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潛紀聞二筆/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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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祖至德純孝
编辑聖祖皇帝八歲,世祖賓天;十一歲,慈和皇太後崩逝。當時呼搶哭踴,盡禮盡哀,聖孝純誠,已為薄海傳誦。比康熙二十六年,值太皇太後違豫,上躬侍寢榻,廢餐輟寐,衣不解帶者至一月余;復自宮中步禱南郊,親制祝文,詞義懇篤。太常宣讀之際,涕泗交頤,文武從官,靡不感泣(以上略見前筆)。既遭慈寧大喪,三日以內,悲號無間,粥水漿,不入於口,居廬席地,毀瘠過甚,至於昏暈嘔血。梓宮啟攢之夕,攀慕不勝,左右大臣固請升輦,上堅不就駕,斷去車{革引},慟哭步送,刻無絕聲。每舁校更番,輒長跪伏泣,直至郊園殯宮,顏悴足疲,淒感衢陌。又傳旨回宮之日,仍居幕次乾清門外,並定誌服三年喪,不忍以 日易月。經王大臣等屢疏乞既葬除服,祗行心喪,臺省諸臣,引經據古,切諫過中。太學諸生,鹹以節哀順禮為請。上骨立長號,勉釋衰經,而有觸輒痛,憂悴慘損之容,閱三年不改。聖祖之至德純孝,洵虞舜後一人已,詳見昆山徐尚書《憺園集》,尚書蓋其時襄理葬儀者。
李惺長髯之榮遇
编辑乾隆辛丑進士李惺,以錢唐令起家,洊升順慶守,告養。起復,年七十余矣。長髯髟髟,華采炤鑠,陛辭日,上甚賞嘆,令赴政事堂共觀之,同時以為異遇,見陳太仆兆侖《紫竹山房詩》。榮哉此髯,真可謂絕倫超群矣。
算學啟蒙重入中國
编辑前卷紀朝鮮士人私謚翁覃溪為文達,以為藝林佳話。茲誦張石洲《齋集》為朝鮮貢使題畫詩,知貢使之師金正喜前充貢使時,慕中朝儀征相公之學,別署阮堂。阮堂為彼國通儒,性喜古籍,朱氏《算學啟蒙》中國久軼,阮堂於其國得之,攜以來京,展轉入儀征手,爰屬羅君次球校算付梓。道光朝士,多與阮堂師弟納交,石洲亦嘗以儀征所著詩書古訓及自撰亭林年譜郵贈,詩之所雲『敬以老阮書,用慰阮堂情』是也。近賢自蘇齋而後,江號鄭堂,李字無阝齋,各自明其瓣香所在,不圖此俗沿及東瀛。
張石洲之狂放
编辑平定張石洲穆,以優行貢成均,道光己亥應順天鄉試,攜瓶酒入,監搜者呵曰:『去酒。』石州輒飲盡,而揮棄其余瀝。監者怒,命悉索之,破筆硯,毀衣被,無所得。石洲捫腹曰:『是中便便經笥,若輩豈能搜耶。』監者益忿,乃摭筆囊中片紙有字一行,謾曰:『此懷挾也。』送刑部,讞白其枉,然竟坐擯斥。石州淵博無涯,世以東京崔、蔡目之,微眚見黜,固由賦命之奇,然亦太使氣已。
羅壯節不愧循吏
编辑羅壯節公遵殿撫吾浙,坐席未暖,遽為狂寇所乘,省城被陷,公以身殉,婦稚相隨盡節,吾浙人猶以公短將略訾之。康祺竊謂:公循吏也,由牧令擢封圻,所至大著名績。官湖北時,佐胡文忠公整飭吏治,籌畫儲胥,文忠倚為心腹。外任三十年,身後止薄田四十畝,土屋十余間,亮節清風,為近代疆臣所未有。以視後此失守之巡撫,擁貲百萬,貪虐昏愚,徹衢嚴之門戶,塞明越之咽喉,象齒焚身,禍延南紀,其汙廉仁暴,豈復可同日語歟?
