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錦翁先生文集
卷之三
作者:金學培
1732年
卷四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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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李石灘大柔理氣相發。心有體用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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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圖說。乃李秀才石灘君所題也。石灘名絿字大柔。石灘其自號也。癸卯秋。余與大柔。始遇於泮中。望其顔色。已有金注之惑。而接其言論。又未嘗不爲之歎惜焉。蓋竊病其才太高氣太銳論太峻。而無復有沈潛含畜底氣像。以爲他日深造遠到之根本田地也。厥後余落南。而大柔居洛。聲聞益藹菀。余嘗引領西望而憧憧于中五六年矣。戊申夏。又入都下。卽與大柔相見。則其言論擧止之間。所謂前日之病根者。蓋已什去四五分矣。因竊意其所以能去是病者。必有神方妙劑潛鍛隱鍊之事。而未及一叩其法。遂歷問年來事業。則曰某年東登楓岳。南遊俗離。松岳之觀則某月也。白馬之償則某時也。其間騁目盪胷之資。吟風詠月之句。所以助子長之氣而發子由之趣者。蓋不少矣。而所謂潛鍛隱鍊閒居靜處之事。則又未之及焉。今年王春。余乘暇一訪于終南之下。大柔適不在家。入其書室。則圖書滿壁。又有一障子掛在牕間。展之則乃篆書理氣相發心有體用圖。圖下註說。亦皆大柔筆迹也。喜副宿心。把玩移時。惟其義理淵深。辭說浩穰。不可造次領略。遂卷軸而歸。奉置案上。潛心屢日。怳若似有得其要領者然後。乃斂袵起敬而歎曰。奇哉奇哉。向所謂潛鍛隱鍊。能去宿病之藥。其眞在是也夫。其眞在是也夫。嗚呼。聖遠言湮。學絶道喪。世之以儒爲名者。不過尋章摘句。以爲决科應俗之資而已。一有聰明英爽之士。出於其間。而稍有本分上意思。則羣起而笑之。衆聚而譏之。噫非天下之大智大勇。其孰能脫洪流而返眞源也哉。大柔以盛年壯氣。英妙之姿。超卓之才。固已出乎類而拔乎萃矣。自常情言之。宜若自滿自足。矜高夸大之不暇。而大柔則不然。乃能於俗學之外。知有所謂古人爲己之學。而不顧旁人是非。不計自己得失。勇往直前。屈首劬書。以期辦此一大事。此其志已不安於少成矣。今以所著圖說觀之。其畫圖作圈。立言命辭。無一不本於濂洛諸儒之說。而繼之以吾東先正之語。上自天命精微。下至人心體用。探究闡發。對置旁列。考據該博。論議明白。亦可謂近世稀覯之書矣。雖然義理無竆。毫釐易差。自古名儒碩士之立言著書以垂後世者。不爲不多。而皆不免後人之評議。其能粹然一出於正。而無一字一句之瑕纇者。有幾人哉。今此圖說。其名義毫忽之間。亦不無一二可疑處。而所引先儒說。又有與本意相背者。且於立說之時。或有以意下字。而其間落字誤書之處。亦多有之。豈一經抄節之後。未暇細意讎正。以致失誤而然歟。玆敢不揆僭率。逐條論列于下。以爲他日求敎之地。而又爲之書其後曰。嗚呼。性情理氣之辨。其來尙矣。自孔門設敎。未嘗言喜怒哀樂之情而子思言之。自子思以後。未嘗言仁義禮智之端而孟子言之。自孟子以後。未嘗有理發氣發等語而朱子言之。自朱子以後。未嘗有氣隨理乘等語而退溪言之。若於此。識得分明。看得正當。渾淪之中而不厭其分開。分開之中而不害其渾淪。則知不言者不爲少。而言者不爲多矣。何至紛紜辨論。角立務勝。有若爭訟者之較曲直哉。夫以紫陽夫子灼見道體。八字打開。說出人不敢說底道理。而記其說者。實朱門第一人輔漢卿也。其師生授受之際。單傳密付之旨。眞所謂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而不惑者也。退陶先生生于東方數百載之下。而默契其旨。暗合道妙。乃以隨之乘之之語。足之於理發氣發之下。蓋恐學者錯認朱子本意。以爲有無理而自發之氣。無氣而自發之理。而駸駸有理氣二物之弊。故不得已而拖引至此。亦可謂分金秤上稱停出來者也。時則有若奇高峯首爲爭辨。繼而又若李栗谷力加分疎。以爲人性一也。豈有理氣互發之理。又曰四七非二也。發之者氣也。所以發者理也。嗚呼。性情之非有二。老先生非不知也。此正魏徵獻陵之對。良遂摠知之說也。况發之所以發等語。此陳北溪之所嘗擧似於朱子。而朱子答以更加深思者也。豈可執此而定爲千古理氣之斷案乎。蓋嘗論之。性之純善無惡。一而已。而以爲有本然氣稟之異者。何也。就理氣相成之中。而指出其不雜於氣者而言之則曰本然之性也。就理氣賦與之中。而指出其渾於氣質者而言之則曰氣稟之性也。性旣有本然氣稟之異。至於情。獨無四端七情之別乎。程子曰藹然四端。隨感而見。此則就四七渾淪之中而剔發其善一邊言之者也。七者易熾而蕩。氣爲之主也。四者粹然而發。理爲之主也。氣爲之主而理乘而行。理爲之主而氣隨而發。然則理與氣。果是一物。而四與七果無分別乎。若以理發氣發。爲有人心互發之病。則抑又有一說焉。朱子曰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爲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人心道心。雖與四端七情有間。而大抵不甚相遠也。旣曰生於形氣則是發於氣也。旣曰原於性命則是發於理也。故愚以爲情之有四端七情之分。猶心之有人心道心之異也。人心非無理也。而氣爲之主則謂之生於形氣。道心非無氣也。而理爲之主則謂之原於性命。此豈理氣二者。相對於心中。而旣發此。又發彼而云爾耶。今觀大柔之圖。至於天命人心理發氣發之說。可謂詳矣。而至其摠名之。則曰理氣相發。心有體用圖。理氣雖非一物。亦不可離而二之也。若曰相發。則抑未知理發氣耶。氣發理耶。此雖名言毫忽之差。而是非得失之相去。不啻天淵。豈偶失照管之致歟。至於說中。命有二義之論。理與氣雜之說。天命無善惡之說。虛靈者知覺之辨。以愚觀之。俱不免有違於先儒之旨。而其他發明退陶之言。斥破高峯之說。皆不出於兩先生範圍之中。而別無大家證訂底說話。若使九原可作。無乃高峯不肯竪降幡耶。噫以大柔之高才美質。若能循此。益加博約之工。不恃其所已得而日勉其所未至。不但區區於文字言語之間。而亦必拳拳於性情心意之中。學問之力。日淬月鍛。則其光明正大深造遠到之地。豈愚之所可量哉。而世無明師強輔。相與鞭策工程。上下其論議者。悲夫。

