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鄭公諌録 (四庫全書本)/全覽

魏鄭公諌録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史部七
  魏鄭公諌録      𫝊記類二名人之屬提要
  等謹案魏鄭公諫錄五巻唐王方慶撰方慶名綝以字行其先自丹陽徙咸陽武后時官至鸞臺侍郎同鳯閣鸞臺平章事終于太子左庶子封石泉縣公諡曰貞事蹟具新唐書本𫝊此書前題尚書吏部郎中乃在高宗時所為官而本𫝊不及則史文之脱畧也𫝊稱方慶博學練朝章著書二百餘篇此乃所録魏徵事蹟唐書藝文志以為魏徵諫事司馬光通鑑書目以為魏元成故事標題互異惟洪邁容齋隨筆作魏鄭公諫録與此相合方慶在武后時嘗以言悟主召還廬陵王復建言不斥太子名以示復位之漸皆人所難能葢亦思以伉直自見者故其于徵諌爭之語摭錄最詳司馬光通鑑所紀徵事多以是書為依据其未經採掇者亦皆確實可信足與正史相參證元至順中翟思忠又嘗作續録二巻世罕流𫝊明蘇州彭年採通鑑唐書補為一巻今思忠所續已于永樂大典内裒輯刋行年書寥寥數條殊為贅設故刪年所補不復附綴此書之末焉乾隆四十四年四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魏鄭公諫錄巻一    唐 王方慶 撰諫詔免租賦又令輸納
  太宗初即位詔闗中免二年租賦闗東給復一年又有勅已役巳納並遣輸了明年總為準折公諫曰臣伏見八月九日詔率土皆復一年老㓜相歡式歌且舞在路又聞有勅丁已配役即令役滿折造餘物亦遣輸了待至眀年總為準折道路之人咸失所望此誠非平分萬姓均同七子然下民難與圗始日用不知皆謂國家追悔前言二三其徳臣竊聞天之所輔者仁人之所助者信陛下初膺大寶億兆觀徳始發大號便有二言生八表之疑心失四時之大信如國有倒懸之急猶必不可為况以太山之安而輒行此事為陛下為計者於財利則小益於徳義則大損臣誠智識淺短竊為陛下惜之
  諫簡㸃中男入軍
  簡㸃使出右僕射封徳彛等並欲令取中男勅三四出公執奏不可徳彛重奏稱今見簡㸃使云中男内大有壯者太宗怒乃出勅中男雖年十八身形壯大亦取公又不肯署勅太宗召公作色讓之曰男若實小不㸃入軍若實大是其詐妄依式㸃取於理何妨邪如此固執不解卿意公正色曰臣聞竭澤而漁非不得魚眀年無魚焚林而畋非不獲獸眀年無獸若中男以上盡㸃入軍租賦雜徭將何取給然比年来國家衛士不堪攻戰豈為其少邪但為禮遇失所遂使人無鬭志若多㸃取人還充雜役其數雖多終是無用若精簡壯健遇之以禮人百其勇何必在多陛下每云我之為君以誠信待物欲使官人百姓並無矯偽之心自登極以来大事三數皆是不信復何取信於人太宗愕然曰所云不信是何等也公曰陛下初即位詔書云逋租宿債欠負官物並悉原免即令所司列為事條秦府國司亦非官物陛下自秦王為天子國司不為官物其餘官物復將何有又闗中免二年租賦闗外給復一年百姓䝉㤙無不欣悦尋更有勅云今年白丁多已役訖若從此放免便是虚荷國恩若已折已輸並令總納所免者皆以来年為始散還之後方更徵收百姓之心不能無怨已徵得物便㸃入軍来年為始何所取信又共理所寄唯在縣令刺史年常檢閲並悉委之至於簡㸃即疑其詐偽望下誠信不亦難乎太宗曰朕向見卿固執疑卿蔽於此事今論國家不信乃是人情不通朕不審思過亦深矣行事往往如此天下若何致化乃停取中男賜金甕一口
  諫復龎相夀任
  濮州刺史龎相夀貪濁有聞追還解任自陳幕府之舊太宗深矜之使人謂之曰爾是我舊左右今取他物祗應為貧賜爾絹百匹即還向任更莫作罪過公進諫曰相夀猥濫逺近所知今以故舊私情赦其貪濁更加以厚賞還令復任然相夀性識未知媿恥幕府左右其數甚多人皆恃恩私足使為善者懼太宗欣然納之引相夀於前謂之曰我昔為王與一府作主今為天子為四海作主既為四海作主不可偏與一府恩澤向欲令爾重任侍臣云爾若重任必使為善者皆不用心侍臣所執既是便不得申我私意乃賜物而遣之相夀黙然流涕而去
