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谿友議 (四部叢刊本)/卷下
雲谿友議 卷下 唐 范攄 撰 張元濟 撰校勘記 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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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谿友議卷下
和戎諷 去山泰 因嫌進 訊岳靈
沈母議 龜長證 祝墳應 郭僕奇
名義士 江客仁 艶陽詞 温裴黜
瑯琊忤 巢燕詞 題紅怨 羡門遠
金仙指 蜀僧喻 雜嘲戯 窺衣帷
閨婦歌
和戎諷
憲宗皇帝朝以北狄頻侵邊境大臣奏議古者和
親之有五利而日無千金之費上曰比聞有一
能爲詩而姓氏稍僻是誰宰相對曰恐是包子虚
泠朝陽皆不是也上遂吟曰山上青松陌上塵雲
泥豈合得相親世路盡嫌良馬瘦唯君不棄臥龍
貧千金未必能移姓一諾從來許殺身莫道書生
無感激寸心還是報恩人侍臣對曰此是戎昱詩
也京兆尹李鑾擬以女嫁昱令攺其姓昱固辭焉
上恱曰朕又記得詠史一篇此人在便與朗州
剌史武陵桃源足稱詩人之興詠聖㫖如此稠疊
士林之榮也其詠史詩云漢家青史内計拙是和
親社稷依明主安危託婦人豈能將玉貌便欲靜
胡塵地下千年骨誰爲輔佐臣上𥬇曰魏絳之功
何其懦也大臣公遂息和戎之論矣文宗武宗
之代舉子亦有斯詠果毅者佳焉有項斯者長安
退將詩曰塞外衝沙損眼明歸來養疾臥秦城上
高樓閣看星座着白衣裳把劒行常老身思𨷖
將㝡憐無事削蕃營翠蛾紅臉和囘鶻惆悵中原
不用兵蘇郁曰𨵿月夜懸青塜鏡塞雲秋薄漢宫
羅君王莫信和親䇿生得胡鶵轉更多
去山泰
宋言端公近十舉而名未播大中十一年將取府
解言本名嶽因晝寢似有人報云宋二郎秀才若
頭上戴山無因成名但去其山自當通泰覺來便
思去之不可名獄遂去二犬乃攺爲言及就府試
馮涯侍郞作而爲試官以解首送言也時京兆
尹張大夫毅夫以馮叅軍解送舉人有私奏譴澧
州司戸再試退解頭宋言爲第六十五人知聞來
唁宋曰來春之事甘巳叅差李潘舍人放牓以言
爲第四人及第言感恩㝡𭰹而爲望外也乃馮涯
知人㝷亦𫉬雪
因嫌進
安邑李相公吉甫初自省郎爲信州剌史時吳武
陵郞中貴溪人也將欲赴舉以哀情告於州牧而
遺五布三帛矣吳以輕鮮以書讓焉其詞唐突不
存桑梓之分乃非其禮正郎微誚焉贊皇母氏諫
曰小兒方求成人何得與舉子相忤遂與米二百
斛趙郡果爲宰輔竟其憾焉元和二年崔侍郎邠
重知貢舉酷搜江湖之士初春將放二十七人及
第濳持名來呈相府才見首座李公公問吳武陵
及第否主司恐是舊知遽言吳武陵及第也其牓
尚在懷袖忽報中使宣口敕且揖禮部從容遂注
武陵姓字呈上李公公謂曰吳武陵至是麤人何
以當其科第禮部曰吳武陵德行雖即未聞文筆
乃堪採錄名巳上牓不可却焉相府不能因私訕
士唯唯而從吳君不附國庠名第在於牓末是日
既集省門試謂同年曰不期崔侍郎今年倒挂牓
也觀者皆訝焉
訊岳靈
樂坤貟外素名沖出入文塲多蹇元和十二年而
起歸耕之思乃辭知巳東邁夜禱華岳廟䖍心啓
祝願知昇黜之分止此一宵如可求名者則重適
𨵿城如不可則無由再窺仙掌矣中夜忽𥧌一青
綬人檢簿書報云來年有樂坤及第坤名巳到冥
簿不見樂沖也沖遂攺爲坤果如其春闈後經
岳祈謝又祝官職曰主簿夢中稱官歷四資郡守
而已乃終於郢州神其靈也
沈母議
潞州沈尚書詢宣宗九載主春闈將欲放牓其母
郡君夫人曰吾見近日崔李侍郎皆與宗盟及第
似無一家之謗汝叨此事家門之慶也於諸葉中
擬放誰也〈吳興沈氏相見問葉不問房〉詢曰莫先沈光也太夫
