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莊公
鄭伯克段於鄢,《公羊傳》曰:「克者何?能也。何能也?能殺也。」能殺者,難殺而卒殺之之辭也。然則鄭伯難殺段乎?曰:非也,段不足殺者也。
曷言乎不足殺也?段非有大志,如晉曲沃武公,一馳馬試劍公子耳。其徒作詩,稱道其射獵飲食之事,亦狎客媚子從臾為歡,非如武公之徒深謀隱衷,所謂「我聞有命,不敢以告人」者也。即鄭伯處心積慮,日以殺段為事,非必以其能為曲沃武公而殺之也,不過追恨於姜氏之愛段而惡己,欲一有所出之耳。請制、請京時,目中無段久矣。殺段如籠鳥釜魚耳。故曰:段不足殺者也。
不足殺而殺之,又若快其能殺者,此公羊之所以甚鄭伯也。居京,都城過百雉,公欲過之也。命西鄙、北鄙貳於己,公欲貳之也。收貳以為己邑,至於廩延,公欲收之也。不然,何以曰「多行不義,必自斃」,曰「無庸,將自及」,曰「不義不昵,厚將崩」?及聞其期,曰「可矣」。是公自明其欲過之、欲貳之、欲收之之案也,亦知段之無能為也。如以曲沃武公待段,又肯予之京,之西鄙、北鄙,之廩延,以為圖己之資哉?祭仲與公子呂切切然以為憂而諫之,蓋猶以曲沃武公待段也。公豈不內笑其腐哉?
左氏,腐人也,譏「失教」;公羊,又腐人也,曰「緩追逸賊」,若夢然不知公之謀者。「姜氏欲之,焉辟害」,豈子稱母之辭?母子義絕,不待黃泉之誓矣。氣雪意滿,惡有絕母之名,以「悔」之一字愚潁考叔。考叔亦不深求,而以「闕地及泉」一語愚之。掩耳盜鈴,為草草結局之計,亦足明莊公之凶而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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