  諌斬叱奴騭
  侍御史張仲素奏慶州樂蟠縣令叱奴騭盜用官倉案驗並實太宗令斬之中書舍人楊文瓘奏據律不合死太宗曰倉糧朕之所重若不加法恐犯者滋多公諫曰陛下設法與天下共之今若改張人將法外畏罪更復有重者又何以加焉太宗從之
  諫武官起服
  武官丁艱憂屢有起服者公諫曰國家草創之初武官不格䘮制天下今既安定不可仍奪其情必有金革之事自有墨縗之經太宗曰朕思之然為武事未息如不可即止
  諫討擊馮盎
  嶺南諸州奏馮盎反叛前後奏者數十輩乃命將軍藺謩中郎將牛進等發江嶺數十州兵以討之公諫曰中國初定瘡痍未復嶺表瘴癘山川阻深兵運難繼疾疫或起若不如意悔不可追且反形未成無容動衆太宗曰嶺南告者道路不絶奈何云反形未成邪公曰馮盎若反即須及中國未寧時交結逺人分斷險要破掠州縣署置官司何因告来數年兵不出境凡所告者皆論田洞此則不反之狀昭然可知陛下未有使人親往觀察即来朝謁恐不見眀所以遷延茍避罪戮今若遣所司分眀曉諭彼既懐誠信又喜於免禍必不勞師旅自至闕廷太宗乃罷兵令前蒲州刺史韋叔諧員外散騎侍郎李公淹充使既至盎即遣其長子智戴隨叔諧等入朝太宗曰初嶺南諸州咸言馮盎反人皆勸朕須振兵威言者既多不能無惑唯魏徵以為千石之弩不為鼷鼠發機大國之師豈為蠻夷興動勝之不武不勝為𥬇但懐之以徳必不召自来朕命一介使人遂得嶺表無事不勞而定勝於十萬之師徵不可不賞乃賜絹百匹蒲州蒲阪也今河中府
  諫科祖孝孫罪
  太宗謂侍臣曰人皆以祖孝孫為知音今教曲多不諧韻此其未至精妙為不存意乎乃勅所司令定其罪公進諫曰陛下生平不愛音聲今忽為教女樂差舛責及孝孫臣恐天下眙愕太宗曰汝等並是我腹心應須中正何反附下罔上為孝孫為辭温彦博拜謝公及王珪進曰陛下不以臣等不肖置於樞近今臣所言豈是為私不意陛下責臣至此臣常奉明㫖云勿臨時嗔怒即便曲從成我大過臣等不敢失墜所以毎觸龍鱗今以此為責祗是陛下負臣臣終不負於陛下太宗怒猶未已懔然作色公曰祖孝孫學問立身何如白明達陛下平生禮遇孝孫復何如白明達今過聴一言便謂孝孫可疑明達可信臣恐羣臣衆庶有以窺陛下太宗意乃解
  諫決王文楷杖
  裴寂坐事免放歸鄉宅寂表乞住京師久而不去太宗大怒長安令王文楷坐不發遣令笞三十公進諫曰裴寂所為事合萬死今陛下念其舊功不置於法唯解其官止削半封合流之人尚自給假况寂放還鄉宅古人云進人以禮退人以禮臣愚以為文楷識陛下恩貸見寂是大臣不時蹙逼論其此情未合得罪太宗曰朕令寂拜埽豈非禮邪乃釋文楷不問
  諫皇甫徳參上書以為訕謗
  太宗謂房𤣥齡等曰昨皇甫徳參上書言朕脩營洛州宫殿是勞人也收地租是厚斂也俗尚髙髻當是宫中所作也此人欲使國家不役一丁不收一租宫人皆無髻乃稱其意耳事既訕謗當須論罪公進諫曰賈誼當漢文之時上書云可為痛哭者三可為長太息者五自古上書率多激切若不激切則不能起人主心激切即似訕謗所謂狂夫之言聖人擇焉惟在陛下裁察不可責也太宗曰朕初欲責此人若責之則誰敢言者因賜絹二十匹
  諫國家愛珠
  使者從奚契丹中返者太宗問其土俗對曰最愛肉珠以數百珠博一馬太宗曰何為愛重此物對曰穿以繫頸及交絡身太宗哂之公曰此物誠不足重人各有所惑西域諸賈愛重珍寶若遇好珠則傾家市取乃劈肌膚藏之於身内此人有所經過咸共敬重其意所須莫不資給人聞皆以為𥬇然國家今日亦太重之太宗曰魏徵即以我為一賈也事皆如此往者見林邑使人每旦磨沈水等諸香用塗身體皆共𥬇之以為虚費我今愛重此物與彼亦何異乎有識者還共𥬇我耳安可不深思也
  諫西域諸國入朝
  髙昌主麴文泰將入朝也西域諸國咸欲遣使乃勅蕃人壓怛紇干使往西域引諸國使入朝公諫曰中國始平瘡痍未復若有勞役則不能安往年髙昌主來入貢馬纔數百匹所經州縣猶不能供况復加於此也若任其興販邊人則獲其利若引為賔客中國則受其𡚁矣漢建武二十二年天下寧晏西域請置都䕶送侍子光武不許不以蠻夷勞弊中國令若許十國入貢其使不減千人使緣邊諸州將何取給事既不濟人心萬端後方悔之恐無所及太宗然其議乃追壓怛紇干還