人曰沈光早有聲價沈擢次之二子科名不必在
汝自有他人與之吾以沈儋孤單鮮其知者汝其
不愍孰能見哀詢不敢違慈母之命遂放儋第也
光後果昇上第擢奏芸閣從事三湘太夫人之朗
悟亦儋之感激焉
龜長證
左傳稱筮短龜長知㓙襲𠮷易經周魯上聖龜亦
僃在典𢑴後之學者隨應而術之李相公囘以舊
名𨇠累舉未捷嘗之洛橋有二術士一者筮一者
能龜乃先訪筮者曰某欲攺名赴舉如之何筮者
曰攺名其善乎不攺終不成事也又訪龜者鄒生
生曰君子此行愼勿易名名將逺布矣然則成遂
之後二十年間名字終當攺矣今則巳應玄象異
時方測余言將行又戒之曰郎君必策榮名後當
重任接誘後來勿以白衣爲隟他年必爲𭰹亹矣
淮南從事力薦畢丞相諴後又舉趙渭南嘏李公
長慶二年及第至武宗登極與上同名始攺爲囘
〈從辛丑至庚申二十年矣〉乃曰筮短龜長鄒生之言中矣李公
既爲丞郎永興魏相公謩爲給事因省㑹謂李公
曰昔求府解侍郎爲試官送一百二人獨小生不
𮐃一解今日還沗金璋厠諸公之列也合坐皆驚
此欲其遜容李公曰如今脫却紫衫稱魏秀才
僕爲試官依前不送公公何得以舊事相讓耳李
乃㝷秉獨坐之權三臺肅畏而昇相府至今少臺
官之拜也後三五年間魏公亦自同州入相寔
繼文貞之諫宣皇之代而致清平乃李丞相有九
江之際續有臨川之出䟦渉江湖喟然歎曰洛僑
先生之誡吾自取尤然亦命之故牽也
祝墳應
列子終於鄭今墓在郊藪謂賢者之跡而或禁其
樵採焉里有胡生者性落拓家貧少爲洗鏡鎪釘
之業倐遇甘菓名茶美醖輙𥙊於列禦宼之祠壟
以求聰慧而思學道歷稔忽夢一人刀劃其腹開
以一卷之書置于心腑及睡覺而吟詠之意皆綺
美之詞所得不由於師友也既成卷軸尚不棄於
猥賤之事眞隱者之風遠近號爲胡釘鉸太守名
流皆仰矚之而門多長者或有遺賂必見拒也或
持茶酒而來則忻然接奉其文略記數篇資其異
論耳喜圃田韓少府見訪一首忽聞梅福來相訪
𥬇着荷衣出草堂兒童不慣見車馬爭入蘆花𭰹
處藏又觀鄭州崔郎中諸妓繡樣曰日暮堂前花
蘂嬌爭拈小茟上床描繡成安向春園裏引得黃
鶯下栁條江際小兒垂釣曰蓬頭稚子學垂綸側
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問遙招手恐畏魚驚不應
人
郭僕奇
咸陽郭氏者殷富之室也僕媵甚衆其間有一蒼
頭名曰捧劔不事音樂常以望水沉雲不遵驅筞
毎遭鞭捶終所見違一旦忽題一篇章其主益怒
詩曰青鳥銜葡萄飛上金井欄美人恐驚去不敢
卷簾看儒士聞而競觀之以爲協律之詞其主稍
容焉又題後堂牡丹花曰一種芳菲出後庭却輸
桃李得佳名誰能爲向夫人從此移根近太清
捧劒私啓賔客曰願作夷狄之恥爲愚俗蒼頭
其後將竄復留詩曰珎重郭四郎臨行不得别暁
漏動離心輕車冐殘雪欲出主人門零涕暗嗚咽
萬里隔𨵿山一心思漢月京兆全曙司錄嘗述此
事於王祝李磎二郎中并進士韓銖鄭嵩等也
名義士
廖有方校書元和十年失意後遊蜀至寳雞西界
舘於旅逝之人天下譽爲君子之道也書板爲
其記耳余元和乙未歲落第西征適此公署聞呻
吟之聲濳聽而微惙也乃於暗室之內見一貧病
兒郎問其疾苦行止强而對曰辛勤數舉未偶知
音眄睞叩頭乆而復語唯以殘骸相託餘不能言
擬求救療是人俄忽而逝余遂賤鬻所乗鞍馬於
村豪僃棺之禮恨不知其姓字茍爲金門同人
臨歧悽斷復爲銘曰嗟君没世委空囊幾度勞心
翰墨場半面爲君申一慟不知何處是家鄉廖君
自西蜀取東川路還至靈合驛驛將迎歸私第及
見其妻素衣再拜嗚咽情不可任徘徊設辭有同
親懿淹留半月僕馬皆飫啜熊鹿之珎極賔主之
分有方不測何縁如此悚惕尤甚臨别其妻又至
相别悲啼又贈賮繒錦一䭾其價直數百千驛將
曰郎君今春所埋胡綰秀才即某妻室之季兄也
始知亡者姓字復敘平生之弔所遺之物終不納
焉少婦及夫堅意拜上有方又曰僕爲男子粗察
