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遺書 (四庫全書本)/卷09下

巻九上 高子遺書 卷九下 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髙子遺書卷九下    明 髙攀龍 撰
  華無技荷蓧言序
  華無技家有廣庭庭中雙桂對峙屹如兩山枝下虬拂地樹中各可布席坐數十客葉宻䕶之如幄花發時聳色奪目濃香沁骨乍見而駭不謂天壤間有此竒盖世無其儷矣不佞非以事奪無年不作賞花人一日酒中無技岀荷蓧言示不佞㫖哉無技家太湖濵青山白水浸灌久矣味深矣宜其能言丈人意中事言之不足而三言之四言之味愈雋也第無技即有髙韻一丘一壑不佞嘗以自與而不與無技無技與不佞生同嵗其受氣十倍不佞當用於世未可以丘壑與又其人有肝膽能當天下事未忍以丘壑與然無技閱世多知世味如此爾無涯之樂現前有盡之年廹後坐雙桂間香一爐茗一杯酒一樽書一卷出門而雲煙帆鳥變態於七十二峯皆吾几席上物世味豈更有㫖於是者宜其有荷蓧之心哉
  六生社草序
  夫士平居誦說經義耳琢磨文詞耳鮮有志於道者豪傑之士不然憬然而思曰夫人也豈面目四體已乎豈饑食渇飲已乎必有所以為人者噫嘻即吾所誦説者是矣求之於心踐之於身而後出為文詞如農夫之言稼塲師之言植宜其言之㫖而膾炙天下也今吾讀六子文而有異矣非其有所得何以言之㫖足膾炙如是也是必有異於人者焉夫天之生人也億兆其衆而能為文章者百不一二是一二人者異時之三事九列四岳羣牧也億兆人之所寄命也得其道則為忠為賢為治不得其道則為邪為佞為亂是則天下治亂之樞係之文章之士而文章之士邪正之樞係之思不思而已六子者能為文章者也世之所寄也所以憬然而思者當何如哉
  劉伯先南征㑹業序
  伯先甫弱冠耳其為諸生不踰年間一試直指使者再試督學使者輙冠諸生而遂舉鄉書何其銳乎則由此而進可知也然伯先無以此易視天下之事乎哉不佞觀於古聖賢當其大任未受之時所以困抑萬状至近世公卿盖多不然以為古今人不相侔也然竟其始終而衡之其行事亦鮮當可人意者於是知子輿氏之言不誣矣夫人平居習為章句排偶之學耳一旦得志私欲迷之於中小人乘之於外何所不至哉夫貧賤之心歉富貴之氣盈心歉者善言易入氣盈者惟佞䛕可投二者之間相去逺矣在易大過之九三以過剛而自用其繇曰棟橈凶益之六二以虚中而取人其繇曰或益之十朋之龜夫子曰棟橈之凶不可以有輔也或益之自外來也夫天下惟外來之益其益無方而至於使人不可以有輔凶可知矣今伯先行出而用於世夫天下事變無窮義理至宻苟非精察之於已博取之於人未有能善其後者夫一第不足以難伯先願伯先毋以其易者易天下之事也伯先於余為師之子有通家之誼焉故輒敢盡其愚
  劉羽戢知新稿序
  劉伯先以弱冠舉辛夘其次君羽戢復以弱冠舉乙夘世人視其父子取科名猶掇之也余謂不然人知其得之易不知其得之難伯先以言事罷官家居自讀書課子外無他營也羽戢兄弟皆總角有竒韻自讀書課義外無他嗜也教者必以其道學者必以其道用力專取資富超於言象之外循循矩度之内今其為文具在豈偶然之故哉徃伯先文行天下余為語弁之祈以大者逺者伯先成進士服官言事偉然為天下竒男子羽戢文復行天下復徴余言余惟羽戢好讀書無他嗜者也其體用備矣古之人大過人者無他好先王之道無世俗之欲而已是故一介取與視若泰山萬鍾千駟等之鴻毛惟其中有深嗜者故物莫能奪也羽戢既以好讀書無他嗜成舉子業矣所以成徳者豈外於是言者業也行者徳也不善言道者其文不工工於文者皆善言道者也能行其言之謂徳夫伯先則既行其言矣不三十年父子炳蔚宇内此謂天地至文羽戢勉之
  去浮集序
  夫言浮物也又欲去其浮則誰當存者說者曰聖人之道在六經裔為諸子畔為二氏學者不探本而循裔甚且取畔道不經之談欲以和合聖道猶之冶砂而融之於金知其不合矣亦去其非金者乎曰是猶浮言之也有兩人於此嗣其祖父之業一人焉去之四方荆棘之與棲異類之與處而忘其所有一人焉扄而衛之亟號於人曰吾守先世所有甘窮餓以死而不忍發也則其人智愚何如哉聖人之道欲其存諸心見諸行文也者其所存所行者也韓愈曰吾始者非三代兩漢之書不敢觀非聖人之志不敢存行之乎仁義之途游之乎詩書之源徐而得之也嗚呼彼其為文如此聖人之道未嘗求之未嘗得之則六經猶浮也是扄而不發者也何獨取諸畔道不經者之為浮哉且吾見世之能名文章者苟其有所得於心則有所根柢乎其言而光必奕焉雖得之乎諸子百家猶然夫其得之於諸子百家猶然而况於得六經之道者乎若曰制舉義以博一第耳胡道之云則非知言者也文乎哉浮而已矣余友張伯可刻去浮集已屬張以登為弁語而伯可欲并存予之說如此
  拂雲齋書經社草序
  夫經莫尊於易然卦畫於羲皇而辭興於中古詩起於商禮樂備於周春秋成於魯史六藝弗古於書也書有四始焉言精一而立徳者祖之言放勲而立功者祖之言厯象山川而立法者祖之言典謨而立言者祖之四始備而天下之道舉之矣學者習而不察也是故學要於知天聖要於憲天政要於奉天言天者莫善於書通於天而書之義悉舉之矣舉書而六藝一以貫之矣學者習而不察也吾邑秦元厚氏開蓉湖之墅築拂雲之堂摘翠九龍味腴二水集邑之俊髦談秇於中歴有嵗時成四書義若干首吾友薛以身既序而傳之其書義則以屬之不佞不佞謂南方之學得其精華自古志之大江以南莫盛於吳吳莫盛於蘇常蘇常之專經而書者莫盛於吾錫故錫之先輩為道徳為勲猷為氣節為文章出於書者常多在今日則諸君子其卓矣夫書四始所具也三要所本也舉而措之天下裕如反之身而裕如吾且於諸君子觀書異日者功成而賦歸來乎棲巖隐谷研精一之㫖其有味於九龍之白雲也夫
  送祁侯入覲序
  己酉冬長洲令山隂祁侯入覲其門人王生瑞琦欲不佞為語贈行不佞某曰夫祁侯所謂豪傑之士而學聖人之學者也其文章政事緒餘耳余不敢以祁侯之緒餘請敢誦所聞吾聞善學者仕而性地愈明善仕者學而物理愈徹何則天地之道為物不二者也二之者妄也今夫天地之為物則吾喜怒哀樂未發之謂而已矣視聽言動一如其本色之謂允執厥中聖人之道何其至易至簡而人自難之何也則以萬起萬滅之感觸之外萬起萬滅之私鬭之中也夫士出而仕宦仕宦而為邑宰邑宰而為通都赤縣其萬起萬滅者無極而有不失其本來者鮮矣夫酬應之煩簿書之冗雖足以疲吾之形神不足以奪吾之心志足以奪吾之心志者一官之得失而已于此一徹則為物格而知至於是好惡自正是非自明賞罰自當而於執中幾矣今侯入朝上計正起滅之沖而格致之地也倘於其本色者不令一念挿入豈不浩浩乎為天之徒其還而治吳民又何萬起萬滅者足攖其宇哉不佞誦其所聞而未能者如此侯曰然然否否吾之所為萬起萬滅者異於是吾方懼夫政之不時民之不和而夙夜以思豈其計於一官不佞則謂王生曰識之侯之所為萬起萬滅者斯為物不二者矣
