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錢塘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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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目山讖 编辑

臨安都城,其山肇自天目,讖云:「天目山垂兩乳長,龍飛鳳舞到錢塘。海門一點巽山小,五百年間出帝王」。錢氏有國世,臣事中朝,不欲其說之著,更其末云「異姓王」以遷就之。高宗駐蹕,其說始驗,仰視吳山,如卓馬立顧紹興間,望氣者以為有鬱蔥之符。秦檜專國,心利之,請以為賜第,其東偏即檜家廟,西則格天閣之故基。檜死,熺猶戀戀,請以為第。常州倅烜為光祿丞,留隸家廟,言者罷烜,並遷廟主於建康,遂空其室焉。高宗倦勤,即其地築宮曰「德壽」,後又更名曰「重華」,曰「慈福」,曰「壽慈」,凡四易美名。至於咸淳甲戌,天目山崩,則百年王氣亦終於此矣。

高宗浙臉 编辑

高宗誕之三日,徽宗幸慈寧后閤,妃嬪捧抱以見,上撫視甚喜,顧謂后妃曰:「浙臉也。」蓋慈寧后乃浙人,其後駐蹕於杭,亦豈偶然?

金陵山水 编辑

高宗未駐蹕杭州之先,有暫都金陵之意,末年因幸建康,此意未釋。召一術者決之,術者云:「建康山雖有餘,水則不足。」獻詩曰:「昔年曾記謁金陵,六代如何得久興。秀氣盡隨流水去,空留煙岫鎖峻嶒。」

夢吳越王取故地 编辑

高宗建炎渡江,至德祐丙子,通一百五十年。紹興八年二月癸亥,上發建康,戊寅至臨安府,遂定議建都,自此不復移蹕。淳熙十四年冬十一月丙寅,宰執奏事延和殿,宿直官洪邁同對,因論高宗諡號,孝宗云:「太上時,有老中官云太上臨生之際,徽宗夢吳越錢王引御衣云:『我好來朝,便留住我。終須還我山河,待教第三子來。』」邁又記其父皓在北買一妾,東平人,偕其母來,曾在明節皇后閤中,言顯仁皇后初生高宗時,夢金甲神人自稱錢武肅王 即鏐也,年八十一,高宗亦年八十一,卜都於錢塘,似不偶然。孝宗所謂「錢王」,指俶。俶第三子 —— 惟演也,終團練使。

十里荷花 编辑

孫何帥錢塘,柳耆卿作《望海潮》詞贈之,云:「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幙,參差十萬人家。雲樹遶隄沙。怒濤捲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烟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城誇。」此詞流播,金主亮聞歌,欣然有慕於「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近時謝處厚詩云:「誰把杭州曲子謳,荷花十里桂三秋。那知卉木無情物,牽動長江萬里愁。」余謂此詞雖牽動長江之愁,然卒為金主送死之媒,未足恨也。至於荷豔桂香,妝點湖山之清麗,使士大夫流連於歌舞嬉遊之樂,遂忘中原,是則深可恨耳。因和其詩云:「殺胡快劍是清謳,牛渚依然一片秋。卻恨荷花留玉輦,竟忘煙柳汴宮愁。」蓋靖康之亂,有題詩於舊京宮牆,云:「依依烟柳拂宮牆,宮殿無人春晝長,燕子歸來依舊忙。憶君王,憶君王,月破黃昏人斷腸。」蓋悼欽宗之不復返也。

仁和門 编辑

宋太祖次陳橋驛,整軍從仁和門入,高宗由海道過杭,聞縣名仁和,甚喜,曰:「此京師門名也。」駐蹕之意始此。

高宗定都 编辑

高宗自建炎元年六月即位於南京,岳飛解東京圍,宗澤留守東京,勸上還京。高宗雖下詔修京城,而還京之意終未決,車駕行幸未有定向。李綱諫曰:「今六飛縱未入關,當適襄鄧,以示不忘中原之意。近聞一二執政勸陛下遷幸東南,果爾則中原非我有矣。」冬十一月,上如揚州。至三年,金人犯揚州,高宗始離揚,凡在揚州一十六箇月。三年二月,上如杭州,以州治為行宮,至四月幸建康,在杭州凡四箇月。六月,高宗離建康幸浙西,詔改杭州為臨安府。十月,金人犯杭,上自明州航海。四年正月,上次台州章安鎮。四月,上次明州。八月,上次越州。紹興二年正月,上自越州如臨安。三年,上在臨安。四年,上在臨安,冬十月,詔親征,上如平江。五年二月,上自平江如臨安。六年,上在臨安。七年春正月,上在平江。八年,上在建康,二月如臨安,遂定都焉。

