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集

1815年
卷一

金陵文鈔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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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嘗論廬陵之學韓。猶義山之學杜。趙承旨之學二王父子。義山學杜而不似杜。廬陵學韓不似韓。而二王亦非趙。葢有深於似者矣。古人相師。不必其相襲。類如此。且文章者。才學與識爲之。然而有天焉。以昌黎之才。處唐中葉。無論奔走貧賤。屢上宰相書。不得達則達矣。憲宗豈行道主乎。彼中書堂上趙憬,賈耽,盧邁輩。豈公伍乎。其道愈窮。其文愈光怪。不得名狀。不俟徘徊光範門。乃知其不遇也。歐公幼亦孤貧。然而際宋仁宗之盛。好議論當世事。雖貶斥不少挫。大節益光。視韓爲徑庭矣。卒定英廟。爲宋功宗。所謂治世之音安而樂。卽公有不自知者歟。然而唐之文。柳州張李皇甫之徒。曁嶔崎嵬瑣。如樊宗師。且以文從字順見稱。實昌黎爲之倡。宋時排斥軋茁。致嘉祐諸君子之盛。歐公之力爲多。故善學韓者歐公也。若其不似韓天也。推而論之。唐武宗之世。玉溪生之詩。憂傷畏懼之思。每托於荒唐雲雨。使亦如老杜北征諸將。質而言之。則箝於市者。必不俟令狐綯輩。而義山將不止。不掛朝籍以死文章。可以論世洵然。抑又有進者。人各有所不朽。而不必一無所同異。聖門四子。其度越恒流凡幾。然而或愚或喭。不必諱。亦不必改。故不談性。不信繫辭。不害其爲歐公也。後世之言性與信繫辭者。比比矣。其爲人賢不肖。視公何如也。朝鮮南公元平。嗜書博覽。篤志經術。而所宗尙者。尤在廬陵。所爲文。老成有法度。其光黝然而味悠然。深以長。葢朝鮮世享煕平。醞釀滲漉。又氾濩之。故其人文如此。而南公者。余尤喜其不屑屑求合於廬陵句橅而字仿之。此其所以爲學廬陵也歟。公所著古文詞甚夥。余所見不數篇。因書平昔所持論者復於公。且庶幾知余之同嗜也。

大理寺右評事上海玉水曺江拜撰

金陵先生文藳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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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重煕累洽。深仁厚澤。漸被一國。英才輩出。副墨洛誦。世其子孫。躡光景抉幽怪。作爲文章。卓然成一家言。余輩偶見一二於千百。則其未見者可知矣。往者趙修撰文楷。李舍人鼎元。使中山歸云球陽雖僻在海東別島。名久米者。駪駪文學。有鄒魯風。間有論著。斐然可觀覽。二君爲余道如此。余言葢益信。余友曺君玉水。年少好學人也。其先德劒亭侍御。伉爽好客。家無朝夕儲。日輒作數人饌。旣而抗疏忤要人。幾褫職而名日益彰。外國朝貢使。往往介舌人。以一識面爲榮。久之卒。今皇帝親政。奬遺直徙薪曲突。恩澤有加。追贈中丞銜。而蔭其子江以官如例。卽玉水也。玉水旣渴於學。好客有父風。海外人猶有一二習者。如朝鮮柳君得恭,朴君齊家。皆是昨過玉水許。則手一編示余曰。此朝鮮使南金陵先生詩及文也。盍爲弁一言。夫文章。不限以地。而非眞者必不傳。唐宋作者。無慮數百家。茅氏取其八。葢以藥王李摹秦寫漢掇皮之弊。然鹿門自爲文。荊川又有異同。歸震川詆弇州爲妄庸巨子。而弇州卒以繼韓歐陽爲贊。此無他。學生於好。而形之遷也以習。昔人絲染之喩。每出於不自知。以王茅之文。世猶以䂓仿爲言。葢作者之難如是。雖然。要自有其不朽者在。吾輩讀古人之文而不知其失不可。但知其失而不知其所以自立者安在。尤不可也。朝鮮八道六十六州。在屬國中。視琉球諸國較大。又最近。嗜學好古之士。蔚豹文翔鳳羽。亦固其所。若金陵尤卓卓者已。金陵文若干篇。又得其記一首。書於箑。沈著雋永。意度閒靚。無叫囂纖佻諸習氣。知其寢饋也深且久。庶幾乎不漓其眞者矣。玉水曰。金陵師廬陵。余特善其不字句廬陵也。余曰然。其詩學中唐。余已爲一詩。墨其集。故不具述。述余所聞及見者。以爲敍。

賜進士出身戶部河南司主事加一級上海心庵李林松。拜撰。

金陵集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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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之道。明理由於通經。比事觀其屬辭。然則文之體不一。事與理而已矣。且夫古之善爲文者。其言必本於仁義。發於性情。故其詣之極也。必醇乎其醇而後。可以信今而傳後。是編於詁經見淹雅。于叙事見義法。淳古之甚。溢爲奇肆。而自不失於規矩。盖彬彬乎爾雅之堂矣。夫淸廟之瑟。一倡三歎。古文之微旨也。則余之題是編也。又豈在多言乎哉。是爲序。

賜進士出身刑部主事新城玉方陳希祖書於雲在軒。

自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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曺李陳三人。皆海內文章名士。超出輩流者也。余入燕京。徵爲文藳弁首之文。皆樂爲之言。竊恠夫滿人入據中國以來。有與明之遺民。往復詩札。求爲集序。或羣聚譏之。一例以匪類待之。此何見識。滿人固匪類。漢人是皇明士大夫之餘裔。所以應擧仕宦而不能死者。與我人將皮幣珠玉。拜跽殊庭。其含寃忍痛迫不得已之心則同耳。今靑邱一域。獨以思明尊明爲大義。而至其遺黎子孫。則鮮相愛好。不欲區別滿漢。豈仁人君子惻怛之心乎。况大江以南人士。尤尙名義。發於言者。皆有苞稂寤嘆之思。天理人心。固有在也。後之覽此序者。幸勿見疑。西京東軒漫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