  送遲菴譚先生序
  盖不佞觀於人情之隐知甚矣人之自晦其心也今有人於此執而責之曰而非直士也則未有不赧然怍於色怫然怒於言以鳴其不然者也又執一人而責之曰而何不務任直惟險邪之是親亦未有不怍色怒言鳴其不然者也是未嘗不知此之為是彼之為非然而天下直躬者常十一直士之見棄又常十九何也膏粱之能養鴆之能殺也夫人知之卒未有舍膏粱而饔飱鴆者從其明矣至於是非之實獨不然甚矣人之自晦其心也曷為而晦也曰勝於情也夫人之情皆好譽而惡毁然又皆好順而惡逆名之曰直則喜而逆之以直則又怒名之曰邪則怒而順之以邪則又喜是非之真終不可晦者乘於好名之心而從違之實未有不乖者陷於順逆之情也何怪天下直士常十一直士之見棄常十九則又何怪遲菴譚公之以王官去也譚公之師於錫諸生也見其非矩弗蹈也見其非義弗取也守其官求稱其事執其職務核其實諸生之言曰吾師乎使余日有程月有課猶將宵膏以輔吾力之不遑其父兄之言曰吾師乎使余子弟之晝有營夕有養今而始執業之有常其胥𨽻之言曰吁吾手若絏吾足若馵自公來而吾無所用罟擭以漁獵人之短長縉紳先生之言曰都厥訓孔嚴厥度用臧自公來而紅紫夭麗不見於士人之冠裳然一考而公竟以王官去矣則邑之人皆相顧怪愕莫知其所以然髙攀龍曰嗟乎庠序之教其不可振也夫以余所觀譚公其操行方其取予審其當職也核所謂直躬者非乎然而下莫揚之上莫知之世之於公竟何如哉雖然今之君子患内信輕而外信重矣夫伸不伸者道也幸不幸者遇也人見絀之得孰知得之不必皆絀人見伸之失孰知失之不必皆伸與其遇而絀無寜伸而不遇與其絀而不遇無寜不遇而伸不務曠觀嘿識委運於大化信道於自成而欲斵方為圓揉直為曲寘力於萬有或然之幸此庸衆所以本末失之若夫譚公所得不既多哉夫直士之棄於世也久矣亦何有於譚公
  送陳二尹序
  天子所與嘉惠元元自宰相而下獨有守令令更衆得人更難令所與相左右以嘉惠元元有丞簿尉而丞簿人益衆得人益難今所用丞簿尉凡貢監吏途三而吏途益衆人之出於其間得一官不勝其艱苦而上之人待之甚輕待之既輕其自待不得不輕自待輕故上之人待之益輕未嘗有詩書禮義漸𣹢之力以飬其心而機詐權變又盡汨䘮其良安處於行險徼倖之窟宅而以為固然矻矻然朝夕之所望與其父母妻子所以望之者不過多得金錢至去其官也不以墨即以老疾即去其槖中裝已可耀示妻兒了無所悔憾而民之視其去也如豺狼蛇蝎之驅出其里亟須臾以爲快吾於其中求得其人有志自立不肯亡耻冒利者不啻麟鳳矣而今乃得之繼洲陳公陳公之丞吾邑也職水利故事水利丞督邑中陂塘則塘長嵗醵錢為丞夀公一切謝去不顧則他可知也此非吾所謂不肯冒利亡耻有志自立者耶亡何公顧以王官去去之日邑中小人之言曰惜哉陳公亷而失其官也其君子之言曰美哉陳公去猶榮也夫天下人情不相逺則公之歸於鄉將為君子焉必將曰善乎公猶以亷歸也將為小人焉必將曰惜乎公以空囊歸矣夫士無貴賤自一命以上皆足以自立患在識趣卑而志不立人願為君子之所惜乎抑為小人之所羡耶小人之所為失者是乎抑君子之所謂得者非耶以此較彼孰取孰舍使陳公冒利亡耻能得其所欲而無悔憾於其去其民視之如豺狼蛇蝎然又孰與今日由此觀之天下未嘗無人上之人柰何輕待士陳公即不遇為君子所與其得已多士柰何輕自待雖然公之去也不以墨不以老疾以徴輸吳帛無厚幣厭中貴人中貴人怒上言常郡幣惡天子切責當道當道歸罪公卒以罷去嗚呼天下之財歸之墨吏墨吏之財歸之中貴人即吾錫以中貴人故奪其亷丞天下又安可多得良守令天子與之嘉惠元元哉
  靖江令朱華陽父母考績序
  盖不佞知靖江朱侯之政久矣其民愛而吏畏善者有恃而不善者有柙賦不督而辦刑不弛而清經界正水利脩廢墜舉囂争静民之疾病者有養文教蔚起干澤者知耻三年而政成余友都尉吕君方治兵江上一日謂余曰子知侯之治民未知侯之治兵也閱以時餉以時賞賚以時未嘗弁髦武人咨諏詢度人得自盡焉余曰然先民有言軍政與民事交重而俗吏不知侯知其大矣吕君曰侯治兹邑三年報績最余將以一觴觴侯而藉子手一言余曰微子言吾固將有言也吾見世之惜侯者曰侯之才徃者王司㓂弇州先生寔心儀焉宜冠冕海内黼黻天子而顧以一令試即令不通都鉅邑顧以江上彈丸之地試斯豈非牛刀而雞用烏獲而舉匹雛哉嗟乎是知人之人而不知天之天也子不見塲師之種樹乎髠其枝葉而植其榦則樹茂矣不見良醫之治藥乎泡灸其偏氣而存中和則藥聖矣故天之於人小任則小折之大任則大折之任其自生植者非天所任也吾見世之巍科膴仕者志氣靡於晏安情欲逞於順適吏於通都鉅邑者精神疲於奔走機變熟於承迎徃徃若入於陷穽罟擭中而不能自出今侯以一令試令而以彈丸之地試儉其才使不得旁溢焉束其氣使不得突發焉優而游之煆煉於人情事變之中厭而飫之妙觧於簿書期㑹之外所謂植其榦而存其中和由兹暢茂扶疎投之所向無弗效矣侯精易吾以易證夫蠖屈則伸龍蟄則神侯之發軔不以巍科膴仕所以屈之也不以通都鉅邑所以蟄之也昔者張子房擊秦皇帝博浪沙中天下震動其氣固足以吞吐四海滅裂天地而圮上老人以一履狎侮之今兹江上彈丸夫亦侯之一履也與哉吕君曰善乎子言天人之際也謹以為侯觴
  陳志行八十序
