彭城王隆業為右羽林大将軍光

禄少卿嗣道王㣲檢校右金吾衞大将軍㣲元慶

之孫也以黃門侍郎李日知中書侍郎鍾紹宗並

同平章門下三品太平公主之子薛崇訓為右千

牛衛将軍隆基有二奴王毛仲李守德皆趫勇善

騎射常侍衞左右隆基之入苑中也毛仲避匿不

從事定數日方歸隆基不之責仍超拜将軍毛仲

本髙麗也汴王邕貶沁州刺史左散騎常侍駙馬

都尉楊慎交貶巴州刺史中書令蕭至忠貶許州

刺史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韋嗣立貶宋州

刺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彦昭貶絳州刺史吏

部侍郎同平章事崔湜貶華州刺史劉幽求言於

宋王成器平王隆基曰相王疇昔已居宸極羣望

所屬今人心未安家國事重相王豈得尚守小節

不早即位以鎮天下乎隆基曰王性恬淡不以代

事嬰懐雖有天下猶讓於人况親兄之子安肯代

之乎幽求曰衆心不可違王雖欲髙居獨善其如

社稷何成器隆基入見相王極言其事相王乃許

之甲辰少帝在太極殿東隅西向相王立於梓宫

旁太平公主曰皇帝欲以此位讓叔父可乎幽求

跪曰國家多難皇帝仁孝追蹤堯舜誠合至公相

王代之任重慈愛尤厚矣乃以少帝制傳位相王

時少帝猶在御座太平公主進曰天下之心已歸

相王此非兒座遂提下之睿宗即位御承天門赦

天下復以少帝為温王以鍾紹京為中書令 上

将立太子以宋王成器嫡長而平王隆基有大功

疑不能决成器辭曰國家安則先嫡長國家危則

先有功茍違其宜四海失望臣死不敢居平王之

上涕泣固請者累日大臣亦多言平王功大宜立

劉幽求曰臣聞除天下之禍者當享天下之福平

王拯社稷之危救君親之難論功莫大語德最賢

無可疑者上從之丁未立平王隆基為太子隆基

復表讓成器不許則天大聖皇后復舊號為天后

追謚雍王賢曰章懐太子 戊申以宋王成器為

雍州牧楊州大都督太子太師 置温王重茂於

内宅 追削武三思武崇訓爵謚斵棺暴尸平其

墳墓 越州長史宋之問饒州刺史冉祖雍坐謟

附韋武皆流嶺表 追贈郎岌燕欽融諫議大夫

 秋七月庚戌朔贈韋月将宣州刺史 癸丑以

兵部侍郎崔日用為黃門侍郎參知機務 追復

故太子重俊位號雪敬暉桓彦範崔𤣥暐張柬之

袁恕已成王千里李多祚等罪復其官爵 丁巳

以洛州長史宋璟檢校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

品岑義罷為右散騎常侍兼刑部尚書璟與姚元

之協心革中宗弊政進忠良退不肖賞罰盡公請

託不行綱紀修舉當時翕然以為復有貞觀永徽

之風 壬戌崔湜罷爲尚書左丞 黄門侍郎參

知機務崔日用與中書侍郎參知機務薛稷争於

上前稷曰日用傾側曏附三思非忠臣賣友邀功

非義士日用曰臣徃雖有過今立大功稷外託國

姻内附張易之宗楚客非傾側而何上由是兩罷

之戊辰以日用爲雍州長史稷爲左散騎常侍

己巳赦天下改元凡韋氏餘黨未施行者咸赦之

 乙亥廢武氏崇恩廟及昊陵順陵追廢韋后爲

庶人安樂公主爲悖逆庶人 韋后之臨朝也吏

部侍郎鄭愔貶江州司馬潜過均州與刺史譙王

重福及洛陽人張靈均謀舉兵誅韋氏未發而韋

氏敗重福遷集州刺史未行靈均説重福曰大王

地居嫡長當為天子相王雖有功不當繼統東都