古今偶然葬一同流不可當兹厚惠遂促轡而前
驛將奔騎而送逾一驛尚未分離廖君不顧其物
驛將竟不挈還執𬒮各恨東西物乃棄於林野鄉
老以義事申州州以表奏中朝其於文武宰寮願
識有方共爲導引明年李侍郎逢吉放有方及第
攺名游聲動華夷皇唐之義士也其主驛戴克
勤堂牒本道節度甄昇至於極職克勤名義與廖
君同迷焉
江客仁
李博士涉諫議渤海之兄甞九江看牧弟臨𬒮
凡有囊裝悉分匡廬隱士〈荷戴山人芳也〉唯書藉薪米存
焉至浣口之西忽逢大風鼓其征帆數十人皆馳
兵仗而問是何人從者曰李博士船也其間豪首
曰若是李渉博士吾輩不須剽他金帛自聞詩名
日乆但希一篇金帛非貴也李乃贈一絶句豪首
餞賂且厚李亦不敢却而覩斯人神情復異而氣
義僃焉因與淮陽佛寺之期而懷陸機之薦也李
君及至揚州遍歷諸寺遇一女子拜泣自謂宋態
也宋態者故吳興劉員外愛也〈劉全白也〉劉李有昔
年之分因有詩贈曰長憶雲仙至小時芙蓉頭上
綰青絲當時驚覺高唐夢唯有如今宋玉知又曰
陵陽夜醼使君筵解語花枝在眼前自從明月西
沉海不見姮娥二十年李君歎曰不見豪首而逢
宋態成終身之喜恨無言於知舊歟〈李博士奇義且多注不盡〉
〈錄尔〉後番禺舉子李彚征客遊於閩越馳車至循州
冒雨水求宿田翁指韋氏之莊居韋氏乃杖屨迎
賔年巳八十有餘自稱曰野人韋思明幸𫉬祗奉
與李生談論或文或史淹留累夕彚征善談而不
能屈也對酒徵古今及詩語韋叟吟曰長安輕薄
兒白馬黃金羈以彚征年少而事輕肥故也李生
還令云昨日美少年今日成老醜韋乃喟然歎曰
老其醜矣少壯所嗤至客攺令不離舊意曰白髪
有前後青山無古今韋微𥬇曰白髪不遠於秀才
何忽於老夫也叟復還令曰此公頭白眞可憐惜
伊紅顔美少年於是共論數十家歌詩次第及李
渉絶句主人似酷稱善矣彚征遂吟曰逺别秦城
萬里遊亂山高下出商州𨵿門不鏁寒溪水一夜
潺湲送客愁又曰華表千年一鶴歸丹砂爲頂雪
爲衣泠泠仙語人聽盡却向五雲翻翅飛思明復
吟二篇曰因韓爲趙兩遊秦十月氷霜渡孟津縱
使雞鳴見𨵿吏不知余也是何人又曰滕王閣上
唱伊州二十年前向此遊半是半非君莫問西山
長在水長流李生重詠贈豪客詩韋叟愀然變色
曰老身弱齡不肖遊浪江湖交結奸徒爲不平之
事後遇李涉博士蒙簡此詩因而跮跡李公待愚
擬陸士衡之薦戴若思共主晉室中心藏焉逺隱
羅浮山經于一紀李既云亡不復再遊秦楚追惋
今昔因乃然或持觴而酹反袂而歌云春雨蕭
蕭江上村五陵豪客夜知聞他時不用相廻避世
上如今半是君雲谿子以劉向所謂傳聞不如親
聞親聞不如親見也乹符己丑歲客于霅川值李
生細述其事彚征於韋叟之居觀李博士手翰兾
余導於文林且思明感知從善豈謝古人乎
艶陽詞
安人元相國應制科之選歷天祿畿尉則聞西蜀
樂藉有薛濤者能篇詠饒詞辯常悄悒於懷抱也
及爲監察求使劒門以御史推鞫難得見焉及就
除拾遺府公嚴司空綬知微之之欲毎遣薛氏徃
焉臨途訣别不敢挈行洎登翰林以詩𭔃曰錦江
滑膩蛾眉秀化出文君及薛濤言語巧偷鸚鵡舌
文章分得鳯凰毛紛紛詞客皆停筆箇箇君侯欲
夢刀别後相思隔煙水菖蒲花發五雲高元公既
在中書論與裴晉公度子弟譔及第議出同州〈詔云〉
〈裴度立蔡上之功元稹有嚚褰之過也〉乃廉問淛東别濤巳逾十載
方擬馳使徃蜀取濤乃有俳優周季南季崇及妻
劉採春自淮甸而來善弄陸叅軍歌聲徹雲篇韻
雖不及濤容華莫之比也元公似忘薛濤而贈採
春詩曰新粧巧樣畫𩀱蛾幔裹𢘆州透額羅正面
偷輪光滑笏緩行輕踏皺文靴言詞雅措風流足
舉止低廻秀媚多更有惱人膓斷處選詞能唱望
夫歌望夫歌者即羅嗊之曲也〈金陵有羅嗊樓即陳後主所建〉採
春所唱一百二十首皆當代才子所作其詞五六
七言皆可和矣詞云不喜秦淮水生憎江上舩載
兒夫聓去經歲又經年〈一〉借問東園栁枯來得幾
年自無枝葉分莫怨太陽偏〈二〉莫作商人婦金