  天下有不可一日無其人者故其人不可不夀今夫天之覆物也地之載物也日月之照臨物也萬物一日不得之則無萬物矣天下有髙明博厚之人其覆載照臨物也與天地日月同人自小之耳世有斯人而久長於世人必相與欣欣手額曰幸甚哉斯人之有斯年也何者謂世之不可一日無斯人也豈與夫焉能為有無者可同日道哉吾同年陳公志行則其人也人之生也周嵗則祝之周甲則夀之其後每十年一稱夀夀必有夀言佐觴其事起於宋以後或以夀言非古而欲廢之非也以夀言俗尚而狥之亦非也必其人生平足述始述於始夀之年必其人衆善日積始述於加夀之年謂可為世訓也今年志行夀八十友人詣某所求所以夀志行者某曰是宜夀是所謂善與年積可為世訓者也夫志行令確山令中牟郎司寇守湖州所至彪炳喧赫著於政事孚於人心頌於人口者世所共見聞也譬之於木其枝葉花實也請言其本昔者孟子喜樂正子為政不以强不以智慮不以聞識而謂其人好善優於天下也志行乃所謂好善人矣故所至與善人相親善言入於耳而決於行如舍矢然脫手而赴鵠矣此所以為志行也猶之木中之春為枝葉花實者也故居官而能福其民居鄉而能福其鄉世有善者不彰惡者不癉廢墜者不舉寃抑者不伸窮困者不恤志行聞斯行之不遺餘力世有邪說亂正如刪正罪知之屬志行為正刪正罪罪知辭而闢之不遺餘力世有不仁之事如渰子女屠耕牛之屬志行斤斤勸戒之不遺餘力故曰世不可一日無斯人也往者志行駸大用於朝念其母春秋髙拂衣歸終太夫人養㑹世局日變志行遂不出日孳孳為善而志行又善養生家言以間則晏坐吐納雅自康濟故八十而神明不衰世所共幸斯人之有年也夫志行夀矣子能世其家矣一門夀算稱盛事矣天之與善人者信矣皆不足為志行道也惟是生人髙明博厚之體與天地日月為一物者是真體也亘萬古不毁者也而欲蔽之俗溺之見縛之人人自失其長生者區區以一形為戀百年為夀已耳志行好善日孳孳為覆物載物之事其用日𢎞用日益𢎞則體日益著年日益進則用日益熟將吾之官骸神志悉鎔為髙明博厚之用而復其三才不二之體是之謂無涯是之謂夀不以百千萬億算數也非志行其孰能與於斯於是觴而祝之曰海有時竭石有時泐惟此仁心與天無極子能保之是曰人極
  叚幻然六十序
  於今之世求天下竒才者吾必曰叚幻然公何以言之曰公之才有本者也其寂也渟泓無朕時出也變化無方控御六合鞭笞四夷無所施而不可盖公自見其一斑矣公令常熟常熟幸安無事公以亷平治之無所見竒無何以憂去服闋令輝縣是時河臣方治決河令各郡縣供埽以萬計所費金不貲民方饑不堪當事督之急公漫不應久之至檄令對簿公挾一二蒼頭囊百金去決河所治埽不旬日具入見曰如令具埽當事者怪曰何神也公為言埽編栁束土耳幸被檄來辦河上省道里費十九又督供樁木公曰木非地産陸輸費百倍木以市便輸以水便自此至某所達河鑿所不達者較各郡縣輸木費不及十三當事者大喜曰以此借筯天下可矣縣嵗祲逋賦山積至某年大熟未穫公以征科不及格當降級輝民恐失公貸米商金輸官約以償米時石減金一銖公聞召父老謂曰父老苦惡嵗久矣幸有年奈何以賦故石損銖金逐米商境外令民至冬勿易金盡輸米盖輝米旁郡縣所仰給也公白當路令旁郡縣仰給輝米者以金及脚直來輝代為輸省旁郡縣得輕齎輝得厚直民以大懽輝盜藪公廉得其大首不誅令舉所部盜所部盜至亦不誅令逓舉所部盡得輝盜籍之官分攝各鄉盜輝無敢為盜者他縣有貴客出其途盜掠之當路捕盗急公召問諸盜一人曰必某某也公曰何以知之盜出小冊袖中指曰某近某地某日某夜不歸必為盜也立捕得盜歸貴客槖某縣有訟數年無能判者直指使以公神明檄公鞫勒七日報其案盈櫝公曰七日不能竟案奈何竟獄第取初牘繹之曰易耳令吏數十輩分伏郵舍中人給紙筆筆囚語公訊獄未服令人稱使者至當迓公擕囚至郵亭再訊未服復稱使者至公出迓兩造公梏置庭草中不相望見髙戸閴如也其被罪者人人號寃未被罪者相語曰固知事久必敗今果然矣舍中吏人人筆囚語公歸啓之囚立服盖民有鬭者暗中椎殺兄誣鬭者殺其兄也果七日報獄公間出其竒如此及入諌垣公一切持要以人才為先耨其稂莠不肖者惴惴白簡之將及已共起中公大臣調羣情不念國家治亂而公不容於世公於書無所不讀尤好釋氏人謂公豪傑奈何好釋氏余曰不然若以釋氏别有道即非道也道者人人本色人自迷之釋氏曲醒之即吾聖人亦然公第謂釋氏竒耳公盖入不二之門具不測之用吾故曰公之才有本者也豈世之馳騁浮氣漫嘗事者耶昔者徐文貞當國松坡畢公在言路舉朝嚴畢公甚於文貞議且出畢公於外文貞曰諸公畏之耶皆踧踖曰豈謂畏之黄門切直慮其府禍耳文貞曰不然吾亦畏之顧念人孰無私私必害公有若人在不敢自縱可寡過也聞者歎服嗟乎安得文貞與之言幻然公哉宜乎以公之竒才當國家之急而不收其纎芥之用也今年公六十吾邑孝廉蔣君介如公所識㧞士以一觴觴公徴侑言於某某何以夀公第謂公曰人之精神至寳也用之則輝煌宇宙不用則退藏於宻在宇宙則夀天下藏於宻則自夀公其自夀以壽天下
  大司徒脩翁李先生七十序
  或問大司徒李脩翁先生於某者曰先生以科塲事抗疏救魏侍御而直聲震朝宁以鑛稅事誅諸稅璫稅棍而頌聲遍海宇天下之人莫不曰使先生入而秉計度支不虞不給乎又莫不曰使先生入而秉樞庶爬垢剔蠧事有備而戎無生心乎又莫不曰使先生入而秉憲是曰是非曰非國是其有定乎又莫不曰使先生入而秉銓直者舉枉者錯俊傑庶幾在位乎又莫不曰使先生入而相天子一宫府劑閣部順治威嚴可計日而臻乎今縱不能盡如天下人所望何至攻之不遺餘力誣之以絶無之事使國家無故自壞其長城天下曾不得一被其膏澤今上赫然詔廷臣謂奈何遺我壽耉其亟用以毘朕衆口復潝訿不休者則何以故攀龍曰先生受毁之最深也正以天下人望之最切也彼其疑先生者以為若人用必不利於我夫人之趨其利何所不至避其所不利何所不至則其攻先生而誣之亦何所不至吾以為皆天也非人所能為也往者土木之難于忠肅起而平之忠肅以譛辟宸濠之難王文成起而平之文成以譛廢鑛稅之難東南半壁天下幾糜爛於豺虎之吻而先生屹然鎮之貽萬姓以袵席之安天下徳其大功故望其大用反以來多口盖自昔已然又何怪焉夫使之平外難平藩難平璫難者天命也不使之輔成聖主一代之治者亦天命也天之生至人也甚難其用之也又甚嗇豈獨嗇其用又從而困折之至於無所容者何也天之意若曰斯人也其有功於世如此區區富貴何足酬之而人猶莫之酬也甚矣富貴之不足恃也又若曰斯人也其有功於世如此宜念其功者人尸而祝之乃視之蔑如也甚矣功名之不足恃也又若曰斯人也其有功於世如此非有人焉掩其功奪其富貴安得有一日之閒乎甚矣閒身之不易得也於是乎休之無何有之鄉廣漠之野使其憬然念從本以來有富貴乎有功名乎回視徃日焦勞竪立如浮雲之過太虛可啞然一笑然後其意念空精神固一旦當天下大事無論富貴功名即委身棄之無難焉如四時然至冬乃益固之夫然後知天之所以厚君子者張弛異宜不可得而測也今年先生夀七十以家居而神益閒氣益壯天之所厚先生者已見特未測其所以用先生者何若吾則以一觴祝先生曰寜先生恬志於未始有物之先夀益進於無疆無寜使世有大艱天乃以艱大投先生也與
  繆仲淳六十序
