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藏政策之昨今
西藏戡亂問題之發生，倏將兩月，緣革去罪僧勒朗結之故，而生出種種反動；緣反動之故，而我馭藏政策隨而變遷。一言蔽之，則由積極的態度忽變為消極的態度也。今請刺舉經過之事實而略評之。
其一，積極政策之反動：
（一）已革達賴，訴於英俄。英俄兩國輿論皆袒之，兩國政府皆為抗議的照會，致諸我政府。（二）印度總督以國賓之禮優待已革達賴。
（三）駐俄公使薩蔭圖上書政府，請別賜法號與勒朗結，召之歸國，使撫柔藏民。
（四）駐藏大臣聯豫報告政府，謂印度總督將藉保護商埠之名，派兵入藏；請照會英使，自任維持秩序之責。
（五）理藩部奏請特派專使往加拉吉達，宣明所以革勒朗結之故，且與印度政府會商善後策。
（六）印度大吉嶺之佛教徒開一大集會，以滿場一致議決三條件：（一）認中國革去達賴一事為侮辱佛教，要求復勒朗結之職；（二）要求中國撤回入藏之兵；（三）要求將駐藏大臣革職。
（七）新疆巡撫伊犁將軍烏裏雅蘇台、科布多塔爾巴哈台、庫倫、阿爾泰諸辦事參讚大臣等連名電奏，謂蒙古人民不以朝廷舉動為然，請召還已革達賴以鎮撫之。
其二，消極政策之趨勢：
（一）照會英俄兩國，辨明勒朗結之革職由於謀叛；政府對於西藏內政決無變更。
（二）增加軍隊，從事鎮壓，且使堪布安撫藏民，又議開川藏鐵路。
（三）撤回駐藏幫辦大臣溫宗堯。
（四）命駐藏大臣聯豫在亞東、江孜、噶大克三商埠各派巡警二百名，維持秩序，保護外商。
（五）川督趙爾巽在湖北軍器局調取過山炮快槍彈藥等多數軍械以資征藏軍。
（六）有諭切責駐藏大臣兼川滇邊務大臣趙爾豐辦理不善，撤還之使歸巴塘。
以上各事，刺取兩月以來中外各報所記載者，諒皆不虛。合而觀之，其矛盾有足驚者。古之善用兵者，初則如處女，繼乃如脫兔。今茲反之，初則如脫兔，繼乃如處女。自始未嘗謀定後動，漫謂一二著可了；及已成騎虎，乃反趑趄而欲下，此前後之矛盾也。既續派軍隊，汲汲鎮壓，乃當最吃緊之時，取首事最重要之人而撤還之，此並時之矛盾也。要之皆由未嘗徹始徹終通盤籌畫，以致舉棋不定，靡所適從。嗚呼！天下事豈堪一誤再誤。吾念之滋悸也，修川藏鐵路與派置巡警信為要著。顧吾所最憂念者，修路從何處得款？藏中從何處得巡警耳？今幸而英俄兩國於三年前曾有互不干涉藏政之協約，尚予我以從容布置之餘地。不然，今日之藏，豈尚我有哉？雖然，苟長此舉棋不定也，則茲戔戔一紙，其又可久恃也哉。
（宣統二年二月二十日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