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潛紀聞初筆/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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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侍禦秋彌紀事詩註
编辑管侍禦《韞山堂詩集》,有扈蹕秋狝紀事三十四首,其自註詳悉,有足備掌故稽職守者,備錄於此。獅子園為高宗降生之地,常於憲廟忌辰臨駐。凡車駕出麗正門,隨從百宮皆立班。軍機帳房,例在幔城之左。凡駕由左門入,在直章京皆立班。宮眷輿輦,後扈亦有豹尾;親王以下皆引避,故稱關防。機庭印鑰,例由大臣中行走最前者佩帶,取用以金牌為合符,始付鑰。凡較射,中四矢者賜帶孔雀花翎。凡詔草,經朱筆更改,例應另紙恭錄;惟廷寄諭旨,多命即以朱發。凡一旨而傳諭數人者,進呈既下,照書各寄,謂之分寄。凡禦筆增改,遵錄他本,謂之過朱。機庭總簿,謂之隨手簿;檢查舊事,必按各年隨手簿索之。凡直省方面開缺,先由樞臣書缺而空其名,以待禦筆填註。凡引見記名各員,吏、兵兩部以綠頭牌交軍機,照錄入存記匣,隨時進禦。凡直省奏請遷除,當。上意者,雖交部議,仍命存記。部本上時議駁,亦擬旨準行。凡行在召見軍機大臣,恒在晚膳後。凡撰擬詔旨六七道以上者,輒命隨成隨進。前引大臣將近宮門,例釋弓箭。凡頒賜軍機章京,例視三品京堂。每車駕在道,當直者例滿、漢各一人,帶要件先候於尖營,以備承旨。上直有一人最早者,謂之早門;散直有一人最晚者,以宮門下鑰為度。周廬夜直兵弁,統謂之珠車。凡圍場,上未發矢,莫敢縱鏑;惟突圍之獸,從官先射。哨鹿者,戴鹿冠作鹿鳴。進哨之後,不許屬車先行,恐橋道有不虞也。國語,以隨豹尾為跟穆音,尖營為烏墩。圍場以西去,以東還。行衣不掛朝珠,還則仍系。扈蹕初歸,例得休沐七日。凡內直各官,皆進乾清門;惟軍機直郎,許兼由內右門出入。
聖祖稱湯西崖為詩公
编辑吾浙詩派,竹垞先生後,必以『懷清堂』為大宗。康熙五十二年,西崖以少宰兼掌院,赴熱河謝恩。滿掌院揆敘適侍班,上垂問曰:『湯右曾工於詩,有刻成者,可令進呈。』揆奏:『刻者未之見,右曾昨在臣寓,有所作文光果詩。』上命取閱,隨禦制一首賜和,中有『叢香密葉待詩公』之句,舉朝傳誦。諸巨公群然屬和,世遂稱西崖為詩公。天章雲爛,秀映河山,鼓吹隆平,儒臣罕遇者也。
竇東臯為和珅書扇