王漁洋深以開捐為非
编辑張石洲跋漁洋草稿內一劄雲:『佐計部七年,無所短長,徒以區區冰檗之操,受知九重,擢總臺憲。』石洲謂與漁洋年譜所稱,時捐納方開,多相緣為奸利,山人一無所豫,戒司官,凡捐納事勿以一呈一稿至前。在戶部七年,皭然如白圭振鷺,舉朝皆能諒之雲雲,如出一吻。康祺按:今部寺堂上官,遇事不概心者,必別折陳奏,始免會同畫押。漁洋當時,即以開捐為非,而身為少農七年之久,凡涉捐務,竟能不置一詞,不畫一諾,亦可見國初令甲之寬,公卿中力持清議者,居然得行其誌也。
卓文端充兼尹之久
编辑本朝定制:凡以尚書協辦大學士者,不開尚書缺,既大拜,或仍預部務,則曰管理某部,不復系尚書原銜。亦有以大學士、尚書管理順天府者,曰兼尹。兼尹一職,較管部尤繁冗,易招過,差未久,輒更代,惴惴以無事為福。獨華陽卓文端公,自憲長汔登揆席,充兼尹者幾二十年,群僚肅然,百廢具舉,無纖毫幹吏議,人以為難。
太祖躬行節儉
编辑太祖嘗出獵,雪初霽,恐草上浮雪沾濡,擷衣而行。侍衛輩私語曰:『上何所不有,而惜一衣耶?』太祖聞之,笑曰:『吾豈無衣而惜之,吾常以衣賜汝等,與其被雪沾濡,何如鮮潔為愈。躬行節儉,汝等正當效法耳。』自是八旗臣民,無敢以プ衣華服從事者。
乾清宮先朝戰圖
编辑乾清宮敬藏《太宗實錄》,中有戰圖八冊,乃盛京舊本。高宗以尊藏之帙,子孫不能盡見,因於辛丑春,命依式重摹二本,以一本藏上書房,一本恭送盛京藏弆,示不忘先朝桓烈之勛也。
國初八旗兵善以少擊眾
编辑本朝八旗勁兵,善以少擊眾,蓋家法也。太祖以十三甲破尼堪外蘭;薩爾滸之戰,太宗以三十精騎敗明兵四十萬,載在瑯書,千古無對矣。頃讀《開國方略》,太祖丙戌四月,破哲陳部諸路兵於界藩南山,乃以四人而敗八百人之眾,尤為神武邁倫。四人者:太祖與弟穆爾哈齊,及近侍延布祿、烏淩阿也。
林文忠公創設信炮
编辑江南人文甲天下,每鄉試,合江寧、江蘇、安徽三布政司所屬士子,恒萬六七千人。入鎖院時,唱名授卷,竭一晝夜之力,未能竣事,有擁擠顛仆者。林文忠公為監臨,創設信炮,立燈牌,陰以兵法部勒之,日晡而畢。世謂文忠當官,無一事不盡心,故無一事無良法,誠然。
林文忠辦理河工之精核
编辑河工為國家漏卮二百年矣,道光十一年,林文忠公擢東河總督,奏言稭料乃河工第一弊端,其門垛、灘垛、並垛諸名目,非抽拔拆視,難知底裏,遂將南北十五廳各垛逐查,有弊者察治,所屬懍然,歲省度支無算。得旨:『向來河臣,從未有如此精核者。』
鄭夫人對門下士之言
编辑林文忠公以粵事議戍,有門下士官陜迎謁公,微露不平,見公談笑自若,不敢盡其言。退謁鄭夫人曰:『甚矣此行也。』夫人曰:『子毋然,朝廷以汝師能,舉天下大局付之。今決裂若此,得保首領,天恩厚矣。臣子自負國耳,敢憚行乎?』按:前卷紀沈文肅公困守廣信,卒完危局,並述及林夫人內助之功。文肅,文忠快婿也,然則文肅夫人微特大義素聞,抑非是母不生是女已。