當卜錢朝朝江口望錯認幾人舡〈三〉郍年離别日
只道徃桐廬桐廬人不見今得廣州書〈四〉昨日勝
今日今年老去年黃河清有日白髪黒無緣〈五〉悶
向江頭採白蘋甞隨女伴𥙊江神衆中羞不分明
語暗擲金卜逺人〈六〉昨夜北風寒牽舡浦裏安
潮來打纜斷搖㯭始知難〈七〉採春一唱是曲閨婦
行人莫不漣泣且以藁砧尚在不可奪焉元公求
在淛河七年因醉題東武亭〈此亭宋武帝所製壯麗天下莫比也〉詩
曰役役閒人事紛紛碎簿書功夫兩衙盡留滯七
年餘病痛梅天發親情海岸踈因循未歸得不是
戀鱸魚盧侍御簡求戯曰丞相雖不戀鱸魚乃戀
誰耶初娶京兆韋氏字蕙藂官未逹而苦貧繼室
河東裴氏字柔之二夫人俱有才思時彥以爲嘉
偶初韋蕙藂逝不勝其悲〈韓侍郎作墓銘〉爲詩悼之曰謝
家㝡小偏憐女嫁與黔婁百事乖顧我無衣搜畫
篋泥他沽酒拔金野𬞞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
仰古槐今日贈錢過百萬爲君營奠復營齋又云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却巫山不是雲復自㑹稽拜
尚書右丞到京未逾月出鎭武昌〈武昌建節李相牛相元相比也〉
是時中門外搆緹幕𠉀天使送節次忽聞宅内慟
哭侍者曰夫人也乃傳問旌龯將至何長慟焉裴
氏曰歲杪到家鄉先春又赴任親情半未相見所
以如此立贈柔之詩曰窮冬到鄉國正歲别京華
自恨風塵眼常看遠地花碧幢還照曜紅粉莫咨
嗟嫁得浮雲壻相隨即是家裴柔之荅曰侯門𥘉
擁節御苑栁絲新不是悲殊命唯愁别是親黃鶯
遷古木珠履徙清塵想到千山外滄江正暮春元
公與柔之琴瑟相和亦房帷之美也余故編錄之
温裴黜
裴郎中諴晉國公次弟子也足情調善談諧舉子
温歧爲友好作歌曲迄今飲席多是其詞焉裴君
既入臺而爲三院所謔曰能爲滛艶之歌有異清
潔之士也裴君南歌子詞云不是㕑中串爭知炙
裏心井邊銀釧落展轉恨還𭰹又曰不信長相憶
擡頭問取天風吹荷葉動無夜不揺蓮又曰簳䗶
爲紅燭情知不自由細絲斜結網爭奈眼相鈎二
人又爲新添聲楊栁枝詞飲筵競唱其詞而打令
也詞云思量大是惡因縁只得相看不得憐願作
琵琶槽郍畔美人長抱在胷前又曰獨房蓮子没
人看偷折蓮時命也𢬵若有所由來借問但道偷
蓮是下官温歧曰一尺深紅朦麴塵舊物天生如
此新合懽桃核終堪恨裏許元來别有人又曰井
底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碁玲瓏骰子安紅
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湖州崔郎中芻言初爲越副
戎宴席中有周德華德華者乃劉採春女也雖羅
嗊之歌不及其母而楊栁枝詞採春難及崔副車
寵愛之異將至京洛後豪門女弟子從其學者衆
矣温裴所稱歌曲請德華一陳音韻以爲浮艶之
美德華終不取焉二君深有愧色所唱者七八篇
乃近日名流之詠也滕邁郎中一首三條陌上拂
金羈萬里橋邊映酒旗此日令人腸欲斷不堪將
入笛中吹賀知章祕監一首碧玉裝成一樹高萬
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是剪
刀楊巨源員外一首江邊楊栁麴塵絲立馬慿君
折一枝唯有春風㝡應惜殷懃更向手中吹劉禹
錫尚書一首春江一曲栁千條二十年前舊板橋
曾與美人橋上别恨無消息至今朝韓琮舍人二
首枝𨷖芳腰葉𨷖眉春來無處不如絲㶚陵原上
多離别少有長條拂地垂又曰梁苑隨堤事巳空
萬條猶舞舊春風郍堪更想千年後誰見楊花入
漢官雲谿子曰漢署有艶歌行匪爲桑間濮上之
音也偕以雪月松竹雜詠楊栁枝詞作者雖多鮮
覩其妙杜牧舍人云巫娥廟裏低含雨宋玉堂前
