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銀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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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設陷阱強盜露餉 畏律法秀士埋金 编辑

  詩曰:
  不畏神祇不畏天,只圖美色陷良賢。
  一朝勢盡罪盈日,遠遁高飛命不延。

   卻說劉芳計來程途不遠,得了千金重謝可以應科,得往京都也有路費,又足妻之日給用度矣!實乃天就成功也。但不必一刻承允之,便言以不思遠行為辭。

  當時,古羈威見他不允遠行,心中又想一計,即依他曰:「既然先生憚於遠行,待某即於盛府買綾絹十匹,待先生細細在家書寫,仍謝以千金,是不失信的。」

  劉芳聽了,倍喜,諾諾承允,即曰:「好!不過在下書的毫筆當於用否?但十匹之綾絹非三天兩日功夫,多則一月,趕速至二十餘天,不嫌污目,則可代勞趕起送上。」古羈威言曰:「須要先生書得傳神奇妙,兩月之久,不為遲延!」言畢,珍重作別而去。

  果然,次日買白綾絹十匹送來,交劉芳接領下,又別去。那劉秀才哪裡得知內裡機謀暗算?只一心於十大幅白綾上書寫起大景人物、花木鳥獸、山水雲煙,奇峰怪石之類。剛得一月之前,早已繪起。

  當時,古羈威等候一月。此一天,帶了兩人,扛抬一箱子來至劉芳家中。

  令人通報知,迎接入內,分賓主坐下。

  劉芳將十幅白綾寫成的景物一一展開。古羈威盡將觀看過,大加稱賞,連聲:「妙、妙!」即此徐徐卷理,命過二從人收拾了,將千金箱子呈上。

  劉芳仍推讓,不敢當此重大之禮。古羈威曰:「區區千金,何須掛齒!今承蒙先生不卻,得此妙手丹青,實稀世之寶。請先生收領。」

  當時,劉芳將箱子封皮揭去開看。只見是二十錠銀子,每錠五十兩,共足一千兩之數。但細看銀錠中央有朝廷記號,是國餉之銀。劉芳見了,覺得驚異,即問曰:「足下既為商家之客,這是朝廷庫餉之銀,前者解餉回京,被本省松江府盜寇所劫去,至今尚未破消盜劫之案。今之餉銀,足下怎麼得來的?」

  古羈威尾露出機關國餉,見劉芳動問,料想瞞抹不過此餉銀,只得實說曰:「劉先生不用多疑。某原是松江府虎丘山寨主,古羈威是也。曾聞劉先生滿腹經綸,只因功名屢科不第,困守清貧,良材惜屈。故借寫丹青為名,實欲請駕上山,做個參謀軍師,報復殺父之仇,故欲成大事,共享山河,豈不為美哉!」

  劉芳曰:「寨主差見了。生乃一介寒貧儒士,區區賤名,玷習儒條,並無才智,枉寨主妄薦費心矣!況劉某常讀孔孟之書,略守皇法,斷不敢做此滅族覆宗之事也。且吾與寨主一較論:汝兵不滿數萬,將只數員,糧草不繼年月,如何一旦動兵?不若回頭是岸,改邪歸正。雖令先君被害,但唐先王早已去世,今嗣君英明有道,何而以舊怨執新?況君欺國無罪斬父子無仇?汝何不特上京都陳疏,明令先君昔日無辜屈死,且待新王追封疊贈,成汝大孝。少不免子蔭父職,還不名聲於古馨香,強如心生叛逆所為。」

  古羈威聽此一番,即曰:「先生金石良言,未為不是。但先家嚴於先帝屢立戰功,一朝無罪慘死,令人子怎肯忍下此忿心?況天下者,人人之天下,有惡無能者何居之?吾雖兵微將寡,但前者有言,必要報卻父仇,即一死何恨之有?今先生不願上山,吾亦不能強請,只憂後再有歹人來劫取,何憂先生不是吾之護佑者!某今且去也。」

  言畢,與二從人及來兵四人一刻跨出門,奔走而出。一時見機謀不就,亦無心往見裴彪公子,一程奔回山中去了。

  當日,只說劉芳一見古寨主不依勸諫良言,一刻忿然別去,又不能追回,將此項干犯國法餉銀交送回他,心中實見不安。呆想一回,又不敢揚言往追趕此人,只得進至內堂,對妻顏氏一一說明。