條辨李大柔理氣圖說圖及諸說。頭項浩多。不可盡辨。就其大槩。論列于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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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理兩字合書。

愚謂性卽理也。性理兩字合書。固無不可。但性非有箇物事。只是仁義禮智四德。粹然在中而已。若離此四者而言性。則性是懸空。無可捉摸處。今以仁義禮智。分置四方。而只以一性字孤寄於心上。似有莾莾蕩蕩怳惚難狀之弊矣。

理氣兩字合書。本出於蓮老。而退溪之所訂者也。然愚竊以爲理與氣。非二物。亦非一物。故朱子曰方其在中則渾淪不可分開。及其旣發則理自理氣自氣。不相夾雜。今圖中合書。無乃有夾雜之病乎。更詳之。

命有二義。理與氣是也。言理與氣雜者。

愚謂天命一而不二者也。今曰命有二義。理與氣是也。是一命有二義。而合理與氣。方始爲天之命也。豈非悖理之甚乎。朱子曰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惟如此而言。方可謂之㰜樸不破矣。理與氣。雜之說。已見上。

命能稟賦。心包萬理。

愚謂天命者。命物而不命於物者也。自天而言則謂之賦與。在物而言則謂之稟受。今曰稟賦。未知稟於何處而賦於何處耶。心者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今曰包萬理。是有體而無用。得其半而失其半矣。

性之感物者。端也。心之發於思慮者。情也。

愚謂四端七情。俱是感物而動者也。但四則粹然一出於正。七則有中節不中節之異矣。今以感物者爲四端。而發於思慮者爲七情。則是七情不由於性而只發於心。四端獨發於性而不槩於心矣。不由於性則子思何以謂之喜怒哀樂之情。不槩於心則孟子何以謂之惻隱之心耶。心之發於思慮者。恐可謂之意。不可謂之情也。

情之中節則從本性發來。故無不善。不中節則感物欲而動。不從本性發來。故未免有不善。此皆發於性而有四七之分也。

愚謂四七之分。只在主理主氣之間耳。今詳此一節。則似以情之中節者爲四。不中節者爲七。不亦遠乎。

特以主理主氣。各有本體言也。

愚謂本體二字。似未襯貼。

退陶先生本此語。而高峯亦非朱子說。吾之作此圖者。爲先生左袒焉。

愚謂天下之義理無竆。人心之所見不一。不必得爲在己而失爲在人。亦不必徒信古書而不求吾心也。高峯四七之辨。雖或未免有差。其心所主。在於發明斯道。初非欲立幟於朱子也。又非欲凌駕於退陶也。特以一時自家偶於此處。見得到此。故發爲辨論。質之師門。何嘗有憑虛務勝。攻斥先生之意哉。先生之縷縷往復。罄渴蘊奧者。亦出於樂聞其說。而引而進之。與之俱入於聖賢之道耳。今吾輩所見。未窺古人藩籬。而乃敢出口氣論說義理。已犯汰哉之戒。况可輕視前輩。追疵論議。以啓後日之弊乎。老先生格言至論。壁立萬仞。何待吾輩之左袒而後取信於人哉。吾輩之卑辭瑣說。亦何輕重於先生。而自稱爲先生左袒哉。此等說話。似非後學遜志求益之道也。

天命之性。固無善惡。

愚謂此段甚可駭。夫天命之性。孟子旣謂之善。吾兄何以謂之無善惡耶。若不可謂之善。則性是何物耶。不幸而近於無善無不善之說矣。

人有一心虛靈者。知覺是也。

愚謂虛靈者知覺之說。不見於古今先儒之說。無乃誤書耶。

氣聚成形則合理與氣。便爲心之理。亦爲氣之靈。

愚謂心固理氣之合也。然心之理氣之靈等語。文勢似不順。抑或有誤字耶。

性之大目。仁義禮智。仁義禮智。人性之綱。

愚謂仁義禮智。朱子旣謂之人性之綱。辨說何以謂之目耶。古人雖有謂之目者。然旣引朱子之說於下。則不必更著目字於上。如何。

朋友講論。正好資益。而見理不明。論議未暢。如得反復之益。是所望幸也。抑愚於此。尤有所大懼焉。古之人論說義理。政爲實踐履發也。今吾輩卻將實踐履事。只作閒言語說了。上蔡鸚鵡之譏。朱子害道之戒。豈非吾輩所當惕念警省者乎。古人篤於自修。則固不畏人之指議。然無實而先名。亦君子所戒也。愚與大柔。盍相與勉之哉。

附李大柔答語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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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未春。余寄城南斗屋。讀書之暇。閱退陶先生與奇高峯論四七書。不能無抵捂於其間。故畫紙爲圖。分排四七。竊附己意。欲求敎於明者。旋又自料不腆。得人之訾訛已甚。無實得而事口耳。少竆格而立鄙見。恐招一世之嗤點。諱而放之於笭箵積𧝀者五。一日金斯文過余陋止。適余迹他門。遂抉囊篋。袖圖圈以歸。反復參商。特加針砭。縱橫義理之藪。考據濂洛之論。洞徹天人。鉅細盡露。以賜斤正之者。如退陶之書秋巒說後。其論四端七情人心道心者。的然明白。我東儒先之所未論。固若橫渠氣質之辨出。而諸儒一口美之。雖與高峯退陶先生鼎坐爭論。而高峯必不容一辭。退陶先生亦必亟稱其善矣。其他勉人之語。亦莫非躳行心得之工。已到得切實地頭。自此可得依歸之所。將更陳鄙說。以望麗澤。而金斯文適以朝命遠赴嶺海郡。於問質之事。良可恨也。

居泮雜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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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致齊之日。同泮諸人。招致新榜恩門下人。徵索酒肉。或扶曳或倒懸。無所不至。久乃辦入。招吾輩共破。余心思之。虐人徵食。旣甚苟且。入齋醉飽。亦非所宜。權辭不飮而出。旣歸有一友笑之。