請增至聖誕辰祭祀
编辑乾隆中,大庾戴Υ圃仆少請增至聖誕辰祭祀,高宗諭曰:『國家尊師重道,備極優崇,自有常制,援據禮經,實不同於尋常廟祀。戴第元乃欲於彜典之外,輕增一祀,轉為褻越,不足以昭隆禮。士不通經,所奏宜擯,原折發還。』
琉球臣服本朝之恭順
编辑故事:琉球國間歲一貢,道光十九年,詔改每四年遣使朝貢。是歲中山國王尚育咨達閩撫,謂『琉球地濱海,最患多風,惟朝貢以時,則風雨和順,每遇貢年,歲必大熟。又貢舶出入閩疆,歲頒時憲書,得以因時趨事,庶務合宜。又琉球不產藥材,賴貢舶載回應用,至航海針法,全賴隨時學習,番休更替。若四年一朝,則豐歉不齊,人時莫授,藥品缺乏,針盤荒疏,請奏復舊制。』時撫閩使者為吳文節公文,疏聞,手敕報曰:『據奏情辭真摯,如所請行,並允令陪臣子弟隨同貢使,入監讀書。』按:琉球臣服大朝,最稱恭順,在我國家八荒亭毒,原望其承庥衍緒,永為瀛海維屏也。
多隆阿之將略(二則)
编辑中興名將帥世隸旗籍者,必首數塔忠武及今將軍都興阿公,天下無異詞。其驍果任戰,疊樹大勛,與兵事相始終,尤以忠勇公多隆阿為八旗勁旅中功第一。顧世猶謂公突將耳,乃其料敵審機,出奇不測,雖韓淮陰、魏武帝不復過之。咸豐八年冬,公偕提督鮑超禦安慶援賊,一日,賊犯鮑軍急,來請援,公辭不赴,特張樂宴諸將,酣呼達旦。賊偵知無備,遽舍霆營,乘夜來襲。公預伏兵要隘,賊至,大敗之。十一年七月,賊由英、霍趨太湖,連營數十里,公命佯敗以誘之,稱病甚不能督軍。賊至,偃旗息鼓,閉關不出。賊大詈,如弗聞也者,如是數日夕,賊終疑之。尋獲我間諜,謂公實大病,遂來犯。公預伏二十營於左右路,賊至夾擊,皆棄械奔桐城。嗣是追逐截擊,捷報日聞。一夕,公登巢車遠眺曰:『賊眾十倍我,連戰皆挫,今知吾所在,夜必來劫營。』乃潛徙其軍,賊夜至,得空營,大驚,自相踐藉,死無數,引去。安慶之克,公功最多。蓋天授將略,其神勇尤出塔公、都公上雲。 多忠勇公治軍二十年,所得廉俸,悉以賞健士、恤傷亡。官文忠公知公貧,郵寄三千金贍其家,公知之,馳卒追取,為戰士購征袍。方公受創時,上發內府珍藥敷治,並命黑龍江將軍傳知其子雙全,馳驛往視。而忠勇無家,其子絮衣葛屨,寄食親串,將軍資以行裝,始得上道。忠勇遺疏有雲:『不使家有長物,身有余財。』確非虛語。
陳岱雲之氣節
编辑長沙陳岱雲太守源兗,生平以氣節自高,與曾文正公為密友,卒殉咸豐三年廬州之難。官編修時,分校禮闈,首輔穆彰阿有子與試,分試十八人,皆其門下士也。十七人者,爭覓公子卷,冀得一當,獨憚太守方正。卷適在太守房,以藝劣未呈薦。同事物色之,且以情告,太守亟加批抹焉,穆相無如何也。
昆山徐司寇鄉居怙勢