斜帶風滕郎中又云陶令門前罥接離亞夫營裏
拂朱旗但不言楊栁二字㝡爲妙也是以姚合郎
中苦吟道傍亭子詩云南陌遊人廻首去東林道
者杖藜歸不謂亭稱奇矣
瑯琊忤
王建校書爲渭南尉作宫詞元丞相亦有此句河
南渭南合成二首矣時謂長孫翺朱慶餘各有一
篇茍爲當矣長孫詞曰一道甘泉接御溝上皇行
處不曾秋誰言水是無情物也到宫前咽不流朱
君詞曰寂寂花時閉院門美人相對泣瓊軒含情
欲宫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元公以諱秀明經
制筞入仕〈秀字子芝爲魯山令政有能名顔眞爲碑文號曰元魯山也〉其一篇
自述云延英引對碧衣郎紅硯宣毫各别床天子
下簾親自問宫人手裏過茶湯是時貴族競應制
科用爲男子榮進莫若兹乎乃自河南之喻也渭
南先祖內宫王樞宻盡宗人之分然彼我不均後
懷輕謗之色忽因過飲語及桓靈信任中官多遭
黨錮之罪而起興廢之事樞宻深憾其譏詰曰吾
弟所有宫詞天下皆誦於口禁掖深𮟏何以知之
建不能對元公親承聖㫖令隱其文朝廷以爲孔
光不言温樹何其愼靜乎二君將遭奏劾爲詩以
讓之乃脫其禍也建詩曰先朝行坐鎭相隨今上
春宫見長時脫下御衣偏得着進來龍馬毎交騎
常承宻㫖還家少獨奏邊情出殿遲不是當家頻
向九重爭遣外人知
巢燕辭
近日舉塲爲詩清切而鄙元和風格用高徃式乎
然由工用之不同矣章正字孝摽對月落句云長
安一夜千家月幾處笙歌幾處愁有𩔖乎秦交云
一種蛾眉明月夜南宫歌吹北宫愁章君章題之
中頗得聲稱也元和十三年下第時輩多爲詩以
剌主司獨章君爲歸燕詩留獻𢈔侍郎承宣小宗
伯得詩展轉吟諷誠恨遺才仍候秋期必當薦引
𢈔果重秉禮曹孝摽來年擢第羣議以爲二十八
字而致大科則名路可遵逓相礱礪也詩曰舊累
危巢泥巳落今年故向社前歸連雲大厦無栖處
更望誰家門戶飛孝摽及第正字東歸題杭州樟
亭驛云樟亭驛上題詩客一半㝷爲山下塵世事
日隨流水去紅花還似白頭人初成落句云紅花
眞𥬇白頭人攺爲還似白頭人言我將老成名似
花芳艶詎能乆乎及還鄉而逝前有章八元後有
章孝摽皆桐廬人名雖逺而還不逹矣後五十年
來有閩川歐陽澥者四門詹之孫也〈賈陵陳羽李觀李絳韓愈〉
〈王涯劉遵古崔羣馮宿李博等典四門同年其名流於海岳〉澥娶婦經旬而辭
赴舉抗節不還詩云黄菊離家十四年又云離家
巳是夢松年又云落日望鄉處何人知客情自憐
十八年之帝鄉未遇知巳也亦爲燕詩以獻主司
鄭愚侍郎其詞雖爲朝賢稱歎尚未第焉澥詩曰
翩翩𩀱燕畫堂開送古迎今幾萬廻長向春秋社
前後爲誰歸去爲誰來
題紅怨
明皇代以楊妃虢國寵盛宫娥皆願衰悴不備掖
庭常書落葉隨御水而流云舊寵悲秋扇新恩寄
早春聊題一片葉將寄接流人顧况著作聞而和
之既逹宸聰遣出禁內者不少或有五使之號焉
和曰愁見鶯啼栁絮飛上陽宫女斷膓時君恩不
禁東流水葉上題詩寄與誰盧渥舍人應舉之歲
偶臨御溝見一紅葉命僕搴來葉上乃有一絶句
置於巾箱或呈於同志及宣宗既省宫人初下詔
許從百官司吏獨不許貢舉人後亦一任范陽𫉬
其退宫覩紅葉而吁怨乆之曰當時偶題隨流不
謂郎君收藏巾篋驗其書無不訝焉詩曰水流何
太急深宫盡日閒慇懃謝紅葉好去到人間
羡門遠
紇干尚書泉苦求龍虎之丹十五餘稔及鎭江右
乃大延方術之士乃作劉弘傳雕印數千本以寄
中朝及四海精心焼鍊之者夫人欲化金銀非
擬救於貧乏必期多蓄田疇廣置僕妾此謂貪婪
豈名道術且玄妙之門虚無之事得其要㫖亦恐
不成況乎不得悉焚叅同契金訣者其言至也皇
甫大夫〈或曰王相公也〉在夏口日勤求藝術衙時有一道
士䇿杖躡屨直入㦸門門人以廉使奉道不敢制
止安定公遽起而迎接道士則傲然不窺向竹而
吟曰積塵爲太山掬水成東海富貴有時乖希夷
無日攺絳節出崆峒霓衣發光彩古者有七賢六