  諫科圍川縣官罪
  或奏云右僕射李靖侍中王珪奉使九成宫還至圍川縣有宫人先舍於令㕔靖等後至乃移却宫人安置靖等又近有宫人使至始平縣縣令已安置訖右丞裴載家口後至移動宫人不加禮敬太宗聞之大怒曰此等官職都不由我皆由李靖王珪等乎何見李靖王珪等如此見我宫人都不禮遇始平官司空處約等決杖一百解官仍案驗圍川官人及李靖等公進諫曰李靖王珪皆知禮法必不許移動宫人自取好處此或言者過誤發陛下嗔怒如其實然亦可矜恕何者李靖等陛下心膂大臣宫人皇后埽除僕𨽻其委付事理不同較其輕重全無等級又靖等出外官人訪朝廷法式歸来陛下問百姓疾苦靖等自不可不與官人相見官人等亦不得不參至於宫人出使不與州縣交沙惟得供其飲食自外何所參承若以此罪責及官人不益陛下徳音徒駭天下耳目太宗曰公言是也乃釋州縣之罪李靖等亦寢不問
  諫優長樂公主禮數
  長樂公主將出降太宗謂房𤣥齡等曰長樂公主皇后所生朕及皇后並所鍾愛今將出降禮數欲有所加房𤣥齡等咸曰陛下所愛欲少加之何為不得請倍永嘉公主然永嘉公主即太宗之妹也公曰不可昔漢明帝欲封其子云我子豈得與先帝子等可半楚淮陽前史以為羙談天子姊妹為長公主天子之女為公主既加長字即是禮有尊崇或可情有淺深無容禮相踰越太宗然其言入謂文徳皇后曰我欲加長樂公主禮數魏徵不肯文徳皇后聞之大喜遣中使齎錢二十萬絹四百匹詣公宅宣令謂公曰比者常聞公中正而不能得見今論長樂公主禮事不許增加始驗從来所聞信非虚妄願公常保此心莫移今日喜聞公言故令將物相賞公有事即道勿為形迹也
  諫所行事與貞觀初有異
  太宗問公曰朕所行事與貞觀初有異否對曰貞觀之初陛下鋭情思政從諫如流每因事觸類為善志存儉約無所營求比者造作㣲多至於諫爭時有忤色以此為有異耳
  諫權萬紀任心彈射
  公奏治書權萬紀侍御史季仁敬俱以告訐為正凡所彈射皆非有罪陛下掩其所短收其一切之用乃騁其姦計附下罔上多行無禮以取彊正之名誣房𤣥齡斥退張亮無所肅厲徒損聖眀道路之人皆有謗議臣伏度聖心必不以謀慮深長可委以棟梁之任將以其無所避忌欲以警厲羣臣若羣臣信挟回邪猶不可以小謀大若羣臣素無矯偽空使上下離心以𤣥齡張亮之徒猶不得申其枉曲其餘疎賤之類孰能免其欺罔伏願陛下留神再思自任二人已來有事𢎞益臣即甘心斧鉞受不忠之罪陛下如未能舉善以崇徳豈可進姦而自損乎太宗黙然無以應賜絹五百匹俄而姦狀漸露遂免仁敬而出萬紀
  諫魏王不得折辱貴臣
  魏王文徳皇后所生太宗特所寵異貴要言三品以上多輕𦹋王者意欲誣毁公等以激怒太宗太宗大怒御齊政殿引三品以上入作色而言曰我有一口語欲向卿等道往前天子是天子今時天子即非天子邪往前天子兒是天子兒今天子兒即非天子兒邪我見隋家諸王一品以下皆不免其躓頓我自不許兒子縱横卿等何為𦹋我兒邪我若教之豈不能折辱卿等房𤣥齡以下戰慄流汗拜謝公正色而進曰當今羣臣必無敢輕魏王者然在禮臣子一也傳稱王人雖微列諸侯之上諸王用之為公卿若不為公卿則下土之諸侯也今三品以上列為公卿並天子大臣陛下之所敬異如其小小不是魏王何得折辱若國家綱紀替壊臣所不知以當今聖眀魏王豈得如此且隋髙祖不知禮義寵縱諸子使行無禮尋皆罪黜不可為法亦何足道太宗聞之喜形於色謂羣臣曰凡語理到不可不服朕之所言身之私愛魏徵所言國家大法朕向者忿怒謂理在不疑見魏徵所論方始覺屈也人君發言亦何容易
  諫於虢州采銀
  虢州統軍裴師利奏諸山大有銀礦采之極有利益勅殿中少監趙元楷令諸國府衛士及百姓采之類為勞擾公進諫曰昔堯舜置璧於山投珠於谷所以崇名顯號見稱千祀陛下巍巍盛徳思與堯舜比隆戡定大功逺踰湯武之烈所急在於仁義所寶豈是珍竒珍竒既積仁義必損且勞役衛士與下爭利人不見徳將何取焉太宗深納之即令停廢
  諫聴諫與貞觀初不同