编辑徐司寇被議放歸,欲延潘次耕於家,而亭林書尼之,其詞甚激,至雲:『彼之官彌貴,客彌多,使佞者留,剛正者去,今且欲延一二學問之士,以蓋其群醜,不知薰蕕不同器而藏也。吾以六十四之舅氏,主於其家,見陂蠅營蟻附之流,駭人耳目,至於征聲發色而拒之, 僅得自完。』讀此,知當日昆山兄弟,鄉居怙勢,招致賓遊,蘭艾梟鸞,雜然並進,其氣焰實不可近,故亭林痛嫉之也。
李學士應制詩之得體
编辑李學士中簡,值上書房最久,諸皇子皆服其品學。乾隆乙酉秋,上偶以鳩喚雨命題,試內庭諸翰林。學士詩最先成,中一聯雲:『愆陽猶可挽,拙性本無他。』即小喻大,時皆稱其得體。
汪容甫少時之狂放(二則)
编辑汪容甫少狂放,肄業安定書院,每一山長至,輒挾經史疑難數事請質,或不能對,即大笑出。孫編修誌祖、蔣編修士銓,皆為所窘。時僑居揚州者,程太史晉芳、任禮部大椿、顧明經九苞,皆以讀書該博負盛名。容甫眾中語人:『揚州一府,通者三人,不通三人。通者高郵王念孫、寶應劉臺拱與已是也。』不通者即指程、任諸人。適有薦紳家居者,請容甫月旦,容甫大言曰:『君不在不通之列。』其人喜過望,容甫徐曰:『君再讀三十年書,可以望不通矣。』其詼諧皆此類。 稚存太史、容甫明經,同肄業揚州書院。一日,偕至院門外,各跨一石狻猊,談徐氏《讀禮通考》得失。忽一商人,冠服貴倨,肩輿訪山長。甫投刺,適院中某生,趨出足恭,揖商人述連日趨謁狀,商人微頷不答。容甫憤甚,潛往拍商人項大聲曰:『汝識我乎?』商人逡巡曰:『不識。』『識向之趨揖者乎?』曰:『亦不識也。』曰:『我汪先生,趨揖者某先生。汝後識之乎?』曰:『識之矣。』曰:『汝識之,即速去,毋混吾事。』商人大懊喪,登輿去。夫商人謁山長,某生之趨出足恭,自取辱也。於石狻猊上談《讀禮通考》者何與?講學家聞之,必以容甫為誕率。然今日講學家,一遇冠服貴倨之商人,吾甚憾其不誕率也。蓋汪先生一,某先生者百也。
湯文端小節必謹
编辑蕭山湯文端相國金釗,每遇奏事日,前一夕宿澄懷園,必靜數更籌,頻問晷刻。偶假寐,輒戄然起坐,自咎失時,其小節必謹如此。
世祖稱賞萬古愁曲
编辑《萬古愁》曲子,沈郁詭瑰,於自古聖賢君相,信筆詆訶,而獨痛哭流涕於桑海之際,蓋明遺民歸莊元恭所作,魏叔子元恭壽序及之。沈繹堂詹事荃謂:『世祖章皇帝嘗見此曲,大加稱賞,命樂工歌以侑食。』黍離麥秀之歌,乃獲播於興朝之鐘呂,亦異事也(按:元恭與亭林齊名,即前筆所稱『歸奇顧怪』者)。
陶紫笥之誌節
编辑陶紫笥進士元淳昆山、常熟兩尚書之鄉裏也。年少入都,能文章,尚誌節,季野、百詩皆忘年交之。昆山領史局,季野為之任考索,而頗委紫笥以文。已而為忌者所排,與昆山絕。紫笥甫通籍,一日在翁邸,翁之子妄人也,辱何義門於眾中,紫笥憤甚,請翁出以正誼責之。翁護其子,甚不直紫笥,紫笥長揖出。且謂之曰:『明公之力,不過使陶生不為翰林,請從此辭。』已而果不與館選,出令粵之昌化,有惠政。嗚呼!紫笥設當時稍依違其間,驥尾青雲,宜可旦夕致通顯。然而冰山一頹,西江莫濯,安得復與萬、閻諸老宿,追逐於文苑、儒林二傳中哉?