城中痘患熾發。同道諸友。未痘而居泮者五六人。初皆危懼而不能勇决歸計。遷延屢月。諸友之忠告者。始勤終默。嗚呼。人之所惡。莫甚於疾病。而今諸友身在危地。不能决歸者。非所惡不如人也。特一點字爲祟爾。余亦久離親側。常欲下歸而不得自决者。亦此一字爲祟耳。以我所爲。比之諸友。雖有輕重。而其爲一字所祟則一耳。又安知以我處於諸友之地。則不如諸友之今日乎。嘗因是思之。利欲之危。甚於痘患之毒。賢士之關。甚於孟門之險。而諸人之忍苦喫酸。踰時閱歲。或至顚沛而不知止者。皆一字之害也。何緣脫此一字。身在平地上耶。旣在此字中。欲脫此字患。還不滿一哂耳。

余初入泮中。問居泮之規。則諸友皆曰飽則論色。飢則論食。余始疑其出於戲言。旣而至於屢月。則浸浸然入於其中而不自覺也。蓋食色。人之大欲。而久寓客中。心事無聊。則其論色論食。固其情之必至也。然而其中亦有所大不可者。或徵索於下人。若不得則甚至於扶曳倒懸。必得之而後已。又轉請於官員。不問其知與不知。此則論食之過。而至於濫觴者也。或淫辭俚說。無所不至。甚至不憚於閨門。瀆及於袵席。㬈噱終日。恬不知恥。此則論色之過。而至於悖褻者也。每一念之。未嘗不體栗心驚。而終未免同與爲波瀾。曷勝歎哉。

大學序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一條。祭酒以名物二字。釋節文二字。此齊氏之言也。然嘗見或問。則有曰禮樂射御書數之習云。所謂習者乃服行時習之云耳。非但識其名物而已也。蓋人生八歲。卽入小學。則六藝之文。雖非八歲童子之所可能。而十五入大學。則自八歲至十五。皆是小學時事也。安有只敎以名物。而不使之習耶。其中射御樂筭之節。雖非童子之所可詳知。至於禮書兩節。實童子日用之不可闕者。雖八歲可敎而習之。况至十五歲乎。朱子所以別而言之者。亦互擧以見義耳。齊氏穿鑿說破。而後人襲謬如此。可歎。宋公浚吉。時爲祭酒。

經文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章。或問曰彼我相對。故曰物云云。首尾相因。故曰事云云。當日師席。有問物字事字之義。祭酒以此答之。然竊思之。所謂物我相對者。指本末而言。所謂首尾相因者。指終始而言。卽本末終始而觀之。則物與事字之義。可以認之矣。

同居雜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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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將營宮室。先立祠堂於正寢之東。

按古者。祠廟皆有規制。而吾東方特立三間屋以後。一架作四龕室。室外垂小簾。簾外設床卓。卓下置香案。又設三門。門外設小廳。廳下設東西階。雖非古制。而亦便於行禮。今當從俗立祠。而繚以周垣。立正門於堂南。又立夾門於東西。力或未及則只立一間於東南。作三間。以中爲正門。以東西爲夾門。正門則常加扃閉。請主祭寢時。開門奉出。只祝奉主出入。主人以下皆由夾門。東夾門則只主人由之。以下雖尊長。皆由西夾門。東西階及堂門出入皆然。無事則常閉。勿令荒蕪汚穢。東藏祭器。西藏遺書。皆係祠堂之制。而力或未及。或地狹。則所當便宜處之。至於神厨。乃祭時奉物之所也。所不當廢也。人家中例多淆亂。恐不得致謹。今當就垣外。或東或西。隨地形立二間或一間。行祭前一日。奉祭物於此。令子弟守撿最好。

爲宮室辨內外。深宮固門。男治外事。女治內事。男子居外。女子居內。

按古者。堂房寢室。皆有規法。而古今異宜。恐難一從其制。若先世已立。則只當因其見成之室。而刱爲之制。以中一房。俗謂之寢室爲父母之居。以次一房。爲長兄之居。又以次一房。爲次弟之居。兄弟若衆而房室不敷。則或別立數間於正寢之傍以居無妨。以內廳俗謂之桂丹爲會食之所。外廳俗謂之大廳爲接賓之所。外廳一房。父兄居之。又外一房。子弟居之。下一房近廐者俗謂之行廊房男僕居之。直房近厨者。女僕居之。各居其所。毋得雜亂。又立藏庫數間於行廊之前。以東爲奉先庫。以西爲貢上庫。以中爲日用庫。命子弟及奴僕分掌之。

凡爲家長。必謹守禮法。以御羣子弟及家衆。分之以職。授之以事。而責其成功。

易曰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雖非父母。必有爲之家長者。必先以繩墨律身。平居凝然自持。簡重寡默。勿以事物經心。而一動一靜一號一令。皆有規法。使羣下有所儀表。然後其下則而象之。畏而敬之。家道始可正矣。此是治家第一大綱領。若此綱不擧。則雖有羣目。亦何能獨張哉。然綱必有目。領必有裔。若擧一而廢二。務此而忽彼。則卒爲無星之稱無寸之尺。而家道終不可理矣。今當先正其身。以守禮法。而分命子弟及臧獲。授之以職。而定其名號。任之以能。而各責其事。上下捧料。截有等級。進退業作。咸有定規。而又必以謹名分篤愛敬爲本。然後亦庶乎內外上下。各得其理。而化及於妻孥。澤究於僕隷矣。吾家本寒族也。世以敦睦相承。而至于不肖之身。罪大惡極。先君違背。兄弟三人。仲氏先夭。孑孑伯季。煢煢在世。而家業零替。生理蕭然。惟不克持守是懼。尙何忍分門異財。以私其身哉。今擬同居一室之內。以篤友愛之情。而上奉慈闈。下率妻孥。庶幾毋忝我所生也。其規模程式。一一條列。使一家內外上下。有所遵守云。

一。家長及冢婦以下。每事必請於慈親。

內則曰舅歿則姑老。冢婦所祭祀賓客。每事必請於姑。介婦請於冢婦。註老謂傳家事於長婦也。雖傳重而不承。故冢婦所祭祀賓客之事。必請於姑而行之。今慈闈年紀已衰。難於應務。故傳重於冢婦。冢婦必當請而行之。毋敢專行。雖家長凡事亦必咨稟而行之。所以示不敢專也。

一。凡諸一家內外上下。事無大小。必咨稟於家長。

凡人家所以雜亂無章。名分顚錯者。由不知有家長也。有子必有父。有弟必有兄。有奴必有主。安有父兄在上。而其下敢直行自恣不顧哉。學培旣不孝。先君棄捐。今伯氏當爲家長。一家之內。大小上下。每事必咨稟而行之。則號令出於一。而家政可治矣。