编辑秦少司寇瀛《小峴山人文集》中,《諸城竇公墓銘》後,有少寇自記雲:『公自浙江學政,以左都禦史召還。一日,富陽董公手執公所書金字扇,大學士和珅見而語董公曰:寫金字善用金,無如竇東臯者。遂取一扇屬董公,代乞公書。余適趨過,董公曰:秦君固善東臯先生者,盍屬之,因以屬余請於公。公書就,授余還之,書款稱致齋相國,自稱晚生某,蓋遵舊例。致齋,珅號也。一日,和珅召見,出語余曰:子見東臯,告以有禦制文命其制序,散直後即來領。是日,公隨詣珅宅領歸,撰序呈進。公沒後,編修洪亮吉上書言事,以前在尚書房嘗被公指斥,附劾公交結和珅,書扇稱師生,自稱門生,其誣公實甚。此事關公大節,不可不辨』雲雲。康祺案:諸城風節峻崿,奪情不起,自不至媕娿選懦如吳省蘭輩。況小峴侍郎是時適值機庭,情景宛然,亦斷非師生黨護之語。惟稱稚存太史因同值上齋,曾被指斥,懷挾夙怨,至誣人於蓋棺論定之余,此則險巇小人之所為,於太史平生,亦殊不類。大抵總憲戇直淩人,嶽嶽觥觥,朝士必多未滿。而與和相若離若即,又未嘗不稍斂其鋒棱,一時眾口詆諆,遂有師相門生之謗。在太史禁廷共事,所學殊途,論古談今,兩剛必競。一旦偶惑浮言,未遑代為剖釋,褊心盛氣,白簡遽登,古來君子,與君齟齬,持論過中,亦所嘗有。略跡原心,固無損二公品學也(按:小峴侍郎與稚存齊年雅故,其表稚存墓,昭揭學行,原本忠孝,推服甚至,其文亦存集中。然則竇銘書後之詞,倘非無稽乎?存疑俟考)。
王漁洋不為明珠壽詩
编辑漁洋先生以詩鳴海內,而風骨亦自不可及。內大臣明珠之稱壽也,昆山徐司寇以金箋立幅請於先生,欲得一詩侑觴。時先生未大顯貴,怫然曰:『曲筆以媚權貴,君子不為也。』遂力辭之。先生沒後,門人私謚為文介,洵不愧雲。見《柳南隨筆》。康祺按:新城得謚,出乾隆間特旨,自易名文簡,而私謚無人復舉矣。
軍機處行走用全紅帽罩
编辑全紅帽罩,惟三品以上入內廷者準服;四五品官,雖內直不用也。高廟時,軍機章京帶領引見,值天雨,冠纓盡濕。上問其故,金壇於文襄公以體制對。上曰:『遇雨暫用何妨。』自是行走軍機處者,冠罩無不全紅矣。
內閣中書掛珠
编辑內閣中書掛數珠,自嚴侍讀長明始。嚴官中書時,充方略館官,以書局在內廷,例許掛珠也。見《潛研堂文集?嚴侍讀傳》中。今中書不兼館差者,無不掛珠矣。並舉貢之議敘中書銜、捐職雙月中書者,亦靡所區別。即數十金捐納之科中書,亦且一串牟尼項下垂矣。展轉僭用,又不知始於何時。
李松雲以麥浪詩受知高宗
编辑乾隆某年,高宗謁陵,中途嚴寒,上廑念二麥,從官以麥宜寒涼對,上因嘆為君之難。旋考試差,詩題麥浪,得難字。時惟李松雲太史堯棟獨得其解,詩中『一天新雨露,萬頃綠波瀾』十字,極蒙宸賞。仁廟親政,李已外任,陛見時,猶垂問及之。蓋在潛邸時,奉派讀卷,實手定李卷第一也。
忠義之報
编辑嘉慶中,浚縣奸民李文成等倡亂,浚縣戒嚴。知縣事臨桂朱鳳森,守城功甚偉。丞武進董敏善、朱公客會稽余成,亦誓與城同存亡,事平銓功,多所屈抑。比道光辛卯,董公子似谷、朱公子琦,同年發解,朱以乙未、董以戊戌,先後與館選;而余公子錦淮,舉壬辰鄉試,辛丑成進士,以知縣分發河南,題知滑縣,皆當時圍城中人也。而領解適同是科,宰邑仍鄰舊治,天有顯道,忠義之士,足以勸已。
曾文正公請復日講舊典
编辑文宗登極,曾文正公上言,請復日講舊典,部議格不行。次年,咸豐紀元,正月,遂奉特旨,令翰詹諸臣番上內直,候上親命題目,分日進呈。蓋文宗皇帝之倚毗文正,付以股肱心膂之任,其識拔實始此。
