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醉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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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第二回 恃孤忠乘危血戰 仗俠孝結友除凶 编辑

  時危兵甲滿天涯,載道流離起怨咨。
  山折不週誰柱石,血渾溟海盡蒼黎。
  平戎不見將軍令,雪恨唯搴孝子旗。
  俯仰令人生景注,節旄真也愧鬚眉。

  不遇盤根錯節,無以別利器;不值時危國亂,無以識忠孝。國事之敗,只緣推委者多,擔當者少;貪婪者多,忠義者少。居尊位者,以地方之事,委之下寮。為下寮者,又道官卑職小,事不由已,於是多方規避,苟且應命。古人有云:「不敢以賊遺君父。其誰知之?」為文官者則云:「我職在簿書,期會而已,戎馬之事,我何與焉?」為武將者則云:「武夫力戰而殉諸原,儒生操筆而議其後,功罪低昂,不核其實,徒令英雄氣短耳,朝廷誤人,何苦以身為殉。」古人有云:「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惜死,則天下太平。又誰知之?」至於共履行間,同趨上命,或奮勇前驅,或恫怯退縮;明為犄角之勢,實懷觀望之情。一人有功,則云我實牽制某營。故某進薄其隘,我實分賊之勢,故某得搗賊之虛,全師取勝。萬一不幸,眾寡不敵,覆師亡軀,則云某人不度波己,孤軍深入,以致喪身辱國,惟我知難而退,得以保全。把那喪敗,一肩卸在死者身上;自家失援不救之罪,都瞞過了。又有全軀保妻子的文臣,媒孽其短,以自解其御將不嚴,攻取無術之責。文武如此,寇盜如何平,百姓如何寧?要太平,除是不論官之尊卑,人懷必死之心。被害的,都有報仇雪恥之志,賊自易除了。故古來偏有黃金橫帶,不能為國捐軀;而臨難不屈,反出一卑官。高牙大纛,不能出奇滅賊;而殪敵擒將,反出一孝子也。可為當時規避恫怯之臣,發一愧恥。

  據史傳所傳,明朝太祖高皇帝,削平偽漢,剪滅偽吳,北取中原,勁兵強將,日在行間。其餘新定州縣,只有些守禦官兵;兼幾個文官,也只混帳而已。這也是初定天下,照管不及之故。以此處處尚有賊寇。江西有桃源諸山,各有山洞。賊眾盤踞其中,或時窺伺州縣,或時剽掠鄉村。羅源縣有兩個賊頭,一個叫做陳伯祥,一個叫做王善,最為凶狠。部下有張破四一干劇賊,橫行無忌。其時有個連江巡檢劉濬,意氣英爽,頗有才略,是要為國家乾一分事的人。有個兒子,喚名劉璉,為人有膽有智,熟習弓馬,好結交豪傑。隨父在任。凡地方有些才識的,都傾心結納,弓兵中有膂力機變的,都收為腹心,也要思量為國家乾一分事。但其時國家制度未定,文官未免圖私,徵稅增耗,問事罰贖,一味揸錢。城池坍頹,人心涣散,也不甚顧惜。武官恃著重武時,又未免橫肆了一分。兵不整練,器不精銳,也不甚在心上。正所謂:

  貪婪鏤肺腑,贏弱中膏肓。厝火當薪積,啾啾燕處堂。

  那劉巡檢看了這些光景,與他中心不合。惟□□□或有疏虞,卻甚是認真。申嚴保甲,使那為匪作歹的,先是不容。禁賭博游手,道是人窮必為盜賊。禁妓,道他是娼妓,乃盜賊寓家。又在自己部下,老弱盡情汰去,道他不任訓練,生事指賊詐人,養賊分贓的,都察訪重處,所以鎮上盜賊肅清。部下雖不多,都人人敢勇。上下也都笑他,道這官想是要望行取了。不知:

