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川先生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二

卷第十一 震川先生集 卷第十二
明 歸有光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康熙刊本
卷第十三

震川先生集巻之十二

 壽序

  方御史壽序

嘉靖庚子九月戊戌侍御方君時鳴之誕辰也先十

有一日侍御之孫元儒試南畿以禮經第一人薦既

撤簾有以侍御之孫言者是時兩學士及京兆以下

皆喜曰侍御之孫也與或又言侍御之子先是亦舉

於鄉矣復相與歎息稱道不已侍御初與兄太常公

同以進士起家仕正徳嘉靖之間為名御史彈劾不

避豪貴風威凛然兩都為之側目既而以大禮議齟

齬不合遷廣東僉憲投劾以歸於是優游林壑聲跡


不及於朝者餘一紀矣而朝之士大夫猶知侍御如

此其為侍御之孫喜者如此其不忘侍御者如此葢

自侍御去位後之為御史者難矣世運風俗翻覆推


移之際非予之所能知顧獨喜侍御雖不遂於世而

其子若孫駸駸乎向用足以推其志而行之也時崑

之士同舉者七人而予亦濫厠其間皆與元儒同學

相好兹又同年歸自南畿稱觴於堂而屬予執筆序

之夫侍御氣貌偉然稱天下壯健男子福徳之遐學

士薦紳談之者侈矣予故不論獨序元儒賓興京府

一時士大夫之所傾意而侍御愛國之心托於其子

若孫以施於世者如此云

  御史大夫潘公七十壽序

上海潘公初以大司寇遷為御史大夫 上有老成

端肅之褒凡所奏興革庶務輙賜報可㑹嵗旱命察


舉京朝官奏上甘雨時至其明年天下官朝覲京師

公所舉劾案免者天下皆以為宜時公年始逾六十


方嚮用而即告老以歸杜門讀書習導引御藥餌以

治氣養生為事今年公年七十伯子允哲登進士第

先是仲子允端以進士為南職方而伯子於是受上

蔡之命請於朝得緩赴任之期還歸為公壽同年進

士林樹徳喬懋敬屬有光為序竊嘗屏居田里聞公

之名久矣不敢以謭陋辭夫人之之所難得者壽考

福禄然壽考福禄竊譬之猶物也人身猶車輿也壽

考福禄世有之矣而載之實難故載勝於物則全物

勝於載則傾世之多取不自足而以無徳敗者相踵

也公之一身無間出處人莫能以訾議之且履盛而

即止以保懸車之榮而以厚徳元老隠然稱重於東

海之上二子濟美克享遐齡豈不宜然哉昔韓安國

為御史大夫天子以為國器其後稍疏斥鬱鬱欲罷

歸而不得也疏氏父子為太子傅乞骸骨歸獨共具

飲食請族人賓客為放達而已萬石君老於家子孫

皆為二千石僅以孝謹稱於郡國而三人者皆著於

後世以公今日視之則今人誠有過於古人者特世

無子長孟堅之筆也有光辱公子同榜之末又以二

君之請僣為論之如此且以為公萬年景福之祝云

  山齋先生六十壽序

嘉靖二十七年正月六日山齋先生六十之誕辰先

生既却賀者或謂予先生之謙徳宜爾也然而喜且

賀者吾徒之情也可以抑而不宣乎老子曰仁者送

人以言敢以言為賀可乎夫先生豈終老於山林者

哉自先生之解組而歸今踰一紀閉門著書足跡不

交官府每使者察郡縣問遺逸未嘗不以先生為舉

首其名既以聞於 天子熟於士大夫之口而不即

用者豈其遇合之難抑將以老其材而有所大任於

此也吾呉為東南一郡而崑山又郡之一邑然號為

仕宦之邦嘉靖紀元以來先是毛文簡公以大宗伯

迎 天子於湖湘繼而玉峯朱公為大冡宰周康僖

公為大司寇玉巖周公為少司寇蔡公為通政使莊

渠魏公矯亭方公皆為太常柴公為京兆尹顧文康

公以文學掌内制進内閣至少保其他臺省法從之

臣彬彬不可勝數既而諸公稍稍謝去今在中朝者

無一人焉先生康僖公之子也當公在位時先生官

已至大理丞駸駸乎少列矣其後父子相繼而歸今

存者先生之外三四人而已而以徳望重於鄉邦者

又不多見也山川靈淑之氣不為衰歇而盛衰消長

之數則有然者易之剝曰不利有攸往其上九曰碩

果不食君子得輿復曰出入無疾朋來無咎其初九

曰不逺復無祗悔元吉剝之不利有攸往至上九而

終復之朋來無咎以初九為始然天必以前之終者

為後之始故以碩果不食遺之由此言之則剝之上

九即復之初九也先生於諸公間年甚少氣甚銳天

其以是為不食之果乎先生之所存者在天下而予

也鄉邦之人故其言如此然亦不獨為先生賀而已