士庶皆願王來王若濳入洛陽發左右屯營兵襲

殺留守據東都如從天而下也然後西取陜州東

取河南北天下指麾可定重福從之靈均乃密與

愔結謀聚徒數十人時愔自祕書少監左遷沅州

刺史遲留洛陽以俟重福為重福草制立重福為

帝改元為中元克復尊上為皇季叔以温王為皇

太弟愔為左丞相知内外文事靈均為右丞相天

柱大将軍知武事右散騎常侍嚴善思為禮部尚

書知吏部事重福與靈均詐乘驛東都愔先供張

駙馬都尉裴巽第以待重福洛陽縣官㣲聞其謀

 八月庚寅徃巽第按問重福奄至縣官馳出白

留守羣官皆逃匿洛州長史崔日知獨帥衆討之

留臺侍御史李邕遇重福於天津橋從者已數百

人馳至屯營告之曰譙王得罪先帝今無故入都

此必為亂君等宜立功取富貴又告皇城使閉諸

門重福先趣左右屯營營中射之矢如雨下乃還

趣左掖門欲取留守兵見門閉大怒命焚之火未

及然左屯營兵出逼之重福窘廹策馬出上東逃

匿山谷明日留守大出兵搜捕重福赴漕渠溺死

日知日用之從父兄也以功拜東都留守鄭愔貎

醜多須既敗梳䯻著婦人服匿車中擒獲被鞫股

慄不能對張靈均神氣自若顧愔曰吾與此人舉

事宜其敗也與愔皆斬於東都市初愔附來俊臣

得進俊臣誅附張易之易之誅附韋氏韋氏敗又

附譙王重福竟坐族誅嚴善思免死流静州 姚

元之宋璟及御史大夫畢構上言先朝斜封官悉

宜停廢上從之癸巳罷斜封官凡數千人 贈蘇

安恒諌議大夫 冬十月謚故太子重俊曰節愍

大府少卿萬年韋湊上書以為賞罰所不加者則

考行立謚以襃貶之故太子重俊與李多祚等稱

兵入宫中宗登𤣥武門以避之太子據鞍督兵自

若及其徒倒戈多祚等死太子方逃竄曏使宿衞

不守其爲禍也胡可忍言明日中宗雨泣謂供奉

官曰幾不與卿等相見其危如此今聖朝禮葬謚

爲節愍臣竊惑之夫臣子之禮過廟必下過位必

趨漢成帝之爲太子不敢絶馳道而重俊稱兵宫

内跨馬御前無禮甚矣若以其誅武三思父子而

嘉之則興兵以誅姦臣而尊君父可也今欲自取

之是與三思競爲逆也又足嘉乎若以其欲廢韋

氏而嘉之則韋氏於時逆狀未彰大義未絶茍無

中宗之命而廢之是脅父廢母也庸可乎漢戾太

子困於江充之讒發憤殺充雖興兵交戰非圍逼

君父也兵敗而死及其孫為天子始得改葬猶謚

曰戾况重俊可謚之曰節愍乎臣恐後之亂臣賊

子得引以為比開悖逆之原非所以彰善癉惡也

請改其諡多祚等從重俊興兵不為無罪陛下今

宥之可也名之為雪亦所未安上甚然其言而執

政以為制命已行不為追改但停多祚等贈官而

已 十一月己酉葬孝和皇帝于定陵廟號中宗

朝議以韋后有罪不應祔葬追謐故英王妃趙氏

曰和思順聖皇后求其瘞莫有知者乃以褘衣招

䰟覆以夷衾祔葬定陵

   太平公主謀逆

髙宗開耀元年 初太原王妃之薨也天后請以

太平公主為女宫以追福及吐蕃求和親請尚太

平公主上乃為之立太平觀以公主為觀主以拒

之至是始選光禄卿汾陰薛曜之子紹尚焉紹母

太宗女城陽公主也秋七月公主適薛氏自興安

門南至宣陽坊西燎炬相屬夾路槐木多死紹兄

顗以公主寵盛深憂之以問族祖户部郎中克構

克構曰帝甥尚主國家故事茍以恭慎行之亦何

傷然諺曰娶婦得公主無事取官府不得不為之

懼也天后以顗妻蕭氏及顗弟緒妻成氏非貴族

欲出之曰我女豈可使與田舍女為妯娌耶或曰

蕭氏瑀之姪孫國家舊姻乃止

則天垂拱四年琅邪王沖之敗也濟州刺史薛顗