顯慶寺 编辑

臨安靈隱、淨慈、上中下三天竺寺,皆宋朝祖宗功德寺也。淳祐庚戌,為貴妃閻氏建功德寺於九里松,近靈隱寺前,名顯慶寺。土木之工過於諸寺,時人名之曰「賽靈隱」。寺成,建大鼓於法堂,忽有人掩入不備,大書鼓上云:「淨慈靈隱三天竺,不似閻妃兩片皮。」由此界限甚嚴,無故者不得復入矣。

遊湖詞 编辑

蜀人文及翁登第後,期集遊西湖,一同年戲之曰:「西蜀有此景否?」及翁即席賦《賀新郎》云:「一勺西湖水,渡江來,百年歌舞,百年酣醉。回首洛陽花世界,烟渺黍離之地。更不復,新亭墮淚。簇樂紅妝搖畫艇,問中流擊楫何人是,千古恨,幾時洗?餘生自負澄清志,更有誰磻溪未遇,傅巖未起。國事如今誰倚仗,衣帶一江而已,便都道江神堪恃。借問孤山林處士,但掉頭笑指梅花蘂。天下事,可知矣。」

三賢堂 编辑

寶慶丙戌,袁樵尹京,於三賢堂賣酒。或題詩云:「和靖東坡白樂天,三人秋菊薦寒泉。而今滿面生塵土,卻與袁樵趁酒錢。」

冷泉亭 编辑

冷泉亭正在靈隱寺之前,一泓極為清泚,流出飛來峰下,過九里松而入西湖。或題詩云:「一泓清可沁詩脾,冷煖人情祇自知。流去西湖載歌舞,回頭不似在山時。」

三天竺 编辑

上、中、下天竺三寺相連,其山門與靈隱共入,扁曰「靈隱天竺之門」。惟上天竺係觀音,坐正殿,敕賜號「靈感臨安」,祈禱則迎奉之。有敕賜寶廚、頂絡諸寶飾其上。有兩珠,一赤一白,名日月珠;又有白黑相間如棗核樣,名鬼谷珠;又一大珠名珠母,又一大珠名貓兒眼睛。每遇迎奉則加此飾,亦曾迎入大內祈禱焉。

題白塔橋 编辑

驛路有白塔橋,印賣朝京里程圖,士大夫往臨安,必買以披閱。有人題於壁曰:「白塔橋邊賣地經,長程短堠甚分明。如何祇到臨安住,不說中原有幾程。」

伍子胥廟 编辑

廟在吳山頭,其下當御路,名「朝天門」。理宗辛卯,廟遭回祿。後賜緡錢二萬三千重建舊址,殿講陳公益作記,其略曰:吳山廟者,春秋伍大夫廟也。春秋伍氏子世為楚忠臣,大夫挾父兄不報之讐,去國千里,傍徨江上。漁父不受萬鍾之祿以捐其軀,瀨女子不吝千金之身為效其死,故能識要離之勇,薦孫子之智,借吳師以入郢,會諸侯於漢水,功亦偉矣。及夫差狠愎,踴躍用兵,貪壤東齊,受賂仇越,大夫不忍見吳之為池沼、蘇臺之遊麋鹿,竟以直死。當時,知與不知,莫不哀之,因名其山而立祠焉。君子曰:伍大夫於是忠孝兩全矣。大夫以抑鬱不平之氣,隨流揚波,依潮來往,猶能激為疾風甚雨,奔雷激電,震蕩於越兵入城之頃。其與荊軻慕義,白虹貫日,孔明英氣能為風雲者,何以異哉?自春秋至皇宋千有餘年,景象相傳,理宗賜額「忠清」,又建閣於門之上,御書「英衛之閣」以扁之。每歲春秋醮祭,命學士院降付青詞。寶祐癸丑再火,而此碑亦不存矣。謂金石之文終久不磨,亦無是理也。

射潮箭 编辑

五代錢王射潮箭,在臨安府候潮門左首數步。昔江潮每衝激城下,錢氏以壯士數百人候潮之至,以強弩射之,由此潮頭退避。後遂以鐵鑄成箭樣,其大如杵,作亭泥路之旁,埋箭亭中,出土外猶七尺許,以示鎮壓之義。然潮汛之來,常失故道,臨安府置一司,名修江司焉。

蘇堤趙堤 编辑

東坡守杭日,築堤自大佛頭直至淨慈寺前,非為遊觀計也。遏水之深者為湖,而沮洳之地畝以萬計,皆可為田。淳祐間,趙與𥲅尹京,橫築一堤,祇是通路過靈隱而已。

六和塔詩 编辑

李彊父為昭文相,嘗登六和塔,題詩云:「往來塔下幾經秋,每恨無從到上頭。今日登臨方覺險,不如歸去臥林邱。」彊父為相清正,謹守規矩,自奉如寒士,書卷不釋手,薨於位,諡文清。

