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陶谷集
卷七
作者:李宜顯
1766年
卷八

疏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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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退疏戊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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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於再昨,自筵席罷出之後,前患寒熱之證,又復發作,達夜苦呻,一倍昏綴,昨日不得趨參親鞫,罪合萬死,惶隕無地。仍念今玆逆亂,實載籍刱覯,幸以祖宗陰隲之佑,聖上威德之隆,羣醜蕩滅,師徒凱還。御樓勞軍,滿城聳躍,臨殿受賀,百僚蹈抃,斯誠億萬年無疆之休。又况特頒誥諭,辭旨懇摯,其所以撫定民心,圖恢化理者,無非至誠惻怛中出來,迓續景命之機,其在于玆矣。伏願聖明繼自今,益加奮飭,毋事姑息,殷憂永念,惟懷遠圖,使兇徒慹伏,亂萌杜絶焉。

臣以罪衅蹤跡,跧伏鄕里,急於赴難,竭蹶上來,伏蒙牽復舊秩,賜對慰勉,惶感戰越,怳若無身。中間重嬰疾病,又紆軫念,遣醫藥物便蕃。惟此生成之恩,實非糜粉可報,違遠京輦,夫豈所欲?顧臣罣罹諸案,事端不一,關係俱重,而就中最大者,乃史局事也。職忝文衡,專主纂述,凡有得失,臣實當之。今於釐改之日,固宜先正臣負國無狀之罪,而曲被涵宥,以汔于玆,俯仰慚悚,無以自容。惟有退伏惜誦,庶可以少伸義分。今若因遇變奔問之行,爲仍蹲饕榮之計,則其恣肆無忌憚,又當如何?玆敢治上一疏,辭出國門,瞻望雲天,蟻忱如結。伏見日昨下敎,深以朝紳爲朋友退去,責諭備至。臣則非敢爲是也,直是嚴畏史事,不敢自恕焉耳。

伏乞聖慈察臣今日去就非如餘人之比,許鐫臣西樞新衘,俾得縮蟄於郊野之間,以盡臣子引義念咎之道,千萬幸甚。臣無任震恐祈懇之至。

陳情乞免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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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日月易得,公除奄過,玄隧旣卜,遠日亦涓,伏惟聖情哀痛,益何堪處?退屛空山,撫念今昔,只自嗚咽流涕而已。區區去就之節,本無足仰煩於聖念,若其衅累之重,亦不容塵穢於朝廷。而聖度過加涵覆,至有偕入之異恩,史官相守不去,衷情益復窘迫。究厥所由,實臣之罪。

蓋臣今夏引退也,始欲敷陳所罣諸案,畢暴其危苦之情。而人多言寇難甫已,不可提起葛藤,不免疏成復毁,只得草草自列,以遵古人身退不用文之義,則雖以聖鑑之至明,宜乎不能盡燭幽蔀,有此敦迫也。今敢略攄其一二,以蘄體諒而垂恕焉。

原初逆鏡之搆禍也,逆夢輩首論聯箚事,謂臣等以唯諾,被之一案,雖勘律不無差等,而罪名則同。及後議雪諸寃也,臣泣陳向來諸相臣殉國之忠,請加追褒之典,遂有復官賜諡之命矣。曾未幾何,朝家處分,一切倒置,重寘極律,目以將心。夫將心固逆也,唯諾其將心者亦逆也。又力訟其以忠殞身,至請揭厲之恩者,當爲何等罪犯也?此臣所罣之案一也。

昨年以來,時議又於見在兩相臣,搆罪極慘,殆不欲置之地上。臣初旣與聞袖箚之事,元老大臣陳箚之後,仰對淸問,亦以箚意爲是,則兩臣之罪,卽臣之罪,其可一刻自安於心耶?此臣所罣之案二也。

臣於在朝之日,凡於懲討之義,不敢後人,庭籲筵請,率皆屢參,此已爲今日見罪之大者。而前夏賜對之時,又以五賊事,反復陳請,至以「紓緩留時,抑恐生出兇圖」爲言,伊後屢對,輒偕三司力爭。及至今春,逆夢果倡率羣醜,合四道而起,臣之前日所慮,不幸而中矣。

臣於眞儒之按問也,片言出口,至承嚴責,悚懼之心,迄猶未已。到今當日爭論之三司,一倂在罪籍,而聖敎又以愚弄欺罔爲罪。伏未知聖意果指何事,而若其討罪之請,臣亦同之,則三司之罪,自然在並被之科矣。此臣所罣之案三也。

至若史事,關係尤重。臣以冒玷文柄之故,得專任纂述事,是非與奪,皆臣所主,他僚無與焉,凡有罪辜,臣實當之。伏聞向日入對諸臣,迭進力斥,其言率多危怖,至有改修之擧。若依其言,臣之全腰領難矣,而卒無薄譴之加。餘波漫漫,勢若滔天,貳堂末僚次第竄逐,亦有因此病夭者,而臣獨優游鄕社,自同平人。縱荷生成之至澤,慙負諸僚,何以爲顔?

在昔宋朝黃庭堅范祖禹諸人,以纂史得罪,沒身於荒陲。至我朝,史禍之慘,尤有不忍言者。臣其敢以遭遇聖時,得逭極戾爲優幸,晏然自如而已耶?此臣所罣之案四也。

噫!凡今朝紳,少遭人侵斥,必撕捱前却,違牌引入,或至遞罷乃已,而上下不以爲過者,蓋以自處之道自不得不爾也。乃若臣等所罣,是果何等大案?而一例揮斥,必欲牛維而馬馽之,此固羣情之所共悶塞者。而若臣者,其人雖微,亦嘗猥忝大僚,進退出處,尤爲四方人士所瞻視,其可負此罪案,而捐廉恥犯笑罵,廁跡於朝廷之上耶?聖上若深加舒究,則必將愍察其萬不獲已之情,容而置之,俾得以退伏,自靖其私義。惟此日夕祈祝焉耳。

臣之難進之義,實如右所陳,而奉命之臣,久留村里,必欲偕發,旣無變動之勢,亦將何所底止?當此州邑蕩殘,黎元殿屎之日,其所種種貽弊,尤當如何?聖意常在於軫念窮民,亦宜有以速賜反命也。

疏成後,伏聞哀冊製述之任,至及於臣,臣尤悚愧。臣本不文,又其情跡,决難冒進,人亦豈不知此爲虗施?而强以委之,抑何故耶?臣若不早辭免,大事恐將違誤,玆不得不並此陳列。

伏乞聖明劃賜變通,俾免緯繣,於公私千萬幸甚。臣如可進身京輦,豈不欲殫竭薄技,以少效平日愛戴?見今摧隕之忱,而亦末由也已,尤切悲恨,不知所云。

臣迫隘之甚,無以爲處。疏語煩絮,有妨聖聽,益增震恐。臣之前辜旣重,卽玆違命之罪,亦不容蠲免。且念西樞之職,雖甚閒漫,亦是無故大臣之所帶,不可並緣變亂時苟且之擧,因仍汔今。亟命鐫削臣職名,仍令有司議臣罪律,以嚴邦憲,以幸賤分,不勝大願。臣無任崩迫祈懇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卿懇。疏中辭語,多不稱停,予實慨歎也。卿之如是固辭,萬萬過矣。且製述之任,尤何過辭?卿其宜遵前旨,安心勿辭,作速上來,以副予意。

別諭後乞免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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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夤緣變亂之會,倖廁原任之後,凡有恩例,輒被混及,愧蹙之私,常切于中。乃者聖上敦召在外諸大臣,而臣又濫與其間,辭旨優渥,類非滓賤所當得者,惶感隕越,不知所措。噫!君臣之義,無所逃於天地之間,臣雖屛處荒村,曷嘗頃刻弛魏闕之戀哉?