  澱山周先生六十壽序

澱山先生以嘉靖乙丑正月八日為其六十之誕辰

王恭人與先生同年其誕以十一月廿二日將于獻

嵗並舉壽觴里中親友以為盛事而余等方與計偕

所宜先之乃即履長之日豫往稱觴而推余為之序

葢先生之自河南罷還也為言官所論甌寧李尚書

在吏部言如河南左㕘政周大禮歴有聲跡又年力

方強不如言者所論㑹時宰與李公相失遽以中㫖

罷之葢嘗以為天下每有無才之嘆以有才而不用

或用之而不盡其才與夫用之而違其才是三者天

下所以無才也先生罷之明年日本寇東南江淮閩


粤之間所在騷動而胡亦仍嵗犯遼薊楚粤山洞之


盜間起 天子當宁太息思得勘亂戢寧之才天下

之士亟進亟罷而時有以庶僚驟陟大吏者矣時蒲


坂楊尚書在本兵方為天子所倚毗獨薦先生有英


才竒畧負萬里長城之望不爲無知先生者矣而猶


未有舉吏部之章以冡宰詔王廢置之文明當時用


事者之失以起先生者使人有兀然空老之嘆漢永


和中李固嘗上疏言朝廷聘南陽樊英江夏黄瓊廣


漢楊厚㑹稽賀純待以大夫之位海内忻然及厚等


免歸一日朝㑹諸侍中並皆年少無一宿儒大人可


備顧問者誠可嘆息如固之奏此豈少年浮薄者之


所能測識哉吾黨諸公於先生不欲爲鄉里頌禱之


常辭故余言如此詩曰樂只君子邦家之光樂只君


子萬壽無疆葢祝君子以興起在位爲邦家之光而

饗無疆之壽也


  默齋先生六十壽序


吾崑山之俗尤以生辰為重自五十以往始為壽每

嵗之生辰而行事其於及旬也則以為大事親朋相

戒畢致慶賀玉帛交錯獻酬燕㑹之盛若其禮然者


不能者以為恥富貴之家往往傾四方之人又有文

字以稱道其盛考之前記載呉中風俗未嘗及此不


知始於何時長老云行之数百年葢至于今而益侈


嘉靖三十四年九月之朔憲副默齋孫先生之生


辰先生之生以前丙辰至於今乙卯甲子一週於是

縣之人為其禮者尤以為重而徵其詞於余若其禮

然者予不文不能道其慶賀獻酬燕㑹之盛獨以謂

人生百年之内其變故多端而於嵗時敘事相感親

朋聚㑹盃酒談說生平感今懐昔之意為多余與先

生同里閈有通家之誼自少已能識先生先生年甫

弱冠先大夫客遊不返旅殯蒼梧之野徒步走嶺外

無資裝傔從之携﨑嶇萬里負骸骨以歸寡母幼弟

相依為命有人所不能堪者及舉進士釋褐為刑曹

㑹御史言事下詔獄先生守官不阿與大吏争論幾

蹈不測之禍 天子仁聖不忍加誅竄之懐逺夜郎

之地於是自縣令遷轉不數月輙改官歴閩粤巴蜀


荆湖齊魯之間足跡幾半天下 天子躬視獻陵藩


臬郡縣之官多以乏供致重辟先生時為湖廣僉憲

獨免於罪且膺寵錫又再遷得江西憲副以歸夫六


十年之間榮辱利害之途追而道之有不勝其感慨


者矣今先生遺榮辭寵卜築於玉山之陽有園池田


廬之美有子孫之賢而筋力康強絶無衰老之態追

念自此以前真如夢幻自此以後山林花鳥之樂知

其無窮也是又不可以賀乎於是書之而平生奇偉


忠孝大節可考見焉

  姚安太守秦君六十壽序


昔 孝宗敬皇帝承累世熈洽之後益以深仁厚澤


一時人才登用皆有重徳偉度歴 三朝饗承平之


福若吾錫山秦端敏公以𢎞治癸丑登第至嘉靖二


十三年以壽考終位至一品自起家登朝著富貴五


十餘年豈非盛世培養之厚抑人才之得於天者皆


應其時若公之所禀與時合而致然歟天下之勢自


厚而趨於薄如寒暑之易𠉀有不覺其然者然推其


故必有人以爲之始者昔人論東漢梁統爲時名臣


獨以増重律法一言而天之報梁氏尤慘真仁者之

言哉余每慕前世盛徳長者欲考其所設施如端敏

公者方將就其家問其行事往往過其縣慨想其人

者久之今年余入覲還訪其孫汝立因得見公子二


千石君其器度猶有前人風流葢以歎盛徳之世未

艾也君用端敏公恩為都督府幕官陟守姚安謝事

還承前人遺業以詩書教其子二子皆彬彬向於文


學入其室而先公之典刑猶在用此言之則 孝皇


作人累葉承平之福豈獨其一時臣子饗之而又及

其子孫者如此余門人朱某客於君所数道其賢汝

立又好古與余往還於是君以甲子之初度秦氏内


外之戚及邑之人往為君壽介某以來乞言余以是


推本端敏公之三世䝉前代承平之澤子孫世饗之


源逺而流長也


  福建按察使楊君七十壽序


予少時有事金陵常經句曲之間觀其山川之勝其


地有茅山自茅山而南連嶺疊嶂東出呉興之天目