  顏氏也突見驚駭,即曰:「此事大干係!妾屢屢勸諫汝,不可出售丹青,實乃識人多處禍端多。不若趁今無人知覺,將此餉銀鋤掘一穴埋於土中,釋了生徒絳帳。不在此土,且自回歸鳳陽故鄉埋此蹤跡,方得抹滅了與山賊相通之禍患也。」

  當時,劉芳見娘子說得有理,只依從之。未及關門,不想事當敗露。誰料偶遇裴彪突來探望,但前兩番皆用家人通報,方進他內堂,今裴彪一心主意在顏氏,故此日靜悄悄不通報,直程快步進入中堂,方呼喚:「劉二弟在家否?」

  這劉芳應聲即出,其一箱子銀子未曾收拾起,仍在中堂。裴彪一見堂上箱子打開,許多大錠銀子,不勝驚異,細看來,又是國餉字號,即動問曰:「二弟,此銀國家餉記號,怎生得來?」

  劉芳見問,料瞞不過。」自己結義手足,他未必反來陷害於我!」只得實告虎丘山寇來迎請一節。

  裴彪聽了,心中明白:「緣何這古羈威不來會我,已回山去了?此事何解?」但他裴彪當假作不知,變色急曰:「賢弟,此事關係重大,須當秘密,瞞過外人。倘一洩露風聲,性命休矣!」

  劉芳又將依妻之言埋金於土,即日逃回故鄉直說明白。

  裴彪虛言曰:「嫂嫂果然算得高見,二弟可依從也。」裴彪登時告別。

  劉芳因於心忙,有此埋金急事,也不款留這裴公子。

  但他一出劉芳門首,且不歸家,急忙忙催轎,一程至蘇州府衙中來拜會,傳具名帖通報。此位蘇州府知府姓柳名榮春,係山東省青州府人。當時,迎接入裴公子,分賓主告坐於穿堂,即開言問及:「公子光臨敝衙,有何見教?請道其詳。」

  裴彪曰:「無事不敢驚動公祖大人!今治生特為大事來此,救脫蘇州府滿城百姓之命。」

  柳知府聽了,驚嚇不小,急忙問曰:「清平世界,公子何出此言?」

  裴彪曰:「公祖有所未知。治生前月往松江府遊覽,誤走虎丘山,被山上賊人擒上山嶺,要勒逼銀子。當時說出家嚴在朝職名,盜首方不敢妄索,放回下山。吾也認得賊首一面並頭目數人的面貌。不料,今天出府買些物件,在南城外專諸裡,一見劉芳秀才送出門首三個客人,某認得是松江虎丘山賊首並兩個頭目,自外又有四個從人,皆扮作商人之狀。這劉秀才慇懃送出,想必這劉芳是一貧儒,守不得困苦,故勾引這虎丘山強盜,想必謀為不軌,未可知也。只憂此賊其志不小,又是屢敗官軍,倘被他引賊兵入城為內應,劫奪了城中倉庫不打緊,若侵佔了江南府城,一大郡生靈俱為賊魚肉了。有此大事,非關係一人之事,治生思此事緩辦不得的,故急急忙忙詎突而來。不敢隱諱,請公祖大人即刻點齊差役,拿捉了那寇逆秀才,立刻審詳,替憲布按上下,刻日正法,實實去了賊人一內應之弊。如此,方免此大患也。」

  當時,柳知府聽罷,神色一變,心下彷徨曰:「幸值公子相遇得巧,實乃救活百萬生靈之功。待本府即日密委精役先拿此狗秀才,汝且回府,萬不可少泄風聲於旁人。」裴公子應諾,暗自大喜,登時告別回府。一路自思:「顏氏是掌中之物,好不稱心。」不表奸狼。

  暗說柳知府即刻升堂,傳齊班首衙役五十餘名,令兩名先入專諸裡邀請劉秀才書寫丹青,一出門見面,合同五十名一齊刀槍押送入府衙,路上不許揚言,恐走漏消息。眾差役領命。頃刻,已至專諸裡劉秀才府第。

  只見雙門關閉,二役只得將門打開,直進內院,只見劉秀才在花園持鍬鋤地,竟不住手。二役曰:「秀才乃讀書貴客,非是農夫,緣何揮起鍬鋤扒掘?我奉太爺之命,特請秀才進衙寫書畫丹青。」

  劉芳舉頭一驚,暗思事關重大,心慌意亂,此禍非小,又因藏了銀子,未及收藏,必被差人看見,心中驚慌,勃然變色,即放下鍬子,被二役纏出門外,不由分辨,眾差齊舉刀槍押進府衙。不知劉芳性命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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