一。凡閨門之內。介婦以下首婢以下。每事必咨稟於主婦。

記曰男治外事。女治內事。內事謂閨門內事也。內事只在饋食之間。而主婦必當主之。介婦以下。亦必請於主婦。奉而行之。則名威有秩。而內政擧矣。

一。命子弟中最長者一人。爲領事。

領事者。總領家事者也。一家之內。上有家長。下有諸般所司。而領事居其中。其任至大。其責至重。蓋家長最尊。家事至繁。若一一告請於家長之一身。則未免煩擾之患。故設爲是任。以簡其事。卽所以總擥羣下之事。而達之於家長。咨决庶務者也。

一。又命子弟一人。爲司重。

司重者。主司祭祀者也。人之報本追遠之義。專在於是。故其任特重。必使宗孫主之可也。凡祭田。每龕取其二十之一。所入穀石及布端等物。司重次知。別儲於奉先庫。當祭則計其合用之數。置簿出給。且祭席祭器床卓火爐等物。亦皆撿察。具貯於神厨。無神厨則藏於庫中。毋得他用。或有破缺者。則先期措備。且祭祀輪行時。先期通告于各家。使無臨時窘急之患。行祀後明置簿錄。以備後考。凡祠堂鎖鐵及祠前修潔。墓山禁護事。幷爲次知擧行。

一。又命子弟一人。爲司戶。

司戶者。主司戶賦者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爲食土之民。而可不致謹於供上之事乎。世人多忽於此。故上取無藝。下貢無法。鞭扑浪藉。怨讟朋興。豈不痛哉。後世徵斂浩重。古制雖不可復。而今當計其見在之田。而取其應用之數。別儲於貢上庫。而司戶次知。凡穀米綿花等物。隨其所賦應納之數。而置簿筭出。先期措備。以待官家之需。又須稍存贏餘。以應不時之役。其雜物亦爲趁時豫備。俾無窘急之患。

一。又命子弟一人。爲司本。

司本者。主司本業者也。生人之道。在於崇本。而崇本之要。在於節用。崇本而節用。則凶年不能殺矣。吾家世業竆單。所耕之田。只磽确數三頃耳。然使子孫勤力其中。而節以制度。則雖或有寒餒之苦。而亦足以支補卒歲。今當勤於耕作。而察於收穫。量其所入之數。而皆聚之日用庫。計口而月給其餉。稱家而日節其用。上下衣食。視豐歉而增减。吉凶諸費。因貧富而優約。裁省冗費。禁止奢華。且凡奴婢貢物外處穀石及別例所入。斗米尺布。不入私室。皆聚一庫。以補用度。而必須稍存贏餘。以備不虞。又必詳錄出入之數。以憑後考。

一。又命子弟一人。爲司籍。

司籍者。主司典籍者也。夫典籍者。爲士之不可一日無者也。吾家自先世。所畜不敷。只若干冊耳。以此我不能無求於人。人不能不借於我。而以至踰時閱月。或有相傳閪失者。豈非累行乎。今當計其見在之冊。明置簿書。借人書籍。又須抄錄。以爲及時推還。其他文書屛簇之類。亦宜盡心愛護。父兄長上坐起處。文字紙箚几案之屬。亦須加意整齊。勿令散亂頓放。

已上四條。子弟若多則分掌之。少則兼之。

一。擇男僕之勤幹忠謹者。爲首奴。

首奴者。奴之長也。凡一家之內。奴婢之屬及庫藏田園厨廐之類。皆當總攝於首奴。故其身雖賤。其任則實同於家長矣。當豐其料優其力。使有寬閒樂用之意。然後可授以是職而責其成效。蓋首奴之職。在於奉上制下。若不少假威權。則必不能禁令其下。須重其任嚴其權。使之小事則自施杖罰。大事則抄錄而達之領事。領事稟於家長而處之。雖有罪過。司重以下。不得擅自杖罵。三犯而後行罰。領事與家長。相議處之。若首奴恃權自恣。有濫觴之事。則領事與家長嚴禁之。禁之而不從則杖之。杖之而不悛則降之。而升其下者。凡有大小事。家長言于領事。或招首奴自言之領事言于首奴。首奴言于其下。若祭祀事則命重奴。稟於司重而行之。若貢稅事則命戶奴。稟於司戶而行之。若日用事則命庫奴。稟於司本而行之。或司重以下。自言于首奴而處之。諸奴有罪則杖首奴。違慢不職者罰之。勤謹盡誠者賞之。常料之外。別給賞賜。

祠前修㓗者爲重奴。一遵司重之命。

徭役應供者爲戶奴。一遵司戶之命。

耕穫收檢者爲庫奴。一遵司本之命。

一。又擇女婢中寬柔溫謹者。爲首婢。

首婢者。婢之長也。凡閨門之內。食婢酒婢膳婢。以下諸婢。皆當總領。諸婢有罪。主婦杖首婢。使婢執杖首婢自杖諸婢。亦使婢執杖首婢若有大罪則主婦通于家長治之。次罪則言于領事處之。亦三犯而杖之。每有事則主婦言于首婢。首婢言于諸婢而行之。其捧料亦豐於諸婢。其委任威權。與首奴同。

受上下料米。以供朝夕者。爲食婢。一遵主婦之命。

爲祭祀賓客。以釀酒醴者。爲酒婢。一遵主婦之命。

具蔬菜魚肉。以需盤饌者。爲膳婢。一遵主婦之命。

一。又擇小奴子一人。置家長之前。小婢子一人。置主婦之前。

蓋家長居外。主婦居內。或有相通之語。則家長言于小奴。小奴將命至中門。傳于小婢。小婢達于主婦。主婦亦如之。小奴毋得踰中門而入。小婢毋得踰中門而出。

凡大小奴婢。雞初鳴咸起。櫛盥衣服。天未明。首奴率諸奴。拜候家長于外。首婢率諸婢。拜候主婦于內。首奴命男僕灑掃外庭。首婢命女僕灑掃堂室。因以家長主婦之命。各從所事。