箇今何在自謂我是一賢也訪其名姓曰黃山隱
府公未能明其眞僞請於宫觀願在牌亭得觀雲
水亞相曰斯人若是至道名利俱捐試令幹事軍
將持書送絹百疋錢一百千文至其所止山隱啓
緘忻喜立修𢌞報遂乃脫其道服飾以青衿引見
謝陳禮度甚恭殊異初來傲睨之矣皇甫公判書
之末乃至盡刑曰道士黃山隱輕人復重財太山
將比甑東海只容杯緑綬藏雲帔烏巾換鹿胎黃
泉六箇今夜待君來雲谿子曰王子年之著書
也不脫後秦之難東方朔之知機也恐罹西漢之
咎是喬松獨樂巢務不居若山隱者擬爲妖惑敢
篾公侯死無干告致孫䇿鏡裏之殃來非許邁起
劉恢舟中之顧足見凢愚黃山隱自貽之禍安定
公明察之斷合其宜乎
金仙指
鄧州有老僧日食二鴟鳩僧俗共非之老僧終無
所避當饌之際貧士求飡分其二足而食食訖老
僧盥嗽𩀱鳩從口而出一則能行一則匍匐在地
貧士驚恠亦吐其飰其鳩二脚亦生其僧後乃不
食此味覩驗衆加敬乎號曰南陽鴟鳩和尚也興
元縣西墅有蘭若上座僧常飲酒食羣輩皆效
焉一旦多作大餅招羣徒衆入屍陁林以餅褁腐
屍而食數啖不已衆僧掩鼻而走上座曰汝等
能食此方可食諸自此緇徒因成精進也此
事栁僕射仲郢在興元日覩驗之也寳志大師甞
於臺城對梁武帝喫鱠昭明諸王子皆侍側食訖
武帝曰朕不知味二十餘年矣師何爲爾志公乃
吐出小魚依依鱗尾帝深異之如今秣陵有鱠殘
魚也且逹人崇佛奉僧近亦衆矣若留守王僕射
逢裴相公休鳯翔白中令敏中夏侯相孜崔僕射
安濳皆嚴飾道塲躬自焚香執錢老而無倦焉然
諸貴逹皆乃惡其過犯必不容貸焉李常侍續分
陜之日間登城樓遙見二僧抱秩從寺門而出有
二異狀隨僧後諦聽行過百歩忽見一女子自
東而來二僧極目而送乃俱怒抛砂石作旋風
左右或有見者遂召僧至問其所以具云初出寺
門共論經義㝷有他言不敢隱諱伏藏公曰神
重齋戒善惡必知二僧既還益加惕勵也岳牧李
員外膺羣玉校書者即岳牧從孫也昔來覲謁曾
與宴席李公曰吾徴士也識古知今視汝儕流只
如粟粒羣玉兢惶幾不脫於檟辱其高槩如此有
天下名稱羣玉後過岳陽題詩曰昔年曾接季膺
歡遠泛仙舟醉碧瀾詩句亂題青草發酒腸俱逐
洞庭寛浮生聚散雲相似徃事微冥夢一般今日
片帆城下過春風廻首涕欄干岳陽於奉釋之心
日無倦矣甞撰清遠寺碑文甚得大理若僧有故
投網羅者其不恕乎嘗斷僧結黨屠牛捕魚事曰
違西天之禁戒犯中國之條章不思流水之心輙
舉庖丁之刅既集徒侣須務極刑各決三十用示
伽藍襄州李八座翺斷僧相打云夫法則不曾
敷坐而坐相打則偏𥘵右肩左肩領來向佛前而
作偈言各笞去衣十五以例三千大千又斷僧通
狀云上歲童子二十受戒君王不朝父母不拜口
稱貧道有錢放債量決十下牒出東界婺州陸郎
中長源判僧常滿智眞等同於倡家飲酒烹宰鷄
鵝等事云且口如來之教在處貪財身着無價
之衣終朝食苦行未同迦葉自謂頭陁神通何
有淨名入諸媱舍犯爾嚴戒黷我明刑仍集遠近
僧痛杖三十處死又斷金華觀道士盛若虚云本
是樵童牧竪偶然戴幘依師不遊玄牝之門莫鑒
丹田之義早聞𠎝犯苟乃包容作孽既多爲弊斯
乆常住錢榖唯貯私家三盞香爐不修數夕至於
奴婢遍結親情良賤不分兒女盈室行齊犬馬一
異廉愚恣伊非𩔖之徒負我無爲之教貸其死狀
尚任生全量決若干便勒出院别召精潔主首務
在焚修浙西韓相公晃斷法師雲晏等五人聚集
賭錢因有喧諍云正法何曾執貝空門不積餘財
白日既能賭博通宵必醉罇罍强天堂難到又
言地獄長開並付江神𭣣管波中便是泉臺
蜀僧喻
雲谿子昔遁西霞厥氣方壯甞遇玄朗上人者
乃南泉禪宗普願大師之嗣孫也南泉之德業諸
佛之支體維三經云即心是佛非心是道非心非
道非道非心離佛離道即是一眞大師句云心不
是佛智不是道言其心有善惡智有利鈍心智兩
非名爲究竟南泉既逝崔行檢員外爲之銘曰百
骸俱散一物常靈𥼶學徒服其簡妙也朗公或遇
高才亡智者則論六度迷津三明啓道此滅彼徃