伏况追紀簪履之舊,辱損綸綍之重,至責以恝視國事,誠宜啣恩怵分,竭蹶趨承之不暇。且今新有處分,洒脫諸臣於將心之案,近聞頗多有感激入朝者,則臣獨何心自阻於慈覆之下,以重速逋慢之誅?而顧臣實有別般罪惡諸臣之所無有者。

蓋臣愚不自量,猥當汗靑之任,卒陷身於罔測之科,筵奏中與奪不公之斥,至今思之,不覺心寒而氣顫。當時同局諸臣,蓋不過循例編纂,固無公私之可言,臣則以職忝文柄之故,得專其裁斷,其所論斥,只臣一人當之矣。

夫有國所重,莫尙於史,先朝實錄,其重又當如何?於此而敢容私意,則雖加參夷之律,亦不足以償塞其萬一。乃蒙如天之大恩,終始寬免,以汔于玆,生死肉骨,糜粉何酬?而若復冒罪懷寵,生心於進簉朝班,則不特一身廉義之盡喪,其恣肆無忌憚,實是索性小人。臣其敢爲是哉?其敢爲是哉?

且臣年垂七袠,朽落益甚,近又重嬰危疢,倐跨四朔,日就沉篤,證形百變。背面烘熱,流汗翻漿,精神昏瞀,若墜煙霧。俄而自頂至踵,冷甚氷鐵,重裘襲綿,愈覺懍慄,委貼床席,澌綴到極,尤豈有去就之可論哉?以罪狀,則刊在匱室,不可赦也;以疾勢,則着在膏肓,不可祛也,宛轉叫號,終不得不仰申哀籲。

伏乞聖明察臣負犯之忒重,憐臣喘息之將絶,亟先削去西樞虗衘,仍命放置田野,俾令省愆追尤,待盡溝壑,以圖他日結草之報,不勝千萬幸甚。臣無任戰恐祈懇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卿懇。疏中引嫌,决知其過矣。噫!下敎丁寧,意亦大定之後,職在大臣,與共休戚,尤不宜若是邁邁。卿其安心勿辭,卽日上來,用副至意。

陳情告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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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昨簉大庭,躬覩縟儀之成,先朝德烈,永垂億代,聖上達孝,度越千古。臣以化育餘喘,幸不遄死,得與斯慶,感欷之中,歡抃靡極。

臣積有罣罥,王法難容,廢蟄田間,血泣追愆。乃蒙聖慈特加涵貸,前後敦召,視諸臣無間,有非罪衅微蹤所當得者。至於頃日賜對時事,尤出異恩,勉諭之隆渥,開釋之曲至,實有敻絶常倫者,感激摧咽,精爽飛越。區區廉義,有不暇顧,仍留京輦之下,瞻依日月之光,以少紓忱誠,祗承德意,是臣今日報答萬一之圖。

然其情地,本甚畸危,大小朝議,何敢猥有干涉?只擬泯伏旅次,時效奔走之勞。而顧臣宿患,到老益痼,委貼床席,生意都盡,職事之末,亦多曠闕。此已無留在之實矣,其爲惶悚,有不可言。而日於入對,妄出一言,又被儒臣之傍掣,至以向來受禍之臣爲有罪。若依其言,臣之敢請雪寃,其罪大矣。大臣言有乖忤,玉堂論劾例也,而今乃旣發旋止。是臣罪勘斷與不勘斷,有難預度,尙在若有若無之中。反復思量,愈覺臲卼不安,雖欲因仍苟蹲,有不可得矣。

念臣於前席勉留之時,旣以「非有節拍,不敢退去」爲對。今有此節拍,而猶復濡滯,則不但物情之致訝,臣心之增恧,亦與前所奉對者,大相違盭。故終不得不封疏攄悃,仍出國門,回望雲闕,涕淚自零。

伏乞聖明亟命鐫削臣職,使之斂跡世路,潛深伏隩,以自遂其愚賤之分,不勝萬幸。臣無任隕越祈懇之至。

擬上箚庚戌。因奔問上京,以陳任徵夏事,被嚴敎,不果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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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以罥罪廢退之身,蹤跡不宜輒近京輦,而不幸三數年來,國家連有事變,不敢安居私次,前後入朝,廁列班紳,往來頻數,觀聽疑駭,固不任愧蹙矣。

至於近日禁掖之變,尤是前古未有,蒼黃赴難,粗伸臣子之義。前席勉諭,逈出尋常,隨輒徑歸,亦有所未安。留連數朔,欲觀鞫勢少殺,擬將從容去就,庶幾兩全義分。而層節橫生,收結未易,顧以滓穢之蹤,久淹膠擾之地,臲卼煩酲,衰疾轉加。

且聞父母丘墓經霖頹毁,臣旣無昆季,又無長成兒孫,臣若不往,無人可檢。惟此情理,實係切迫,玆不得不拜章申籲,以冀體諒。伏乞亟賜矜察,許臣退去,俾得少伸情私,兼遂微尙,不勝大願。

抑臣有耿耿在心,常欲一陳者,或囁嚅而未敢論列,或略申而不果敷述。今老昏朽敗,塡壑在卽,終不容晻昧而就盡,敢暴愚忱,惟聖明之財擇焉。

夫華夷逆順之辨,卽天地之常經,雖世入長夜,人類陷於禽獸,而惟此道理,終不可泯滅。况我國素有禮義之稱,世受皇明優渥,至於壬辰復國之恩而極矣。丙、丁城下之盟,誠出於力屈圖存,萬不獲已。而然猶仁廟之心,炳然如丹,至於節日,密伸嵩呼之禮,以扶樹民彝,激勵士氣。

爰曁我孝宗大王,益懋薪膽之圖,招徠同德之臣,早夜孜孜,一則曰復雪,二則曰復雪。以此雖中途薨殂,大業未卒,而明天理正人心,永有辭於天下後世,之德之功,人到于今賴之。

至我肅考,築大報之新壇,鑄皇朝之舊章,以寓沒世不忘之思。其他見諸吟述,刊之御製別集者,無非慷慨悲憤,不能自已之意。至今婦孺輿儓,尙知戎虜之可醜,中夏之可尊者,固是我孝廟奮發大義之致。而聖考所以繼述志事,聳動偸俗之效,亦安可誣哉?

顧自卅數年來,世道交喪,邪說橫騖,背貳先正者,幷與此義而弁髦之。末流混混,轉相陷溺,漸失固有之常性,卒之唾棄皇明,隆推胡虜,辭說至或有不忍聞者。頃年,有一陵寢郞,書諸冊面曰「聖祖皇帝康煕幾年」,被臺參而落職,挽近以來,時風世習之汚敗怪惡,大率如此。

昔人以伊川被髮,占十年之爲戎,惟此兆眹,實非細憂。于斯時也,任君師之責者,當一力距闢,使詖淫之說,不得肆行於聖世,以紹明前寧王遺烈可也。今殿下,則非特漠然不留意於此,甚或壞傷而打滅之。試以昨年筵敎見之,有曰:「予於近來士夫曆面,削去康煕年號,書以崇禎者,心常笑之。」

大明亡已久,康煕方見在,則私自改書,豈不近於虗套?而其在忍痛含寃之意,此義却不可少,而其心則絶可悲矣,豈合爲嘲笑之資乎?

陶潛晉朝世臣,不欲臣亡之後,猶書義煕年號。此亦以殿下看之,必以爲可笑,而古人反有取焉者何哉?臣竊恐聖上此敎,不得爲大哉之言也,豈不可慨之甚哉?

傳聞聖上激惱於尹淳之被劾,遂下此敎,非眞由本然之聖衷云。夫之被劾,自關渠事,只論其事之是不是可耳。因此而迤及他事,沮一國忠義之心,滋一種詖邪之說,實是意慮之外。殿下雖欲以此賭心之快樂,而竊恐兩聖在天之靈,深以爲不樂也。此殆聖心漸染於棄皇明推胡虜之論,自不覺噴薄之至此。然則非眞由之云,或有未必然者矣。臣伏願繼自今,痛改舊見,以孝廟心法,爲必可遵,使肅廟築壇之盛意,不至晦昧於千古,不勝幸甚。

國家不幸,士論乖張,以致師門之變,闖機而發,朝家所以待之者,或扶或抑,處置不一,大抵隨時隆汚,遷變無常,雖是非自有定本,而紛爭之端,亘十數年未已,其間所傷,亦多矣。識者之慨然憂歎,庸有極哉?