至羅浮以極於南海以金陵之形勢而不得此山雖


紫巖天閣之廻合疑亦淺薄易盡而無以固東南之


王氣由此而言龍盤虎踞之說亦得其近者也故道


家以為洞天福地葢雲陽氏始居之禹禪㑹稽後世

傳禹穴焉古之得道者往往乗雲氣御飛龍於此茅


君最後出而山以此名其後葛𤣥葛洪許邁陶𢎞景


楊義和之流世皆以為得道仙去雖其說怪迂非儒


者之所道要之天地山川之氣神靈之所降集理固


有然者按察使楊君句曲人以進士歴今官致仕家


居今年七十予友葛理卿介其鄉之縉紳諸先生使


者來請祝壽之辭葢予識其山川矣而獨恨不識其


地之人觀此山之蜿蜒磅礴如昔時意其必有陳安


世茅季偉之徒往來茅嶺洞室之間而無從得見之


也理卿言先生以康强之年為大官駸駸乎嚮用而


未巳一旦謝去長往而不顧其貌豐腴而氣愈盛其


年殆未可量以予觀之非學道者不能也道書曰句


曲地肺土良水清可以度世予亦將因理卿以從先


生於此山之間先生之年壽方與茅君諸人等比區


區人世之所云壽者夫何足以為祝乎是為序


  通政立齋王先生壽序


士大夫致身於朝所當得為者人臣之事富貴壽考


皆命也盡性而已命何與焉雖然有可以盡其人臣


之事者非富貴壽考有所不能故曰樂只君子遐不


壽考明君子非無疆之壽無以行其愷弟而為邦家

之光也然則富貴壽考命也亦所以盡性也故古之

君子不禦福然非有求焉世之急于徼福者其所為

常違人臣之道而不知夫福之來也不驟若行千里

之塗優㳺容與累日不止而其至之不覺然且求得

于旦暮之間馳騖而無所極其力既已不勝矣此爵

禄榮名所以多患害而失養性命之原也今 天子

御極改元之明年策士於廷立齋王先生與今少傅

華亭徐公十數人者年最少徐公及第入史舘餘多

在清華之𨕖而先生為大行稍遷郎署出為湖廣僉

憲陞參議得賜歸養居田里者久之同進者多至公

卿先生始以少參入朝而徐公已在内閣矣于是一


再遷有南京通政之命尋以外艱歸至是服闋待命


于家其嵗冬十有一月既望先生六十初度之辰也


里中士徵言于予以為先生壽予惟先生徊翔仕路


四十餘年若無意于進者而今亦以躋卿少之列獨


以登科之蚤見謂淹滯然可以知其紆徐不驟而富


貴壽考將來所受之大也初先生為冬官屬魏恭簡


公為祭酒居京師數稱其能守法及官楚以寛靖任


職丙申之嵗先生以僉憲上計天曹予時計偕附其

舟行得朝夕見見先生孱然儒者身若不勝衣言若

不出口畧無矜氣與態色焉及入部試一吏持几隨


其後踰時而出考功嘆其文以為非有養者不能以


予之得于先生者如此為不可及矣而後知夫恬愉

安静者一時若為遲鈍要之于久回視夫翕然取一

時之快者相去逺矣先生同進今自徐公以下落落

可數而淪沒者不知其㡬殆隆冬窮嵗百卉畧盡而

長松巨栢方有參天之勢葢上將倚先生為卿輔予

故以人臣之事頌之焉


  同舘諸進士再壽立齋王先生序

國家倣前代通進進奏銀臺司之制為通政使司領

天下章奏自永樂建北其後諸司之在南者並存而

省其員額故南通政使司不置使而獨有通政然實

卿輔之儲也立齋先生爲其官而以先大夫之服家

居即吉者久之方竢召命適㑹其年六十之誕辰余

季父以里中諸君子之意俾予爲文以贈而國子學

同舘諸進士以吾黨尤不可缺然秦君起仁復以贈

言見屬予惟崑山在呉郡東瀕海論者以爲山窮水

滙靈秀之所鍾故人材之出常甲天下今上改元更

化二十年中號稱特盛毛文簡公爲大宗伯朱恭靖

公爲大冡宰而顧文康公入内閣參侍幃幄三先生

以掄魁進而大司宼周康僖公以下位九卿者猶有

數公已而諸老相繼淪謝自文康之後寥寥矣此循

環往復消息之數非偶然也於是間歇者又二十年

而先生舉進士適諸老之盛時中間𫾻歴外服侍養

家居今復駸駸在卿輔之次葢向之由盛而衰者公

為之後今之由衰而盛者公開其始古之君子與天


下之賢材以事其君未有不愛其同類至其同鄉之

人尤情之不能已者故為之先者望其後之興為之

後者願其先之達蘇子瞻以間世之才平生於蜀之

人尤為惓惓其與范舎人書稱蜀自相如王褒之後

以及當時諸賢相繼登朝以文章功業聞天下睂山

一縣其舉于禮部者嵗至四五十人以為君子無所

私愛而於父母之邦非如行道之人漠然而已今天


將貽先生以睂壽俾為諸公先庶幾乎踵是以起者


其雲蒸龍變不可測度耶因書之以為先生壽


  少傅陳公六十壽詩序