  余年二十五而友於丁子長孺一日長孺謂予曰今海内有竒士繆仲淳者子知之乎余曰未也曰其人孝於親信於朋友塵芥視利丘山視義苟義所在即水火鷙赴之余嘆曰世有斯人乎越三年忽遇於内弟王興甫所歡相持曰此為仲淳矣當是時興甫得異疾勺水不下嗌諸醫望而走一息未絶耳仲淳為去其胸膈中滯如鐵石如拳者二興甫立起肅衣冠陳酒餚拜仲淳余驚曰聞君髙義不聞君良於醫如是仲淳笑曰吾少也病而習之頗得古人微處語世人世人不觧也是日與仲淳酒間談說古今事絶不及醫仲淳無所不妙觧而後益信長孺言知仲淳果天下竒士也又三年余以使事至家得仲兒日抱弄之兒忽得異疾殆矣一日夜半余夫婦淚蘇蘇相語曰是兒非仲淳不活顧安所旦夕得仲淳坐而旦門者報長孺至余妄念曰得無仲淳偕來乎倒屣出見長孺果偕仲淳來果一藥而活是後余婦余長兒余壻余孫逓遘危疾皆以仲淳活於是余邑中不能知仲淳能知仲淳醫每仲淳過余客武相接也余不厭晉接仲淳不厭聒人以方寸紙授方治之無弗活而一時同志家所活無不如余家者今天子明聖輔政皆出東南士以為千古竒㑹率獻其所學於廷冀吾君於堯舜吾相於皋䕫皆以迂不入後先落職歸而東南士與西北異士歸田間甘泉香稻皆有以自樂可以誦詩讀書養心繕性無富貴之慕然不能無疾病之苦兒女之憂得仲淳并免於二者余常手額祝曰天生仲淳為吾輩也客曰仲淳一布衣遊諸公間寜無側目乎余曰不然仲淳仁者所至活人耳然吾見其聞人之善如聽聲樂聞人之過如聽詛詈聞貴人之名如寒之就水而暑之就火夫超然於權勢是非之外人能舍之而人疾痛號天號父母無可奈何號仲淳則立脫之矣是天不能不庇之也然吾嘗語仲淳以中庸之理仲淳心洞然如鼓應桴谷應響夫仲淳竒士胡以洞此嗟乎此仲淳所以為竒也仲淳又精形家凡山川隠見向背察之微茫渺忽無失又能詩能大字熟於古今治亂邪正消長之機熟於兩兵相臨勝敗之算吾嘗謂仲淳立廟堂為一官之長未能或之先即佐邉陲隠然長城也顧不與一第天必有所用之誠得深山大谷二三同心聚書萬卷蠧魚其中相樂以老仲淳必有千秋之業而又不可得天之所以用之者豈僅如吾前所云者而止耶仲淳今年六十吾邑中凡為仲淳所活者皆持觴觴仲淳而謂余曰惟子知仲淳當有以佐觴余曰天地之恒毁人者自毁成人者自成夀人者自夀仲淳壽人多矣欲無夀得乎然仲淳洞大道之要道無夀無不夀今吾㝠心而㑹者千秋一息也開目而視者千秋一息也兹觴也一息乎千秋乎觴仲淳則千秋矣
  雙山王先生八十序
  昔者聖人惡鄉原之亂中行而名曰徳之賊至於過門不欲其入室攀龍少讀論語孟子竊疑聖人大仁未嘗絶物何獨絶鄉原如是之甚而後縱觀千古見士大夫巧於取富貴利達潛消天下正氣而隂釀亂萌使人恬然囿其中而不自覺未有不由鄉原又觀世之君子敦尚名節稍有益於風教卒未有出於聖人所取狂狷二品而汚世流俗所最不能相容者卒未有出於狂狷二品於是乃知聖人鏡理亂之源定取舍之極如此然狂狷亦有似是亂真聖人又别白言之曰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蕩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盖蕩則踰閑裂防與狷相反忿戾則是已非人與狂相嫉中行之敝也似中行之鄉原託中行之說以譏狂狷狂狷之敝也似狂狷之小人託狂狷之說而交相譏似狂者不容真狷似狷者不容真狂於是分朋立黨為天下禍滋甚凡天下之亂每創於似君子而成於真小人似君子者中行狂狷之似真小人者中行狂狷之反也吾於今之世汲汲焉思見真狂狷久乃得之雙山王先生先生少為諸生聲隆隆黌序中有司且將貢於天子而先生有所不平於時事慨然曰如此尚可仕乎遂棄去屏居不出并戒諸子不得復習時藝應科舉於是先生四十餘年不妄出戸不妄見客不妄飲人一茗受人一錢廸蹈仁義敦行孝友門庭之内禮讓相先有不率教苦身責已必改而後已四方之士見先生者如遊黄虞如揖巢許先生即潛脩衾影無所表見而一炙其朴容莊服誠心質行令人氣銷意折有韓彭遇之失其勛班馬遇之失其文賁獲遇之失其勇儀秦遇之失其辯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者攀龍盖嘗再請於先生始得一接顔色登其堂領其言論窺見先生大抵獨徃獨來於宇宙之中不屑不潔於君親之外其嘐然自得狂也實則行常浮言有所不為狷也實則才足有為是乃所謂古之狂古之矜也哉今年先生壽八十攀龍復將求見先生而一時同志錢一本顧憲成等俱詣攀龍曰為我輩觴王先生徃時cq=376張禹孔光馮道胡廣之徒以其媚世之術竊取卿相營營一生無異雞彘孰與王先生蕭然自足於窮巷中而吐氣足以塞兩間流風足以濯百世耶願先生長夀以示世人見聖人所取狂狷之士即不用於世猶足以砥柱一世乃如此
  二思毛翁七十序
  晉陵有二思毛翁少為世家子能持身謹度奉其二尊人至孝失其父而自志曰怙思失其母而更曰二思事兩兄撫兩弟情好無間與人交不為脂韋亦絶無城府自奉甚儉敝衣糲飯而客至必盛為具投轄交歡繾綣備至性好讀書居恒杜門據案尤好左氏春秋紫陽綱目及蔡氏書傳客有論及者語亹亹不休矣少為名諸生廪學宫已為名博士訓太平其居官如其為諸生談說經史外無一切媕阿纎曲調時諧俗之態以是得王官歸而翁益自喜下帷讀書有三子皆諸生有聲今年辛丑翁夀七十以仲秋二十五日為懸弧之辰其女夫馬君惟任進翁百嵗觴而惟任與余交最深欲以余言為侑余謂造化之於翁良厚矣去其戴冠束帯而與之散髮舒嘯林皋偃仰去其車塵馬足而與之虛堂安几親朋晏談子姓旋遶去其簿書期㑹而與之左圖右史低昂百氏揮霍千秋古人云一室之内有以自娛豈易易哉或謂以翁之才而不竟其用為翁惜夫以翁之熟於古今成敗理亂之數以之訓其子孫及於閭里塾黨寜非翁之用而必以身試為身安於素履心逸於無營神全於機杜世之取於翁者薄而翁之得諸天者厚矣而吾又有進焉翁篤嗜史吾即以史計自有宇宙以來入尚書者千四百十有二年入春秋者二百四十有二入綱目者千三百五十有三凡此三千餘年間如飄風流電曾不足以當翁一席抵掌至所為與天地為昭掲日月而行者何物耶吾知翁必曠然有㑹則由兹以至於終古一息耳彼夫耄期之年又何足為翁祝哉
  薛守溪六十序