  官有卑尊異,輸忠誼則同。抱關擊柝者,亦有圉圉功。

  部下有個弓兵姚虎,平日與一木匠妻通姦,夜去明來,礙著這木匠。一日,鄰家失盜,遺下梯子一條,卻是木匠做了要賣與人的。到官起贓,家裡牀下,起出埋藏銅錫器數件,卻是失單上所載。妻子到官,始初抵賴,後來認說,俱是丈夫盜來,他埋藏的。但木匠苦稱其夜在人家上樑,伙伴鑿鑿可據。巡檢疑心裡面有弊,又見婦人要答應時,俱側著臉看那弓兵。弓兵喝「還不招來」,婦人便死咬定丈夫。巡檢叫且帶在門外,再拘鄰佑究問他平日為人。婦人與丈夫帶在門外,卻叫姚虎道:「我衙門雖小,也有體統。你怎在我跟前弄法,驚嚇婦人!」大發惱,打了十下,定要捕了。卻帶婦人進來道:「你與弓兵做得好事,排陷丈夫!他已招了,你從實說來!」驚得這婦人呵:

  疑是屬垣耳,神人暗底窺。

  半晌出口不來。巡檢叫取拶子。這木匠急扒上來道:「爺爺,小人情願招。偷也是我,埋也是我,與妻子無干。」巡檢道:「癡奴才,你倒為他,他不憐你哩。」婦人見巡檢說話,是個知情,真道弓兵已招了,只得說出梯子是弓兵背去的,銅錫器也是弓兵背來,與婦人同埋的。巡檢道:「怎麼弓兵與你熟?」婦人道:「是表兄。」巡檢道:「畢竟還有緣故。」又要拶。婦人只得又將平日通姦,怪他礙眼,欲行害他緣故供出。木匠方才叩頭道:「青天老爺!不是老爺,小的性命幾乎被他害了,還道他是好人。適才打點衙門,還與他八百銅錢。」正是:

  誰料衾裯共,玄黃戰欲腥。若非炳秦鏡,那得見妖形?

  巡檢又叫取弓兵出來,巡檢道:「婦人已招了。你奸人害人,為盜誣盜,怎麼說!」姚虎也閉口無言。姚虎、婦人其情雖重,但姚虎律止從盜擬徒,婦人和姦擬杖。木匠發放寧家。一鎮都道神明。又一日,府間差他協同應捕拿強盜,恰是一個染鋪,一個銀鋪,也搜出些首飾衣服。巡檢看他飾無重制,衣無重色,把與他家人穿,俱與身相稱。巡檢力辯他非盜,不肯起解。上司殊不以為然。未幾,真盜已得,人都服他明白。不知明白人也有的,以卑官能如此執持,卻是少有。真是:

  不僅澄心明如月,還欽強骨勁如山。

  其時恰也為人所忌。忽一日,行省有牌來,道王善等猖獗,著巡檢劉濬,會同守禦千戶所正千戶周章、副千戶徐玉,前往剿捕。劉濬道:「這乾武官,要他則甚」勝則爭功,敗則先潰,反致壞事。但上司差來,還須與他同往,壯一壯觀。」點了一百弓兵,一百鄉兵,前往會齊。卻值這兩個千戶領兵已到。巡檢注目一看,卻也好笑:

  請纓強半是終童,荷戟偏多善飯翁。介冑不勝行偃蹇,屈身疑似不弦弓。

  看他帶來軍器,更是稀奇:

  槍折已無銳,刀鋼不見鋒。二三柳木棒,蟲蛀欲將空。

  兩千戶要巡檢行屬官禮。巡檢道:「文武官不相統轄。」彼此以賓客見了,商議進兵。周千戶道:「我聞賊勢甚大,山又險峻,陳、王二賊,足智多謀。若還與戰,一挫銳氣,後便難振。如今不若頓兵山下,截其樵汲,軟困此賊。此賊內無糧草,外無救兵。不降則死,這卻事出萬全。」徐千戶道:「這山極大,我兵甚少,如何截得他住?還是殺到山口,胡亂得他幾顆首級,回報上司。不然,曠日持久,上司見怪。」劉巡檢道:「兵法:兵多則大征。堂堂正正,先諭令歸降,後剿其不服。兵少則雕剿。出其不意,直搗賊巢。今止得兵千餘,說不得圍他截他,聽其自斃。出兵一番,也不得圖幾顆首級,混殺良民。為今之計,莫若先差人諭降,以懈其心。一面火速進殺,掩其未備。擒殺這兩個渠魁,永絕地方后患。」周千戶道:「依我只軟困為上。」徐千戶道:「依我只揚兵耀武一番,等他後邊不敢出來為是。」總為:才庸怯敢戰,力怯喜逗留。築室臨衢路,紛爭正不休。