少傅松谷公以八月某日為嶽降之辰今隆慶之四

年庚午為甲子一週中朝士大夫豫相戒將以其日


致慶禱公聞之悉謝却不敢當而翰林諸君獨皆有

詩以為壽而請序於余公起蜀中登進士歴官禁近

侍今 天子於潛邸以經義輔導啓沃 上既正位

宸極遂以舊學之臣入賛密勿爲疏以獻皆正始格

心之論至於條列天下之事詳明剴切可施於世每

奏入 上未嘗不虛已嘉納之其為人忠誠悃愊人

望之者不言而莫不竦然起敬日預大政於 朝廷

機務匡賛爲多 天子端拱國家尊榮海内嚮風生

民所以受其福者外廷莫得而知也今年甫及耆擬

於古之大臣髙年期頥東面受饋爲 天子之國老

者視公尚在壯盛之年正當宁之所倚毗天下之所

仰望徳與年而俱進如日升月恒則諸君子之壽公

者非以公為既老而實以禱公將來無疆之壽也夫

壽命於天亦天下之人所可以皆得然有徳而壽乃

為夫人之所願望古所謂壽考不忘萬壽無疆其詞

悉歸於頌君子之徳而已况 天子之大臣澤被於

天下天下誰不愛慕而欲其壽哉余讀尚書周公之

所以告召公稱商之六臣以為天壽平格保乂有殷

夫六臣者惟其徳格天而天與之壽故殷之所以配

天而多歴年所以六臣之壽也康王命畢公亦云三

后協心同底于道唯時成周建無窮之業亦有無窮

之聞周之諸公皆佐人主致太平同心一徳是以澤

被生民四方咸賴人主既永膺多福而諸公亦享壽

耉顧以余之寡徳叨被知遇獲與今三四公同居論

道之地自懼其力之不逮而公之盛徳固所慕愛方

日孜孜以求嫓同寅協恭之盛如商之六臣周之三

后俱躋遐壽以助成國家億萬年無疆之休余亦庶

幾與有賴焉是為序

  顧夫人八十壽序

太保顧文康公以進士第一人厯事 孝■武二朝

 今天子由南服入繼大統恭上天地祖考徽號定

郊丘之位肇九廟饗明堂秩百神稽古禮文粲然具

舉一時議禮之臣往往拔自庶僚驟登樞要而公以

宿學元老侍經幄備顧問從容法從三十餘年晚乃

進拜内閣參與密勿㑹 天子南巡湖湘恭視 顯

陵付以留鑰之重葢 上雖不遽用公而眷注隆矣

至於居守大事天下安危所繋非公莫寄也夫人主

之恩如風雨而怒如雷霆有莫測其所以然者士大

夫遭際承籍貴勢恩寵狎至天下之士誰不扼腕跂

踵而慕𧰟之及夫時移事變有不能自必者而後知

公為天下之全福也公薨之後九年夫人朱氏年八

十冡孫尚寳君稱慶於家請於其舅上舎梁君乞一

言以紀其盛葢夫人自笄而從公與之偕老壽考則

又過之公之徳順而厚其坤之所以承乾乎夫人之


徳静而久其恒之所以繼咸乎故曰天下之全福也

常以隂陽之數論女子之致福尤難自古婦人不得

所偶有乖人道之常者多矣况非常之寵渥重之以

康寧壽考乎初公為諭徳有安人之誥為侍讀有宜

人之誥進宫保有一品夫人之誥 上崇孝養冊上


 昭聖皇太后 章聖皇太后徽號夫人於是朝三

宫親蠶之禮曠千載不見矣 上考古事憲周制舉

三繅之禮夫人陪侍翟車煌煌乎三代之典豈不盛

哉有光辱與公家世通姻好自念初生之年髙大父

作髙𤣥嘉慶堂公時在史館實為之記所以朂我後

人者深矣其後公予告家居率鄉人子弟釋菜於學

宫有光亦與其間丙申之嵗以計偕上春官公時以

大宗伯領太子詹事拜公於第留與飲酒問鄉里故

舊甚懽天暑露坐庭中酒酣樂作夜分乃散可以見

太平風流宰相自惟不佞荏苒嵗年徳業無聞多所

自媿獨於文字少知好之執筆以紀公之家慶所不

辭云


  御史大夫潘公夫人曹氏六十壽序

上之四十年秋上海潘公以南大司寇入為御史大


夫公𫾻歴外服至是一二年間特被顯任天下有以


知 上意之所簡注其嵗冬十月某日公配曹夫人


六十之誕辰於是海邑之士瞿君某等十有六人與

公子允端俱赴試南宫遂將奉觴于公之堂而以夫

人壽序見屬有光不敢辭惟昔周之盛時周公召公


與虢叔閎夭散宜生泰顛南宫适之徒相與弼成文


武之業用致世于隆平實基本於周南召南天子諸

侯相與成天下之化者如此其逺也而鵲巢之夫人


豈即召公之配歟故曰國君積行累功以致爵位夫

人起家而居有之如鳴鳩乃可以配焉今 天子敘


彛倫以建皇極葢嘗頒慈宫之訓于海内舉北郊親


蠶之曠典内則順敘隂教修明始自椒寝至風被于

田野之婦人况在位之臣莫不宜其有家濟濟肅雍


漸濡于王化之深者宜乎今御史大夫之夫人為諸


君子之所頌禱雖比古鵲巢之夫人其可以無媿夫

上之施澤于下至綦賤而止下之歸福於上至綦貴


而止至治之隆而魚藻裳裳者華之詩作則萬物各