  萬厯丁未河南薛守溪君夀六十培正吳伯子其東床之選也伯子與余有通家誼請余一言為君觴且言君世業農敦儉樸有古人風余曰君業農吾即以農言夀可乎今夫五榖天生之地成之者也然而耕耨之不以道灌溉之不以時則弗實再種之而不甲坼夫人亦然天生之地飬之而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是故仁則氣和戾氣不得而干之義則氣正邪氣不得而伐之是所謂耕耨而灌溉之道也夀道也豈惟夀於其身積之久將夀於其子孫古之人取髦士必於農謂夫農致力勤苦不見異物而遷其大樸有未斵伐者況夫又有善徳培壅之子孫必以詩書興猶之夫糓受氣既充再種之而甲坼繁碩也子以是觴君君必欣然有取夫余言
  龔舜麓六十序
  天子萬厯三十六年嵗曰戊申龔子舜麓年週甲子謂髙子曰何以觴我髙子曰吾聞人得天地之性以生有善而無惡故人之七情好善而惡惡此性包六合而無外歴萬古而不摇其夀不可算數計也人人有之而局於形亂於氣誘於物迷於欲人人自失之而區區以一呼吸之附於形骸者為夀豈不謬與吾見子之好善惡惡徃徃不背於正人君子設有學問以養之無饑寒以亂之令此性直而不閼融而不偏雖以子之藐躬將浩然塞乎天地之間而得無算數之夀矣吾試與子持一觴酒仰視太空見白雲時去時來俯視人世見萬類時榮時瘁此一呼吸之軀亦如斯而已何足道哉何足道哉凡情脫落則聖境現前無疆萬夀在此一觴中也敬以為獻
  諸延之先生七十序
  余兄事延之三十年餘矣延之年且七十人生六十始稱夀夀必頌其生平懿媺以為祝君子曰是非古也俗之靡也風之䛕也余曰亦顧其人何如果有道之士乎是有教焉事可傳也子弟可述也世可式也若延之其人也夫人少必有所業壯必有所樹老必有所飬譬之於稼藝不以時雖有地力弗滋也耨不以方雖有天時弗培也穫不以𠉀雖有人功弗實也人少則業詩書或以嗜好亂之則惰延之於書無所不誦雖至精熟必覆讀數百過故其書終身不忘為文章令心手相習如原泉然浩浩乎出之無滯而後已孰不業詩書有如鳥之赴樹蜂之赴花酣嗜而無二念若延之者否人壯則樹名節或以富貴奪之則隳延之甫成進士糾御史房寰之詆海忠介公者司教中州正師儒之體於直指使者官儀曹糾東征之失算者居里中糾匪人之濫鄉飲賔者他事不可勝舉孰不一第有能見義如猛獸之必噬見不義如鷙鳥之必擊若延之者否人老則頤天和或不勝其欲自狥焉而不恤其後延之體魁肥飲啗絶人念豐於形者嗇於神蚤嵗即斷慾飲酒必節禁肉食多茹淡故至老聰明不衰神氣加王居恒手不釋卷晩而好易孳孳編纂几案䝉塵庭草蕪沒處之泊如孰不七尺有能奉保生之矩如岱華之不移逺傷生之物如砒鴆之不御若延之者否夫少而不自勵則無業壯而不自立則無品老而不自嗇則無年三者生人所共急而延之其法程也故曰有教焉事可傳也世可式也子弟可述也自吾事延之以來見其巨細期㑹刻晷不移信莫過延之者為人緩急竭蹶從事厚莫過延之者朋友箴規領納無忤虚莫過延之者世局轉徙雲雨翻覆讒搆百端屹然中砥貞莫過延之者是皆教也古者五帝之養老也憲而不乞言憲者法也法之而已延之其人也歟延之其人也歟
  先生嘗有書責延之晚節不終盖在七十之後也生平自好一事敗之讀夀言使人樂為善讀責書使人履薄臨深
  清菴俞先生八十序
  客有坐而談清菴俞先生者喟然歎曰士不必能能不必遇先生博學能文章為學士領袖而數竒於一第僅得嵗薦兩為諸生師遂邑邑抱經世之志於山林泉石之間以老今八十年矣夫舉一俞先生而天下之為俞先生者可知也造物者與其才不庸其身何居髙攀龍曰不然夫客亦小之乎觀俞先生昔者聖門髙弟如子路冉求之徒皆欲以所長用於世至狂㸃不然春風沂水之趣飄然於事物之表夫子有慨於中吾與之歎其致思逺矣夫夫子盖嘗使開也仕至其平日所稱許則無以加於顔曽閔子是三子者視諸侯大夫之門若將凂焉然而聖人不聞一言以挽其獨徃之志豈其視三子在漆雕氏之後乎其後由之纓求之斂為瑕於千古而三子者不以其闕經世之用為虧於聖人之學然則自聖人而下天之厚三子至矣夫龍逢比干厲皎皎之忠子胥屈原鬱憤憤之志其流至於東漢諸賢欲以市井草莽之議成一代之事實究也身與國兩無禆焉於是馮道胡廣之流峩冠大紳髙位厚祿藉口於委蛇用世之說掃節義而盡滅之故隐淪之士寜蹈東海一丘一壑誦詩讀書猶得以追游先王之餘化以盡其天年而其法言法行不失為後世之師範夫自聖人而下自非大賢之才而汲汲於經世之功名者皆代大匠斵也今先生即不一第而其質行經學已被服於髙虞二邑之士不可謂未嘗試之及其退而老於梁溪之上角巾布衣圖書琴瑟口不絶吟於唐室諸賢之韻語手不停披於百家自勒之名言出以林泉為家入與聖賢為友今夀且八十聰明倍勝飲噉逾加與先生齒驚謂先生之少於我也不啻倍而少壯者又驚謂先生之强於我也不啻倍盖其風霜瘴癘山川之險既未嘗外損其形而人情物態機械之險又未嘗内損其神故先生之所得於天者保之獨全天之所以厚先生者不至矣哉嗟乎仕宦之足以奪人志敗人守也久矣故君子以處為常而遇合無心焉夫其處也無可以為處則顔曽閔子之不為荷蕢丈人也者幾希今先生之處也善矣又何必於用吾又何必以不用為先生憾於是客起而謝曰願以聞之先生當欣然為子加一觴遂以為夀
  俞毅夫先生七十序
  萬厯辛亥雲間俞毅夫先生年七十其弟仲濟公余之心交也徴言為先生觴余曰凡為觴者必有以樂之吾於先生惡乎樂之頌先生之徃者乎往者既徃先生視如飄風行雲焉不屑也祈先生之來者乎來者未來先生視如儻來寄跡焉不屑也為詩歌文詞仙靈竒瑞之說乎詩歌文詞莫有工於先生者仙靈竒瑞先生知為文詞之絢藻而非實不屑也吾惡乎樂諸吾掲先生者相與樂之可乎夫人心何以不樂耶物入焉而膠則不樂神出焉而騖則不樂物無入也以其膠焉而謂之入神無出也以其騖焉而謂之出知其無入不必為扞也知其無出不必為留也蕩蕩焉平平焉正直焉目如其目耳如其耳心如其心四體如其四體是之謂内寜君臣焉如其君臣父子焉如其父子夫婦兄弟朋友焉如其夫婦兄弟朋友是之謂外寜如是焉之謂天之道去其不如是還其如是之謂人之道天之道無所加於人之毫末也人之道無所損於天之毫末也未嘗生不必求佛氏之無生未嘗不生不必求老氏之長生知其未嘗有所於加有所於損之毫末也而贅毫末焉毫末之累如丘山惡得而樂諸先生瞿然起曰異哉道乃如是乎聖如是凡如是古如是今如是天如是人如是幽如是明如是吾求吾之所謂不樂者而不可得也趣觴觴吾此之謂萬年之觴
  静菴華翁七十序