無榮絶辱也或有愚士昧學之流欲其開悟别吟
以王梵志詩梵志者生於西域林木之上因以梵
志爲名其言雖鄙其理歸眞所謂歸眞悟道徇俗
乖眞也詩云欺枉得錢君莫羡得了却是輸他便
來徃報荅甚分明只是換頭不識面又曰天公未
生我𠖇無所知天公忽生我生我復何爲無衣
遣我寒無食令我飢還爾天公我還我未生時又
曰我衆生形殊性不殊元同一性命只是别
形軀苦痛教他死將來作巳須莫教閻老斷自想
意何如又曰多置莊田廣修宅四隣買盡猶嫌窄
雕牆峻宇無歇時幾日能爲宅中客造作莊田猶
未巳堂上哭聲身巳死哭人盡是分錢人口哭元
來心裏喜又曰麤行出家兒心中未平實貧齋行
則遲富齋行則疾貪他油煑䭔我有波羅飽食
不知慙受罪無休日又曰不願大大富不願大大
貧昨日了今日今日了明晨此之大大因所願只
如此眞成上上人又曰良田𭣣百頃兄弟猶工商
却是成憂惱珠金虚滿堂滿堂何所用妻兒日夜
忙行坐聞人死不解暫思量貧兒二畞地乾枯十
樹桑桑下種粟麥四時供父娘圖謀未入手祇是
願飢荒結得百家怨此身終受殃又曰本是尿屎
袋强將脂粉塗〈音茶〉凡人無所識喚作一花相牽
入地獄此㝡是𡨚家又曰生時不共作榮華死後
隨車强呌喚齊頭送到墓門𢌞分你錢財各頭散
又曰衆生頭兀兀常住無明窟心裏唯欺謾口中
佯念佛世無百年人擬作千年調打鐡作門閈
見拍手𥬇家有梵志詩生死免入獄不論有益事
且得耳根熟白紙書屏風客來即與讀空飯手捻
鹽亦勝設酒肉勸君莫殺命背面生嗔喫他他
喫汝輪環作主人又曰照面不用鏡布施不須財
端坐念眞相此便是如來大皮裹大樹小皮裹小
木生兒不用多了事一箇足省得分田宅無人横
煎蹙但行平等心天亦念孤獨我身雖孤獨未死
先懷慮家有五男兒哭我無所據哭我我不聞不
哭我亦去無常忽到來知身在何處又曰世間何
物貴無價是詩書了了仁義愚夫都不知深房
禁婢妾對客誇妻兒青石甃行路未知身死時
雜嘲戯
萬彤雲爲白太傅所知後遊梓州累爲閽人艱阻
爲詩以獻盧尚書弘宣范陽公怒閽者而禮萬生
焉詩曰荷衣拭淚幾囘穿欲謁朱門抵上天不是
尚書輕下客山家無物與王權䕫州游使君符邀
客看花而不飲至今荆襄花下斟茶者吟此戯焉
盧子發白帝城頭二月時教清醒看花枝莫言
世上無袁許客子由來是相師詠螃蠏呈淛西從
事皮日休未遊滄海早知名有骨還從肉上生莫
道無心畏雷電海龍王處也橫行又題金錢花隂
陽爲火地爲爐鑄得金錢不用模謾向人前逞顏
色不知還解濟貧無鄭愚醉題廣州使院似譏前
政數年百姓受飢荒太守貪殘似虎狼今日海隅
魚米賤大須慙愧石留黃擬權龍褒體贈鄠縣李
令及寄朝右李乃因病休官鄠縣李長官橫琴膝
上弄不聞有政聲但見手子動李日新題仙娥驛
詩曰商山食店大悠悠陳�䭔饠古䭃頭更有臺
中牛肉炙尚盤數臠紫光毬賀祕監顧著作吳越
人也朝英慕其機捷競嘲之乃謂南金復生中土
也毎在班行不妄言笑賀知章曰鈒鏤銀盤盛蛤
蜊鏡湖蓴菜亂如絲鄉曲近來佳此味渠不道
是胡兒顧况和曰鈒鏤銀盤盛炒蝦鏡湖蓴菜亂
如麻漢兒女嫁吳兒婦吳兒盡是漢兒爺張祜客
於丹徒有朱壇者輕佻侮慢祐之篇詠後壇與祜
卷欲其潤飾之祜乃戯簡二十字欣而不悟厚爲
餞别焉昔人有玉盌擊之千里鳴今日覩斯文盌
有當時聲温州顏郎中儒士也不知矢之能張
祜觀其騎獵馬上以詩戯之曰忽聞射獵出軍城
人着戎衣馬𢃄纓倒把角弓呈一箭滿山狐兎當
頭行張祜爲冬𤓰堰官憾其牛戸無禮責欲鞭笞
無不取給於其中也然無倦秀才居多職事皆怯
於祜錢塘酒徒朱沖和小舟經過祜令語曰張祜
前稱進士不亦難乎沖和乃自啓名而贈詩嘲之
祜平生傲誕至於公侯未如斯之挫也詩曰白在
東都元巳薨蘭臺鳯閣少人登冬𤓰堰下逢張祜
牛屎堆邊我能韋鵬翼戯題盱眙邵明府壁豈
肯閒㝷竹徑行却嫌絲管好蛙聲自從煑鶴焼琴
後背却青山臥月明樂營子女席上戯賔客量情