及至聖考末年,取覽兩家文籍,夬定斯文公案,使義理大辨,如日星之昭揭。又於玉候違豫之中,手書兩院扁額,以示尊尙儒先之意,繼以「必遵無撓」等語,屢示聖意,垂戒後孫,嗚呼盛哉!凡爲我聖考子孫臣庶,當刻心祗承,不敢少有失墜,此固天理人情之所當然者矣。

以故是敎之下,雖常時不快於先正者,不敢輒肆詆毁,庶幾革心從化之效,可以馴致。而殿下乃於丁未七月黜退廷臣之日,特下備忘,罪狀諸臣,而忽地攙擧聖考處分於其間,以示不必遵之意,誦慕先王至德之臣與夫館學章甫之倫,連章籲請,一皆麾斥,臣未知此何擧措也。

《書》曰:「若考作室,旣底法,厥子乃不肯堂,矧肯構?厥父菑,厥子乃不肯播,矧肯穫?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後,不棄基』?」今聖考明定大案,戒勖切至,而乃殿下破棄拉摺,無復餘地。是不但不肯堂不肯播而已,便與毁壞室屋,焚滅壟畒,無異矣,聖考其肯曰「予有後」乎?且當聖考在宥之日,諸臣隨所見,或有違覆,固不是異事。乃於弓劍已遠,聲容漸昧之後,無端提斥,有若追咎者然,在諸臣,猶且不敢,况殿下乎?殿下試反求諸心,安乎?否乎?

夫廷臣奉令承敎,有未當於聖心,則逐退之可也,誅殛之可也。聖考處分,何與於廷臣進退,而並擧玆事於一紙備忘中,不少留難,乃至於是耶?臣傷痛之極,不覺中夜淚下。

竊想聖孝出天,夫豈樂爲是事?豈慮方將進用之臣,間有參涉於當日斯文事者,若無此敎,必爲不安其職,而首下此敎,以慰悅其心耶?聖意或出於此,則又大誤矣。

夫斯文是非,事在旣往,聖上只可遵奉遺意,堅持不撓,而凡係彼此爭端,勿使復爲提起,則可以省得多少紛閙,而彼心亦可自安矣。何必爲此乖常悖理之擧,使當日辛勤定案申複戒後者,一朝棄擲於虗地而後爲快耶?

古人云「陛下自度何如高帝」,臣愚死罪,殿下雖聖質超卓,聖學高明,至於閱理久熟,晣義明白,恐尙有不逮於聖考者。其可以一時未到之聖見,敢有容議於大聖人深究詳辨之定案耶?雖然,聖心終若有不能釋然者,則徐待理明義精之後,自底覺悟可也。在今日,只合存而不論,憗置之耳,登諸絲綸,布之遠邇,終有所大未安者。

伏乞聖明亟命刪去此一段於當日備忘中,以解中外之惑,不勝幸甚。

箕子叙《洪範》,而首揭皇極之旨,以詔後世,又必以蕩蕩、平平,爲皇極之本,斯誠千古帝王爲治之準的也。殿下於丁未秋,黜退廷臣,進用諸黨,瞥眼之間,朝著盡空,上之所以追理成罪,下之所以構訐論斷,無非窮奇檮杌之案。如是而强稱蕩平,豈不異哉?旣滿朝無一人矣,未知索何人與爲蕩平?而名以邪惡,猶欲與之蕩平,未知自古及今,果有如許事理否耶?此其自欺欺人,莫此爲甚。諸臣固不足論,聖上講讀古聖賢書,亦已久矣,乃爲此外面籠罩語,以誑羣下,而不知有害於心性,豈不可慨也哉?

夫氷炭不可同器,薰蕕不可同臭,此固天下之定理,有不可以人力而强合之也。當前日大進退之時,上之成罪,下之論斷,蓋不翅氷炭薰蕕之別。而乃欲參錯而混淆之,不顧事跡之自相違反,何歟?且如士類之稍欲自好者,亦何忍壞其平生所守,與之翺翔追逐而不知愧乎?

夫我東涵囿箕聖遺澤,而今日名爲服行者,乃是箕聖謨訓,則其事甚美,其名甚好,夫豈有非之者乎?然而施之於今,終有所不成事理者。箕聖所謂蕩平,無少偏陂,無作好惡,使王道自歸於蕩平也。今之所謂蕩平,混善惡而一之,蕩滅而平夷之也。其旨意所存,豈不如之背馳乎?

夫「曰『予攸好德』,汝則錫之福」,箕聖之訓也,安有名之爲惡而强爲錫福之理哉?朱子之時,有誤解皇極如今日所謂蕩平者,朱子爲作辨說,語極精確,深以是非顚倒賢否貿亂爲憂,擧以證今,一一符合。

今之人反拾朱子所剖擊之讆言,自爲窠窟,以詿誤一世。而聖上信之如金石,使世道日就汚下,人心日就陷敗,小則偸合苟容,大則改頭換面,以致廉恥都喪,利慾橫挐,終至於亡國而後已,臣誠痛恨於斯。竊願聖上深加睿念,打破此關,毋使古聖徽言,久爲宵小輩濟私饕利之囊槖也。

壬寅被禍相臣之深寃至痛,聖上亦旣俯燭,而略有處分矣。然而兩臣僅復原官,而見奪之諡則自如。夫諡之爲法,無論其人賢否,正卿以上,例賜二字,旣復大臣之職,則固應得諡矣。「忠」之爲字,官位崇高,則事業功德,雖無甚表著者,自前例多賜之。今兩臣則以爲國殉身,不能安享天年之故,反奪其循套例得之諡,豈不傎哉?奪諡與奪爵,等耳,然則兩臣,亦不可謂有復官之實,而至於未復兩相,勤勞王家,素著忠純,殿下亦豈全不省察?至於其中一相,固嘗極贊其爲國之誠而愍其寃矣,子與孫之死,不可爲累於父祖,亦已知之矣。如是而猶靳解澤者,果何故歟?

聖意或慮廷臣之堅持一半,有此靳固之命,則此又不然。今日廷臣,聯箚爲逆四兇將心之說,不絶於口,自前秋處分之後,一齊噤嘿,此無他。聖敎旣嚴,其心亦知天險之不可陵,自然如是矣。今若特下聖旨,彼安敢更肆舊喙乎?

臣之竊所未曉者,昨年首相筵對與夫趙尙絅李顯祿諸人之疏論筵奏也,聖諭不翅丁寧,明示追復之意,以爲「諸臣若並來集,予亦何難於處分」,至以「諸臣旣集之後,若不副前言,予何顔對卿?亦何待卿等之陳請」爲敎。昨冬臣之繼首相陳白也,聖上雖以「遲遲澗松」爲喩,而亦無牢塞之意。是以諸臣仰恃聖意,坦然不復懷疑,各自寬心,相繼造朝。

及至今年,事變益加,憂危轉深,以常情言之,宜若追念衛國之忠,慨然有難作之慟。而或有一二微及玆事者,聖批輒嚴,罪斥隨之。與昨年敎令,一切相反,此又何也?

竊瞷聖上素有不誠不信之病,固已可悶之甚,而此之不誠不信,又非他事之比。伏未知聖心果何居,而隨事隨處,無一誠實底道理,一以虗僞文飾,取辦一時爲務耶?

彼其自盡誠節,死亦無憾,身後貶褒,固不足爲輕重。而聖上方寸之間,乃如是未純,使羣下窺測而竊議之,臣之慨惜,實在於斯。臣孚誠淺微,本不能見信於上,今亦何敢以齟齬之言,直請採納?惟望聖上更與首揆商量,俾無處分斑駁,忠逆易位之患,幸甚。

臣以屛野微分,本不合妄言時事,而懷不能已,輒有陳列。拙直之性,文又未暢,辭語樸率,多欠婉曲,尤增惶隕,不知所措。謹此俯伏,恭俟譴何。取進止。

被誣自劾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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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隙駟難留,因山奄迫,仰惟聖情哀隕,何以堪處?罪臣亡狀,釁孽層疊,悚蹙危畏,曾不得一參殷奠於啓殯之前,以少伸其情禮,瞻望號慟,唯願速就死滅,而不可得也。

抑臣自月前,別有罔測之罪名新加身上者,骨靑肉顫,席藁血泣,以待鈇鉞之刑者,幾至數旬,而尙今寂然。念此蹤跡,卽同纍囚,抗顔籲呼,亦非所敢爲。而朝廷迄不正律,臣又掩匿泯默,晏然於諸大臣之列,尤涉縱肆。故不得不冒死哀鳴,猥越煩溷,又復添一罪矣。