沈端恪儒釋之奏對
编辑仁和沈端恪公,少時嘗在靈隱寺中為僧。世宗夙耽禪悅,一日,公獨對,上問之曰:『汝於宗門必多精詣,試言之。』公對曰:『臣少年潦倒,偶逃於此,幸得通籍,方留心經世之學,以報國家,日懼不給,不復更念及此。亦知皇上聖明天縱,早悟大乘,然萬幾為重。臣願陛下為堯舜,不願陛下為釋迦。臣即有所記,安敢妄言,以分睿慮。』上改容頷之,公真受孔子戒者矣(按:臨川李侍郎在朝,世宗嘗問:『汝於書無所不讀,則二氏諒所盡通。』侍郎對曰:『主臣向於藏經亦諦觀之,然無補於天下國家。』上笑曰:『汝言良是。』二公奏對若合符節,前筆未詳,爰附紀之)。
曾文正公願法林文忠
编辑曾文正公致其弟威毅伯書雲:『聞林文忠三子分家,各得六千串。督撫二十年,家私如此,真不可及,吾輩當以為法。』讀此,見文忠之清操,亦見文正兄弟之誌趣。
宣宗勤政
编辑道光二十九年,聖躬不豫,自夏徂冬,猶力疾視事,不趨簡便。三十年正月十四日,皇四子(敬按:即文宗顯皇帝),始代閱章奏,召見大臣,事甫畢,而宣宗龍馭上賓。蓋以七 十天子,篤疾半載,其不躬親庶政者,僅彌留之頃也。見曾文正公日記(按:是則與初筆引季文敏所紀,互有詳略,謹補錄之)。
張忠武逸事(二則)
编辑高要張忠武公年十五,賈廣西貴縣,為土豪所辱,怒率眾毀其家,官名捕,亡命江海。伺奸商墨吏,奪其貲,羈孤旅客,戒其曹不得輒犯。人為之語曰:『濟弱鋤強張嘉祥。』嘉祥,公原名也。 張忠武公駐師金陵,大小數百戰,未嘗挫衄。一日,偶傷指,向忠武以聞。文宗軫念,馳賜禦用藥散,公深感焉。自向公卒,和帥驕愎忌公功,遇事龁。公度不濟,誓以身殉,抉一指寄家,示無還意。蓋是指即用禦藥醫痊,不欲使落賊手也。
董文恪力變川省華侈之風
编辑以翰林入直軍機者,上元董文恪公教增其一也(按:公乾隆五十二年一甲三名進士)。出為外吏,強毅不阿。任川藩時,俗尚華侈,公力矯之,務為儉約。每公宴,誡不用優伶。總督勒公以春酒召,公至門,已通刺矣,聞音樂聲,即返去。勒公為之撤樂,乃復至,飲盡歡,風尚為一變,蜀人兩賢之。
何子貞手鈔東華錄不載之事
编辑何子貞太史在國史館,每日手鈔十頁,錄《東華錄》所不載,而事有關系者,約五十字。曾文正日記謂為敏而好學。太史所鈔,不知今尚存否。
人肉價值
编辑同治三、四年,皖南到處食人,人肉始買三十文一斤,後增至一百二十文一斤,句容、二溧,八十文一斤,慘矣。今兵事大定,年谷屢豐,願有位者無忘在莒也。
同治間奏裁南河官缺
编辑同治間,奏裁南河各官,計裁去河督一缺、河廳十缺、佐雜六十四缺、武員七十六缺。新添總兵一缺,改二十四營為十營,留舊操防兵二千七百余人,以修防改為操兵五千九百余人。每年省工程銀一百三四十萬兩,省廉俸三萬余兩。曾文正謂近來大政,此事最有條理。噫,承平二百年,國家崇尚寬大,不復校及細微,自海上多故,軍謨地險,時有遷改,冗兵贅吏,獨南河也歟哉!
積古齋鐘鼎款識
编辑阮文達精心金石文字,能以彜觶簋鼎諸器,通倉籀之學。其所輯《積古齋鐘鼎款識》,離奇炫耀,貫串墳典,嗜古者家置一編矣。顧是書雖由文達審定,而編釋屬稿,實出平湖朱侍郎為弼。侍郎,文達弟子也。其初稿尚世守,先署己名,後改題文達著。厔路慎莊、獨山莫友芝,鹹有跋。路、莫,亦文達門下士,言當不誣。康祺按:是書考義釋文,遠駕歐、薛,文達與侍郎皆當代藎臣碩學,雖不必以之為重輕,而擁清塵,功不可沒也。