  太宗御兩儀殿謂公曰朕比来所行得失所布政化何如昔年對曰若威之所加逺夷朝貢比於貞觀之始不可等級而論若徳義潛通人心悦服比於貞觀之初相去又亦甚逺太宗曰逺夷来朝應由徳義所加徳義不如昔時功業何以得益公曰昔者四方未定常以徳義為心今以海内無虞漸更驕奢自溢所以功業雖盛終是不如往時太宗曰今所行與往前何以為異公曰貞觀之初恐人不言𨗳之使諫三年以後見人諫爭悦而從之四年以来不悦人諫雖僶勉聴受而終有難色太宗曰於何事如此公遂指陳之曰即位之初處元律師罪死孫伏伽諫曰法不至死無容濫加遂賜蘭陵公主園準錢百萬或曰所言尋常而所賞太厚答曰我即位以来未有諫者所以賞之此𨗳之使言也某州司户參軍栁雄于隋資妄加等級人有言之者陛下令其自首不首當與死罪遂固言是真竟不肯首大理推得其偽將處雄死少卿戴胄奏云法止合徒陛下曰我已與其斷當但與死罪胄曰陛下即不時殺非臣所及付臣法司法不合死不敢酷濫陛下作色遣殺胄爭之不已至扵四五然後欣然赦之曰曹司但能為我作如此守法豈畏濫有誅夷此則悦以從諫也往者某縣丞皇甫徳參上書有忤聖㫖陛下以為訕𧩂臣奏稱賈誼當漢文之代上書云可為痛哭者三長太息者五自古上書率多激切若不激切不能起人主之心激切即似訕𧩂於時雖從臣言賞物二十叚然意甚不可此是小難於受諫太宗曰誠如公言非公無能道此者人皆苦不自覺公向未道之時都自言所行不變及見公論説始覺志意漸移公但常保此心朕終不違公語也
  諫遣使西域市馬
  太宗遣使西域立葉䕶可汗又别使齎金帛歴諸國市馬公諫曰今發國使以立可汗為名可汗未定即緣諸國市馬彼必以為意在市馬不為專立可汗得立則不甚懐恩不得立則以為深怨諸蕃聞之必不重中國市馬既不可得縱得馬亦還路無從但使彼安寧則諸國之馬不求自至矣昔漢文帝有獻千里馬者曰吾吉行日三十凶行日五十鑾輿在前屬車在後吾獨乗千里馬將以安之乎乃償其道里之費而反之漢光武有獻千里馬及寶劍者馬以駕鼓車劍以賜騎士陛下凡所施為皆邈擬三王之上奈何至於此事欲為二帝之下乎魏文帝欲求市西域大珠蘇則曰若陛下惠及四海則珠不求自至求得之不足貴也陛下如不能慕漢文之髙行不畏蘇則之言乎太宗納其言欣然而止
  諫益州北門造綾錦
  益州及北門造綾錦金銀等作公諫曰金銀珠玊妨農事者也錦繡纂組害女工者也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飢一女不織天下有受其寒古人或投之深泉或焚之通衢而陛下好之愚臣不勝其恥














  魏鄭公諌録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魏鄭公諫錄巻二    唐 王方慶 撰諫聘鄭仁基女為充華
  隋通事舍人鄭仁基女年十五六有容色文徳皇后請備嬪御太宗乃聘為充華詔已施行冊使將行公聞已許嫁陸氏遽進諫曰陛下為人父母子愛萬姓當憂其所憂樂其所樂自古有道之主以百姓心為心故君處臺榭則欲人有棟宇之安食膏粱則欲人無飢寒之患願嬪御則欲人有室家之歡此人主之常道也今鄭氏之女久已許人陛下取之而無顧問播之四海豈為人父母之義乎臣所傳聞或未指的恐虧盛徳情不敢隐君舉必書所願特留神慮太宗聞之大驚乃手詔答之深自尅責遂停冊使左僕射房𤣥齡中書令温彦博禮部尚書王珪御史大夫韋挺等内外羣官奏稱許適陸氏無顯然之狀大禮既行不可即止陸爽又⿰扌⿱𠂉几 -- 抗表云其父存日與鄭家還往時相贈遺資財無婚姻交涉太宗謂公曰羣臣或阿順㫖陸氏何為分䟽公曰以臣度之其意可識將以陛下同於太上皇太宗曰何謂也公曰太上皇昔平都城得辛處儉婦處儉時為太子舍人太上皇聞之不悦遂令東宫出為萬泉令每恐懼不全首領此陸爽謂陛下今雖容之恐隂加譴責所以反覆自陳不足多怪太宗𥬇曰外人意見或當如此然朕之所言未能使人必信
  諫解薛仁方官加杖