蓋於向來朝家追論諸臣之罪者,其案甚繁,而臣皆與焉。幸蒙大恩,只施薄譴,無幾何而叙復如舊,又命付諸先天,勿復提嫌。臣內雖惶惕靡容,亦不敢每每引惹,而至若史事,關係最重,臣又專當,不與他等,輒不免終始力引爲罪。昨年冬賜對勉諭之時,又以是反復自劾。

且以兩朝實錄爲兇逆輩所修,至於改撰,而今亦如是,尤極不安,幷爲陳列,則聖敎縷縷,屢諭以「非謂卿等有用意之迹」,且敎以「今番只爲添補闕漏,與兩朝實錄改撰不同,尤不必過嫌」。臣竊自幸區區心事,蒙被天日之照燭,感泣而退矣。

然念當初朝議之必主釐改者,畢竟似有下落。故不敢以聖鑑之猥有俯燭,自寬其心。而且當時史廳堂上,多至十許人,類不過隨例傳謄而已,主張纂定,都出臣手,凡有論及玆事,自應湊着臣身,危厲固未嘗暫弛矣。

乃者得見工曹判書尹淳對前參判金有慶之疏,有曰「遠捨謗書誣史之追改,近置仁祖肅考之已事」。觀其辭意,槩以爲向日釐改,實遵此二事之例,而咎有慶之捨置不言也。夫臣所撰,卽先朝史,則其謂謗其謂誣者,是將歸於何地耶?

噫!爲人臣子修先朝史,而乃敢懷誣謗先朝之心,作爲成書,以逞其兇,則是大逆也,極惡也。究其罪實,王法之所必誅,覆載之所難容,尙令偃息於田廬,豈是刑政之所宜耶?

且兩朝史之改修,本以兇徒伏法之後,不容仍置其所修也。故臣以是爲嫌,則聖敎之開釋如右矣。今見此疏,益知前所謂改補者,蓋有所承用,而臣之罪,自然與彼同歸矣。夫誣謗先朝,旣爲臣罪,則是亦兇逆也,承用其例,固何足怪也?

臣之私自慙痛者,荷先朝罔極之恩,曾蔑涓埃之補,及當汗靑之役,妄意於此庶可以少效隕結之忱,每與僚席交相勉勖,唯恐當日植倫義扶世敎之盛德,䵝昧而不章,一心熲熲,未或晷刻弭忘。而由其愚迷昏塞之甚,卒不悟其到今反陷身於赤族之殃,俯仰天地,尙何言哉?卽當歸命司敗,以俟威刑,而持此罪名,冒近城市,義不敢出。見差山陵挽詞製述之任,而亦不得奉承,尤不勝震慄。

伏乞聖明亟將臣所犯,明施王章,以快衆聽,以嚴典憲,千萬幸甚。臣無任瞻天望日崩迫哀號之至。

辭史局賞典疏辛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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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無狀累臣,罪衅如山,而就中身所專當,關係尤重者,莫如史事。當初筵奏,後來勾斷,罪名層加,危厲轉甚,席藁私次,長在俟譴之中,誠莫知其所措矣。不虞伏見備忘下者,以實錄廳事,至有錫馬之命,臣驚惶戰掉,不覺神喪而魄遁也。臣之至今逭刑,誠荷天地之大德,今乃以罪爲寵,反辱醲厚之賞。豈聖意以爲只取仕日多少而爲是,則無關本事,不妨遵例頒恩也耶?若是則竊恐其大不然也。

臣所仕進,非如有司者治事服勞之爲,其仕也實爲纂述。故每仕,輒有述,纂述不善,旣爲今日之罪,則是仕一日,負一日之罪,仕二日,負二日之罪,仕之愈多,罪隨而愈積。仕日少則罪輕,仕日多則罪重,揆以事理,固所當然。由是言之,臣罪之重,爲如何哉?

此當於史事究竟之日,另論其罪,或誅或竄,以大慰朝議。而非惟不如此,覆用爲賞,以重貽中外之駭訝,此果何爲也哉?夫人臣被賞,輒上辭章,反同例套,而此則出於肝膈之至悃,其爲悶迫,甚於束縳者之求解。伏乞聖明曲垂鑑燭,劃命收還成典,不勝千萬血祝。

且臣伏見都監所示,以臣爲誌文製述官預差,臣又極震悚。自臣有昨年秋負犯,此等差任,豈合復有擧擬?無論實預,書之單子,登諸天聽,事體之苟簡,莫此爲甚。臣心之不安,有不暇言者矣。亦乞亟令削去無留,幸甚。

臣仍伏念日月易得,敬徽殿練事奄近,仰惟聖情哀慕,益復何極?臣迫於情勢,不得不煩溷於此時,罪尤萬死。臣無任隕蹙祈懇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卿懇。往者引咎,已涉過矣,今辭賞典,不亦太過?下欵所辭,又涉過中,豈望卿者哉?况練事已迫,此非大臣在鄕之時。卿其安心,勿辭領受,宜卽上來,用副至望。

辭周急疏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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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於病伏垂死中,忽蒙州官輸致累十石穀物謂出朝家周急之惠者,驚惶隕越,感激泣涕,誠莫知措躬何所也。夫周之則受,古固有斯義。矧以蟣蝨之微,猥膺此大賚,豈敢不衘戢祗受,以仰承我聖上德意?而反復思惟,終有所萬萬不自安者。

蓋此等異典,從古人君所以愍勞謝事休退之臣者,未聞混施於有罪廢伏之人也。若臣者,久忝簪紳,食浮於人,絲毫蔑效,尤衅弘多。其得偃息田廬,幸逭鈇鉞之誅,誠荷天地包容之德。正使朝不食夕不食,顚斃於溝壑之間,曾無以少贖往日之愆戾。今乃比並前代優待無故人故事,有此曠絶之恩數,其在事理,不已舛乎?

且念方今聖上軫念民飢,屢下哀痛之敎,凡於賙捄之方,靡不用極。然博施濟衆,猶病,蔀屋之下,迫於翳桑者,亦必多矣。乃於此時,虗擲不貲之物於沒要緊之地,使賑荒之需,致有缺損。竊想民情必怏然不平,以爲「彼夫也辜恩負國,無一善狀,而反耗公穀,我等終歲勤苦,以供賦役,而聖朝優恤,乃不如彼」云爾,則其於均齊之道,豈不有欠?而臣亦何安於私心哉?

伏乞聖明諒臣此言非出飾讓,亟命反汗,以幸賤分,不勝大願。臣無任感隕祈懇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卿懇。今玆所命,意在敬大臣。卿其安心,勿辭領受焉。

陳兩大臣事仍請譴疏乙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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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癃老廢伏,不能登筵者久矣。適値國有大慶,將施曠蕩之恩,而時原任同入對,又有特命。不敢言病,忍死趨參,乃於論斷諸罪囚之後,敢以辛丑兩臣抱寃之狀,反復陳達。非但未蒙俯諒,於一臣,反下未安之敎。臣誠惶惑,至今未解。

夫論人,必觀大體;罪人,當參情實。苟有忠著殉國功存衛社者,斯其樹立,擧世共見,縱有事爲間一二未盡者,不可以一事掩其大節。况所爲罪者,涉於微曖,則其可終始把持,不少原察心事也耶?

金昌集卽先正之孫、名相之子,家庭淵源,固異於人。又其平生明白峻潔,無一毫私曲闇䀛之態,則怨敵亦無異辭,朝野咸所稱尙。是以輩雖搆殺其身,而建儲聯箚之外,曾不能旁摘他事,以爲罪案。

今殿下之所未安,未知何㨾物事,而末世人心,本自險側,况於危疑之際乎?如有身所不知而中間簸弄者,則干其人何事?而乃反疑之於若有若無之中,解澤終噤,舊寃之外,又添新寃,黃陽未晣,丹筆遂閼,寧不悲哉?