  動静者時也聖人以動静不失其時為艮不偏言静也濂溪周子獨言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静立人極此所謂静以不易者言是故於君為仁於臣為忠於父為慈於子為孝於夫為義於婦為順於兄為友於弟為敬於友為信不易也是故在貌為恭在言為從在視為明在聽為聰在思為睿不易也是故人此為仁宜此為義履此為禮知此為智實此為信不易也聖人任萬物之縱横變化不可揣量其一於是而不易如五嶽之各居其方四瀆之必赴於海莫能撓之是之謂中是之謂正是之謂静故曰易有太極若夫脫落世事超然物表深山茂林隻居無耦境静而已澄湛虚明心㝠太始無善無惡騰騰兀兀念静而已静於境者不可與於物宜而當天下之動静於念者不可與於典禮而善天下之動去主静立極之道逺矣静菴華翁以静名其菴是有志於静者也其為人長者言色有度喜怒無溢於人無貴賤老幼敬之如一於事無巨細始終敬之如一藹然穆然即之者心醉意銷是能静者也余辱與翁之子潤菴君游以是知翁今年翁夀七十鄭君商野徴余言為翁夀余謂夀之道莫若静聖人曰仁者夀以仁者静也然仁知猶偏言故夀猶數言之若得所謂不易者與天地無始與天地無終名象所不能求算數所不能及故至静之静静不可得而言至夀之夀夀不可得而言知至静之静而後能静知至夀之夀而後能夀謹以是為翁夀
  浦震宇先生七十序kao
  萬厯乙夘浦震宇先生夀七十其髙第弟子某等若干人為觴觴先生而徴言於某以為侑某曰子知夀乎夫夀者假百年以為萬古者也是故七尺者百年之物也一靈者萬古之物也一靈者何天地所以生生也無萬古之物則無百年之物無百年之物亦無萬古之物是故君子慎所以脩之不使乖戾之氣戕其生生之物夫然後一靈者夀而七尺者亦夀乖戾者生生之反也人率憑其戾氣戕其生機非獨學習失也盖亦氣質使然故質美則性易徹質濁則性難開學習以修治其質而已質美者則不習而黙符於道如震宇先生是已先生熙熙怡怡與世委蛇慥慥肫肫與物皆春與先生遊者不絲竹而樂不酒醴而醉不談經論學而歸之仁義澤如也盖其氣質粹美生生之機流露盈溢即先生不自知其所以然是能不失其萬古者以得其百年者不失其百年者以得其萬古者故曰假百年以為萬古吾歌以為先生觴可乎歌曰乾坤浩蕩兮春風融融室家其宜兮一畆之宫一觴兮心如太空再觴兮氣如長虹三觴兮渾如鴻濛先生醉且樂兮無窮
  薛少泉翁七十序
  薛翁所居負羣山面太湖其村多桃李每春時爛如錦幄翁嗜讀書家貧教授從之者輒異於常兒人望而知其為薛翁弟子蒞諸生甚莊及其與人春風襲襲鄉里人皆樂與為羣其季子用章文而有行從余遊天子戊午翁年七十矣諸善季子者為翁觴而問言於余余徃者知翁嘗疾甚幾殆其伯子禱請身代至䖍翁忽夢神示竒兆竟奪孝子而夀慈父吾嘗謂天地間惟生機相摩相盪為不可致思故鳥之伏卵木之接枝或同氣而運於各質或異質而聨其一氣所謂摩盪之神聖哲所不得而知也夫孝子一念精䖍立袪翁久嬰之苦續其方新之氣若吹噓而輸灌者然抑何異也然則用章所以夀翁者易矣夫子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湛父母其順矣乎此人人所能也故衡門泌水至適也稻粱菜鮭至味也好合和樂於妻子之間至真也今舍其人人所能而求不必得之事甘珍未備謂不足以飬親聲色未備謂不足以娛親章服未備謂不足以榮親親以是期其子子以是歉於親若有物繫於中即有山水之致景物之和家庭之聚樂弗樂也是謂棄真取偽彼其偽者又安有摩盪之神吹嘘灌輸於一氣之中召吉祥善事哉用章之夀翁夀以真者而已為之歌而觴翁曰山寂寂兮湖水洋洋林宻宻兮茅屋深藏有士兮秉徳孔良衡門兮晝閉琴書兮連床頃筐兮紫芝方熟兮黄粱一飽兮鼓腹緩步兮虚堂鳥啼兮花放月來兮酒香子孫兮趨庭笑語兮義方一榻兮偃仰心豫兮體康山長兮水逺人夀兮無疆
  馮敬山翁暨錢孺人伉儷七十序
  人之靈於萬物者必有所貴得其貴者匹夫而可建天地一事而可俟千古故曰不朽不朽之謂夀言形夀者溺其㫖矣今夫人必有置其身者五倫身所置也不置於彼則置於此欲一日離之不可得人之異於萬物者以合五者而成身其貴於萬物者以合五者而成道道之所在如鑛之成金不可復滅故曰不朽此夀之說也吾邑有馮子文九從吾逰久矣盖志古人之道者也其尊人曰敬山翁曰錢孺人皆有過人之行翁既委禽於孺人孺人目忽瞽兩家議罷姻事翁曰既已為吾婦而不娶誰為非其婦而娶耶亟止罷姻議無何孺人得良醫目復明人以為徳感於後翁室有簉孺人視之一體簉生子孺人視之一體翁落拓不事産又不吝兄弟間推讓交知間施予家以壁立孺人一切拮据苴補而罅窒之子三人教之以義環堵之室藜羮糗飯慼容不入於眉慨息不出於口人人充然意得也今年翁與孺人偕夀七十翁敕其子曰慎毋以吾年聞里中令里中長者車塵吾蓆門也文九等謹受命而私於不佞曰時見貧無能以世俗歡歡兩尊人而世俗歡亦非兩尊人所歡藉手先生一言子婦執濁醪敬共而稱之膝間可乎不佞曰然子之尊人有過人之行所謂匹夫而建天地一事而俟千古者也子不見天地之化乎天地之化以貞而固故貞而復元凡冬蓄之㫖不易腐敗以其貞也其在人一念秉持不逐凡情者是矣故瞽可娶也二女可同也夫婦正而父子兄弟之儀不忒矣道之所貴也吾歌以風世矣乃歌曰衡門兮静而杳盆卉為囿兮盎水為沼朝暾上而融融兮夕月來而曒曒有人兮子于兄弟翕妻子合一室之内有以自娛彼富貴而笑毋乃為此拘拘文九等觴而陳之翁與孺人翁乃軒髯而笑曰有是哉吾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油油於此也一日而稱千秋也可
  應峰王翁七十序
  應峰翁年始耆諸知交謀所以夀翁者問於攀龍攀龍曰翁夙講長生之道請言長生夫長生者天地之道也天地之道變易者其不易者也不易者其變易者也古之至人以變易成其不易以不易貞其變易故與天地同其無疆非呼吸吐納之謂也夫人自少壯而老身體膚髮日遷日謝變易矣而心不易也夫人之心思營為萬起萬滅變易矣而性不易也何謂性於五徳曰仁義禮智信於五事曰恭從明聰睿於五常曰親義序别信千古而上千古而下不易也吾以萬起萬滅者注之於是而不二焉是為以變易成其不易久之而熟道義成性向之萬起萬滅者轉而為萬變萬化之妙是為以不易貞其變易夫人之夢也其遊魂能視能聽能言能動無質無體與有質有體者不異焉然遊魂為變變而不可知者以其昧而不靈至成性而逰魂始靈故大人通晝夜而知與天地合徳日月合明天地日月變易而吾不易也故長生者非形軀亦非仙家所凝氣之精英是皆屬於變易而非不易也應峰翁篤於人倫勤於問學年七十而脩不替是將道義成性者也是真能長生也客曰善謹以為翁夀