武職無三年終喪之制
编辑向例:武職無三年終喪之制。康熙間,四川提督何傅,以夔州副將孫斌詳請回籍守制上聞,疏奏沈痛,得旨,遂為定制。乾隆二十年,江蘇千總傅振邊丁母憂,泣請上官,求奔喪守制,不許,則慟哭求去,上官不能留。時尹文端公督兩江,為之入告,蒙特恩準回籍,並著為例。按康熙朝既準武職終喪,不知乾隆中傅千總一案,何以又煩奏請。而至今武營定制,參將以下丁憂,仍不開缺,賈氏《郡齋筆乘》亦以此為疑。康祺以為令甲無數改之理,殆因康、乾以後百年內外,時有軍務,在承平之日,禮順人情,即一介粗官,何必強抑其天性。若遭遇金革,則雖閣部文員,亦時有奉旨奪情之舉,何況材官武夫,原為疆場爪牙之用哉。
朱士彥得謚文定
编辑寶應朱文定公士彥,為冢宰日,嘗語家人曰:『余生平行事過人者,惟見得定守得定,此六字不敢不勉。異日蓋棺,得謚為定足矣。』比公薨,禮臣擬謚進呈,上俱未圈出,特旨予謚文定。一時朝士鹹服聖主之知人,亦以見公之自信有素雲。
禁溺女之報
编辑溺女之風,西江尤甚。天津沈封翁世華,官是省巡檢,所至有惠政,尤禁溺女,剴切申諭,澆風為之一變。其後長子嶧中乾隆丙午舉人,座師為彭文勤公;次子峻乾隆甲午副榜,座師為曹文恪公秀先;孫兆沄嘉慶庚午鄉舉,座師為陳侍郎希曾,丁丑成進士,座師為戴可亭相國。凡封翁孫曾輩掇獲科第,無不由江西人暗中識拔者,彰顯如此,尚謂非天道與。
部民保留地方官
编辑故城賈參政樸,以歲貢生康熙中官廣西同知,攝思恩、平越知府,惠問旁流,幾有賈父重生之目。墨吏議去職,兩郡士民,涕泣仿徨,詣大府乞留者萬輩。丙戌五月,上以廣西巡撫彭鵬保舉,得旨召問淡寧居,擢知蘇州府,閱數月,遷江常分巡道。蘇州民漸被循良,惜其去任,值上南巡,相約具民本保留。聖祖俯察民隱,遂調蘇松常鎮太糧儲道、布政使司參政,並特諭帶管蘇州府事,賜禦書『宜民』二字匾額。按:部民保留地方官,例所不許,而賢有司善政所逮,黃童白叟,臥轍攀轅,亦實有出於至誠者。本朝如陳清端、張清恪諸公,皆以廉惠得民,躓而後起,卒立功名,詎非遭際聖明之幸與?
黃河水信
编辑黃河水信,清明後二十日曰桃汛,春杪曰菜花水。伏汛以入伏始,四月曰麥黃水,五月曰瓜蔓水,六月遠山消凍水,帶礬腥曰礬山水。秋汛始立秋,訖霜降,七月豆花水,八月荻花水,九月登高水。冬曰淩汛,十月曰伏槽水,十一月、十二月曰蹙淩水。河上老兵能言之。
舒鐵雲孝廉
编辑舒鐵雲孝廉位,大興才人也。所著《瓶水齋詩集》,陳雲伯大令、王仲瞿孝廉,多與唱和。鐵雲年十四,隨父官粵西,與安南貢使賦銅柱詩相贈答,傳誦外裔。
三人同心方奏膚功
编辑嘉慶癸亥,三省軍務告竣,方方伯積由蜀臬入覲,睿皇帝垂問軍務甚悉。並諭:朕親政初,宮中祈卜,占者雲,三人同心,方奏膚功,殆應經略額勒登保、參贊大臣德楞泰、總督額保也。見定遠方士淦《蔗余偶筆》,方伯蓋其族人雲。
程文恭公奏止巡幸湖州