噫!辛丑兇圖,古今所稀,聖躬之危,殆如一髮。昌集乃毅然正笏,置死生於度外,首建大策,使宗祧奠安,國本有托,其忠藎力量,實無愧於古人矣。及夫時勢一變,逞兇,旣戕其身,又滅其家,此猶未快,又請追刑。幸賴景廟之仁聖,爭之三年,竟靳一兪。

及至乙巳,幸得復官,而亦何足以償當所被之慘哉?曾未幾何,復削其官。國典,死而追削者,與生被極刑齊律。然則景廟之所不許,竟得售於是時矣。朝家刑政,可謂刻深而無餘地矣。

今當擧國同慶之日,綱常大辟,多被赦宥。獨於爲國效忠,再被極律之人,持之不舍,猶惜其一張虗誥,恐非聖朝寬大之典也。譬如春陽方敷,萬彙昭蘇,而氷厓陰谷,雪色嵯峩,一半熏煦,反爲凄凜所奪,此豈好天氣佳景象?而亦豈今日所宜有乎?臣傷歎之不足,繼之以流涕也。

臣頃於筵席,猥陳愚衷,旣被語多抑揚之責諭,繼臣言之儒臣,又加特推,惶蹙之情,迄今未已。然而今玆兩臣之抱寃莫伸,不但其人一身事而已,大有傷於倫常義理,其所關係,至重至大。臣忝在大臣之列,何敢畏罪而不復言乎?仍念松茂則栢悅,芝焚而蕙歎。植物尙爾,在人寧獨不然?

臣居常悲愍四臣之忠,寤寐不忘于懷。今二臣若伸而未盡伸,二臣尙在幽蔀之下,丹忱血悃,終未見諒於仁覆之聽。臣誠抑塞煩酲,不能自定,更以何心,冒據崇班,自喪所守?亦其言涉妄率,罪在瀆慁,國有憲綱,理難終逭。謹此俯伏以俟威譴。

伏乞聖明亟降鈇鉞之誅,使負罪賤臣得遂微尙,不勝幸甚。臣無任隕越屛營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卿懇。當下諭於入侍,其卽入來焉。

辭領議政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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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以滓穢賤品,重負釁戾,何敢抗顔京輦,冒據崇班?而前後聖諭,轉益嚴截,兼且曲軫下情,許置散局,不使參聞廟謨,任其閒放,優游自在,開示聖意,不啻丁寧。

臣於其時,俯伏前席,恭聆德音,竊自思惟,此實出於大聖人誠心體下之盛意,正與肅廟面諭故相臣李畬者相符。蓋嘗不安於在朝,輒欲引退。肅廟敎以「此後當不復責以職任,須安心留在」,遂黽勉仍留。當時眷待之隆,他臣莫並,而終不重卜,由重違前諭也。每對知舊感激,至於泣下,臣亦親見之矣。

向臣所被聖敎,宛如昔年聖考所以處李畬者,臣之感頌銘鏤之忱,豈有間於哉?自是臣放心自安,不復以情勢爲言,人或疑其去就之無當,而殊不以爲嫌矣。今日新命,胡爲而及臣身哉?王者無戱言,聖人懋誠實,豈其有此?豈其有此?

念此累蹤,終不可復玷相府,非惟臣所自誓於心,雖牛皁馬卒犂女蕘夫,無不知之,固不待臣之一一臚數。而至若排比才分,以擬議於職名,又涉萬萬羞愧,亦不敢言矣。

夫西樞卽同一軍衘,而猶不欲自列於無故大臣,屢煩諭敎,一味閉伏。今所叨濫,是果何等任委,而其可無驚懼之意,恬然若他日乎?所以聞命蒼黃,自不覺其身之出城,迹涉妄率,情實窘阨,正此惶隕,莫省所措。不自意恩顧之渥,混及無似,遠勞史官,傳宣懇旨,至於追記先臣體國之忠,另加奬褒。奉讀摧咽,益無以爲心,而先臣不昧之靈,亦必結草而思報矣。

然而朱子有言「士大夫出處進退,非其一身事,乃關風俗之盛衰」。蓋去就之一不審,而卒至廉恥牿喪,時風汚濁,國隨而亂亡,其害顧不重歟?先臣蓋嘗有味乎斯言,擧以戒勖於臣者屢矣。今若貪冒榮祿,弁髦先訓,敢爲進身之圖,則是子而忘父,臣而負國,尙可以自立於人類中耶?

乃若李載厚之疏,陰慘兇悖,殆不忍正視。臣常心有所寃,結轖未解。故以疏以奏,輒事申複,竊附無隱之義。而今乃直敺之於惡逆,苟依其言,臣之全腰領難矣,官職之承當與否,有不暇言矣。

噫!頃夜之對,臣等未及達所懷,聖諭先下,至有臣子不敢聞之敎,擧皆悚然懍然,噤不敢及他,但請聖敎之勿宣。此是何等境界,而彼乃視此爲好機會,游辭誣說,恣意脅制,因以爲芟夷異己之階,尤切危怖也。聖諭以朝廷氣象,責臣之不出,朝象之如此,益爲臣不可出之端,聖上豈或未之深思也耶?徊徨累日,輒此哀籲,言出肝膈,一毫匪飾。

伏乞聖明念相職之不可以虗假,察放臣之不可以復用,將臣所被誤命,亟賜繳還,使公有擧錯之宜,私獲歛退之願,不勝萬幸。臣無任危迫祈祝之至。

辭領議政疏再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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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冒控血懇,顒俟兪音,不料特遣近密之臣,傳宣聖諭,辭旨溫諄,勉厲勤縟,萬萬非糞土賤臣所當得者,感激涕泣,不知死所。

噫!臣若可以奉承明命,初豈顚倒出城?史官來守累日,亦豈敢一向無變計?而左思右想,一遞之外,更無他道理,日夕煎熬,鬼事愈迫。今此加等之恩,適所以益其疾而促其亡也,尙何言哉?

抑臣連接朝紙,每有入侍諸臣釋然之敎,臣尤惶恐。蓋臣與右揆及諸宰,前固有陳請之事矣。及入筵席,臣等未及申列前意,而聖敎先下,輒有臣子不敢聞之敎。臣等齊聲請亟寢勿復發,聖敎遂止,至於臣等所欲陳,旣未果發,而末後聖上俯問此後更言與否,臣與右相共陳「臣等雖有所執,聖上若以不敢聞之敎先之,則臣等亦何得更言」而退。蓋到此則不敢聞之敎爲重,他固不暇言故耳,此豈有釋然之可論?而且夫旣曰不敢聞,則爲人臣子,悚然則有之,尤豈敢有釋然之意?此爲不安於心大矣。

又伏見諫臣之疏,以爲「頃日筵對,諸臣聞非常之敎,罔措卽退」,咎責深重,臣實瞿然。其時聖敎遽發,臣等交口請寢,其間亦頗遲久,而今疏有若聖敎一下,卽爲相率逬出,不敢發一言者然,此恐傳聞之誤,而其爲悚蹙則甚矣。臣於伊日,略有發言,欲申勉戒,而未及畢說,餘懷耿耿,至今未已。

古語曰:「王言如絲,其出如綸。」人君辭令之重,有如此者。苟不能愼於出言,莫念磨玷之戒,則其爲害有不可勝言者。繼自今,殿下宜益加毖飭,勿使外間妄有窺測,又不但愼之而已,亦勿使些子意思留着胸次。而矧今邦慶無前,景運方新,寰區謳咢,協氣洋溢,尤須痛滌査滓,廓開纖翳,以致天地交泰,內外訢合,太和薰融之化,自然而臻矣,豈不休哉?

疏牘煩絮,不敢索性盡言,而惟此寸忱,炳然如丹。伏願聖明俯察而加意焉,幸甚幸甚。臣之虗帶必可遞之職,倐過一旬,四方流聞,駭笑之言,日日增加,因臣忝竊匪據,貽辱朝廷,一至於此,臣誠痛恨,寤寐靡安。

懇乞聖明亟賜回照,劃命鐫免,改卜賢德,以重國事,而使此丘壑殘喘,得安其麋鹿之性,不勝千萬祈祝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雖年少惹事之輩,半夜下敎之後,不敢若是,况白首股肱之臣乎?爲卿深爲慨然也。卿已負予,予何他喩?