  蜀王妃父楊譽競婢為都官郎中薛仁方留問未及與奪其子為千牛於殿庭自列云五品已上不合留身以臣父是國親故生節目不肯斷決淹厯嵗年太宗聞之大怒曰知是我之親戚猶作如此艱難不可容也即令杖仁方一百免所居官公進諫曰城狐社鼠皆是㣲物為其所憑恃除之不易况外家公主舊號難治漢晉已来莫能禁禦武徳之中已多驕逸陛下登極方已肅然仁方既是職司能為國家守法豈可横加嚴罰以成外戚之私乎此源一開萬端爭起後必悔之將無所及自古能禁此事唯陛下一人備預不虞為國常道豈以水未横流便欲自毁隄防臣竊思度未見其可太宗曰誠如公言向未思耳然仁方專擅禁不奏聞雖不合重罪宜少加懲肅笞三十放之
  諫處張君快等死
  刑部奏張君快歐陽林謀殺蘇志約取銀君快不下手貞觀九年三月赦劫賊不傷財主免死配流經門下奏定刑部郎中髙敬言舉斷合死門下執依前奏尚書任城王道宗錄奏太宗謂侍臣曰國有常典事迹可眀何得各為意見㺯其文墨因令御史勘當御史奏之太宗曰君快等謀為劫殺何得免死因令殺之公進諫曰據律劫賊傷財主者皆死謀殺之條元謀者斬下手者絞餘皆配流劫賊重謀殺輕赦是一時之恩劫賊不傷財主免死配流則君快從重法被寛而刑部扵後從輕法斷死臣實有疑太宗曰幾人行劫公對曰三人下手者處死罪太宗令議議定奏聞太宗曰三人謀從二人之言因令配流
  諫貴臣遇親王下馬
  魏王師王珪奏准令三品已上遇親王於道不下馬今皆失於儀准太宗怒曰爾等並自尊貴卑下我子此為非法我不能行公諫曰自古迄今親王在京師者班次三公吏部尚書侍中中書令並三品也若此等為王下馬王又不可安然訪諸故事則無可准行之於今自隳國法太宗曰國家所以立太子者擬朕百年之後以為君也然則人之存亡不在老㓜設無太子則立嫡孫若無嫡孫即立諸子以此而言亦須崇敬比孫於我不亦近乎公曰殷家有兄終弟及之義自周已降立嫡必長所以絶庶孼之覬覦塞禍亂之源本為國家者所宜深慎陛下向責王珪乃忿怒肆情不可以聞於臣庶太宗怒乃解
  諫責顯仁宫官司
  太宗東巡將入洛次顯仁宫宫苑官司多被責罰公進諫曰陛下今幸洛州為是舊征行處喜其安定故欲加恩故老城郭之人未蒙徳澤官司苑監多及罪辜或以供奉之物不精或以不為獻食此則不思止足志存奢靡既乖行幸本心何以副百姓所望隋主每命在下多作獻食好為供奉儻不好不多則有威罰上之所好下必有甚競為無限遂至滅亡此非載籍所傳陛下目所親見為其無道故天命陛下代之當須戰戰兢兢每事儉約參蹤盛烈貽訓子孫奈何令在下之人悔不為奢麗也陛下若以為足今日不啻足矣為不足萬此亦不足矣太宗大驚曰非公朕安得聞此言而今而後庶無此事
  諫河南安置突厥部落
  代國公李靖英國公李勣等擊突厥牙破之其部落或投延陁或投西域而多歸降者太宗欲於河南處之公諫曰匈奴自古至今未有如斯之破敗也此是上天勦絶宗廟神武且其積代為寇百姓冤讎陛下以其歸降不能誅滅即宜遣還河北居其故土匈奴人面獸心非我族類強必寇盜弱則卑服不顧恩義其天性也秦漢患之若是故發猛將以擊之収取河南以為郡縣陛下奈何以内地居之且今降者幾至十萬數年之間滋息自倍居我肘腋甫邇王畿心腹之疾將為後患尤不可居以河南也温彦博曰不然天子之於物也天覆地載有歸我者則必養之今突厥服滅餘落歸附陛下不加憐愍棄而不納非天地之道阻四夷之意臣愚甚謂不可遣居河南初無所患所謂死而生之亡而存之懐我徳惠終無叛逆公曰不然晉代有魏時番落分居近郡郭欽江統請逐塞北武帝不納欽統等言數年之後遂傾瀍洛前代覆車殷鑒不逺陛下必用彦博之言遣居河南所謂養虎自遺患也彦博又曰不然聖人之道無不通古先哲王有教無類突厥餘魂以命歸我我受䕶之使居内地指麾教𨗳示以禮法數載之後自為農夫選其酋首遣居宿衛畏威懐徳何患之有且光武居南單于於内部為漢藩翰終乎一代不有叛逆太宗遂用彦博計徵説與史同彦博與史不同
  諫出韋元方為華隂令
  司門員外郎韋元方給使過所供遲晚給使奏之太宗大怒出元方為華隂令公進諫曰帝王震動若雷霆怒須當罪何得妄發前為給使夜行遂出勅書事似軍期誰不驚駭但宦者之徒古来難狎輕為言語易生患害獨行逺使深非事宜漸不可長所宜深慎太宗深納其言
  諫平髙昌以為州縣