顗弟緒緒與駙馬都尉紹坐與琅邪王沖通謀顗

緒皆伏誅紹以太平公主故杖一百餓死於獄

天授元年太后欲以太平公主妻其伯父士讓之

孫攸暨攸暨時為右衛中郎将太后濳使人殺其

妻而妻之公主方額廣頣多權略太后以為類已

寵愛特厚常與密議天下事舊制食邑諸王不過

千户公主不過三百五十户太平食邑獨累加至

三千户

睿宗景雲元年太平公主沈敏多權略武后以為

類已故於諸子中獨愛幸頗得預密謀然尚畏武

后之嚴未敢招權勢及誅張易之公主有力焉中

宗之世韋后安樂公主皆畏之又與太子共誅韋

氏既屢立大功益尊重上常與之圖議大政每入

奏事坐語移時或時不朝謁則宰相就第咨之每

宰相奏事上輒問嘗與太平議否又問與三郎議

否然後可之三郎謂太子也公主所欲上無不聼

自宰相以下進退繫其一言其餘薦士驟歴清顯

者不可勝數權傾人主趨附其門者如市子薛崇

行崇敏崇簡皆封王田園遍於近甸收市營造諸

器玩逺至嶺蜀輸送者相屬於路居處奉養擬於

宫掖 太平公主以太子年少意頗易之既而憚

其英武欲更擇闇弱者立之以乆其權數為流言

云太子非長不當立己亥制戒諭中外以息浮議

公主每覘伺太子所為纎介聞於上太子左右亦

徃徃為公主耳目太子深不自安

二年太平公主與益州長史竇懐貞等結為朋黨

欲以危太子使其壻唐晙邀韋安石至其第安石

固辭不徃上嘗密召安石謂曰聞朝廷皆傾心東

宫卿宜察之對曰陛下安得亡國之言此必太平

之謀耳太子有功於社稷仁明孝友天下所知願

陛下無惑䜛言上瞿然曰朕知之矣卿勿言時公

主在(⿱𥫗亷)-- 簾下竊聼之以飛語䧟安石欲收按之賴郭

元振救之得免公主又嘗乘輦邀宰相於光範門

内諷以易置東宫衆皆失色宋璟抗言曰東宫有

大功於天下真宗廟社稷之主公主奈何忽有此

議璟與姚元之密言於上曰宋王陛下之元子𡺳

王髙宗之長孫太平公主交構其間将使東宫不

安請出宋王及𡺳王皆為刺史罷岐薛二王左右

羽林使為左右率以事太子太平公主請與武攸

暨皆於東都安置上曰朕更無兄弟惟太平一妹

豈可逺置東都諸王惟卿所處乃先下制云諸王

駙馬自今母得典禁兵見任者皆改它官頃之上

謂侍臣曰術者言五日中當有急兵入宫卿等為

朕備之張説曰此必䜛人欲離間東宫願陛下使

太子監國則流言自息矣姚元之曰張説所言社

稷之至計也上説二月丙子朔以宋王成器為同

州刺史𡺳王守禮為𡺳州刺史左羽林大将軍岐

王隆範為左衛率右羽林大将軍薛王隆業為右

衛率太平公主蒲州安置丁丑命太子監國六品

以下除官及徒罪以下並取太子處分 太平公

主聞姚元之宋璟之謀大怒以讓太子太子懼奏

元之璟離間姑兄請從極法甲申貶元之為申州

刺史璟為楚州刺史丙戌宋王𡺳王亦寝刺史之

命 夏四月上召羣臣三品以上謂曰朕素懐澹

泊不以萬乘為貴曩為皇嗣及為太弟皆辭不處

今欲傳位太子何如羣臣莫對太子使右庶子李

景伯固辭不許殿中侍御史和逢堯附太平公主

言於上曰陛下春秋未髙方為四海依仰豈得遽

爾上乃止戊子制凡政事皆取太子處分其軍

旅死刑及五品已上除授皆與太子議然後以聞

 夏五月太子請讓位於宋王成器不許請召太

平公主還京師許之 壬戌殿中監竇懐貞為御

史大夫同平章事 秋九月庚辰以竇懐貞為侍

中懐貞每退朝必詣太平公主第時修金仙玉真

二觀羣臣多諫懐貞獨勸成之身自督役 冬十

月甲辰上御承天門引韋安石郭元振竇懐貞李