得其所鳥獸魚鼈皆不夭其性故惠篤敘無有遘自

疾萬年厭於乃徳殷乃引考則公卿大夫其永壽考

可知矣天壽平格則君子偕老共事宗廟社稷可知

矣故關雎之徳王者之風也麟趾之應后妃之福也

后妃之夀可知矣鵲巢之徳諸侯之風也騶虞之應

夫人之福也夫人之壽可知矣國家比隆成周仁徳

下迨於鳥獸魚鼈則 天子于是享萬年之壽公卿

皆元老耉造徳降而聞鳴鳥其流澤及於其家此錫

極保極之明驗也豈獨二三鄉邦之慶固天下之慶

  顧夫人楊氏七十夀序

漕涇之楊為海上大族其子弟之賢俊者予往往于


南宫識之夫人歸于崑山為中憲大夫桴齊顧先生


之配中憲少貴官自禁林為御史督學京畿已而不

得志出守邉郡罷歸日閉門讀書性簡伉少所當意

獨於夫人為宜去中憲之世於今二十餘年矣夫人


三子皆非已出而今雍里方伯以壯年致政與仲季


二君恂恂孝養子婦懽然無間如中憲在時而家勢

隆盛夫人自歸顧氏為婦為母四十年享其福祿榮

華此亦生人之難者矣今年嘉靖三十二年十二月


二十四日爲夫人七十之誕辰雍里公兄弟與内外

宗黨稱觴上壽以予辱在姻末俾得而序之夫三代

王者之化闗雎麟趾鵲巢騶虞之世可謂盛矣然其

詩猶曰嘒彼小星三五在東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寔

命不同言婦人秉志壹誠以事其夫夙興夜寐無有

懈怠而所能得于其夫與否葢不敢自必而係于命

也太史公曰人能𢎞道無如命何妃匹之愛君不能

得之於臣父不能得之于子非通幽明之變烏能識

之榖梁子曰人之於天也以道受命於人也以言受

命故君子大受命而世之學者以為命非所言要以

為所得為者而已不知充其所為以遂萬物之宜而

全天地之性必至于命而後已命之所不至性之所

不盡也以夫人之賢徳而使如終風之莫往莫來悠

悠我思凱風之有子七人母氏勞苦則順婦慈母之

道亦不行矣君子之樂頌人賢也樂其得所也故予

所以論夫人者雖有家富貴之常而實以為順婦慈

母之道行也因以識古闗雎麟趾鵲巢騶虞之義以

為天下之道非一人之為而君臣父子兄弟夫婦各

得其所而王化成矣君子之言性命者葢如此詩曰

樂只君子萬壽無期敬為夫人頌焉

  丘恭人七十壽序

丘恭人某省參政諱經之女始丘公生三女父母愛

之曰吾女必皆予貴人有聘之輙不予皆至于長卒

皆予貴人㳟人其一也是為前廣東按察使司副使

王公濟美之妻丘公葢與司馬質菴公同官御史司

馬憲副之從祖丘公以是意歸鄉王氏自苕霅間嬪

于海上越五百里由嫁女必欲予貴人也時憲副已


在南部其後歴官江右最其後踰嶺恭人常從共其

禄養憲副受誥勅遂有恭人之命予家故與王氏有

連知其家世為詳自唐御史朐封之後至分水明州


而來崑山司馬與憲副之祖某官兄弟同舉進士自

是科第蟬聨不絶及憲副殂謝之後諸子皆彬彬鄉

學一誠以戊午復薦于鄉葢故家大族歴世久逺枝

葉扶疎不能無旁落不齊之數自恭人之歸憲副今

老矣獨見王氏之盛如一日也鄉里皆稱丘公善嫁

女云恭人以某月日誕生至嘉靖四十年恭人年七

十諸子謀所以為壽介縣學生孫君某來請頌禱之

詞予為道恭人之事如此因論之以為丘公以女予

貴人可得而知也恭人之享其福祿壽考至于今七

十年丘公不能知也其有子若孫能趾美前人丘公

亦不能知也然吾聞恭人貞靚慈孝初及憲副至寡

撫其前孤與其所出有鳴鳩平均之義其子事之亦

無異所生恭人之徳如此其享福祿壽考宜矣然則

丘公其有以知之矣有娀方將纉女維莘雖自古王

者之盛亦有所自故稱恭人之壽而本於此庶幾乎

王氏子子孫孫勿替引之以是為頌禱其可乎

  顧孺人六十壽序

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孔子之居

鄉自以為無所毁譽於人獨其所以是是而非非者

不可得而廢不惟當世之名公卿大夫至于莒人之

妻泰山之婦人亦與其門人私論而志之以為三代

之民所以是是非非者如此夫豈獨春秋之義為然


余少好觀古事嘗有意於考論其世而廢置草野無


史官之任然時有慕於古之作者得因事立言以著

其是是非非之跡是斯民之所以直道而行者庶幾

他日有裨於史官顧孺人者太保文康公之女上舎


朱君子求之配也上舎蚤世孺人守節垂四十年今


年六十里中士大夫徴予文為壽孺人以幼艾兢兢