  髙昌平太宗欲以為州縣公諫曰陛下初臨天下髙昌主先来朝謁自後屢有商賈稱其遏絶貢獻不禮大國遂使王誅再加若罪止文泰斯亦可矣未若因而撫之而立其子所謂伐罪弔人威徳被於遐外為國之善者也今若利其土壤以為州縣常須千餘兵鎮守數年一易每往交替死者十有三四遣辦衣資離别親戚十年之後隴右空虛陛下終不得髙昌撮榖尺布以助中國所謂散有用而事無用臣未見其可太宗不從
  諫髙昌不失臣禮
  太宗謂侍臣曰髙昌不失臣禮豈至滅亡朕平此一國甚自内懼今欲永隆功業唯在上下不驕進抜忠謇以自匡正黜貪殘用忠良不以小人之言而議君子以此三道守兹寶位公進言曰臣觀古帝王撥亂創業必自誡懼採芻蕘之言從忠讜之䇿天下既安恣情肆欲甘樂諂諛惡聞正諫張良漢王畫計之臣及髙祖為天子廢嫡立庶良曰今日之事非口舌所能爭也終不敢復言况陛下功業之盛以漢髙祖方之彼不足言唯即位十有五年聖澤光被今又平殄髙昌屢以安危繫意方欲納用忠良開正言之路天下幸甚昔齊桓公管仲鮑叔牙寗戚並飲桓公謂叔牙曰曷不起為寡人夀叔牙奉觴而起曰使公無忘出而在於莒也使管仲無忘束縛在於魯也使寗戚無忘飯牛車下也桓公避席再拜曰寡人與二大夫能無忘夫子之言則社稷不危矣太宗笑謂公曰朕不忘布衣公不得忘叔牙之為人也
  諫封禪
  貞觀六年匈奴克平逺夷入貢符瑞日至年榖頻登太宗欲封泰山數與房𤣥齡等言及封禪太宗欣然於是羣臣咸稱述功徳以為時不可違今日行之臣等猶謂其晚公諫以為不可太宗曰朕欲公極言之勿有所隐朕功不髙邪曰功髙矣徳未厚邪曰徳厚矣華夏未乂安邪曰乂安矣逺夷不慕義邪曰慕義矣嘉瑞不至邪曰至矣年榖不登邪曰登矣然則何為不可公對曰陛下功髙矣人未懐惠徳厚矣澤未滂流諸夏乂安矣未足以供事逺夷慕義矣無以供其求符瑞雖臻而罻羅猶宻積嵗豐稔而倉廩尚虚此臣所以竊為未可臣未能逺譬且借喻於人今有人長患十年疼痛不息醫療且愈皮骨僅存便欲負米一石日行百里必不可得隋氏之亂非只十年陛下為良醫除其疾雖已乂安未甚充實告成天地臣竊為疑且陛下東封萬國咸萃要荒之外莫不奔走今自伊洛已東暨乎海岱雚莽巨澤茫茫千里人烟斷絶雞犬不聞道路蕭條進退艱阻寧可引彼夷狄示以虛弱乎竭財以賞未厭逺人之望加年終復不償百姓之勞或遇水旱之災風雨之警又庸夫横議悔不可追豈獨臣之懇懇亦有輿人之誦衆無以奪於是乃止
  諫西行諸將不得上考
  太宗考三品已上令公省其當否有所疑者輒於狀傍注帖西行諸將並不得考公乃諫曰臣聞採尺璧者棄其微瑕錄大功者不論細過西行諸將雖無大功君集萬均克平冦亂不辱國命跋涉艱阻来往二年考其勤勞與在家者不異若使人無怨讟亦不可勸勉將来臣愚以謂西行諸將君集萬均以外五品已上有功勲無罪殿者其考請更斟酌匪唯一事得所足以勸後人太宗從之
  諫親格猛獸晨出夜還
  太宗幸同州校獵親格猛獸晨出夜還公諫曰臣聞書美文王不敢盤于逰田傳述虞箴稱夷羿以為誡昔漢文臨霸坂欲馳下袁盎攬轡曰聖主不乗危不徼幸今陛下馳六轡飛馳不測如有馬驚車敗陛下若欲自輕其奈髙廟何孝武好格猛獸相如諫曰力稱烏獲捷言慶忌人誠有之獸亦宜然卒然遇逸才之獸駭不存之地雖有烏獲之猛逄蒙之伎不可得用而枯木朽株盡為難矣雖萬全而無患然本非天子所宜近孝元郊泰畤因留射獵薛廣徳奏稱竊見闗東困極人民流離今日撞亡秦之鐘歌鄭衛之樂士卒暴露從官勞倦願亟反宫上即日還臣竊思此數帝之心豈同木石獨不好馳騁之樂而割情屈已從臣下之言者志存為國不為身也臣聞車駕近出親格猛獸晨往夜還以萬乗之尊闇行荒野踐深林渉豐澤甚非萬全之計願陛下割私情之娛釋格獸之樂上為宗廟社稷下慰羣寮兆庶太宗曰昨夜之事偶屬塵昏非故然也自今以後深用為誡
  諫禁張士貴
  太宗因教習不整遣大將軍張士貴杖中郎郎將等士貴坐杖輕下吏公諫曰臣在外竊聞大將軍張士貴坐行杖阿縱送付大理臣以為教習不整官司誠合重責但將軍之任職在爪牙委以心膂取其誠效行杖小有不稱未是將軍之罪且使將軍執杖已不可為後法又以杖輕加責彌復驚駭物情假令推得阿私終恐有虧聖徳太宗大笑遽令釋之