日知張説宣制責以政教多闕水旱為災府庫益

竭僚吏日滋雖朕之薄德亦輔佐非才安石可佐

僕射東都留守元振可吏部尚書懐貞可左御史

大夫日知可户部尚書説可左丞並罷政事以吏

部尚書劉幽求為侍中右散騎常侍魏知古為左

散騎常侍太子詹事崔湜為中書侍郎竝同中書

門下三品中書侍郎陸象先同平章事皆太平公

主之志也象先清浄寡欲言論髙逺為時人所重

湜私侍太平公主公主欲引以為相湜請與象先

同升公主不可湜曰然則湜亦不敢當公主乃為

之并言於上上不欲用湜公主涕泣以請乃從之

𤣥宗先天元年蒲州刺史蕭至忠自託於太平公

主公主引為刑部尚書華州長史蒋欽緒其妹夫

也謂之曰如子之才何憂不達勿為非分妄求至

忠不應欽緒退歎曰九代卿族一舉滅之可哀也

哉至忠素有雅望嘗自公主第門出遇宋璟璟曰

非所望於蕭君也至忠笑曰善乎宋生之言遽策

馬而去 秋七月彗星出西方經軒轅入太㣲至

于大角 太平公主使術者言於上曰彗所以除

舊布新又帝座及心前星皆有變皇太子當為天

子上曰傳德避災吾志决矣太平公主及其黨皆

力諫以為不可上曰中宗之時羣姦用事天變屢

臻朕時請中宗擇賢子立之以應災異中宗不悦

朕憂恐數日不食豈可在彼則能勸之在己則不

能邪太子聞之馳入見自投於地叩頭請曰臣以

㣲功不次為嗣懼不克堪未審陛下遽以大位傳

之何也上曰社稷所以再安吾之所以得天下皆

汝力也今帝座有災故以授汝轉禍為福汝何疑

邪太子固辭上曰汝為孝子何必待柩前然後即

位邪太子流涕而出壬辰制傳位於太子太子上

表固辭太平公主勸上雖傳位猶宜自總大政上

乃語太子曰汝以天下事重欲朕兼理之邪昔舜

禪禹猶親巡狩朕雖傳位豈忘家國其軍國大事

當兼省之 八月庚子𤣥宗即位尊睿宗為太上

皇上皇自稱曰朕命曰誥五日一受朝於太極殿

皇帝自稱曰予命曰制敇日受朝於武德殿三品

以上除授及大刑政决於上皇餘皆决於皇帝

初河内人王琚預於王同皎之謀亡命傭書於江

都上之為太子也琚還長安選補諸暨主簿過謝

太子琚至廷中故徐行髙視宦者曰殿下在(⿱𥫗亷)-- 簾

琚曰何謂殿下當今獨有太平公主耳太子遽召

見與語琚曰韋庶人弑逆人心不服誅之易耳太

平公主武后之子凶猾無比大臣多為之用琚竊

憂之太子引與同榻坐泣曰主上同氣唯有太平

言之恐傷主上之意不言為患日深為之奈何琚

曰天子之孝異於匹夫當以安宗廟社稷為亊蓋

主漢昭帝之妹自㓜供養有罪猶誅之為天下者

豈顧小節太子悦曰君有何藝可與寡人遊琚曰

能飛鍊詼嘲太子乃奏為詹事府司直日與遊處

累遷太子中舍人及即位以為中書侍郎是時宰

相多太平公主之黨劉幽求與右羽林将軍張暐

謀以羽林兵誅之使暐密言於上曰竇懐貞崔湜

岑羲皆因公主得進日夜為謀不輕若不早圖一

旦事起太上皇何以得安請速誅之臣已與幽求

定計惟俟陛下之命上深以為然暐洩其謀於侍

御史鄧光賔上大懼遽列上其狀丙辰幽求下獄

有司奏幽求等離間骨肉罪當死上為言幽求有

大功不可殺癸亥流幽求于封州張暐于峯州光

賔于繡州初崔湜為襄州刺史密與譙王重福通

書重福遺之金帶重福敗湜當死張説劉幽求營

䕶得免既而湜附太平公主與公主謀罷説政事

以左丞分司東都及幽求流封州湜諷廣州都督

周利貞使殺之桂州都督景城王晙知其謀留幽

求不遺利貞屢移牒索之晙不應利貞以聞湜屢