林文忠封翁飼鶴圖
编辑林文忠公服官中外,常以封翁谷先生《飼鶴圖》珍襲行幐,遍索題詠,一時作手,闡述其先德甚詳。此舉尋常不足錄,而齊東之言,有謂文忠本徐姓,育於封翁,通籍後每自郁陶者,可灼然辨其謬矣。
舉人擢用翰林
编辑上海顧少詹,以舉人擢用翰林,官至三品,其遇甚奇。雍正七年閏月,世宗查閱蔡嵩寓中筆劄,見有舉人顧成天《皇城草》詩一首,寄情寓意,似有查嗣庭、呂留良諸人感憤譏刺之心,因傳旨詢問蔡嵩、顧成天平日有無詩文著作。於是續查出顧成天所刻詩一冊,中有聖祖仁皇帝挽詞六章,詞意悲切,上覽之淒然墮淚,諭稱以未登仕籍之人,懷感恩戴德之誠悃,則其秉性善良,居心忠厚可知。《皇城草》一詩,乃別有寄托,為不如己意之人而作。因行文江南督撫,將顧成天送部引見,聽候錄用。成天遂仰蒙眷眄,洊陟清班,先聖皇之慶賞刑威,不設成心如此。
李文勤之權變
编辑乾隆三十七年,木果木之變,李恭勤公世傑方以蜀臬總理登春溝糧臺。值黑夜,降番猝發,大學士溫公戰死,糧臺在促,浸者百無一存。公聞變,集夫役擇險踞守,遙望隔山賊眾如蟻,風馳電卷而來,四無援兵,審勢不敵,因下令曰:『事亟矣,棄此不保,是資寇也,糧宜亟焚,帑則任爾曹取之,不爾罪。』既以一炬罄儲胥,夫役鹹攜白鏹遁還內地。公退保老營(今隸撫邊屯,距美諾三十里),飛檄日隆關官屬,凡逃兵入關,置第善款之,檢搜腰纏,而薄貲其行旅,帑藏竟得無缺。是役也,糧不被掠,帑仍運回,夫役不亡失一名,錄功 最懋,恩賞孔雀翎。公饒權術,而有毅然任事之略,肫然愛民之誠,其由流外至兼圻,非幸也,宜也。
張亮基卻河弁饋金
编辑銅山張督部亮基,初以中書從王文恪公治河工,適林文忠謫襄河務,獨契公。時公嘗卻河弁饋金三千,文忠密識諸簡,未以告人也。逮公為永昌守,文忠方由西域賜環,授滇督,公道謁焉。文忠歡甚,出手籍記卻金日月,公忄雙然異之,蓋不復省記矣。公之清恐人知,文忠之求賢若渴,殆未易於今人中求之(按:文忠嘗疏薦公雲『其才勝臣十倍』,宣宗始知公可大用。文忠之識公,實基於卻金一事)。
殺賊改為撫賊
编辑百文敏公督兩廣,以海盜方張,銳意滅賊。過皖,貽皖撫董文恪教曾詩,有雲:『嶺南一事君應羨,殺賊歸來啖荔支。』及盜魁張保就撫,文恪遺書曰:『昔蒙贈詩,當更一字為「撫賊歸來」也。』文敏報書引咎。
仁宗賜百文敏子名劄拉芬
编辑百文敏壯年官京師,有子不育,屢荷仁宗垂廑。嘉慶十六年九月萬壽之辰,樞臣面奏公得子,上喜甚,下詔曰:『百齡年逾六旬,望子甚切,連年任事,有裨封疆,故得上蒙天佑,老年生子,朕甚為欣悅,可錫名劄拉芬。』(敬按:國語長壽也)公奏謝,手詔優答,有『天賜麟兒』語。堂廉一德,父子家人之誼,不是過矣。
黃翼升始任長江水師提督
编辑同治三年粵匪平,長江奏設經制水師,以一提督節制五鎮官兵,首被命膺此選者,三等男長沙黃公翼升也。公起家材官,隸曾文正戲下,久任軍事,力濟巨,功與彭、楊埒。初隸水軍,方監造戰船,有龍降其舟,色正青,長五六寸,隱見倏忽。或曰:此黃河廟中常示現者也。文正偕幕僚往觀之信。嗣是公每戰,龍見則必捷。戊辰秋,官軍蹙撚寇於燕齊接壤之運河,時河水淺,躍馬可渡,公慮賊之潛遁也,禱於龍神廟,禱畢,龍復見,水不雨而漲,賊突圍不濟,遂盡殲焉。公忠忱耿耿,戰績,訓士則以匈奴未滅為激昂,論功則以雍齒且侯為慰藉,其厚得神助,有繇來矣。
