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官集 (四庫全書本)/卷05

巻四 都官集 巻五 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都官集巻五      宋 陳舜俞 撰奏狀
  奉行青苗新法自劾奏狀
  熙寧三年五月具位臣陳某凖州牒前後録降勑命及轉運司牒提舉常平廣恵倉司牒榜等近准勑條將常平廣恵倉錢斛依陜西青苗錢例毎於夏秋以前約逐處收成時酬價立定額支每斗價例曉示召人情願請領隨税送納斛㪷或納時價貴願納見錢者並許從便雖時價極貴比之元數取利不過二分即不得障遏民戶不令請領及有不願請者亦不得一例抑配者臣伏見民間出舉財物其以信好相結之人月所取息不過一分半至二分其間亦有乘人危急以邀一時之幸雖取息至重然猶不過一倍比及收斂或齎持饋餉務為歡悦詣門負載不責輸送或始約緡錢而償榖粟始約梁稻而償布縷斂者以得為幸償者不一而足至有改為後期變取庸賃下雖魚鹽薪蔌耰鋤錡釡之類皆以其價取之盖苟不務此貧疾逃亡空有質劑官不為理此天下出舉之常也今朝廷所置官局募民以青苗貸取錢斛以為寛農賑乏之恵故所設法槪以周密出舉給納皆從民便然要之人情以米粟出納不若用錢之簡便也今使有司必約中熟為價貸民以錢度吾民非嵗大稔米榖至賤亦必償緡錢而出所謂二分之息耳然所謂二分之息者今約為六月而以算數求之在民間一倍取之於民猶足為補助盖不思責辦州縣期㑹輸送卒無逋負之理欲如私家雜償他物勢亦無由倉庫給納人情乞取如影隨形雖臯陶設法而身行之亦不能盡比之民間取與相安而無督責威刑之懼臣以謂雖曰官所取之息尚輕固巳不減民間一倍之重矣勑意又慮州縣不能曉知新法之意而以錢斛抑配百姓故復申飭講解著為條約然臣體問方今小民匱乏十室八九應募之人不召而至何可勝計為國論者反憂抑配斯過計矣盖譬如孺子見飴蜜必染指爭食然父母疾止之恐其積甘足以生疾今為民官長止其窮濫不使受貸輕費終蹈督責之困愛之惜之不為無意臣又比見民間挾豪勢欲為傾奪人之計者必先多以金帛陽為好言以相假借又包藏微意謂之書契不收其利乃使愚夫騃子不思後悔恬然坐費以及期㑹因躡其無所償之時痛為廹逐始既未嘗論利則訴於州縣州縣不得不受公私交廹禁錮鞭箠日以危急故能賣其田宅傭其妻孥如此者多矣故世之有識耆老誡其鄉黨賢父兄誨其子弟未有不以貸貰逋負為生事之不善也昔者祖宗著令諸以財物相出舉任從書契官不為理保全元元之意盖深逺矣今乃官自出舉設為賞罰奬勸惡吏誘之以便利督之以威刑方之舊法亦已異矣且臣再讀詔書以謂振民乏絶抑兼并法無出此及見有司申明科條又使十戶為甲甲中須有上三等一人充保浮浪無抵當之人不得一例俵散夫謂之浮浪鄉人之所不保止是乏絶至甚濱於轉徙溝壑之人今固不䝉其恵矣復欲藉此以抑兼并臣恐法終行特為天下兼并之地耳何以言之天下之有常平倉非能人人計口而受餉也盖市井田里常有榖價踴貴之時官以常平之粟減價賤糶則積榖者自然不得復珍市深藏以邀貴價於是生民隂受其賜矣且如越州去年民田未嘗有水旱螽螟之災只因隣州不稔米商罕至榖價日增本州以常平倉米自正月出糶至五月凡四萬五千餘石乃僅能裁止貴糶民免艱食以一州而言天下理勢畧同今朝廷以新法散常平為青苗唯恐不盡使倉庫既空饑饉薦至則兼并之民必乘此時有閉糴而貴糶者未知州縣將何法以制之斗粟萬錢未可知也此豈不為兼并之利哉臣又竊謂兼并者之計今官既放無庸爭利但可藏鏹坐待隣里之人逋負青苗惡吏嚴督之時賤買人之田宅和質人之妻孥而已臣故曰此特為兼并之利也詔意又恐州縣避事不務推行新法抑遏人戶不肯俵散是尤不然臣嘗私為州縣主者之計今必使奉行新法姑縱之貸亦不患斂之之難也盖朝廷設法已分為夏秋二料五月放秋料正月放夏料所斂秋料正在正月間所斂夏料正在五月間不過給秋料使以納正月所舉者給夏料使以納五月所舉者則其出民力者但計所當息錢益所給為所納耳若然則是使吾民一取青苗錢終身以及世世一嵗常兩輸息錢無有窮己萬一如此則是别為一賦以敝生民非朝廷王道之舉也臣雖愚闇嘗深世務官於縣道職在愛民今不敢苟免按問雷同官吏誘䧟小民日入困敝在犬馬之心亦深惜輕誤聖朝别生此賦所有青苗新法難以奉行謹具狀自劾以聞伏候勑㫖
  
  江西路轉運副使呉潛除太常少卿制
  勑具官某禮樂根於心著於日用達於天地之化百物之産隆古聖人重之故分命夷䕫以治其精後世文勝實衰一奉常掌其粗足矣矧卿不常命惟貳之置爾以掄魁之望發名父之傳事親從兄仁義充於一性而禮以節之樂以樂之無非實理出揚濡轡之光華入總容臺之制作孰非實用哉世教之防範不立人心之情偽益滋借鉏取帚拔劒擊柱綱常幾少隳矣爾其思辨上下和神人之道以暢所學可
  