  諫案驗告訐
  太宗聴告訐之言案驗多謬公進曰凡欲致化必在上下相親朝廷輯睦今則告訐者進遏惡者不齒君子茍免小人遂忘莫相勸誡任其是非國俗如此何以求化太宗納之
  諫内出髙昌婦女與薛萬均對事
  或告大將軍薛萬均平髙昌日與髙昌婦女有私勅大理卿孫伏伽推鞫萬均不服内出髙昌婦女對問公諫曰萬均兄弟誠款蚤著姦私之事虚實難明若罪狀顯然錄付伏伽自了若事無指的萬均必是有辭遣大將軍與破亡婦女對辨姦穢辭既不伏聴者必疑臣聞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實則所得者輕虛則所失者重故秦穆公飲盜馬之酒楚莊王赦絶纓之客且楚莊秦穆並夷狄之諸侯列名五伯垂芳千祀况陛下以萬乗之主道髙堯舜作之不法何以示逺太宗納其言而罷焉
  諫新羅國獻美女
  新羅國獻美女公諫曰臣一昨在内略聞新羅國重更進女未委逗留計蕃夷獻女誠不足怪但今日受納實非其時道路傳聞必生横議若㣲虧聖徳悔不可追且願詳擇事宜以禮告示申其使人誠款必不得已然後遂其所欲則逺夷悦服人無謗言太宗喜形於色而遣之
  諫閹豎妄有所奏
  閹豎使還妄有所奏發太宗甚怒公進諫曰閹豎雖㣲狎近左右時有言語輕而易信浸潤之譖為患特深以今日之眀必無所慮為子孫教不可不杜絶其原太宗笑曰非公朕安得聞此言
  諫責房𤣥齡等
  房𤣥齡髙士㢘問少府少監竇徳素北門近有何營造徳素以聞太宗大怒謂𤣥齡等曰君但知南牙耳北門小小營造何預君事邪𤣥齡等拜謝公進曰臣不解陛下所責亦不解𤣥齡等謝𤣥齡等並是大臣即陛下股肱耳目有何營造何容不知責其訪問臣所不解且所為有利害役功有多少陛下所為若是當助陛下成之所為若非奏陛下罷之此乃君使臣臣事君之道也𤣥齡等問既無事而陛下責之𤣥齡等不識所守但知拜謝臣亦不解太宗深媿之
  諫李𢎞節家人賣珠坐所舉
  桂州督李𢎞節身死之後其家賣珠太宗聞之乃宣言於朝曰此人平生之日宰相皆言其清其家今既賣珠所舉者豈得無罪勅案之公諫曰陛下生平疑此人濁未見受財之所今聞其賣珠將過罪舉者臣不知所謂自聖朝以来為國盡忠清貞自守終始不渝者屈突通張道源而已通子三人来選共有一匹羸馬道源兒子不能存立未見一言及之今𢎞節為國立功前後大蒙賞賚居官終没不言貧殘妻子賣珠未為有罪審其清者無所存問疑其濁者傍責舉人雖云疾惡情深是亦好善不篤臣竊思度未見其可恐有識聞之必生横議伏願留心再思太宗撫掌曰造次不思遂有此語方知談不容易
  諫上書多論綾錦
  或有上書者太宗覽之謂侍臣曰比来多論綾錦却不言獵射公對曰綾錦雖陛下所好比之猶差從禽不強人所不能古人有言曰道所以不言言亦知不可得太宗笑曰理實當然魏徵之言亦何由可得
  諫移魏王居武徳殿院
  太宗移魏王於武徳殿院公諫曰此殿在内處所寛閒參奉往来極為便近王既是愛子陛下常欲安全每事抑其驕奢不處嫌疑之地今移此殿便是東宫之西海陵昔居時人以為不可雖時異事異猶恐人之多言又王之本心亦不寧息既能以寵為懼伏願成人之美太宗欣然從之





  魏鄭公諫錄巻二
<史部,傳記類,名人之屬,魏鄭公諫錄>



  欽定四庫全書
  魏鄭公諫録巻三    唐 王方慶 撰對突厥内大雪
  北蕃歸朝人奏稱突厥境内大寒雪人饑羊馬竝死中國人在彼者皆入山作賊其人情大惡太宗聞之謂公曰觀古來人君行仁義任賢良則理行暴虐任小人則亂突厥所信任者竝共卿等見之畧無忠正可取者頡利復不憂百姓恣情所欲為朕以人事觀之亦何可乆卿以為何如公對曰昔晉文侯問李克諸侯誰先亡克曰呉先亡文侯曰何故克曰戰數勝戰數則人疲數勝則主驕以驕主馭疲人不亡何待頡利逢隋末中國喪亂遂恃衆内侵今尚不息此其必亡之道太宗然之
  對北蕃擾亂須發兵
  太宗謂公曰今北蕃擾亂須發兵收取河南地公對曰突厥雖亂未甚指的必其牙所有事自不敢住在河南臣愚請更詳審太宗曰古有好仁義而亡者有好戰伐而滅者朕意止欲安静得非病邪公對曰静者為化之本