编辑乾隆間,上方將南巡,時浙藩徐澍調補山東,陛覲,口奏湖州山水清遠,請翠華臨幸。得旨回浙辦理。徐抵任,先開城南碧浪湖,大興工役。一日,召問武進相國程文恭公景伊,對以湖州春季蠶忙,恐妨民事,立奉停止之詔,徐仍調山左。雖由仁言利溥,益見聖德如天,吳興士民,至今稱頌。
坊局升遷之滯
编辑坊局官僚升轉定例:洗馬名次講、讀後。長沙劉文恪公權之官洗馬十六年而後遷,時稱『老馬』。嘉慶初,戴尚書聯奎擢此官,召對垂問資俸,戴以實告,始奉與講、讀諸臣一體較俸之諭,由是洗馬無久淹者。見《蔗余偶筆》。康祺初入京,尚聞有『一洗萬古』之謔,蓋取杜句嘲之,以見升遷遲鈍也,殆嘉慶以前舊語。又按:京官諺語,『一洗萬古』與『大業千秋』並稱,蓋謂司業升階,與洗馬同一濡滯,故詞臣均視為畏途。
耆年科第
编辑嘉慶戊辰會試,山東年老諸生恩賜舉人王服經中式,年八十五。總裁富陽董文恭公,揭曉日復命面奏,天語褒嘉,有比梁灝大三歲之譽。殿試改庶吉士,特旨授職還籍,異數也。康祺通籍之年,同譜孟君椿山齒最高,亦籍山東,年亦八十,朝殿三試,以書不入格,屢落人後,得旨歸進士本班用,銓選一官。河清難俟,遂改授教職歸矣。按:是科君不中式,例可邀恩入翰林,今轉為名列榜上所誤。惜無愛惜人才,敬禮耄學如文恭者,為之一達天聽也。
阮文達公普濟堂章程
编辑阮文達公撫浙時,創設普濟堂,手定章程十二條,籌貲付紳士經理,至今賴之。一、通衢夏秋施茶水,冬施姜湯。一、施貧民瘧痢、傷寒、瘡癤時瘟丸藥膏丹。一、每年十二月立粥廠一月。一、設恤嫠會,月給錢文。一、設收瘞局,掩埋枯骨。一、施舍棺木、綿衣。一、設錢江義渡。今天下井田久廢,生齒日繁,朝廷不能行限田之法,宗子又無收族之方,以致豪強者田連阡陌而淫侈亡等,貧窶者勤動終歲而俯仰無貲。惟興立善舉,策畫恒產,猶為抑兼並而扶瘡痍之善術。凡有字人之責者,幸勿謂煦煦孑孑,簿而不為也。此事無關掌故,特錄之以為外吏勸。
費武襄公斬番僧
编辑費武襄公揚古,勛業豐隆,平噶爾丹功第一,其膽識亦正不可及。公嘗從聖祖皇帝之番僧寺,番僧中號為活佛者,見上傲睨不為禮,公即揮刃斬之。上尤其魯莽。公徐奏曰:『番僧雖貴,亦人臣也,豈可使無禮於君前,亂我國法。使有異術,臣抽刃時,應早令伽藍按捺,不延頸就戮矣。』扈從者爭服其言,自此番僧見大皇帝,彌益恭順。
費武襄公防黷武窮兵之漸
编辑費武襄公以國戚封伯爵,大兵征噶爾丹,出為撫遠大將軍。既奏凱,眾欲露布揚功績,公不謂然。其奏折惟言兵至某處迷道,某處敗績,某處絕糧,此行屢蹈危機,皆臣失算之故,今憑借聖天子洪福,僥幸成功,實非意料所及雲。幕客皆咎其失體。公曰:『天子深居九重,如見策勛太易,必至好大喜功,士卒勞瘁,不可不使上聞之,庶異日無窮兵黷武之患也。』人皆攝服。此與前一則俱載在《嘯亭雜錄》內。康祺敬按:高宗皇帝開疆辟土,仁育義征,決不以平定一隅遽形誇大。武襄公之鰓鰓過計,正足見老成謀國之忠。且公所言大局耳,若為公一身一家計,崇封懿戚,顯秩殊庸,豈可復有開邊之偉烈。公之謙退沈毅如此,洵乃上掩馬伏波,下軼曹武惠,豈非國家氣運之隆,產茲魁傑與?