  鳴陽伯兄六十序
  萬厯戊午伯兄鳴陽年周甲子余及諸弟五人兄之子五人諸弟之猶子十有五人兄之孫四人猶子之子十有二人少長咸集盖髙氏之族萃是矣進而颺言曰兄家之冢也宗之尊也吾儕豈惟是一觴一祝修世俗之具哉要以鬯和志媺陳戒示則為吾宗無疆之休其各言吾兄所以夀於是諸弟皆欣然起曰請對其質先君子勤生儉食承先裕後吾子孫世世法則也惟兄守之是其神守而不佚矣夀之道也家之則也余曰然未也曰吾聞積針縷者成帷幕合升斗者盈倉箱言乎百得之得於一約也惟兄約於口未嘗侈其奉約於體未嘗侈其服約於婚嫁未嘗侈其用約於燕遊未嘗侈其具是其神約而不騖矣夀之道也家之則也余曰然未也曰吾聞蟻穴之細可潰河防蠧啄之微可仆柱梁言乎百失之失於不慎也惟兄慎於出入其戸闃如也慎於臧獲其人欽如也慎於交與戸屨泊如也慎於放利什一戔如也是其神慎而不漏矣夀之道也家之則也余曰然未也曰吾聞危封王不如安眠床憂食羊不如樂飲湯言乎自適者之不存於富貴也惟兄一丸之庭不虚四時之卉也一葉之艇不虛四時之興也一味之㫖不虚盍簪之樂也一夕之飲不虚嘯歌之致也是其神適而不牿矣夀之道也家之則也余曰然盖有其本以吾見兄仁心為質慮以下人渾乎元氣之醇穆乎太古之樸鞭笞幾廢於家聲色不徴於邑所謂耕之耨之治其方寸之田者乎是將夀其身夀其子孫以夀吾宗於無窮也夫天下之生久矣即吾祖宗逓傳至先君子一人耳未百年已四十有二人由此而之豈可量哉士之貧者十而八九即素封之家迨其子孫萬析而千千析而百百析而十岌岌乎不支矣子孫復以驕心侈念乘之寜知所税乎故兄之則戸可守也守兄之則人可自樂也喬木之門百世不易姓可矣是曰無疆之夀諸弟皆曰甚哉兄之善言夀也不可無以示來者乃系之詩曰九龍之山下有二泉其出一掬其流涓涓放於五湖浸日粘天人亦有言百福之淵匪由於他由於寸田惟此寸田禾黍芊芊是穮是蓘必逢其年太和之世晝作夜眠衡門之中一琴一編人亦易足何為物牽生之以勤用之不愆守而不失可以得全有如不信視彼原泉涓涓之流終古永傳於是胥詣兄歌而進百年之觴
  鳳池馬公七十序代撰
  民生於三自古志之矣今世號為人師者少而授句讀已則為偶句爾已則口訓經義握管雌黄其所為課秇爾豈其遂與君我生我者等耶孔氏之門無論三千人即七十子不彬彬道藝哉廼夫子曰囘也視子猶父也盖儼然子之矣自囘以外無聞焉則其義何居夫師弟子之間果其如父子相視也則遂與君親等誰曰不然然而先王設為五品之教朋友之交列焉而不及師其義又何居噫聖人若已懸見萬世之後其所號為師如世俗所稱者比比而其相視為父子者百千不一二焉故由前則等之為三由後又不列之於五也而孰知百千不一二者獨得之於鳳池公方余三兒之幼失其母也長者仲者方髫少者在抱盖㷀㷀焉莫之依而後先受業於公公為字句之駢偶之以迄於吚唔為博士家言靡匪公口吻授也飲啖時之寒燠時之勞逸時之迄於纎悉端委靡匪公之深念而周體也六朞而入塾俄而成童俄而弱冠而成室靡旦夕不與公周旋也余盖時戚焉念三孺子為無母也者孰顧孰復之則尋自慰曰馬師在無恙也即三孺子一切所需則皆曰以告馬師無恙也屈指盖於今四十餘年師之所以視弟弟之所以視師如一日也而公夀且七十不佞無似謬與公齒齊三兒益喜不勝緘來白下告曰三子視馬師猶父也而夀亦與吾父等非吾父莫能壽馬師余愴然寄語曰而翁之有斯年亦馬師力也當而失恃時余外掣於宦内掣於而等非馬師使余無而等憂且立槁則余何以夀馬師抑余有悟於生之理矣大塊之間一氣氤氲而摩盪萬分之為人身氣長存則長生而無所以滑之耗之摇之則長存故惟淳龎敦重之士能之馬師非其人也耶而之少也非馬師莫安馬師之夀也非而等莫安其務所以安馬師者庶無愧先王民生於三之義哉
  馬母林孺人六十序
  盖孺人有子曰惟任與不佞等托肺腑交萬厯辛夘孺人夀始周其甲於是王生等若干人謀所以夀孺人不佞颺於衆曰今夫世俗所以為人夀者必期其年非所謂耋耄期頤與彭耼齊算乎則皆曰然為人子夀其父母者必期其子非所謂組圭軒冕帔珈錦綺乎則皆曰然為人子而夀其親為人親而夀於其子者必鳴其事之盛非所謂鞲臂曲膝饋漿酳爵乎則皆曰然曰夫然則其事之不可必者懸之造化不因吾言而得不因吾不言而失事之可必者又不出家庭子職之常而可以無言請言其至者余聞惟任生有十四年而失其先大夫竹崖公也當是時孺人以庶母臨其諸嫡子而惟任以幼弟事其諸長兄使孺人諸所不平於中輒以亢心憤氣行之未有不以剛敗者也孺人所舉二子其少者方呱呱在抱使儒人戀戀形影之情以呴濡為愛勤瘁為不忍使二子幼無所教長無所習不如今日諸君子所以稱說惟任兄弟者是又以柔敗也而孺人皆不然孺人所謂融剛柔之徳而時出之者乎今惟任學既成將用於世余亦遂以其說進今夫髙明之士可與入道然徃徃狠愎自用狎侮不恭薄經常而崇異端之說駕意氣而縱血氣之私是皆以剛敗者也而沉潛之士則又隨物變化與俗轉移是非鬬之於内物交引之於外依違兩可牽役萬端尺寸不能自決是皆以柔敗者也惟任反其道以柔心遜志精探仁義道徳之奥以剛膓强力戰勝紛華靡麗之交卓然朗然淵然澄然使天下聞且見者皆曰是馬大夫之孤也是嚴父所不能得諸其子而孺人得於大夫背棄之後者也則孺人之聲施不朽而為夀不既無疆哉若夫世榮者惟任所能自致而彭耼之算固天所以報孺人不藉言矣衆曰至哉言乎為孺人夀莫善為惟任夀孺人莫善於是乎書之
  顧母華孺人六十序
  人生受氣有厚薄得數有修短罔不在厥初愚者不察其原謂欲去可留既去復有輪轉於是佛氏乘而入之天下半入於中而生民之財用十五耗之於此惑弗可觧也已友人顧嗣得之母華孺人亦雅好佛於是孺人生六十年矣精神安彊不衰說者或歸佛力焉髙攀龍聞而觧之曰豈其然豈其然夫孺人非溺於佛者也佛亦烏乎能壽客曰何哉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於是有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倫得全為存失全為亡佛一切棄絶之是其形色存而天性亡矣至其徒之最愚者并其形亦戕之或自焚以為化或飼虎以為慈或投崖以為捨身種種俚鄙以陷愚俗是率天下為殤子者佛也佛烏乎壽今夫孺人之歸曾泉君及奉君之二尊人也鄉閭之人皆能言之克稱婦矣其教嗣得諸昆季也彬彬乎可徴見克稱母矣凡人倫之大孺人無愧焉而佛能之乎夫佛絶人倫遺世事者也儒人即髮種種乎家内外一切持之井井時其贏絀劑其寛嚴有謂曾泉君嗃嗃治之不足孺人不聲色而帖然佛能之乎吾故曰孺人非溺於佛者也曰何以稱孺人好佛也曰孺人好善非好佛世俗見佛以慈悲為教率稱善者曰佛孺人勤行善故遂䝉好佛之名而弗察也然則孺人之善得之於性而非得之於佛善者天之所夀則孺人之夀得之於天而何佛之云誠以是說也從容陳之孺人將逌然得其本心而又安知有所謂佛哉於時嗣得若諸友皆當於心曰善子之言孺人也請以為夀