未亡人能保其身至於六十而為壽其亦可稱也已

自予為童子讀書盧兖州家盧氏子弟數稱上舎之


才俊不幸短折而趾美於其弟少宗伯而予之從祖

母實孺人之姊故知文康公夫人之事為詳公起諸

生官禁近三十餘年迨入内閣推封一品夫人未嘗

見其喜愠之色凝然獨處言笑不聞文康公是以敬

之如賓而孺人之資性髣髴如其母云由是言之女

子以才智自見者要非其徳之美若夫沉黙簡重居

適意之地如夫人之受多祉及所遭之不幸如孺人

之葆真全節其於坤道之順一也當文康在館閣孺

人實依母氏居京師邸第親見夫人朝兩宫佐皇后

蠶宴錫繁褥備極榮寵宗伯方為黄門家勢隆貴

而能以芬華盛麗之間獨全純白縞素之質於桃李

艶陽之時凛然松栢歲寒之操視夫寒女窘婦生長


澹泊之中無所見而能不亂者為尤難矣豈非余之

所欲得而論之者哉孺人之嗣子某以孝謹稱能成


孺人之志者因併書之

  夏淑人六十壽序


武宗皇帝之世佞倖藉權侵撓朝政天下抗直之士

排闥叫呼指切是非誦言於朝 上終無罪言者之


心卒寛解之以養直臣之氣而士多以保全故其時


雖羣小簸蕩而天下之公議常伸國家之紀綱不壊

此其所以延萬年之曆於無疆也吾鄉刑部侍郎周


公時以御史言事為奸黨所仄目陷於危害者數矣

天下壯公之節而幸公之卒有以自全晚年列於九


卿進貳司寇葢將大用而公薨矣有光未獲登公之


堂最後與其仲子士淹季子士洵㳺常論公之世而


言當時之事如此又獲拜夏淑人于里第觀其懿徳


令範以知公之行於 朝廷與其所以行於其家者


有本也丙午之嵗淑人年六十九月二十三日其誕


辰也諸與其子游者相戒以往跪拜進觴有光因慨


然思公之遺徳而念今之去公之世未幾也居公之


位食公之祿未嘗乏人也能不媮合苟容摧折於萬


乗之威而盡言天下之事者幾人哉以其身試不測

之區卒保其要領而垂庥其妻子者又幾人哉公之

間闗海道也淑人嘗與其危其登陟臺府也淑人常

享其榮矣今又以公之所遺者以教其子孫以樂其

餘年豈非上之賜而國家之厚恩也哉有光既以語

諸同事者遂書之以為淑人壽丙午嵗嘉靖二十五年也自大禮大獄之

後天威益厲羣臣進言者多得罪故有摧折于萬乗之威及保其要領等語府君文往往感慨時事讀者

須論其世莊識

  朱夫人鄭氏五十壽序

太常卿朱公初以南畿少尹家居有白金文綺之賜

戊申冬入覲寵賚有加有太常之命又賜飛魚一品

服馳驛還鄉予嘗讀其家所藏書皆天子使中貴人


傳語恩㫖丁寧錫予優渥雖今位在九列從容侍從


之臣得是者少矣崑山僻在江海之間然自昔以文

獻稱於天下士大夫登朝籍鼎貴相望至於簡自帝

心寵賜稠疊 天子親為召大司馬至迎和門命勅

符乘傳還鄉衣朱紅飛魚服過里門長老歎駭焉公


為大常卿之年年五十里中人士往為賀其後二年

夫人鄭氏年五十里中人復往為賀予友某等先期

來告於予請為文以致頌禱之意予尚識公為舉子


時也及舉進士為行人為給事中聲華燁然觀其意

氣直欲將百萬之師射獵青海勒功燕然而還中為

用事者所阻然未有䝉被恩賚於去國之日赫然殊

異若此者夫人鄭氏自宋華原王以來鄉里衣冠代

不乏人而才徳與之相配家門隆盛子孫滿前其壽

可賀也已予聞公居家喜方藥精於内學往者 天

子親問𤣥帝論詩之㫖其事甚秘不可得而知也世

傳赤松子服水玉止西王母室中隨風雨上下炎帝

少女追之亦得仙去果如所云則人間百年之期奚

足為夫人祝哉因書之以致諸君子之意云按太常以方藥

得幸故文但言其被恩寵絶不及其他末復有神仙之說先太僕之不假借如此莊識

  朱夫人鄭氏六十壽序


昔人稱外戚之家以女寵由至微體至尊窮富貴而

不以功為道家所忌故其後罕有全者然余觀宋顯


肅鄭皇后之事葢有感焉后侍永佑陵以才人進既

位中宫尤號端謹能抑損外家而靖康之難卒從以


北族子居中在宰府初不依后以進雖一時夤緣致


位嘗主蔡氏然卒與之為異而燕雲之事尤能極論


其害當時若用其說中國之禍猶有可言者方北遷


之時后為金帥言家屬不預朝政請留無行故鄭氏


之族不從以北然建炎詔所在尋訪流落江南僅榮


國一人耳而華原王之子大資乃居崑山其後器先


父子皆知名而當時尚稱為侯王家至於今四百餘


年譜系不絶豈不以顯肅之賢未嘗窮極其富貴而

蹈古今未有之難故天之不絶其世如此正統間時


乂舉進士有學行其孫子充仕為瑞安博士生今朱

夫人以夫少宗伯之貴榮受冠帔士大夫之登朝與