孝賢純皇後慈儉
编辑孝賢純皇後富察氏,文忠公姊也,性慈儉,正位中宮十三載,未嘗佩服珠翠。向例宮中多用金銀絲索緝成荷包,後以為暴殄,歲時進呈純皇帝,惟以鹿羔<毛蒙><毛>緝為佩囊,蓋仿先世關外之制,以寓不忘本之意。上深加敬愛,故文忠父子,蒙被恩寵,視他戚畹尤摯且久也。
輔國公永璥善鑒別書畫
编辑宗室輔國公永璥,理密親王孫也。好收藏古字畫書籍,善於甄別真偽,凡經公品題,骨董家輒居為奇貨。汪文端公嘗延公評騭家藏諸卷軸,公撫摩終日,默無一言。臨行,文端送之登車,公笑謂:米襄陽一帖近真跡,稍宜寶貴。文端為之爽然。
信莊郡王莊慎親王同年月日生
编辑信莊郡王如松,莊慎親王永瑺,同年月日生,互稱弟兄。
陳文肅公入相之早
编辑本朝漢臣入相,或回翔部寺,或揚歷省臺,及身侍黃扉,大抵皤發耆碩矣。惟陳文肅公大受,以大考受上知,釋褐甫十年,遽拜參知之命,人以為罕。
高郵王氏不徒以經學著名
编辑高郵王氏,祖孫父子篤誌傳經,為本朝儒門之冠,其立朝亦卓有聲績,不墜家風。文肅公安國,清操冠時,每日出內直,家不舉炊,挈幼子同輿,市餅餌數枚,以代蚤膳。履懿親王與之善,嘗資助之,公辭不受,曰:『忝在九列,不敢與王私交也。』公子石瞿觀察念孫,仕諫垣時,以彈和相著聲望。公孫文簡公引之,則履道廣深,風鑒明遠,明刑典禮,獨持大綱。蓋三世清氈,百年喬木,體用兼備,讀書之收效宜然。彼劉歆、戴聖輩,抗顏大師,望實俱隕,恐仍是緣飾經術,澤古不深耳。
榮恪郡王勸仁宗速回京師
编辑榮恪郡王綿億,榮純親王子也。純王少聰邁,嫻習騎射國語,高宗極鐘愛焉。純王早薨,而王又孱弱,睿皇帝因令行走乾清門,以習勞勛,然其疾終不愈也。自幼喜讀書,朗誦經史,如瓶瀉水,周秦諸子,亦能背誦不遺。遇大節,尤侃侃。嘉慶癸酉之變,王方扈從,聞變泫然曰:『上為吾輩何人,即論親誼,亦當代分其憂,況萬乘之尊乎?』因請獨對,勸上速回京師,以維人心。仁宗首肯,即日回鑾,自此益重視王。嘗曰:『朕諸侄中,惟綿億骨肉之情尤篤也。』逾年,王以勞瘵,卒不起,上痛悼之。
國初與俄羅斯立約不強之修表納貢
编辑國初與俄羅斯立約往來,不強之修表納貢,彼此關會,不用詔旨。惟理藩院行文於其瑪玉斯衙門,如有司咨牒狀,蓋早恐後日梗化,不至有傷國體也。
文武移易
编辑本朝漢臣,文武不相移易,故《池北偶談》記朱衣客以道員改總兵一事,《嘯亭雜錄》記劉清以運使改總兵一事,以為罕異。近十年中,蔣中丞益澧始為武員,張軍門曜始為文員,已稱奇才。至楊制軍嶽斌,由湘鄉把總起家,官至陜甘總督。且適與嘉慶間楊忠武公遇春同姓,同起行伍,同任兼圻,同督陜甘,先後若出一轍。鹹同軍興,一人而已。
三文敬公大節不茍