一。每日雞鳴。家內丈夫及婦女咸起。盥潄櫛靧具冠帶。昧爽家長率子弟。拜謁再拜於祠堂大門之內。次省慈闈。主婦率介婦以下。先適姑所。問安如儀。仍入庖厨。供晨羞進畢。家長就外。主婦就內。子弟及衆婦亦以次退。各從其事。將食婦請所欲於姑前及家長。退具而供之。尊長擧筯。乃各退就食。吾家兄弟子姪。雖不甚衆。亦不甚少。每日聚食於一所。則未免紛擾。勢多拘碍。只得朔望會食。餘日則各就所居而食。若慈親命使會食於前。則亦從慈親之命。或得別味。或値節日。則薦祠堂之後。仍共會食。

一。每月朔望前一日。主人率衆子弟。灑掃祠堂庭廡。齊宿於外。主婦亦率衆婦齊宿於內。厥明夙興。盥櫛盛服。丈夫深衣。無深衣則紅團領或直領。婦人衣裳取其鮮明者。主人率子弟監封祭酒。主婦率婦人親具蔬果。務令精潔。設一卓於阼階上。置酒注盤盞菜果於其上。酒一甁於其西。盥盆帨巾各二於阼階下東南。主人以下入門就位。主人北面於阼階下。主婦北面於西階下。主人有母。特位於主婦之前。衆子弟衆婦人。皆以次叙立。各以一列重行爲序。丈夫西上。婦人東上。立定執事。盥帨升。開門軸簾。設菜果於各位前。設茅沙於香案前。主人盥帨升。奉諸考神主。主婦盥帨升。奉諸妣神主。皆脫櫝特坐。主婦先降復位。主人詣香案前。焚香再拜少退立。執事盥帨升。開甁實酒于注。一人奉注詣主人之右。一人執盞盤詣主人之左。主人跪。執事者亦跪。主人受注斟酒。反注。取盞盤奉之。左執盤右執盞。酹于茅上。以盞盤授執事者。俛伏興少退。再拜復位。與在位者皆再拜。參神。主人升立于高祖位前。執事奉注執盞如降神之儀。主人取盞盤奉之。少傾于茅上。以盞盤授執事者。奠于卓上神位前。俛伏興。次獻諸位皆如之。執事者先降復位。主人立於香卓前。再拜降復位。與在位者皆再拜。辭神而退。若望日則不出主。參禮如儀。每朔望參禮畢。設席于內廳。桂丹設重席於北壁。又設廣席於東西及南。慈親就坐北壁。長兄長嫂皆北向。共爲一列。丈夫處左西上。婦人處右東上。各以長幼爲序。婦以夫之齒爲序。不以己之齒爲序。共再拜畢。長兄立於廳東西向。諸弟諸子以次拜。長嫂立於廳西東向。諸弟婦子婦以次拜訖。長兄率弟處東北上。長嫂率弟婦處西北上。相揖就坐。諸子諸女皆拜。坐廳南北向。男東女西坐定開中門。首奴率諸奴拜於門外。首婢率諸婢拜於門內。皆退。諸奴諸婢拜首奴首婢如儀。命子弟一人。抗聲讀家範或雜以諺語。使婦人皆知之。畢。進食。長兄親奉食盤。長嫂奉甘旨。獻于慈親。慈親命還就坐。各還就位。諸子諸婦各分進于父兄舅姑如前。無甘旨。諸子婦還就位。諸婢各分進于諸子婦訖。長兄進立於慈親之前。次弟一人執酒盞立於其左。子姪一人執酒注立於其右。長兄斟酒。次弟受盞。獻于慈親。慈親飮畢授盞。反其故處。長兄俛伏興退。與卑幼皆再拜就坐。子姪之長者一人。出立於堂中北向。幼者一人斟酒。長者受之。跪進于長兄。子婦之長者。進于長嫂亦如之。皆一拜。男進于男長者。女進于女長者。徧及卑幼畢。慈親擧筯。長兄以下俯食。戒內外毋得喧嘩。食畢臨撤。進酒亦如之。旣撤。男女皆起。北向叙立。如前儀再拜。還就東西相揖。子婦北向一拜。奉慈親還寢室。首奴首婢率諸奴諸婢。會食於門外各處。諸奴進首奴之食。諸婢進首婢之食如上。但無拜禮。飮食訖。家長坐於外廳。主婦坐於內廳。領事以下首奴以下。各以其事稟於家長。介婦以下首婢以下。各以其事稟於主婦。家長主婦皆詳察物情。考其勤慢而懲勸之。又使子弟進講所讀書。不能者撻以記之。又執經史子書通讀一過。講議修齊治平之要。或論文或投壺或聽琴。至二更後各歸寢。

一。冠禮。冠服用時制。

一。昏禮。不用高排床。

一。喪禮。不用浮屠法。

一。祭禮。

諸禮。當一依文公家禮行之。

一。時祭用分至。乃司馬公說也。而吾門鶴峯先生奉先諸規。著爲定規。今當從之。時祭共一卓。亦非古禮。而國朝五禮儀及丘氏禮有此禮。先世旣已行之。又當恪遵可也。時祭乃祭禮之最重者。而世人反忽之。豈非惑之甚耶。吾家世以寒士相傳。祭禮亦當以寒士行之。何可必待祭物豐備然後乃祭耶。我先祖判書公遺子孫書曰。雖殺一雞烹一匏。只在精潔。將之以誠敬。嗚呼旨哉。此非子孫所當體念遵行者乎。今當不務多品。誠心備物。時至則祭可也。

祭酒用淸酒。前期二十日。以白米三斗。司重親監淨洗。主婦率衆婦親蒸精釀。一依方文。魚醯亦主婦親自滌器沈之。皆封置潔處。勿令爲塵埃所汚。魚肉及蔬果。亦前期備置。人物之孕子將產。亦豫爲出置。

前三日。主人率丈夫致齋于外。主婦率衆婦致齋于內。齋之日。思其笑語。思其居處。思其志意。思其所樂。思其所嗜。不茹葷不吊喪不聽樂。飮酒不至變皃。食肉不至變味。凡凶穢之事。皆不得預。夕皆沐浴更衣。神之享與不享。皆係於此。此條最宜體念。

前一日。主人率衆丈夫。盛服省視祭物。令子弟身親臠割。主婦率衆婦女。盛服滌濯祭器潔釜鼎。且祭饌。雖有使令之人。亦須躳親。只留身潔婢子數三人。使之佐使供具畢。皆奉置神厨卓上。無神厨則奉置淨潔一室。子弟一人守宿。主人主婦親封祭酒。每龕各一甁凡祭物。未祭之前。勿令人先食及爲猫犬虫鼠所汚。祭肉臠割之餘及毛皮之屬。皆當存之。勿令棄穢褻慢。祭後埋于屛處潔地。夕主人率衆丈夫盛服。灑掃正寢。祠堂若闊則當設于祠堂。洗拭倚卓。皆令蠲潔。設高祖考妣以下諸位。別置卓子於東階。設酒注盞盤受胙盤於其上。火爐湯甁火筯於西階上。別置卓子於其西。設祝板於其上。設盥帨於阼階下之東西。又設陳饌大床于其東。