  秦母顧孺人七十序
  余與伯兄雲翔交於秦文成兄弟間則嘗聞其尊人少山公治家纎嗇勤苦歴艱難而不挫其業每亟稱之以為吾邑當三吳孔道居聲譽之區其民習見侈靡徃徃佹成佹毁無雲礽之積秦又望族始未嘗不完璞純素而後漸雕斵也是宜表其纎嗇勤苦者訓即矯之小過不害少山公有五子其非出於元妃而出於顧孺人者曰文成文裕文成為名諸生文裕以貲郎再遷佐江右藩臬兩君學專其業仕能其官是為子克家而滋大少山公緒矣今年孺人夀七十凡為兩君之友皆謀所以夀孺人而謂余宜一言余曰壽以觀飬也不飬無為貴夀也飬有二其上曰志飬君子之所貴也然天下盡尹彦明之母也而可其不然者伐檀河干之嘆士人不免焉况婦人乎次曰禄飬世俗之所貴也然有母尸饔無論不堪其為子至夙夜無寐母之思又不啻什百於其子也故廬江之檄子有其母矣君子猶以為末綿上之歌母有其子矣君子猶以為怨今文成君尚在潛陽雲蒸霞變交睫不可知然而孺人得有其子怡然五畆之宫文裕君又將徼天子之寵於其母兩君如左右手有出者可與安河清之樂有居者可與分將母之憂孺人何以得是曰在鵲巢之詩夫鵲巢言夫人之徳也鵲則有巢而鳩居之國君有家而夫人則居之其居之也徳足以宜之也少山公之貽其子也以纎嗇勤苦孺人宜少山公故能居少山公兩君之承其考也亦以纎嗇勤苦孺人宜兩君故能居兩君觀少山翁而孺人可知觀兩君而孺人可知婦徳不見外吾見之於其所居於是酌彼大斗使文成進之孺人
  慮得集序
  慮得集者華貞固先生所以訓其子孫者也先生遜其智居其愚若曰是千慮之一得云爾吾繹其㫖淵乎淵乎昔者聖人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是故飲酒而㫖之惕然曰後世必有亡於酒者見色而悅之惕然曰後世必有亡於色者謂其可欲也凡人之所欲未有不足以殺其身而亡其家國聖人慮之於逺故得之於近慮危而得安慮亂而得治慮亡而得存推此類也一舉口而慮無興戎矣一舉足而慮無㝠行矣一舉念而慮無非幾矣夫人之率然而動皆欲也惕然而慮皆理也欲動而慮止則得失之分而安危存亡治亂之幾也是故先生之訓其子孫者總而示之曰禮義提其要曰慮慮以明諸心禮義以守諸躬自鄉黨自好而上至為賢為聖率由之先生當皇明始興復歸於錫迄今二百五十年子孫繩繩不替甲於他族水之放海者發源必逺木之干霄者植根必深讀兹集者觀其淳龎敦樸之意可以知其源與根矣得此而弗失雖與天地無終極而存可也其八世孫繼祥重刻兹集廣布族人是能慮者也是能得而弗失者也
  黙石翁劄記序
  歳己酉潛江朱翁黙石來東林越七年乙夘再至其於學益孜孜焉曰吾老矣吾求所為吾之歸宿者印之四方庶不謬乎予聞而竦然曰嗟世之人懵懵而生懵懵而死已耳孰有知其歸宿者易有之曰原始反終夫其所為始者是其終也夫其所為終者是其始也原則知始我之始生有何物乎反則知終一念反觀何物為我乎故原始反終者大明終始之要也夫然後知人心之日增日益者皆逐流而忘其源日馳日騖者皆一徃而不知反如旅人畢世栖栖而莫知底止也悲夫翁曰吾比者恍然見是焉吾由此而之庶不謬於所歸乎於是出其所為筆記若干首示予曰吾又多乎哉今而徃吾黙如石矣予曰翁知黙乎言亦黙也使夫世之懵懵者由翁之言知翁之黙而人得所歸也又豈多乎哉
  嵩臺集後序
  嵩臺王公佐令吾錫既二載庚寅一攝行令事於是訟者無不燭之情盜者無不暴之隐公又以其間練兵壯餼者無不稱之事置義塜死者無不藏之骨冰心湛於方掬之間苞苴却於百里之外一時臺使者以下不曰公丞也而如其所以視令其民不曰公丞也而如其所以嚴令一日公出其所為律判若干條示余余既竟讀作而言曰嗟乎是律之意也夫律未嘗一日不在矣然而上欲民之出於律也而下所以入之者愈不勝其多上欲民之入於律也而下所以出之者愈不勝其巧何居知律而不知所以律也今公之於民必有快然而無所怍之心故民之於公必有肅然而不敢犯之心此肅然而不敢犯之心豈得之尺箠間哉所從來微矣以余觀於公氣盛而鎮才辨而捷倘令公睨而自雄曰一丞何當我哉則未有不弛然自廢者又不然而曰即文無害乎世孰能知之亦未有不弛然自廢者吾不知人之視公何如矣故曰士之才苟出於誠大用之則大效小用之則小效夫律也律已而律人者也成人有兄死而不為衰者聞子臯將為宰而遂衰之成人曰兄則死而子臯為之衰嗚呼此所以為律者也王公得其深哉
  事物别名序
  吾邑有復初盧子嗜讀書喜為編彚彚必成書為韻家字家書手自楷録捜抉訂讐於毫毛同異之間一日梓其所集事物别名示不佞不佞謂之曰子之於書可謂勤矣亦嘗遊於物之初乎夫天吾安知其為天地吾安知其為地人與禽獸草木吾安知其為人與禽獸草木其初何名之有名賔也天下之生久矣文煩而名日増賔紛而主益亂子又從而别名之是猶以手指日而又指其指以為日也不既多乎雖然天地之道一而一不得不兩不四不八八不得不引伸而萬不萬則一者息吾不能使物之不萬而又烏乎惡其名吾聞之江出於岷山其始出也其源可以濫觴子知夫名之名吾欲使子觀無名之主昔者聖人之作易也繫乾曰元亨利貞元亨利貞天之名也夫子翼之曰仁義禮智是又其别名也不寜獨易六藝皆是物聖人别名之使人思也子知夫無名者而名者皆别矣獨是編為别名乎哉盧子憮然曰吾過矣吾過矣善吾子之發吾覆也請書之以示别名之微意



  髙子遺書卷九下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高子遺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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