  救治論
  世莫不思治而治未必至者盖措非其道而復怠之也古之善為治者必思有以教之不教其民而欲治之至古之時無有也必思有以富之不富而欲教之至古之時無有也既富而教行而又勤思力為不變其乆而遲其誠後之治不然不測其端而惟其末之求或從而忽之而博其所以治甚者淫邪酷暴之政無所不到此治之世所以常少而不治之世常多古之時富之有原教之有端井農之地使其業不浮中民之富使其求易足無煩横之費以蠧民之貨無兼并之俗以奪民之財與夫山澤百物之税無一至于民故饑不困乎食寒不困乎衣然後先之以教之意親我所愛也而恩達乎天下矣幼吾所恤也而恵達乎天下矣愛吾愛以及人之愛天下相勉于仁矣利吾利以及人之利天下相從于義矣既又慮其未也有庠有序儒而業師而教俾其誠意相固信讓相篤怡然有文以相接懽然有禮以相交而又賓其賢者能者而長之治其所未至治之而不帥則屏之兾其思而遷善也又其不可則刑之非私也天下共之也故恩之浹于民也周而被之者廣教之及于物也洽而感之者深然後與之安而居則和而可保與之危而守則確而不怠此古之時富之必求所以富之之術教之必求所以教之之原如古之無是則民之不胥而為盗也蔑矣古之能舉者唐虞三代而已故其民與其昆蟲草木無一不䝉其澤者易曰信及豚魚詩曰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牛羊之賤不忍不仁豚魚之微誠足以及之况其他者乎此其深根固蔕長生粹治之極也三代而下治之盛者莫過於漢唐漢有天下更二十四君四百餘年其治獨言于文帝唐有天下傳世二十而可稱者僅一太宗焉文帝太宗有治天下之才而又有治天下之心然而不得與三王同者盖其禮樂制度不能盡憲三王而為也夫以孝文之德太宗之明當時之輔佐既賢且能而又不至况又不為孝文太宗者乎故漢之亡也非衰敝而亡迹孝武而亡也唐之亂也非削弱而亂迹明皇而亂也是豈不乘强盛之勢有治天下之資而亂且亡者盖措非其道而怠之也果二帝能純先王之道而孝武明皇復繼之以不怠則奚所而不至耳方今天子仁聖富有四海之廣萬物之稅皆竭于上比之三王之資不為不富也賢能佐職中外之臣舉數千員而又嵗詔四方之較于有司者幾萬比之三王之士不為不多也然而財不足給于用能不足充于官而治未臻乎極致者何也得非民之財雖竭于上而費之不節地之力雖盡於下而民之豪且兼儲雖運而兵之食或浮官雖進而使之源不澄士取或非其術而濫者進令下不堅其守而民之揺上之操者日益勞下之供者日益艱其政日離其民日危夫有四海而又有多士之資復遇天子之仁聖財不足用于上而民既困能不足備于官而教且惰禮義不足道于人而不已驕制度風俗皆未至于古之治者將非為今之計姑欲其速利而未嘗志于其民也為治而不志其民烏乎而治也幸而有志于此則曰能富之不求所以富之之術能教之不求所以教之之原舉是而為治幾何而不至于弊然則將有為之則若何曰立其制限其土省天下之浮費而明先王所以富之教之之術而以導之使忠信孝悌充塞于四方上下民奚㳂而不治哉詩曰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此其可也
  臣難論
  臣非難於必治而難其所以治臣之於君也可導而莫為導之而又啟其非則世之所以為能臣而古之所以為盗其君也古之善臣其君者舉其君日聞正言見正道左右前後百執事之賤舉皆擇正人而為之助宜其日入於善而紀綱正道德洽深根固蔕浸明浸昌而不㧞者也不善是者反此姑一時之安曰吾能致其君國富兵强寧且安而已奚暇紀綱道德之為哉有從而詆之則曰彼道迂濶非切於務抑吾君未必能也甚者或從而陷之於姦邪淫僻無所而不至噫人臣之大患莫大期君於不能為當其未事而莫之導已事而聽其為此古人所謂赤子將不及乳於其母也夫源之深者流必長根之厚者葉必茂三代之時其興也皆二三百年生民舉見聖人之治而不及於亂及其衰也雖庸君暗主亦二三百年而後已興與衰奚其乆而延也周公之聖伊吕之賢輔翼其間其致君功德不以非聖之道啟其君故其道正其根堅且牢雖其衰也猶有先王之化漸漬之深其乆不絶宜矣三代而下强而起者不數十年及其衰也亦不數十年而國統絶滅者何其速而易也管仲之權商鞅之術為之贊佐汩先聖之法以罔其君故其道不正其根易揺雖其寧也紀綱已内壞况其衰也烏能乆而不絶哉伐深根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夫以三代而上豈盡聖且明太甲昏周成弱三代而下豈盡昏且亂齊桓之畧秦孝之勇非有伊周之道以正之則太甲周成未必至于聖而管商之徒不以非道啟之而一束以先王之法齊秦幾何其不治且明哉但為伊周者其心常恐其不正管商之心奚為不正哉民焉富而已矣國焉强而已矣奚為而不帝乎曰帝不可也奚為而不王乎曰王不可也槌提仁義絶滅禮法以愚民志以啟民亂誣惑其君以至於霸則管商之心其不仁已乎噫周公不世出伊吕不時生有焉不幸而出於齊秦之世而為管商之術以啟其君則帝不帝王不王治奚從而至哉抑其所負何如爾今之臣其君者欲致其君一臻於三代宜乎取斯以為鑒爾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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