编辑乾隆朝,三文敬公保以繙繹進士出身,歷任封圻,入拜東閣大學士。公性愚暗,不悉吏事,在外不飭簠簋,時人比之李昭信,而庸劣過之。然幼讀宋儒書,大節不茍。癸未夏,純皇帝巡幸承德府,公時任直隸按察使,扈從至密雲,霖雨數日,河水暴漲,上欲乘騎渡河。公叩馬諫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況萬乘至尊,豈可輕試波濤。使禦駟有失,何可追悔。』上以滿洲舊俗,宜親習勞勚以揚武勇為言。公曰:『皇上此行,奉太後乘輿同至,即使上渡河安便,獨不識慈輿何恃以濟?』上動容,為之回轡。又督浙閩時,浙撫王望既丁艱,自以督辦海塘為言,奪情視事,亦不遣眷屬回籍。公惡其蔑倫,密疏劾之,王因此獲罪。公嘗為上書房總師傅,手集古今儲貳之事曰《春華集覽》,教習諸皇子,詞雖弇陋,為成親王所譏,然不失師保之體。故卒後特賜謚文敬,蓋取責難於君之義也。右見禮親王昭連《嘯亭雜錄》。王為公女婿,其褒貶當不謬雲。
破除滿漢之見
编辑雍正中,滿洲副都禦史缺出,憲皇帝命九卿密保。鄂文端公奏許公希孔忠直可任。上曰:『彼漢人,礙於資格。』文端曰:『風憲衙門,為百僚豐采,臣為朝廷得人計,不暇分滿漢也。』上可其言,逾年,始調漢缺。
長生殿傳奇
编辑錢唐洪太學昉思升,著《長生殿傳奇》初成,授內聚班演之。聖祖覽之稱善、賜優人白金二十兩。於是諸親王及閣部大臣,凡有宴會,必演此劇,而纏頭之賞殆不貲。內聚班優人請開筵為洪君壽,而即演是劇以侑觴,名流之在都下者,悉為羅致,而不及某給諫。給諫奏謂,皇太後忌辰設宴樂,為大不敬,請按律治罪。上覽其奏,命下刑部獄,凡士大夫及諸生除名者幾五十人。益都趙贊善伸符,海寧查太學夏重,其最著者。後查改名慎行登第,趙竟廢置終其身。
昆山巨族
编辑昆山巨族,在明時推戴、葉、王、顧、李五姓。迨入本朝,東海氏兄弟貴,而前此五姓則少衰矣。邑人因為語曰:『帶葉黃瓜李,不如一個大荸薺。』以帶音同戴,黃音近王,瓜音轉顧,薺音近徐,故俗諺雲爾。
前輩待故人子弟
编辑嘉定侯廣成峒曾,舉進士歸,其太常公欲令謁唐叔達先生,而適晤叔達於友人所,與言之。叔達曰:『勿遽來。不佞叨居父執,相見時宜有言為贈,當預思所以訓戒之者。』又太倉、太原王氏,亦叔達之世交也。當煙客奉常官京師日,叔達過其家,諸公子迎之入,至廳事南向坐,諸公子設紅氍毹拜之,不為動。拜畢,摩諸公子首曰:『汝父遠宦京師,好自讀書,勉之。』諸公子侍立唯諾,叔達乃徐徐曳杖而起。蓋叔達以前輩自居,視故人子弟不異己之子弟也。《柳南隨筆》謂人情澆薄,朋友一倫幾絕,如叔達先生二事,以今日視之,亦何啻羲皇以上乎?信然。
陳司業別號舍文
编辑常熟陳司業祖範,屢困場屋,嘗作《別號舍文》,頗極詭譎,是年竟中式。辭雲:『試士之區,圍之以棘,矮屋鱗次,百間一式,其名曰號。兩廊翼翼,有神屍之,敢告余臆。余入此舍,凡二十四,偏袒徒跣,擔囊貯Я,聞呼唱諾,受卷就位。方是之時,或喜或戚。其喜惟何,爽塏正直,坐肱可橫,立頸不側,名曰老號,人失我得,如宦善地,欣動顏色。其戚惟何,厥途孔多。一曰底號,糞混之窩,過猶唾之,寢處則那,嘔泄昏忄屯,是為大瘥,誰能逐臭,搖筆而哦。一曰小號,廣不容席,檐齊於眉,墻迫於跖,庶為僬僥,不局不脊。一曰席號,上雨旁風,架構綿絡,藩籬其中,不戒於火,延燒一空。凡此三號,魑魅所守,余在舉場,十遇八九。黑發為白,韶顏變醜,逝將去汝,湖山左右,抗手告別,毋掣余肘。』
趙宮贊秋谷