三木乃書牓子示諸妓云嶺南掌書記張保胤綠
羅裙上標三棒紅粉腮邊淚兩行叉手向前咨大
使𢌞不敢惱兒郎時謂張書記文彩縱橫比之
何遜人材瓌偉有似玄宗及罷府北歸留詩戯諸
同院聞者莫不大咍詩曰憶昔前年富貴時如今
頭惱尚依稀布破後思宫内錦袴穿時憶御衣
鶻子背鑚高力士嬋姢飜畫太眞妃如今憔悴離
南海恰似當時幸蜀歸莆田縣有染家家富因醉
兄至高標十木既歸鄉親爲㑹有栁逢秀才旅
遊掇席主人不樂栁生怒而題壁染人遂與束帛
贖其詩紫綠終朝染因何不識非莆田竹木貴背
十柴歸浙東孟簡尚書六衙按覆囚徒其間一
人自曰魯人孔顒獻詩啓云偶㝷長街栁隂吟詠
忽都虞𠉀拘縲數日責以罪名敢露血誠伏請
申雪孟公立以賔客待之批其狀曰薛陟不知典
教豈辨賢良驅遣健徒慿陵國士殊無畏憚輙恣
威權飜成剌許之賔何異吠堯之犬然以乆施公
効尚息杖刑退𥙷散將外鎮𭣣管孔生詩曰有箇
將軍不得名唯教健卒喝書生尚書近日清如鏡
天子官街不許行池州杜少府慥亳州韋中丞仕
符二君皆以長年精求釋道樂營子女厚給衣糧
任其外住若有宴飲方一召來栁際花間任爲娛
樂譙中舉子張魯封爲詩謔其賔佐兼𭔃大梁李
尚書詩曰杜叟學仙輕蕙質韋公事佛畏青娥樂
營却是間人管兩地風情日漸多戯酬張十五秀
才見𭔃池亳二州之事宣武軍掌書記李晝秋浦
亞顏叔子譙都中憲老桑門如今栁巷通車馬
唯恐他時立𣗥垣題大梁臨汴驛進士姚嶸近日
侯門不重才莫將文藝擬爲媒相逢若要如膠漆
不是紅粧即撒灰麻衣黎瓘者南海狂生也遊於
漳州頻於席上喧𨠯鄉飲之日諸賔悉赴客司獨
不召瓘瓘作翻韻詩贈崔使君坐中皆大𥬇崔使
君馳騎迎之詩曰慣向溪邊折栁楊因循行客到
州漳無端觸忤王衙押不得今朝看飲鄉
窺衣帷
元丞相載妻王氏字韞秀〈王緒相公之女維右丞之姪〉初王相
公鎭北京以韞秀嫁元載歲乆而見輕怠韞秀謂
夫曰何不增學妾有奩幌資裝盡爲紙墨之費王
氏父母未或知之親屬以載夫妻皆乞兒猒薄之
甚元乃遊秦爲詩别韞秀曰年來誰不猒龍鍾雖
在侯門似不容看取海山寒翠樹苦遭霜霰到秦
封妻請偕行曰路掃飢寒跡天哀志氣人休零離
别淚携手入西秦元秀才既到京屢陳時務𭰹符
上㫖肅宗擢拜中書王氏喜元郎入相寄諸姨妺
詩曰相國巳隨麟閣貴家風第一右丞詩笄年解
𥬇明機婦耻見蘇秦富貴時元公肅宗代宗兩朝
宰相貴盛無比廣葺亭臺交遊貴族客𠉀其門而
或間阻王氏復爲一篇以喻之曰楚竹燕歌動畫
梁春蘭重換舞衣裳孫弘開舘招嘉客知道浮榮
不乆長元公於是稍減矣太原内外親族悉來謁
賀者衆矣韞秀置於閒院忽因晴霽日景以青紫
絲絛四十條條長三十丈皆施羅紈綺繡之飾毎
條絛下排金銀爐二十枚皆焚異香香亘其服乃
命諸親戚西院閒歩韞秀問是何物侍婢對曰今
日相公及夫人曬曝衣服王氏謂諸親曰豈料乞
索兒婦還有兩事盖形麤衣也於是諸親羞赧稍
稍而辭韞秀毎分衣服飾於他人而不及於太原
之骨肉也且曰非兒不禮於姑娣其奈當時見辱
乎洎元公貪恡爲心竟招罪戾臺閣彈奏而亡其
家韞秀少有識量節槩固高丞相巳謝上令入宫
備彤筆箴䂓之任歎曰王家十三娘二十年太原
節度使女十六年宰相妻誰能書得長信昭陽之
事死亦幸矣堅不從命或曰上宥連罪或云京兆
笞而斃矣
閨婦歌
朱慶餘校書既遇水部郎中張知音遍索慶餘新
製篇什數通吟攺後只留二十六章水部置於懷
抱而推贊歟清列以張公重名無不繕錄而諷詠
之遂登科第朱君尚爲謙退閨意一篇以獻張公
張公明其進退㝷亦和焉詩曰洞房昨夜停紅燭
待暁堂前拜舅姑粧罷低聲問夫壻畫眉深淺入
時無張藉郎中酬曰越女新粧出鏡心自知明艶
更沉吟齊紈未足人間貴一曲菱歌敵萬金朱公
才學因張公一詩名流於海內矣
康熙甲戌中秋馮夲
雲谿友議卷下 挍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