外戚恩澤固難以並論然鄭氏之澤流貤後世而及


其女子可稱也嘉靖三十九年七月五日夫人年六


十其姻鄉進士陳敬父來請為文以壽葢宗伯謝世


已五年而門户不改其二子克自砥礪不日有騰鶱

之望夫人之賢其與克享此所謂源逺而流長基廣

而植固古諸侯之夫人稱姬姜豈不以其族哉前夫

人年五十有來請為文者是時宗伯方受天子駢蕃

之錫余為備著其事夫人臣而受天子之寵宜以為

其家榮誠所當張而大之而諂子之徒以余有譏焉

今余復追鄭氏之世使人知夫人内外兩家之盛如

此夫以天子之寵與顯肅皇后之世以為夫人壽多

此文從抄本常熟本末叚有立朝居官之大節等語恐太僕無此曲筆當是求文者自改之以致其

家者莊識

  宋孺人壽序

翰林學士莆田黄公之母鄭宜人年九十有六其女

兄弟先後皆及九十其一合浦丞宋君配也宋孺人

明年年九十矣物之美者莫難于聚故並蔕岐穗為

草木之佳祥今黄氏諸女何其多壽也夫閩山海之

奥區隔于甌越之中天地之氣閟而不發者數千年

故今閩之物産博大豐碩離竒怪特荔枝龍眼海物

之珍溢於大官其為儒者振末緒扶絶統逺與洙泗

相接而明經抱藝之士集于春官者常數百人掇危

科躋膴仕著文章勲業於天下往往而是葢淳和清

淑之氣盤礴欝積得於人者是不一類彼其耆夀長

年癯然山澤之間非世所載而與谿花野鳥娯玩四


時以全其天年者必又多也然如黄氏之女皆以上


夀萃於一門胡可得耶合浦君有子為崑山縣學諭


學者愛之皆言更前之為教者數人未有如宋先生


之徳淳而氣和者也推本其所自固有以哉宋孺人


之生辰學者皆以為宋先生賀也夫愛其人者必愛


其人之親愛其親者必願其夀考而康寧已願而得


之矣其喜可知也則崑之士樂為孺人夀者夫豈出


於外哉于是請余序其所以然而列書其賀者之姓


名於左

  李太淑人八十夀序


李太淑人以子中丞貴再受封誥中丞奉使楚蜀太


淑人就養荆州問安視饍朝夕不懈雖一日出必告


荆州人稱之㑹召還朝留佐御史臺尋予告歸忽有

安山之訃太淑人治其喪為乞祭𦵏贈典恩榮至矣


然獨以髙年𦵏送其子中丞之沒不能無遺憾也其

後六年年八十太淑人益康强而顧淑人與諸孫共


養愈謹則猶中丞之存也將受賓姻之賀太淑人獨

戚然不怡葢降服損饍久矣謝不肯當而諸孫請之


不已女之壻管承時來告其誕辰在今二月九日余

方有邢州之役已戒行為少畱以為太淑人夀余於

中丞少親善也中丞於交遊間獨竒余余久困不得


志中丞第進士去為大官為人言未嘗不推先之以

余之謬肰或傳其文用之以取科第多隂用而陽毁

之亦或語不道唯中丞推賢於余古謂進賢受上賞


蔽賢䝉顯戮孟氏謂蔽賢不祥則中丞之為大官固

宜昨嵗過華亭林少宰猶言往時李中丞鎮清源過


之相稱道語少宰固知予尤以中丞言為重太淑人

知余於其子平生交所亟稱者也又少為文㑹往中


丞家飲食必豐潔太淑人所手調也余今得以升堂


拜太淑人義重於中丞之存日矣蓋今日之夀天之


所以嗇於其子而豐於其母中丞可以無憾㫺季梁


上舎為顧文康公夫人夀請序於余中丞在上舎所


見之謬賞云少保家得此文一篇多矣何用餘文為


余不敢當此言今為太淑人夀念無中丞之賞而衰


老鈍拙雖置之百篇之末且以為不可而通家故人


之情則已獨至矣


  許太孺人夀序


予嘗論許氏二百年來為崑山舊族昔我髙大父以

予初生之年作髙𤣥嘉慶堂顧太史九和為之記稱

承事郎許鵬逺者其弟鳳翔即今吏科右給事中伯

雲之曽祖也兄弟皆以貲為郎家世豐饒至給事起

科第官近侍得推恩封其父母而太孺人板輿𦘕鷁

之官就養當世榮之先是給事之祖奉其母有夀母

之堂給事以故宅作新堂仍其名予嘗為其堂記至


是二月二十三日誕辰而明年則當七十之年吾呉

中之俗重夀誕年至艾始為夀客為文具儀物奉觴

堂上主人迎延作樂懽宴以是為禮自艾以往則其

禮毎加給事以此不敢菲也鄉進士王子敬與太孺

人之孫上舎君為新姻且當計偕懼及事而禮有闕


乃於今年先事修奉觴之敬以祝太孺人七十之夀

夫古者有祝皆先事也於禮不亦善乎令妻夀母萬


有千嵗眉夀無有害豈非古之先為祝者乎自今日

以祝太孺人七十至於百年其可也子敬之先君子


與封給事同州公同里巷相好也嬉遊過從無虛日


雖風雨晨夕一餐必相呼蓋三十餘年前太孺人能

記憶也今見其子與其孫又為相好奉觴為夀不以