  劉巡檢道:「軟困耀兵,終無結局,我聞二賊,陳伯祥最悍,蟠踞老寨。我如今一面誘降王善,一面輕兵深入,掩取伯祥。擒取此賊,他賊膽落。」周千戶道:「自古戰為險著。」徐玉道:「如劉巡檢要去,大家且試一試看。」議定進兵。探得陳伯祥老寨在山北,王善在山南。東西小路,各有小寨把守。劉巡檢道:「陳伯祥老巢在山北,倚山南為屏翰,東西為羽翼,必不十分提防。東山小寨,山路險峻,畢竟他欺我兵不能前進。不若乘夜先拔東寨,直薄山北。老寨一破,眾自潰散。」劉巡檢率本部為頭敵,徐玉為二敵,俱向山東;周章向山南,牽制王善。且著人於山西張旗放炮,以為虛聲。一個文官侃侃議論要戰,兩個千戶也只得唯唯。他也只辦:勝則分功,敗則自守。豈敢茅前,甘為 後。

  五鼓發兵。巡檢父子率領部下,攀藤涉險,直取賊寨。果然賊恃險不防,被他父子當先砍入,殺死賊人無數。劉巡檢叫把寨焚了:「一來使外邊知我已破賊寨,二來使各路賊知東寨已破,先寒其心。」又率士卒,直向老營。

  甲染寒溪霧,戈挑峻嶺雲。誓將驅虎士,一戰剪孤群。

  沿路又放銃炮,以作虛聲。劉巡檢仍舊當先。不期老寨聞得東寨喊聲大作,知是官軍掩襲,急發兵來救應,恰好迎著。兩邊砍撲,殺做一處。劉巡檢兵雖少,卻都精勇,殺個相當,只期徐千戶兵來接應。又不料徐千戶見了東寨許多金帛子女,委棄在彼,且叫將士搬送回營,不急前進。周千戶在山南,也只搖望著山寨,搖旗吶喊而已。以此南寨知他無能為,分一半拒守,一半來救老寨。聯合西寨,共是兩枝生力兵,又加東寨潰兵,一齊圍裹上來。眼見得劉巡檢已在垓心,不得出了。

  楚歌聲遍野,垓下已重圍。力盡騅難逝,英雄氣力微。

  此時,部下戰死十之四五,巡檢猶叫奮力殺賊。賊也怯他死戰,卻遠遠圍著,以矢石來逼。巡檢正戰時,不堤防刺斜裡飛一箭來,正中左頰,墜下馬來。劉璉急來扶起時,賊已爭向前來擁住。賊眾蜂攢蟻聚,將他父子及幾個帶傷軍士,送入寨來。兩上賊人,早已坐在上面。陳伯祥道:「你是甚麼官兒,敢來搗我寨柵?」巡檢道:「我奉命討賊,惜無同心戮力的,為你所擒,只有速死。」陳伯祥道:「如今遲速也由不得你了。只你甚麼大官,有甚大力量,來撩虎鬚?」巡檢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問甚官之尊卑!可惜後軍不至,若來,汝輩已成齏粉矣。」王善道:「只怕我還齏粉你!且監下。」巡檢罵道:「你這伙叛逆賊奴,我可殺,斷不受辱。可速殺我!」千賊萬賊這樣罵,惱了這賊頭目張破四,道:「我們在此攻城掠地,不損一人,他自來殺我弟兄百餘人,斷容他不得了。」劉璉見光景不好,道:「我父親朝廷命官,你們不可殺他取罪,我情願代死。」抱定不放。巡檢道:「我斷無生還之理。你去報與上司,叫他作急進兵,剿除此賊。」張破四道:「這廝留他無用,我且砍了你,看你上司如何來剿除我!」」也不待陳伯祥吩咐,將劉巡檢一刀砍死。