引年乞致仕箚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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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自客歲十一月,重患非時毒痢,辛苦數十餘日,元氣漸綴,若不保朝夕,中間有候儀,而不得出參,病裏惶隕,威譴是俟。

見今燕价好旋,邦慶普洽,重以三陽載廻,萬姓齊抃,不敢不竭蹶趨班,以伸祝釐之微誠。而久病遽起,肢體縮栗,眩轉歪側,若將顚仆,衰敗至此,更有何論?仍念臣今年恰滿七袠矣,準以《禮經》,實爲致事之年矣。在前人臣當此年歲,必陳告老之懇,誠以禮制不可不遵,而廉恥不可不養也。洪惟我聖朝,體下恩隆,使臣禮優,凡有引年控乞,輒不靳於許副,歷數聖上臨御以來七十謝事者,多至四五人。不但其人等之榮感無比,旁觀亦莫不爲之聳動矣。

若臣者庸駑下中,無足齒數於人,而語其在法應退,則視已往諸臣,無少異焉。且臣始釋褐於肅廟之中年,事肅廟二十七年,事景廟五年,而事聖上又十有四年。其立朝年紀,比今在列諸臣,最爲久次,雖其無能往來,蔑有稱塞,而曲被兩朝之陶鎔,卒致位於上卿之列。逮及聖朝,年邁氣索,尤無一分可取,而擢置廊廟之重,眷渥有加,其所受恩,可謂昊天罔極。至若末後罪犯,不啻重大,而特屈王章,只施薄罰,曾未幾何,叙復如舊,再生之恩,如骨而肉,感泣銘鏤,只思隕結。

不幸病狀沉綿,無復有起色,而犬馬之齒,又及耆耋。自經今番大病,精神之迷瞀忒甚,凡於世間百事,茫無知解,便與土木一般。毋論官務之緊漫,决無省察之望,虗縻崇秩,日夕不安。如蒙聖上哀而憐之,特賜致仕二字之號,俾令持此自喩,得以光賁暮景,詑示親黨,則在臣微分,固不勝其萬萬奇幸,亦豈不爲礪廉節優老齒之一美事乎?

昔在壬子之臘,臣自返命,伏荷賜對慰諭,敎以「待得年至,當許休致」。臣起拜以承,感淚如泉。自是之後,臣心充然有得,知舊亦多相賀。

然而前計年數,殆近十稔,常恐風燭奄及,使當日丁寧之敎歸於虗地,惟此爲蘊結于中矣。豈意殘命延延,不絶如縷,輥到此年,得上乞身之章乎?此殆命物者姑貸臣餘喘,俾得以卒受嘉惠,大彰聖上及物之深慈,天意似非偶然矣。

臣於日前,伏見小報,有「時原任入對,瞻望東宮」之敎。向在秋間,臣猥近岐嶷之容,欣戴慕戀,至今耿耿。旣承此敎,蹶然而興,遂欲力疾進赴,而因退日未果矣。今臣雖獲準請,前者奉朝賀臣李台佐以休退之身,亦得入瞻,臣可依倣此例而不礙於承命矣。玆敢忘僭冒罪,懇籲於仁覆之下,悚仄戰越,伏地祈祝。取進止。

答曰:省箚具悉卿懇。旣有時原任大臣入侍之命,卿宜入侍矣。卿年雖高,筋力尙確,豈有休致之理哉?卿須安心勿辭焉。

病未參班引罪仍三乞致仕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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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近因日氣不佳,感觸忒重,宿患痰祟,仍以作孽,證情危惡,若不保朝夕,房奧之外,無以致身,昨日動駕之時,終未參迎送之班。分義情禮,虧缺莫甚,伏枕皇隕,不知所措。玆敢力疾請譴,乞命攸司,亟加重勘,不勝萬幸。

仍伏念臣不揆賤微,敢有引年之請者,蓋不但爲禮防之所嚴訓,前輩之所屢行。亦以頃年聖敎,不啻丁寧,銘肺服膺,以至今日,寤寐不敢忘故耳。意謂不待辭畢,卽紆開可,及奉批旨,終始靳固。臣誠愕然失圖,憮然摧心,終有憾於天地之大也。

臣於壬子之臘,叨被恩許。當時同入承聽者,蓋非一二人,退出之後,至有預賀於臣者,臣乃笑而受之,心獨喜幸。亦其筵說,記在政院,人人皆得披見。以是臣之到今年休退,擧世無不誦言。且以公家訴訟言之,必皆援引隣保,羅列證參,以求其得伸。惟臣此事,塗人耳目已久,其爲隣保證參,亦可得多矣,臣雖欲諱匿不言,其可謂乎?

伏况伊日綸言,特下於微臣年未至之前,其預垂軫念於簪履之遺,不欲勞弊神精,重傷其衰敗餘氣者,德意藹然,度越前古。臣於今日,若不引此祈欵,則是荒棄當日眷顧之至意,而自甘爲顚冥之一鄙夫,臣其忍爲此乎?

自前年至者,多據禮陳乞,近年以來,亦連有疏請者,要皆例常事耳。若臣者,前之聖諭,旣昭如星日,有不容泯滅,微臣之積年奉持,至今日而發之者,固絶異於循套遵舊之爲。且今病委床席,鬼事日迫,路左祗候,不過跬步間事,而亦不敢生意,則他尙何論?是則與膂力不愆,只引禮經爲言者,萬萬不侔矣,此豈不足爲睿念之尤可愍惻而亟副也哉?

凡臣子辭遜之節極於三,而過是則爲瀆尊;公朝典憲亦决於三,而過是則爲褻恩。今臣請休之章,已至於三矣,祝天拜日,齋沐籲呼,刳瀝其忱悃者,又竭盡而無餘蘊矣。若蒙矜其朽憊,賜以哀憐,劃降兪旨,許遂夙願,則微臣免屢瀆之誅,聖朝絶褻恩之譏,公私豈不兩得乎?

記昔歐陽脩乞致仕之辭曰:「神功不宰而萬物得以曲成者,惟各從其欲;天鑑孔昭而一言可以感動者,在能致其誠。」臣於少日嘗讀而味之,以爲人臣之老病求退者,當以此爲準的。臣之今所再三申控,旣自謂能致其誠,庶有以感動崇聽,而天從人欲,竊有望於曲成萬物之仁。謹此百拜顒若以俟。取進止。

答曰:省箚具悉卿懇。卿之至懇,其豈不知?而但卿年雖至休致之歲,筋力尙强,其何過辭?卿須安心,勿復煩陳焉。

四乞致仕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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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上穹崇嚴,下土之人,誠不當妄有攀援,高下之勢,有截而然矣。君臣之分,天地如也,在罪戾滓穢之賤,尤何敢輒事籲丐,以自取觸冒威尊之誅哉?一瀆猶不可,况至於再三之瀆乎?然而臣乃不知避者,其必有萬萬不獲已者存焉。臣以休致一事,仰慁淸聽者亦屢矣,而聖上久靳一兪,臣誠抑塞,不知所言。

臣之宜休,其端不翅多矣,語其最緊着,唯老與病二端爲重。人生年至七袠,則精力衰敗,不可服官任政。故禮經有七十致事之文,斯義也實爲禮之大防,人人之所共謹守,不容分寸踰越者也。雖老益康旺者,猶且然矣,如臣蒲柳先零,年未半百,髮白齒落,到今僂然如耄期人形狀者,其可諱老自壯,甘犯鍾漏之譏而不知止哉?

自惟虗薄之質,不比恒人,當其少也,保養過愼,尙不免呻楚多時。及今晩暮,病隨年加,近歲以來,又疊遘重疢,因此百疾交攻,分作癃癈。最是胸膈懣悶而不能食,火熱熾肆而不能眠,晝復昏昏不省,如醉如癡。四肢百節,無不酸疼,蹠盭牽掣,跬步不得運,肌肉盡脫,只存空殼,貼在骨上,立則如細竿之受風,嫋娜欲折;卧則稜骨磨戛於席薦,痛苦欲絶。醫書云「肉脫者死」,信斯言也,臣其爲朝暮人矣。

且念臣之釋褐登朝,年紀最久,殆及五十年。歷數今日宰輔以下,莫有前於臣者,不特今日,從古以來,立朝近五十年者,絶稀矣。夫以五十年仕宦之人,終未得休致而遽塡溝壑,則寧不寃鬱之甚哉?