自喜乎人世百年之内追念往昔可感者𢘆多可以


慰且喜者蓋少也舉太孺人之於今日所見無不可


喜者此人生之所難而給事之能樂其志尤不可及

也是為序

  太倉州守孫侯母太夫人夀詩序

普安孫侯初為令右扶風扶風人為生祠立石頌其

徳以最為太倉州守時海上用兵兵屯戍絡繹其境

以萬數賦調加廣歲仍饑饉侯措畫有方勞徠不倦

民甚徳之江以南數千里間稱吏治之循良獨曰孫

侯無與比者侯始至之日奉其母太夫人以俱州人


皆知太夫人之生辰其日吏民大㑹願為太夫人夀

平時侯自奉其身不以絲毫煩民獨於是無所讓取

其所爲頌禱古文詞歌詩者悉受而庋置之州人遂

以為侯誠有愛於此也逾年又當太夫人之生辰其


為古文辭歌詩益盛吾聞侯之在州務為簡易亷静

於世俗之所侈大者一切不以為意顧獨以無用之

虛詞煩州之人哉侯蓋亦自喜其有庇於州之人知

州之人無所致其愛而不忍距逆其意且以是為足

以為太夫人榮也已夫古之君子為民上有父母之

道非以自尊奉厲威嚴日從事於文書㳒令而已其

實如家人之相與饑寒疾苦無所不知而悉為之處

有患則與之同其戚有喜則與之同其慶其民之報

之亦如是豳之詩曰朋酒斯饗日殺羔羊躋彼公堂

稱彼兕觥萬夀無疆當此之時上下之間可謂驩肰

矣今之為古文辭歌詩者固以見州人忠厚之至而

侯之不距逆其意其於州之人尤有情也故嘗以為

國家設官具㳒令而已而必𨕖其人夫以父母之道

治其民此豈㳒令之所及耶蓋其意亦以此望之而

已若孫侯豈非行古之道者哉太學上舎王君某太

倉衛人知好文學懼後人之軼其詞乃裒為巻而俾

余敘之時嘉靖四十年六月某日此文從抄本與刻本異

  朱太夫人六十夀序

宛陵進士朱應秀一松其先君二峰先生嘉靖十三

年歲貢時朝廷行𨕖貢㳒故先生以壯年預𨕖蓋未


及廷試而卒遺夫人與稚子九歲至始孩者四人夫

人年方二十九不御膏沐矢志自衛有柏舟之操撫

抱諸孤長育成就有凱風之劬蓋又三十有一年應


秀登嘉靖四十四年進士夫人於是年六十矣應秀

與余既同第又同冬官試政每相見若有所欲言而

不能者久之乃以母氏之夀為請夫應秀之為進士

也其亦有所自得乎其有所不能自釋者乎凡為士

自初束髪為其父母即望其顯榮應秀今已得之足


以慰母氏之志夫豈有不自得者乎夫人父母無恙

生有膏澤之潤而行乎夷坦之塗一日而得富貴宜

無不自得者獨應秀思先人之蚤世母氏之劬勞詩

曰風雨淒淒雞鳴喈喈又曰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更

前之所歴戚戚有動於中此其所以不能釋肰也而

㒺極之徳何以報之是以汲汲欲為夫人之夀又思

得為古文辭者傳述之人見應秀之於此類若自得

者不知其求以解其不能釋肰之懐者如此自此而

往應秀之仕日顯夫人之夀日増而不能釋肰之懐

當日甚吾未知能有以解應秀者姑謂世俗之望其

顯榮者今得之或可以慰夫人而已矣

  李氏榮夀詩序

余讀王制觀虞夏商周養老燕饗食之禮年紀之次

及湥衣燕衣縞衣𤣥衣之制何其備也至天子於太

學執醬而饋執爵而酳公卿奉杖大夫進履其隆重


如此故曰三代之盛王未有遺年者也年之貴於天

下久矣肰而無為夀者豳詩稱躋彼公堂稱彼兕觥

萬夀無疆自此而詩之稱夀不一顧亦相祝頌之詞

如史之所稱為夀者云耳非以年之每進一紀為燕


㑹以為夀也迨後世夀節慶賀始於朝廷而及於公


卿肰為文以稱其夀者亦無之余嘗謂今之為夀者

葢不過謂其生於世幾何年耳又或往往槩其生平


而書之又類於家狀其非古不足㳒也余居鄉見吾

郡風俗大率於五禮多濶略而於夀誕獨重其禮而

又多謁請文辭以誇大之以為呉俗侈靡特如此而

至京師則尤有甚焉而余同年進士天下之士皆會

於此至其俗皆肰雖余之拙於辭諸公謬以為能而

請之不置凡為之者數十篇而余終以為非古不足

法也雖肰亦以為慰人子之情姑可矣嵗九月余以

𨕖當外補最後同年魏郡李已子復復以二親之夀

為請葢諸公之為之詩者多矣余獨為其詩序於其

尊君與太孺人之潛徳懿行故未暇論尊君州學生

積學久次將貢京師年六十太孺人年五十九子復

裒所得詩聮為巻因郵致之於其家云







震川先生集巻之十二    古呉後學黄璠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