黃翼升識拔鮑超
编辑今長江提督黃公,初從曾文正遊。夔州鮑軍門超夫婦來長沙,以貧故,謀生計不就,久之貲罄,存錢止數百,鮑故烈士,以錢市酒肴置鴆,將與其夫人飽飫以死。鄰嫗知之以告公,公亟往叩門,則戶鍵矣。毀門入,鮑夫婦方對案舉箸,公問何為;以實對。公曰:『壯士奈何效匹夫匹婦死溝瀆?』鮑曰:『奈絕食何!』公曰:『子主我,隸名軍籍中,豈惟不死,且可圖進取,王侯將相庸有種耶?』鮑泣拜,公遂挈以歸,進之曾文正。不數年,鮑由步卒起,戰比有功,官浙江提督,封一等子,與公對樹旌節,列爵苴茅,海內識與不識,爭以郭、李、韓、嶽相比擬。然則鮑固人傑,公亦巨眼矣哉。
曾威毅撫晉之政績
编辑威毅伯曾公之撫晉也,值山右大祲,赤地千里,前撫噤不以聞,公下車即飛章請命,於是公私賑貸,集金粟至亡算,晉民始蘇。龍山典史朱克敬筆記,稱公初次禱雨,未即應,下令誡所部官吏畢至壇,紳士自廩生以上皆集,積薪塞廟門,誓次日不雨,即自燔,雨果應時至。晉父老感涕謳歌,乃家屍而戶祝之。論者謂公此舉,視昔年攻拔金陵,平積年僭號之賊功相等。蓋一則奪數百萬生靈於豺貘封豕之吻,一則活數百萬生靈於溝瀆餓殍之余,前古勛臣,未有斡回元化,大任疊肩,建立如斯其偉者也。
吳文節逸事(二則)
编辑吳文節公文鎔,自道光十八年奉命查辦安徽、浙江、江寧、東河各事件,副蕭山湯相國以行。回京,即授福建巡撫,調湖北,復調江西,調浙江,擢雲貴總督,調浙閩,復調湖廣,遂殉粵匪之難。前後十有七年,自出國門,每旦必焚香北向跪拜,雖郵程戎幕亦然,見公年譜。 楚人好鬼,越人好礻幾,自古而然。雲貴僻處天西,其崇信鬼神,乃復不亞中土。省城舊有華光寺,城內外與之同名者凡數十處,俗稱某天子廟,又曰某天壇、某天臺。住持僧道,創設無稽神像,詐言禍福,惑民漁利。道光間,督部吳文節公、撫部銅山張公深惡之,檄屬親督兵役,將各州縣所供奉不經之土木偶像,投之濁流,並將廟宇分別毀拆,或改為善堂義塾,或改祀正神,淫祀遂革。
花傑誣劾戴文節及狀元洪瑩
编辑嘉慶十四年殿試後兩月,給事中花傑誣劾戴文端公營私舞弊各款,並連及狀元洪瑩,謂與戴衢亨交結情密,故援引為一甲一名。一仁宗特派滿洲軍機章京,將洪由福園門帶至上書房,命二阿哥監看,令其默寫試策,核與原卷相符,上稱為真才實學。並以洪橫被詆誣,賞紗二件,以示獎異。花傑所劾文端他事,經諸大臣會訊,均系子虛,交部議罪(按:文端賢相,洪亦宿學之士,花傑乃欲以青蠅貝錦之伎倆,欺蔽聖明,洵自貽伊戚矣)。
仙鶴齡因賀表獲咎
编辑嘉慶十三年,以誕育皇長孫,中外大臣具折陳賀,侈陳吉祥,疊奉嚴諭斥責。提督仙鶴齡折中,至有『誕降重熙,承華少海,玉質龍姿,前星拱極,本支百世,派衍東宮』諸語。上益震怒,將仙鶴齡及擬稿之營書郭裕昆,改擬之幕友石先幾,先後降旨褫職,治罪有差。
新進士條奏地方利弊
编辑乾隆二年五月,特旨準本年新進士條奏地方利弊。
聖祖決計親征準夷
编辑康熙中,準夷入寇,聖祖命大學士李文貞公蓍之,遇復之上六,文貞變色。上笑曰:『逆虜犯順,自蹈迷復之兇,我戰必克矣。』遂下詔親征,果大捷。經生家之拘文牽義,終不如聖天子之應天順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