淨慈寺羅漢 编辑

淨慈寺乃祖宗功德,院側有五百羅漢,別創一田字殿安頓,裝塑雄偉。殿中有千手眼觀音一位,尤精致。其第四百四十二位阿溼毗尊者,獨設一龕,用黃羅幕之,旁置簽筒。其羅漢像則偃蹇便腹,斜目覷人而笑。臨安婦人祈嗣者,必詣此炷香默禱,以手摩其腹,云有感應。積日既久,羣手加於泥粉之上,其腹黑光可鑒。邪說誣民如此哉!又假此為鈔題之端,裒斂民財尤不可勝計,其無忌憚甚矣!

萬回哥哥 编辑

臨安居民不祀祖先,惟每歲臘月二十四日,各家臨期書寫祖先及亡者名號,作羹飯供養罷,即以名號就楮錢上焚化。至來年此日復然。惟萬回哥哥者,不問省部吏曹、市肆買賣及娼妓之家,無不奉祀,每一飯必祭。其像蓬頭笑面,身著綵衣,左手擎鼓,右手執棒,云是和合之神,祀之可使人在萬里外亦能回家,故名「萬回」。隆興鐵柱觀側武當福地,觀內殿右亦祠之,未知果為淫祠否乎?

龍翔宮 编辑

淳祐甲辰,理宗建龍翔宮於中瓦後,撤居民屋宇三之一。奉祀感生帝君,如昭符之門,正陽之殿,和樂之樓,琅函寶藏,皆係御書。每孟享,車駕遊御街,過中瓦前直下景靈宮,駕回,則自灞頭橫入,過龍翔,歸則自太平坊出至御街。寶祐癸丑臘月,中瓦回祿,因此自御街當中取大路直入,而中瓦之右以為武林園,其左以為皇子忠王看望樓。旅邸有題曰:「龍翔宮闕壯皇都,鸞路縈迴枉德車。天意也知明主意,故教劫火闢通衢。」

浙江十廟 编辑

廟在浙江之北,其一是平水九州大禹王,其一是陸相公。陸有三位小娘子,皆綠袍方巾,列坐兩旁。一主護岸,一主起水,一主交澤,各有所司。凡海船到廟下,必先詣三位小娘子前炷香,上真綵及花朵粉盒,拜許保安牲酒心願。其或欲乘早晚潮汛之至而發舟,必須得卜而動,則前去免風濤之險,不得卜則斷不敢輕發也。廟旁別有一所,專祀十二位潮神,各武裝持杖,每位各主一時焉,然皆不及三位小娘子香火之盛。

孝宗問卜何蓑衣 编辑

淳熙中,金人南向,人言洶洶。上於禁中默禱,遣中使如平江,問何蓑衣,其說無有知者。何見其來,曰:「我已知得。」中使炷香如禮,何曰:「我不能書,可令人寫。」遂授以詞云《賀新郎》:「胡孫拖白不終場,英雄裂土封侯王。」又云:「鬧啾啾,也須還我一百州。」中使持歸以奏,時人莫諭其旨。《益公日記》中亦載。

大理寺豕祭 编辑

舊傳三歲拜郊或明堂大禮,凡在前誤國姦臣,首級在大理寺者,必以矢祭。蓋譌傳謂以穢物祭之,其實豕者,少牢也。其文云:「國家三歲恩霈,汝雖誤國,然亦不忘汝之舊,特用豕以祭。」而謬傳乃若此,豈朝廷寬大之恩哉?

格天閣 编辑

秦檜靖康初為御史中丞。金人立張邦昌,檜陳議狀,大略謂:「趙氏傳緒百七十年,號令一統,緜地萬里,子孫蕃衍而布告中外,德澤深長,百姓歸心。祇緣姦臣誤國,遂至喪師失守,豈可以一城而決廢立哉?若必欲舍趙氏而立邦昌,則京師之民可服,而天下之民不可服,京師之宗子可滅,而天下之宗子不可滅。望稽古揆今,復我君之位以安天下。」金人嘉其忠,與之俱歸,遂諂事撻懶,陰遣檜歸為反間,遂決意主和。檜之姦賊不臣,其罪可勝誅哉!方其在相位也,建一德格天之閣,有朝士賀以啟云:「我聞在昔,惟伊尹,格於皇天。民到於今,微管仲,吾其左衽!」檜大喜,超擢之。又有選人投詩云:「多少儒生新及第,高燒銀燭照蛾眉。格天閣上三更雨,猶誦《車攻》復古詩。」檜益喜,即與改秩。蓋其胸中有慊,故特喜此諛詞以為掩覆之計,真誤國之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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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塘遺事

 

本元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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