情迫於中,不能自遏,又不得不瀝懇申請,控訴頻煩,罪死不赦。乃若闕禮之罪,犯而又犯,雖由病勢之難强,亦不容屢逭邦刑,謹此俯伏以俟譴何。取進止。

答曰:省箚具悉卿懇。頃批旣諭,卿何過讓?卿須其遵前旨,安心勿辭焉。

五乞致仕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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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自入此年,雖無大段疾痛,渾身日覺酸麻,精神日覺怳惚,氣力日覺低垂,無晝無夜,長委床席,昏昏如醉,不能省悟,鬼事已迫,百思皆不入心。惟是前日所請乞身一事,尙無下落,恐終爲禮經之罪人。以此絓結不解,食息靡安,時時攢手祝日,以冀至諴之感天,而天高不可階,廢然而自止者,亦屢矣。噫!臣之情,良亦戚矣。

臣之立朝四十有五年,厚被三朝渥澤,浹骨淪膚,而報效蔑如,終干負國之嚴誅,固不可以人類待之。然比之六畜,亦似不至濫猥,夫犬馬至微賤也,軫其任使之久,則尙有帷蓋之恩。休致誠爲國家令典,而於臣其爲帷蓋也大矣。區區血願,夫豈尋常之可論哉?

抑念聖上愍老惠養,敻越前古,諸老臣有籲,鮮有不得請者,曲遂之聖意,孰不聳動?而臣則素無可紀之勞,釁孽又難赦,而輒敢引據故事,妄有陳控,無乃僭越昧分,而益重其辜戾乎?惟此爲兢兢焉耳。惻傷其將死哀鳴而特副之,在聖上,駭痛其冒罪煩瀆而斥退之,亦在聖上,謹拱以俟恩威之命。取進止。

答曰:省箚具悉卿懇。曾諭西樞閒局,奚間休致?卿須安心勿辭,須體前批焉。

辭文衡薦望箚庚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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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卽者史官來傳聖敎,令臣擧薦文衡之代,臣不勝驚惶愧蹙。徐考故事,實有萬萬不敢冒當者。蓋聞文衡有闕,使才遞人薦其代,法意有在。是以鮮或推及於前前任者,至於去職近二十年,其後經五六人遞代而越使當之者,今始見焉,此固無前之例也。

臣卽老病垂死之臣也。蓋嘗屢上休致之章,雖未蒙矜許,臣固自處以放臣,朝家亦知其如此,輒賜寬假。今乃突然冒任莫重之薦事,求之事理,寧有是哉?此亦無前之例也。

老病大臣之在家薦文衡,本非恒有之事,當之者不敢安意承命。故往在肅廟丁卯,經文衡大臣三員,無故在京,而特命還入前望而落點,向者乙巳,亦有經文衡大臣在朝者,而又命還入前望而落點,此便一令甲也。

臣明知有此例,而冒當無例之事,以底損國體而壞私分,决所不敢。玆不得不瀝陳衷懇,兼暴近事之明的者,以冀聖明之裁處,無任惶恐。取進止。

答曰:省箚具悉卿懇。旣有二次前例,依箚陳已命焉。

陳私懇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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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自遭今夏子喪,號呼隕裂,直欲自滅,以致飮啜全却,眠睡亦失,今至七朔,日漸銷鑠。近間諸證迭發,危惡難狀。自量病勢,似無延至數月之望,重近宸陛,此生已矣。矯首悲泣,不知所裁。

且臣有懇迫情事,須至陳暴者。臣命途奇窮,旣以獨身,無他兄弟,而單生一子,又無子而死矣。臣與臣子之絶嗣,固不足道,而先臣之祀,遂將無所托屬矣。竊念先臣輔相我肅廟,備著忠勞,倚毗之隆,他臣莫及,聖上亦曾洊下褒諭,今聞其後事之若此,應有愍惻於淵衷者矣。

臣門戶孤寒,宗支不敷,只堂從兄前牧使宜祿有二孫,以次孫年四歲者,快許爲臣亡子之後,彼此言意相符,牢不可破,自可順成無虞。獨其呈訴該曹一事,以臣官忝大僚,有些礙掣。今臣病在危域,事已急矣。玆敢不計煩猥,輒此控籲。

伏乞聖慈俯垂哀憐,特令許施,俾臣待此以瞑目,千萬幸甚。取進止。

答曰:省箚具悉卿懇。箚陳事,其令該曹特爲許施焉。

辭周急箚癸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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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於昨歲,伏蒙大恩,特許休致,俾遂宿願,諭敎隆渥,敻越常倫。臣感激泣涕,銘鏤至骨。退出之後,疾病忽作,沉綿數旬,少似間歇,扶詣闕下,拜箋肅命。仍擬仰遵恩旨,一登螭陛,更瞻威顔,以伸區區犬馬之情。而不幸卒中風痱,四肢不遂,精神迷罔,委頓床席,與鬼爲隣,于今十朔,證情轉益危重,不但尋常闕禮之爲悚。春宮疹患之遄復,何等大慶?而亦未參賀班,病在殊域,又不得構出引罪之章,泯泯昏昏,只俟大何。乃於千萬意外,忽有米豆題給之命,臣驚起惝怳,莫省何爲而致此也。

臣之立朝恰滿五十年矣,遭遇三聖,沐浴洪澤,可謂與天無極。而人微才劣,曾未有一分報效,徒積罪釁之弘多,中夜靜思,未嘗不愧懼交集。况今以禮退之,榮動朝紳,猶食公廩,得免匱乏,以至月致酒肉,春秋周急,無非惠養老臣之至意。聖朝之於愚臣,其所眷待又可謂極盡而無餘憾矣,不知有何不足而疊加以格外恩賚乎?

且臣月前謹受周急米豆之錫猶有餘在者,曾未幾何,荐有頒施。古語曰「君子周急,不繼富」,律以此義,不幾於事理之無當乎?傳聞「出自大臣陳白」云,豈他人之事例致遺忘,有此誤達耶?臣若利其卒富,泯默冒受,則殆同賤丈夫之壠斷,臣豈忍爲是?玆敢據實仰籲於體下之聽。

伏乞聖明特賜鑑燭,亟許收還,俾絶濫施之譏,而使臣得全其微尙,不勝幸甚。取進止。

答曰:省箚具悉卿懇。以疾未參,其何所傷?此是尊耆舊之意,卿須安心勿辭領受焉。

諫過擧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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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殿下今日之事,實是千古之所未有,臣不勝痛哭。《易》曰「天地交泰」,其辭曰「上下交而其志同」。又曰「天地不交否」,其辭曰「上下不交而天下無邦」。夫無邦者,亡國之謂也。上下不交,則雖有朝廷君臣,而亡國之形已具矣,可不畏哉?臣竊未知聖上此擧,可謂上下交乎?不交乎?

大臣命召,啓稟累日而無發落,陳戒章疏,日積公車而亦無批諭,以至大小公事,一倂閣之不下。上下否隔,羣情鬱抑,滿朝臣僚,遑遑震剝,涕泣相對,生意索然,亡國之形,迫在目前。曾謂「陽和將動,慶禮方行,一國含生,歡欣抃祝之會」,而其氣象擧措,乃如是耶?

且今雷震星孛戒告丁寧,正當君臣上下交相警勉,如古太戊消灾迓祥之爲可也。今乃以乖常之擧應之,有若益其灾而助其危者。臣誠愚惑,不識其何爲也。

顧臣以尸居餘氣,殆無省覺,而中夜悲號,撫枕展轉,寧欲速死而無知,尙何言哉?尙何言哉?仍竊自念三朝舊物受恩罔極,老而不死,乃見聖上過擧之至此,而終無一言以效匡捄之忱,則不但辜負聖恩,死不瞑目,他日歸陪先王,實無可顯之面,輒敢瀝盡肝血,流涕而陳之。

切乞聖明克遵古聖「不遠復」之訓,召見諸臣,諮諏國事,使上下情志流通交孚,如天開日明,萬象畢照,則日月之更,人孰不仰之哉?臣不勝瞻天仰聖懇祈切祝之至。取進止。

答曰:省箚具悉卿懇。已諭大諭,卿須量焉。

乞收還藥物覓給之命箚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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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死病嬰身,月加時增,奄奄床簀,喘息將絶。忽聞因相臣陳白,有覓給藥物之命云,臣驚惶悚蹙之餘,亦不勝爽惑疑駭之至。

臣猥以犬馬齒至忝列耆英之席者,今已七年。蓋聞耆司故規,除出若干物,名以藥債,逐朔有分,臣亦循套受用,不以爲嫌矣。今相臣之以耆社無用藥之事爲言者何也?無乃一時誤認而然耶?因大臣之誤達,致令聖朝恩頒之重,未免爲屑越之歸,則區區賤分之仄惕不安,固不足言,而亦豈不重有傷於國體乎?