编辑趙宮贊秋谷,青州益都人也。乾隆戊午,北平黃昆圃先生任山東布政,黃固素重秋谷者,會益都令某來謁,黃語之曰:『趙秋谷先生,君管內人也,其詩文甚富,盍請於先生,持其草以來,俾予得一寓目乎?』令歸,即遣一隸持牒往。趙故善罵,得牒益大怒,詬令俗吏,並及於黃。黃親為其門生陳見復述之。
今昔稱謂之殊
编辑《柳南隨筆》雲:『前明時,縉紳惟九卿稱老爺,詞林稱老爺,外任司道以上稱老爺,余止稱爺稱老爹而已。今則內而九卿,外而司道以上,俱稱大老爺矣,自知府至知縣,俱稱太老爺矣。又舉人、貢生俱稱相公,即國初亦然,今則並稱太爺矣。』康祺按:王氏生乾隆朝,其稱謂如此,已譏其僭越。今則京官四品以上,外任司道以上,無不稱大人。翰林一開坊,六品亦大人;編修得差,七品亦大人。外任加道銜,即稱大人。三品銜更無不大人。知府無加銜者,以至知縣,皆稱大老爺。佐貳六品以上,即大老爺。舉貢生監,無不老爺。甚至屠沽市儈,捐道銜則大人矣,捐六品銜則大老爺矣。關內羊頭,職方如狗,稱謂之僭,更何足言。
重宴瓊林
编辑進士鮮有至六十年者,康熙己未進士至乾隆己未猶在,而得與後輩稱前後同年者,有兩人焉。一為益都趙贊善秋谷執信,一為黃岡王僉都西澗材任,時西澗年八十有七,而秋谷亦年將八十矣。王重聽,趙失明,兩公耳目各廢其一,而皆不廢吟詠雲。
博晰齊之頹放
编辑滿洲博晰齊,乾隆壬申進士,由編修外任府道,改官兵曹。博聞強識,於京圻掌故,氏族源流,尤能殫洽。晚年頹放,布衫草笠,混跡長安,僧舍酒樓,醉輒題詠,灑如也。人有叩其姓名者,答曰:『八千裏外觀察使,三十年前太史公。』又雲:『十五科前進士,八千裏外監司。』
玉堂歸娶圖
编辑史文靖公,康熙庚辰年十九,館選後歸娶,繪《玉堂歸娶圖》征詩。其門人錢唐袁大令枚題雲:『愧作彭宣拜後堂,絕無衣缽繼安昌,算來只有歸迎事,曾學黃粱夢一場。』
江蘇臬署聯
编辑徐中丞士林陳臬吳中時,手撰一聯雲:『看階前草綠苔青,無非生意;聽墻外鴉啼鵲噪,恐有冤魂。』洵藹然仁人之言,凡內外問刑衙門,皆當懸諸座右者也(按:公初入中書時,有句雲:『歸來惹得山妻問,侍女薰香近有無。』可知世上通人,當年少不羈,不必貌為道學;及事權在乎,又必思自盡職業,發抒其耿耿之初心。公官至巡撫,循績四播,三吳父老,至今稱之。臬署一聯,蓋言為心聲也)。
諸羅改名嘉義縣
编辑臺灣林爽文之變,連城告陷。諸羅夙無城郭,賊百計環攻,士民立柵固守百余日,卒不得逞。衙署民居,鹹獲保全,事平,上特旨旌獎,賜名嘉義縣(按:諸羅前曾陷賊,此紀五十二年事)。
艮齋雜說之蕪陋
编辑尤西堂作《艮齋雜說》,塵俗蕪陋,余少時嘗逐條細評,可議者幾什八九。其自序謂:『聖人贊《易》,有《說卦傳》、《雜卦傳》,合而言之,故名雜說。』尤為謬妄之至。
宴會祝詞之濫觴
编辑今泰西各國使臣,與中國諸公卿宴會,席間必有祝詞,以堅和好,大約互褒其主,兼及其臣,不外禎祥福壽之語。按:此風唐代已然,郭令公與回紇誓曰:『大唐天子萬歲,回紇可汗亦萬歲,兩國將相亦萬歲。』此其濫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