厥明夙興行事。皆如家禮。必於丑時始事。侑食閤門。大節目也。世人未省。小頃卽啓。極爲未安。當以家禮一食九飯之頃爲度。餕及歸胙等禮。一從家禮。祭物是日皆盡散。

一。禰祭用重陽。

一。墓祭。草本佚

一。忌祭。草本佚

一。農作時。首奴率諸奴婢。蚤出暮入。深耕易耨。俾不失時。定出農軍。雖有故不得他使。使之專一耕作。又於其中。首奴自差一奴爲執杖。又差一婢爲野饁。親自撿督。若不從令則嚴杖。如是而田不修禾不茂則是乃首奴違慢不職。領事達于家長重杖之。改差他奴。

一。收穫時子弟親監收入。或有故則首奴自當計其斛數。告于司本。使無虛疎之患。庫門雖家長不得任意開閉。或司本與庫奴遠出。則告于家長。使他子弟掌之。必須明其簿書。以待其還。司重司戶皆然。

一。養親必具甘旨。古人行傭供母。而便身之物。無所不備。况不至於行傭者乎。常食不得去魚肉。

一。凡吉凶諸費。惟家長之命。

一。上下內外。皆從儉約。常以食毋求飽爲心。

一。子弟常著綿布衣。

一。牛馬牧養。園圃修治。此有家緊事。而奴僕鮮少。勢難各掌。使重奴庫奴兼掌之。首奴撿察之。如或牛馬羸瘠。園圃蕪穢。則各杖其主者。猶不改則告于領事而治之。

一。奴婢放料之際。首奴則每月十二斗。諸奴則九斗。首婢九斗。諸婢六斗差給。

一。放役奴婢。每歲男僕則木六疋。女僕則五疋。恒貢膳物則毋論奴婢。荏子一斗。近居奴婢則四盂朔。各以時物來獻。遠居奴婢則每年春正月冬十月來現。各獻時物及貢膳。

一。奴婢年滿四十。願放者聽。

一。奴婢年滿六十者。除貢放役。勤久小過者。雖未滿六十亦除之。

一。尺布斗粟。毋或浪費。常以非其道。一介不以與人爲心。然此事一差。則入於悋俗。切宜十分審度。

一。古人位居淸列而只齕蔔匏。子弟學業未成而不聽食肉。此皆力非不足也。心在儉約。而不以外物累心也。今當定爲制節。子弟非有疾病。常食不許食肉。所得魚肉。亦皆藏置。只供親厨。有餘則供家長。以下則只咬菜根可也。或親意不安則亦當從命。然不可浪費也。此非惜其費也。家法當以儉素爲務。切宜深戒。

一。家內長幼生日。不置酒不設食。

一。權衡一從工曹。斗斛一從火印。毋得高低闊狹。

一。祭服禮器。不相假借。

一。巫覡不得近門庭。

一。垣牆什物。必務堅樸。

一。門巷果木。必使方列。

此下本草見失。

自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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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小子。爾之齒。今幾何耶。爾爲人子。而尙不知事親之道。爾爲人弟。而尙不知敬兄之道。爾獨無愧於心耶。爾有妻孥而爾不知樂爾之道。爾有朋友而爾不知先施之道。爾亦無愧於心耶。君親一也而旣不知事親之道。其能知事君之道耶。兄長同也而旣不知敬兄之道。其能知敬長之道耶。爾有耳目爾有口鼻。爾之形則無異於人也。爾有仁義爾有禮智。爾之性則均受於天也。爾何不修爾身而使之無怍於人也。爾何不省爾心而使之無失其天也。言者樞機。爾何不愼之也。行者實也。爾何不勉之也。雖然爾知爾過。思過半矣。自今以後。爾其能回頭旋腳。而從事於古人所謂爲己之學耶。父母俱存。兄弟無故。晨昏侍奉。色養無違者。非爾職耶。一堂怡愉。和樂且湛者。非爾道耶。旣有夫婦。亦有朋友。宜之樂之。如皷瑟琴者。非爾事耶。偲偲切切。忠告善導者。非爾義耶。旣往難追。雖不可諫。而來者可戒。豈無其道。嗚呼。非言之艱。行之惟艱。徒言無實。君子不取。嗟爾小子。勖哉勖哉。

書贈兒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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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等近來。浪遊度日。學業漸退。我亦出入頻數。不得檢責。日間課程。幾至專廢。且汝等年皆長成。而家庭進退之節。外間應接之道。俱矇然莫知向方。用是憂懼。略叙其日用當行之節目以贈之。汝等當書一通。揭之壁上。常目在之。倣而行事。勿謂夫子未出於正。而忽之可也。

一。每日晨起盥洗。整衣束帶。列立拜家長後。入省慈闈。各就室見母。卽還讀書。以朝食爲限。不可數數起出。以妨工廢業也。諺云不廢朝讀。可做及第。此雖俚語。亦著實語也。且朝前精神不散。讀書甚有意味。汝等其勉之。時母夫人在堂。故曰省慈闈。

一。朝後各以次受業。退讀所受書。慣熟無疑。然後少間休養。待志氣淸新更讀。若製述時。尤不可一刻稽緩。必須十分刻勵。不計工拙。以卽日畢製爲期。且有餘力。則或書字或書抄集。此亦文房日用工夫。不可闕者也。

一。凡讀書。須正其音釋。細意尋繹。不可專靠師敎。若一向倚靠。則非但無自得之工。文理亦不長進矣。

一。凡言語勿喧囂。行步必安詳。

一。房室必淨掃。几案必整齊。

一。有賓客則降階趨拜。迎入上座後。退坐末席。低心下氣。應對惟謹。

一。古人雖老成之後。猶不廢日課。况汝等瞢學。而可以游泛度日乎。若無受業之處。則雖不免闕讀。闕讀之日。則或溫舊所讀。或講新所見。不拘古今。惟以不廢日課爲念。積此工夫。久久成熟。則聞見術業。豈不廣博而精進乎。自今以後。依此作規。無怠無荒。