重念臣受罔極之恩,而曾無絲毫報效,今又念軫死生,有此大惠。感泣之極,不知所云。然而過溢之恩典,終不敢冒受,玆不得不瀝血呼籲。

伏乞聖明特垂諒察,亟收前命,以幸公私,千萬大願。取進止。

答曰:省箚具悉卿懇。此爲耆耈,卿何辭焉?其須善養焉。

辭製述官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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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病昏茫昧中,聞齊陵碑文製述官,以臣啓下云,臣驚怪惝怳,莫省所措。臣自壬戌中風之後,作一罔象漢,甚至不能言語,不能啗飯,不能書字,舊日所識文字,一倂忘却,尋常對人,有若夢中。如是者三載,不生不滅,都無知覺,知覺旣泯,文字何由成出?

伏乞聖慈察臣萬無一力之勢,改命他人,以完大事,不勝幸甚。且臣伏聞國制旣爲奉朝賀之後,不許任以職事云,此亦脩明典章之日所當斤斤奉持者也,幷乞垂察焉。取進止。

答曰:省箚具悉卿懇。此非筋力爲之者,略干之文,莫重之事,卿何讓乎?卿其勿辭擧行焉。

賓廳請誅逆賊鳳輝辛丑刑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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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連日號籲,未蒙開納,昨又相率請對,乃有所懷書入之敎,敢瀝肝血,替控危衷。而批旨之下,天聽逾邈,至以「卿等之請,予實未曉」爲敎。臣等聚首相顧,益不勝憂遑抑塞之至。

鳳輝必誅罔赦之罪,前後陳啓,罄盡無餘,固不待更爲臚列,而今就聖批而略暴焉。聖批曰「鳳輝狂妄之言,竄逐爲可,設鞫過當」,噫!直之溢爲狂,戇之過爲妄。今儲位旣定名號,繫於百姓,而乃敢肆然疵議,略無顧忌,其兇悖不道之狀,實載籍以來所未見也。狂妄二字,其果一毫近似,而尙可以只施竄逐之典而已乎?

聖批又曰「東宮之心不安,大慶之日有妨」,此亦有所不然者。東宮因鳳輝之指斥,至有「毛骨俱竦,心膽如墜」之語,其憂危怵迫之情,於此尤可以仰揣矣。快正兇逆之罪,正所以安東宮之心,豈有東宮因此不安于心之理乎?今若容而置之,使亂賊終至於失刑,則不但東宮之心益不得安,動搖國本之賊,必將接迹而起矣。

國有大慶,含生之類,擧皆歡抃,而如鳳輝者,乃敢陰懷將心,沮戱慶禮如此。當此人心陷溺,變故層生之日,若不亟加懲討,則國法不嚴,兇賊增氣,前頭之慮,將無所不有。臣等之必欲快正邦刑者,正欲其大慶之順成也。况常憲久屈,輿憤未洩,歡忭者變爲愁鬱,則獨不有妨於慶禮乎?聖明胡不念及於此耶?

聖上雖有亟停之敎,而沐浴之討,决不容止。玆敢不避煩瀆之誅,冒死更申,請兇賊鳳輝,亟命鞫問正法,以攄神人之憤。領議政金昌集、左議政李健命、戶曹判書閔鎭遠、判尹李弘述、工曹判書李觀命、兵曹判書李晩成、行司直許玧黃一夏尹慤、吏曹參判李秉常、右尹金在魯聯名。

答曰:旣已處分矣,依前下敎,更勿煩瀆。

賓廳請討逆賊鳳輝光佐泰億泰耈錫恒等啓乙巳吏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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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國之道,莫大乎倫彝之植;象刑之典,最嚴於亂賊之誅。臣等之相率呼籲,請正兇逆之罪者,寔出於植邦倫正王法之意,而一啓二啓,批旨邈然,終靳開許之音。臣等相顧愕眙,愈不勝其壹鬱焉。

噫!彼五賊窮兇極惡之狀,固已罄悉於三司之章,聖上亦旣洞燭而無餘蘊,則宜無待於臣等之更事覼縷。而蓋觀自古逞兇作逆者,其事不一,而不過曰「謀危儲嗣,誣逼先王,包藏禍心,締結幽陰,賊害忠良,搆成誣獄」也。人臣之罪,有一於此,尙難逭於誅討之恒典,况今集衆惡而兼有之者哉?

雖於前史見之,亦不堪扼腕而痛骨,則此輩實千萬古所未有之兇逆。而殿下徒以煦嫗小仁,保養蛇蝎,使神人咸憤,義理晦塞,而莫之恤焉。臣等於此,尤有所痛恨憂慨,寧欲無生而不可得也。臣等如不得請,則决不敢退。

伏乞聖明更加深思,亟允三司之啓,俾令倫常不墜於地,王章克伸於下,不勝幸甚。左議政閔鎭遠、右議政李觀命、戶曹判書申思喆、刑曹參判張鵬翼、兵曹參判黃龜河慶尙左兵使崔鎭漢聯名。

答曰:卿等須體予意,勿復更瀆焉。

賓廳請討逆賊鳳輝光佐泰億泰耈錫恒等啓再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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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於昨者,日三陳籲,冀獲兪音者,誠以天討不可少稽,輿憤不宜久遏。而及奉聖批,乃以「須體予意,勿復更瀆」爲敎。臣等抑鬱之極,殆不知所喩也。

臣等俱甚愚迷,聖意所在,雖不敢隱度,而豈以其任使日久,不忍遽施王章而然歟?豈以其略加削罷之典,此足以塞衆怒謝公議而然歟?豈以二賊旣已正法,則此輩卽同弩末刃餘,有不足深治而然歟?抑無乃此輩向來晝宵所謀畫,只在於陰害聖躬,則到今一倂誅討,有些嫌澁而然歟?凡此數段,皆未足以解臣民之惑,而反有以增亂賊之氣,則臣等安得不頮血而畢陳之乎?

噫!潛結妖竪,竊取崇顯,則不可以官位之猥隆,輒貸其罔赦之罪明矣。參夷之律,乃是懲逆之常憲,則不可以鐫褫薄罰,减而益减也,亦較然矣。伏法之二賊,不過此輩之所頤指,則古今天下,安有受嗾者誅死,首惡者晏然無事之理乎?至於避嫌之事,賢者猶不爲,而况王者繼天立極,爲生民主,其可屑屑焉,惟曲嫌細節是拘,而不念國家大倫綱曾不容一日放倒也耶?

臣等向於筵中,亦嘗以周公事,備陳之矣,義理昭然,無可疑者。臣等雖欲仰體聖意,有所斟酌,誠不可得也。玆敢不避再三之瀆,復此煩聒而不知止焉。

伏乞聖明更加三思,夬從公論,使王法得伸,亂賊知懼,不勝幸甚。臣等雖極無似,亦有一端秉彝,誠不忍與此輩共戴一天。聖上終若牢拒羣情,則臣等惟當毁冠裂冕,不敢爲立朝之計矣,惟聖明之垂察焉。左議政閔鎭遠、右議政李觀命、戶曹判書申思喆、工曹判書黃一夏、知事許玧、副護軍吳重周、刑曹參判張鵬翼、副護軍申命仁、兵曹參判黃龜河、右尹李喬岳慶尙左兵使崔鎭漢聯名。

答曰:連日批旨,予意已諭,而猶且不止,只恨誠淺,夫復何諭?下欵語,尤爲過矣,實非平日所望於卿等者也。

魯山大君、廢妃愼氏追復位號議戊寅說書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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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山之事,實是國人之所共哀傷者,則今於俯詢之下,夫豈有他說?而第念玆事關涉至重,有不可容易論斷者,惟在博採衆議而審處之。

至於廢妃愼氏之追復,在其時則固所當然,而在後來則有所未安。程子孟后復號事,義理正當,允爲今日之斷案,膚淺之見,誠不敢妄有容議於先儒定論之外。伏惟上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