  愁雲四野生,碧血灑 蘅。習習松風起,猶傳罵賊聲。

  此時劉璉哭暈在地,也將賊人大罵,願同死。張破四也還要砍他。虧了數個賊人道:「既害忠臣,不得又害孝子。」劉璉與幾個被擄部曲,將劉巡檢藁葬在山中。劉璉就要在彼守墓。倒是鄉兵一個頭目吳健、弓兵中一個陳力道:「公子,如今外邊全不知老爺死節消息。公子在此,也急切不能報仇,不若依老爺吩咐,見上司討兵復仇。我等在此作內應,以報老爺、公子抬舉之恩。」三個人又附耳低聲,說了一會。

  義重心無異,仇深意不平。臥薪期雪恨,探穴斬鯢鯨。

  當日計議已定,第二日竟見王善、陳伯祥道:「我父已死,願與同死,斷不偷生於此。」王善對陳伯祥道:「此人留在此無用,出去料不能為害,饒他去罷。」以此就不拘管他。劉璉又與這兩人商議定了,向父親葬處,痛哭了一場,道:「父親有靈,當使孩兒得復此仇,與棺木同歸鄉里。」

  無緣薦一卮,灑有千行淚。不晦孝子心,艱危期必遂。

  劉璉出山。那兩個千戶,早已申文:巡檢劉濬,貪功違令,輕入賊巢,未卜存亡。本所軍丁單弱,乞撤回以圖再舉。行省信了,准令回所。劉璉先見本府。知府道:「你父親輕進取敗,如今據你說,不降死事,可以自贖。報仇一事,自似私事。我這裡怎敢為你起兵?」次日,又去懇求。知府道:「兵凶戰危,我斷不敢挑釁取禍。我這裡助幾兩搬喪銀子,與你回去罷。」劉璉道:「不孝只願報仇,豈敢借親為利?」

  罔極親恩重,千金一擲輕。肯教共帡覆,泉下目猶瞪。

  再去,知府不理。懇不過,再打合兩千戶,出些折祭助喪。把個孝子題目,都認差了。劉璉只得又向行省控理。行省道:「劉濬損威誤國,我這里正要題參,如今姑不究罷。」一片火意,遇著水了。劉璉道:「父親已破東寨,後軍若繼,可以搗滅老巢。止因無援,以致死節。」行省道:「這也是你一面之詞。」劉璉再求發兵。行省道:「出兵一事非細,怎可以千百人性命,徇你一人私情!」哭懇不已,也只得一個「該府查議」。一議一覆,便停數日,這事竟閣起了。

  遇民如狼吞,見事若龜縮。如此當事何,辜負秦庭哭。

  劉璉道:「看此光景,我父親仇便干休罷!」只得又到連江,哭訴與這平日相交豪傑。果是平日認得人真,所以都義氣勃發道:「這些盲官老軍,料也做不事來。若與他同事,反受牽制。只我們在此,務要與公子報仇雪恨,碎剮這乾賊奴!」

  氣吳日月昏,孝感天地動。盡掃鯨鯢穴,以雪神鬼痛。

  孝子倒身在地,拜謝眾人。各各暗裡結聚,待期舉發。

  那廂陳伯祥、王善,自殺了劉巡檢,看得官軍如兒戲,料道不敢正眼看他,放心劫掠。陳力、吳健,都投順了。陳力從了陳伯祥,吳健從了王善,都效了些小勤勞,做了腹心,撥引他道:「近村百姓貧苦,不若乘官兵退去,分投搶掠遠地水陸營販客商。得來貨物,便與近村百姓平價交易。使近地百姓,都成為我耳目,外邊消息,我都知得。」兩人倒說他有識見,所以時時差遣心腹賊目,帶人遠掠;招集附近百姓,許他來買賣生理。劉璉先著吳、陳兩家親族,扮作商人,入山與吳健、陳力潛通音信。正是:

  商賈皆精卒,舟中伏白衣。笑伊狐鼠輩,何計脫重圍。

  此時十月秋成時候,兩賊腹心,並有勇力的,分路出劫,營內空虛。陳伯祥新得了一個美女,正在快樂。張破四是劉璉定了計,著幾個有力量的,多載貨物,投他作主,央他發換,看了他門戶。其餘相助劉璉人,各於竹籠中帶有硝黃利刃,分投四山寨左右。到了相期這日,劉璉與幾個豪傑,紮縛停當,各挎短刀,仍由東路。劉璉竟奔張破四家中;這邊分奔陳伯祥、王善大寨。只聽約莫二更,一片喊起,四山皆應。各稻堆、竹房、草屋,火光齊起。

  濃煙昏月窟,密燄皆霞光。頃刻貔貅地,皆為瓦礫場。

  張破四聽得喊起,忙起來喚眾人同救大寨。剛啟大門,劉璉喝道:「潑賊那裡走!」一刀搠著,倒在地下。眾人正來協助。劉璉道「要留活的」」,眾人自搶入他家。不期先在他家安宿客商,已將他妻、子殺盡。這是:

  往復皆天道,凶徒只自災。更遺千載臭,碎骨有誰哀。

  陳伯祥在寨中,正捧著美人酣睡,被陳力從夢中捆起。王善急披衣將出寨前,只見數人持著刀撲進來,急轉寨後,見吳健立在火光中,急叫:「救我,救我!」吳健道:「我來救你。」趕近前來,劈頭一把,將王善摔倒地下。後邊人趕到,也捆縛了。吳健與陳力大叫:「寨中多是脅擄良民,不要混殺!」卻也殺死三分之天明,劉公子叫將陳伯祥、王善兩個賊頭,聽這乾豪傑與陳力、吳健將去請功。金帛子女器械,將來上冊解官。各寨盡行焚毀,以斷後人嘯聚。只有張破四,劉璉將來藁葬父親處,剖腹剜心,祭獻了。

  盡泄生前憤,以安泉下魂。鞭屍誇伍氏,千載誦無諼。

  又做一口大棺木,將父親盛了。自己斬衰,各友人皆緦服發喪。載出山中,拜謝眾人。得他同心憐憫,復了父仇。眾人要他同見行省,他道:「我的事已盡了,更見他做甚!」」竟自回鄉。倒是眾人,將他前日父親死節,與近日劉璉設謀擒賊,寫了呈子,申呈本府。本府前日不敢挑釁,到此敢於居功。就出文書轉申,帶一句「又得本府夙練鄉勇協力」,扯在自己身上。行省具題,也帶句道:「本省嚴飭守禦,賊已潛處山林,不敢猖獗。」後邊道:「此皆聖上天威,諸臣發縱,而該府縣訓練之功,亦不可沒也。」這也是積套。

  血戰驅士伍,論功皆大僚。英雄難一命,庸懦易金貂。

  當時明朝太祖高皇帝,賞罰最嚴明。奉聖旨,將劉濬贈了同知,所在立祠致祭。劉璉授知縣。其餘縣佐、巡檢,爵賞有差。行省、本府,因他平日不能剿除,只因人成事,不准敘功,還加訓敕。周章、徐玉,臨陣退縮,致陷劉濬,具行勘正法。陳伯祥、王善,謀叛殺官,即會官處決。可見:

  誤國無輕貸,忠貞有必伸。日星明法戒,為語各求仁。

  就此節看來,為臣的捨得死,雖不能保全身命,終久有光史冊。為子的捨得死,終能報仇雪恥,那怕海宇不寧。總為人愛惜軀命,反不得軀命;惜身家,反不保身家。若使當時為官的,平日才望服人,臨難不惜一己,自然破得賊,守得城。百姓輕財好施,彼此相結,同心合力,也畢竟殺得賊,保全得家資。只是明季做官的,朝庭增一分,他便乘勢增加一分;朝庭征五分,他便加征十分。帶征加征,預征火耗,夾打得人心怨憤。又有大戶加三加五,盤利准人,只圖利己,所以窮民安往不得窮?還要賊來,得以乘機圖利。賊未到先亂了。若能個個謀勇效忠如劉巡檢,武將又協力相助;人人如劉孝子,破家報仇,結客滅賊,賊人又何難殄滅哉。只是有榜樣,人不肯學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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