逼晙使遣幽求幽求謂晙曰公拒執政而保流人

勢不能全徒仰累耳固請詣廣州晙曰公所坐非

可絶於朋友者也晙因公獲罪無所恨竟逗遛不

遣幽求由是得免

開元元年太平公主依上皇之勢擅權用事與上

有隙宰相七人五出其門文武之臣太半附之與

竇懐貞岑羲蕭至忠崔湜及太子少保薛稷雍州

長史新興王晉左羽林大将軍常元楷知右羽林

将軍李慈左金吾将軍李欽中書舍人李猷右散

騎常侍賈膺福鴻臚卿唐晙及僧慧範等謀廢立

又與宫人元氏謀於赤箭粉中寘毒進於上晉德

良之孫也元楷慈數徃來主第相與結謀王琚言

於上曰事迫矣不可不速發左丞張説自東都遣

人遺上佩刀意欲上斷割荆州長史崔日用入奏

亊言於上曰太平謀逆有日陛下徃在東宫猶為

臣子若欲討之須用謀力今既光臨大寶但下一

制書誰敢不從萬一姦宄得志悔之何及上曰誠

如卿言直恐驚動上皇日用曰天子之孝在於安

四海若姦人得志則社稷為墟安在其為孝乎請

先定北軍後收逆黨則不驚動上皇矣上以為然

以日用為吏部侍郎秋七月魏知古告公主欲以

是月四日作亂今元楷慈以羽林兵突入武德殿

懐貞至忠羲等於南牙舉兵應之上乃與岐王範

薛王業郭元振及龍武将軍王毛仲殿中少監姜

皎太僕少卿李令問尚乘奉御王守一内給事髙

力士果毅李守德等定計誅之皎謩之曽孫令問

靖弟客師之孫守一仁皎之子力士潘州人也甲

子上因王毛仲取閑廐馬及兵三百餘人與同謀

十餘人自武德殿入䖍化門召元楷慈先斬之擒

膺福猷於内客省以出執至忠羲於朝堂皆斬之

懐貞逃入溝中自縊死戮其尸改姓曰毒上皇聞

變登承天門樓郭元振奏皇帝前奉誥誅竇懐貞

等無它也上尋至樓上上皇乃下誥罪状懐貞等

因赦天下惟逆人親黨不赦薛稷賜死於萬年嶽

乙丑上皇誥自今軍國政刑一皆取皇帝處分朕

方無為養志以遂素心是曰徙居百福殿太平公

主逃入山寺三日乃出賜死干家公主諸子及黨

與死者數十人薛崇簡以數諫其母被撻特免死

賜名李官爵如故籍公主家財貨山積珍物侔於

御府廐牧羊馬田園息錢收之數年不盡慧範家

産亦數十萬緡改新興王晉之姓曰厲初上謀誅

竇懐貞等召崔湜将託以心腹湜弟滌謂湜曰主

上有問勿有所隠湜不從懐貞等既誅湜與右丞

盧藏用俱坐私侍太平公主湜流竇州藏用流瀧

州新興王晉臨刑歎曰本為此謀者崔湜今吾死

湜生不亦寃乎㑹有司鞫宫人元氏元氏引湜同

謀進毒乃追賜死於荆州薛稷之子伯陽以尚主

免死流嶺南於道自殺初太平公主與其黨謀廢

立竇懐貞蕭至忠岑羲崔湜皆以為然陸象先獨

以為不可公主曰廢長立少已為不順且又失德

若之何不去象先曰既以功立當以罪廢今實無

罪象先終不敢從公主怒而去上既誅懐貞等召

象先謂曰嵗寒知松栢信哉時窮治公主枝黨當

坐者衆象先密為申理所全甚多然未嘗自言當

時無知者百官素為公主所善及惡之者或黜或

陟終嵗不盡丁夘上御承天門樓赦天下己巳賞

功臣郭元振等官爵第舎金帛有差 庚辰中書

侍郎伺平章事陸象先罷為益州長史 八月癸

巳以封州流人劉幽求為左僕射平章軍國大事

 九月庚午以劉幽求同平章門下三品 冬十

一月劉幽求兼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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