一。人之大患。在飮食衣服。若此兩事。恥不若人。則何事可做。汝等須動心忍性。常以衣弊縕袍。咬得菜根。喫緊做工可也。

此其大略也。其外節目。不可殫記。在汝等推廣之耳。

策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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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五服之制。聖人所以參天理酌人情。立萬世不易之大經也。其制始於何代歟。民生於三。事之如一。則其服應無輕重。而至於爲師則獨言心喪而不言服制者何歟。君喪謂之方喪。則其制亦與親喪無別。而三代之後。不得復擧者。亦何歟。滕之文公。斷然行之。而遠近胥悅。行何道而至此。宋之孝宗。慨然欲行。而終莫之正。碍何事而致此歟。斬齊之別。實出於家無二尊之義。而繼體之服。亦以斬衰爲定者。其義何居。期之絶降。亦出於貴不逮賤之義。而配匹之服。獨不言絶降者。其義安在。母喪斬衰之說。載在大明律。是亦隨時變通之道歟。嫂叔小功之制。亦出先儒義起。其與古者別嫌無服之說。有異者何歟。先王之制。非不詳密。而世儒之見。不無穿鑿之弊。鄭康成之註。賈公彥之疏。或得或失。各相矛盾。後世將何適從而得聖人制作之本義歟。我朝典禮。一遵華制。列聖相承。隨時損益。其制禮之義。愼終之道。妙契於先王。允合於人情。而獨於服制之間。未免有舛錯苟簡之疑。姑擧其一二而言之。頃者大哀之日。儒臣獻議。欲擧百官斬衰之服。期復歷代未遑之典。而議者以爲禮文繁蔓。古今異宜。紛紜未定。竟未得行。識者之歎惜者一也。又於定服制之際。儒臣之議。以爲先王之制。服不貳斬。大王大妃旣服長子之斬。則不可又行於次長。議者以爲大行大王。雖是次長。而旣繼體承統。則嫡統之服。自不得不行。羣議盈庭。各執所見。識者之未解二也。卽此二款。實朝家莫大之禮。而或彼或此。莫能歸一。以至朝著之上。轉成乖爭之風。士林之間。亦多出入之議。若苟且因循。不及釐正。則後之視今。必有如今之視昔。豈不爲聖世之大累乎。諸生講禮有素。目擊朝議。必有慷慨欲言者矣。何以則君臣之服。各得其正。繼統之服。亦得其義。無古今異宜之弊。有彼此交盡之美歟。其各悉陳之。

贈族姪金昌文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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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素不能詩。嘗欲一窺其藩籬而不可得矣。一日族姪昌文持一冊以進曰。此聯珠詩也。古人句體字格。都在此中。願賜一覽焉。余諾之。未及繙閱。而探其袖又得一小冊。乃其所自作也。其句語之奇。格律之該。儼然有古人機軸。雖以余之瞢於詩者。亦不覺起發其志意。遂擊節而歎曰。天賦之質。若是超邁。而不曾向頂門上下一針。猶落在風騷窠臼中。豈非可惜耶。古人之學。自有先後緩急之序。而子弟之職。又不外乎入孝出悌。汎愛親仁。餘力學文等事。今君以靑年茂才。若能反身而求之。循序而致精。則他日所就。奚但止此而已哉。所謂文者。又有二焉。聖經賢傳之文。當先而急者也。騷人墨客之文。當後而緩者也。况其風雲月露之句。又其每下者哉。詩固本於性情。聖賢之所未嘗廢。而若一向耽著。則必不免反爲所累。故程子以玩物喪志戒之。朱子以多言害道止之。今君之年。纔過志學。而所作之詩。已成卷軸。無乃有違於聖賢之訓。而莊子所謂太蚤計者。不幸而近耶。君從余遊甚勤。余於君。非稱譽燕說之間。故不計其有無於己。空臆而言之如此。君若因此而回頭轉腦。暫置其所已能。而益勉其所未至。則非但吾黨之幸也。亦吾先世之家法也。願君勉之哉。雲溪一壺子識。

送北厓朴丈𤪋出宰龍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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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厓朴丈。出宰龍城。於其行也。余以故人稺子。拜公於洛陽旅舍。臨別公索余一言。余起而復之曰。世之贈別者。皆以吟咏爲事。而小子於詩家格律。素昧昧焉。雖欲效嚬。何可得焉。公曰亦各言其志而已。何必詩爲。余仍竊追念昔公之出宰百濟也。小子得侍先君之側。先君命余裁書于公。仍吟古人詩曰故人出宰山水郡。遙飛一盞賀江山。乃以此意。及於書中。到今思之。如在昨日。而先君子下世。倐已五歲于今矣。不肖孤兒。苟延頑命。得以遨遊於賢士之關。而又値公出宰之日。感念疇昔。方寸自激。今公之行也。烏得無一言於其間乎。乃作而言曰。公廊廟之器也。龍十室之邑也。以公之才之德。而屈迹於小縣。眞古人所謂百里非大賢之路也。公曰否。余世家襄陽。龍之距襄僅一息耳。道里旣近。親舊滿境。牢關固拒則謗必隨之。開門迎接則又難支堪。此吾所以日夜籌度而未得其宜者也。余又作而言曰。君子平其心簡其政。無往而不自得焉。况此幺麽一小縣乎。以禮來者則以禮接之。不以禮來者則以禮拒之。淸以持心。公以行事。則雖洞開重門。其誰能干以私乎。昔柳修巖之爲鳳城也。人或勸以拒客。而下車之日。卽出令曰親舊之過我門而不入者。於心終有所不安。如有來者。其迎入之。於是門無停客。而政亦平理。君子之處心行事。固不當如是乎。雖然公之勢。與修巖亦有異焉何者。鳳在山峽中。龍在大路傍。過客之疏數。亦必懸殊。今之時。亦與古之時異焉。此皆已入於公之權度中矣。吾何敢贅焉。抑又有一說焉。龍之爲邑雖小。亦有故家遺俗。公之歸也。闡其敎明其術。使儒林蔚然有作興之美。則安知今日寂寥之龍城。不爲異日絃歌之武城乎。吾將拭目而待之矣。公曰唯唯。盍書以贈諸。余於是首書感懷。繼以問對之辭以呈之。至於作歌詩以咏其事。則必有能爲是者。小子亦欲從此逝矣。儻於紅殘綠暗之辰。獲拜杖屨。逍遙於浮翠淸遠之間則又幸矣。時上之十年春二月下澣。侍生金學培再拜。

書宋文星光璧家藏稧帖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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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城宋君文星。一日過余洛陽之旅邸。出示其先祖上舍公稧帖一通。仍俾余識其後。余拜受而敬讀之。凡同稧者五人。而寒暄堂金先生爲之首。其次卽上舍公。又其次錦南崔公溥。而稧之名則曰情志交孚也。噫此帖之藏於宋氏家者。已過百有餘年。而鶴沙金公爲之叙其事以發揮之。是足以傳諸後矣。孤愚末學。何敢贅一辭於其間也。抑余於此。竊有感焉。戊午黨禍之後。金先生片言隻字。爲世大禁。當時士大夫雖有往還筆札。而猶恐其不及投之水火。况望其珍傳密付謹守而不失。如宋氏者乎。至若錦南公之外孫柳眉巖希春。實撰進儒先錄。而於寒暄之事。特加詳焉。使先生之道。於是而煥然復明於世。則諸公情志之遠孚於傳家子孫者。亦可以見其一端矣。獨其申公沈公之事。有不可得以詳者。雖若可恨。然文星儻不以此帖爲一家之私寶。而傳書一本。廣詢於中外縉紳之間。則兩公子姓外裔之中。豈無聞見而感應者乎。於是乎更修當日之稧。以趾先代之美。則吾知五君子之澤。將愈久而不斬矣。豈但五家子孫之幸而已哉。余旣感先輩之事。且與文星情志交孚者。遂書以歸之。

書許眉叟篆書詩經章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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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自少聞許眉叟篆法。爲古今第一。嘗欲一寓目。以償其景仰之懷。厥後因朋友間。得見其屛簇所傳。深歎法度之森嚴。趣味之深遠。非但取其字畫之工。以供好事者之傳玩而已。今年夏。在洛下。與李君大柔相從。一日大柔出一冊見寄。乃叟所書詩經章句也。奉置案上。雪手披閱。則首之以關雎。次之以常棣。又次之以蓼莪。又次之以天保。諷誦再三。不覺斂袵起敬曰。多矣哉。叟之筆也。蓋自世敎衰。人倫之道。不明於世。識者寒心久矣。叟雖退處田野。而眷眷之意。未嘗不在於倫敎之上。故雖遊戲翰墨之餘。而亦必以此四詩。表出而書之。其爲世道慮。可謂深且切矣。第於鄙意。有不能無疑者。夫人之大倫。其別有五。而朋友之倫。亦居其一。皆所以紀綱人道。建立人極。不可一日而偏廢者也。况朋友者。所以維持四者之理。而不使之至於悖焉者乎。以叟之經學通材。深思遠慮。而豈不知此理。想必因其紙縮。或偶失其照管。皆未可知。經中朋友之詩。不一而足。今若拈出其一。以足四詩之下。則豈不盡善而無虧欠乎。遂倩工粧䌙。因幷記𥌒見。一以寓平昔嚮慕之懷。一以爲他日就正之資云。上之十一年庚戌六月下浣。後學聞韶金學培天休父書。

書一撮金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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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素昧占法。又莫好之。今年春。寄寓京城。鄕愁羈念。雜然弸中。思得一術。以决疑晦。適鄰居郭金吾汝正出示一冊曰。此康節一撮金也。余取而觀之。其文不煩。其法極簡。筭計字畫。無不曲當。試叩疑難。亦或有應。其亦術家之一異書也。或曰易之爲書。廣大悉備。造物之理。變化無竆。豈一宮八卦。一卦三爻。所得以該括乎。曰自其動者而言之。則一卦之六十四。六十四之四千九十六。猶有所不盡。况八卦與三爻乎。自其靜者而觀之。則伏羲之八卦。已是多了。况一宮之八卦乎。至簡至易之中。而至廣至大者存焉。庸何傷乎。是或一道也。第吾所疑者。爻下所繫之辭。多有鄙俚處。似非康節手法。無乃或是麻衣易說之類歟。然其所値之爻。隔一必動。而三爻之外。更推不去。又未知此何義理。姑記于此。以俟知者質焉。辛亥春盡日。藥沙道人。書于洛陽旅舍。

上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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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陽新居上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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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莫作無家客。幾歎細腰之長懸。方畞僅成終老宮。喜見容膝之有裕。賢者而後樂。人或敢侮予。主人風月襟期。詩禮家世。素畜大閑之德。欲窺聖賢之用心。兼治餘事之文。不嫌場屋之屈首。僥倖忝叨乎科第。因循奔走於塵埃。南山之松桂猶存。豈不堅守乎巖穴。北堂之萱花孤暎。其奈難奉乎旨甘。徒切寸草之微誠。喫盡十年之辛苦。抗塵走俗之無暇。求田問舍之未遑。綠水靑山。幾夢杜陵之花竹。黃幡皁葢。忽驚五嶺之炎蒸。病日沈沈。誰愍公私之狼狽。考當下下。幸返骸骨於梓桑。人皆有峻宇雕牆。我獨無蓽門圭竇。彷徨歧路。無地起樓臺。徘徊驛亭。何處藏蹤跡。天將玉汝。將欲棄舊而圖新。山不負吾。何必舍邇而求遠。玆卜華山之一半。聊營玉川之數間。挹後嶺半月之形。對前山三星之象。日吉辰良也。天慳地祕之。永荷扶護於神明。不受高明之鬼瞰。地接郵舘。去去來來者相望。山連藥峯。朝朝暮暮之殊態。不須深山竆谷友鹿麋。何歎大道通衢近俗塵。溪流潺湲。闢山逕之茅塞。松濤淅瀝。戒夜氣之梏亡。陋巷簞瓢。亦忘憂而樂道。榱題數尺。雖得志而不爲。嫌欂櫨節梲之繁。判庭墀階級之等。煙霞滿地。莫道書生白屋貧。亨屯在天。不作京華紫陌夢。不剪不斲。苟美苟完。自多半世之萍蹤。得占數椽之蝸舍。玆陳善頌。助擧脩梁。拋梁東。藥峀千尋揷半空。十里龍飛開別界。曉牕紅旭皎如衷。拋梁西。極目一望低。鶴駕山高君莫說。聖門截嵲與天齊。拋梁南。山下澄江天水涵。九地魚龍君莫畏。淵源學海更潭潭。拋梁北。鬱鬱高高松與柏。夕挹朝攀心自怡。歲暮襟期欣共託。拋梁上。衆星錯落垂天象。昭回燦爛暎吾心。晣晣琅琅光一樣。拋梁下。金沙玉鑠鋪平野。行吟自有數尺筇。不用籃輿與駟馬。伏願上梁之後。慶與基新。福隨川委。御家律己。貴和敬而持心。居鄰接人。以忠厚而爲本。惟永毋替。其始自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