  對大亂之後大可致化
  太宗論自古政化得失因曰當今大亂之後造次不可致化公對曰不然凡人居安樂則驕逸驕逸則思亂思亂則難化在危困則憂死亡憂死亡則思化思化則易教然則亂後易教猶飢人易食也太宗曰善人為邦百年然後勝殘去殺大亂之後將來致化寧可造次而望乎公對曰此指常人不在聖哲若聖哲施化上下同心人應如響不疾而速期月而可信不為過三年成功猶謂其晚太宗深納其言右僕射封徳彞等咸共非之曰三代以後人漸澆訛故秦任法律漢雜霸道皆欲化而不能豈能化而不欲魏徵書生不識時務若信其虚論必敗亂國家公曰五帝三王不易人而化行帝道則帝行王道則王在於當時所化之而已考之載籍可得而知昔黄帝與蚩尤七十餘戰其亂甚矣既勝之後復致太平九黎亂徳顓頊征之既克之後不失其化桀為亂虐而湯放之在湯之日則得太平紂為無道武王伐之成王之日亦致太平若言人漸澆訛不返淳樸至今應悉為鬼魅寧可復得而教化邪徳彞等無以難之然咸以為不可太宗力行不倦三數年間契丹靺鞨内附突厥破滅部落列為編户太宗每謂侍臣曰貞觀之初人皆異論云當今必不可行帝王道唯魏徵勸我而已我從其言不過數載遂得華夏安寧逺夷賓服突厥萬代以來常為勍敵今頭首竝帶刀宿衛部落皆襲衣冠使我不動干戈數年之間遂至於此皆魏徵之力也又復謂公曰玉雖有美質在石間不值良工琢磨與瓦礫不别若遇良工即為萬代之寶朕雖無美質為公所切磋約我以仁義𢎞我以道德使朕功業至此公亦足為良匠唯惜不得使封徳彞見之公再拜謝曰匈奴破滅海内康寧自是陛下威徳所加實非羣下之力但喜逢明聖不敢貪天之功太宗曰朕能任公公稱所委其功獨在朕乎何故飾讓也
  對上封人請親納表奏
  上封人多請太宗親納表奏以防壅塞太宗以問公公對曰觀此人意見殊乖大體若請陛下不任百司親庶事豈唯朝堂一所則州縣之務亦須陛下親斷
  對隋日禁囚
  太宗論隋日禁囚公對曰臣昔在隋時聞有盗發煬(「旦」改為「𠀇」)帝令士澄捕之但有疑即苦加拷掠枉承賊者二千餘人竝令同日斬決大理丞張元濟怪之試尋其狀乃有六七人盗發之日先禁他所纔被放出亦遭推劾不勝苦痛虛以自誣元濟因此更事尋究二千人内唯有九人不明又案驗九人四人非賊有司不敢執奏遂竝殺之太宗曰非唯煬帝無道之君臣下亦不盡忠須相匡諫不避誅戮豈得茍行諂佞求恱譽乎君臣如此何能不敗頼公等共相輔弼遂得囹圄空虚欲公等善始令終常如今日
  對齊文宣何如人
  太宗謂侍臣曰齊文宣何如人公對曰非常顚狂然與人共爭道理自知短屈即能從之臣聞齊時魏愷先任青州長史嘗使梁還除光州長史不就楊遵彦奏之文宣帝大怒召而責之愷曰臣先任青州大藩長史今有使勞更無罪過反授小州所以不就乃顧謂遵彦曰此漢有理因令捨之太宗曰徃者盧祖尚不肯受官朕遂殺之宣帝雖顚狂尚能容止此事朕所不如也祖尚不受處分雖失人臣之禮朕即殺之大是傷急一死不可再生悔所無及宜復其官廕
  對周孔儒教商韓刑法
  太宗曰周孔儒教非亂代之所行商韓刑法實清平之粃政道既不同固不可一槩也公對曰商鞅韓非申不害等以戰國縱横間諜交錯禍亂易起譎詐難防務深法峻刑以遏其患所以權救於當時固非致化之通軌
  對為政之要務全其本
  太宗與貴臣宴於丹霄殿謂羣官曰為政之要務全其本若中國不静逺夷雖至亦何所益朕與公輩共理天下令中夏乂安四方静肅竝由公等咸盡忠誠共康庶績之所致耳朕實喜之然安不忘危亦兼以懼朕見隋煬帝纂祚之初天下强盛棄徳窮兵以取顚覆頡利近者足為强大意既盈滿禍亂斯及喪其大業為臣於朕葉䕶可汗亦大强盛自恃富貴通使求婚失道怙亂奄致破滅其子既立便肆猜忌衆叛親離覆基絶嗣朕雖不能逺慕堯舜禹湯之徳自覩此輩何得不誡懼乎公等輔朕功績已成唯當愼以守之自致長保竝宜勉力事有不可則須明言君臣同心何得不理公對曰陛下𢎞至化安天下可謂功已成矣然每覩非常之慶彌切慮危之心自古至愼無以加此臣聞鮑叔牙飲桓公祝曰願君無忘在莒管仲無忘在魯𡩋戚無忘飯牛陛下居安思危在治思亂無忘之念過叔牙之願矣臣聞上之所好下必從之明詔奬勵足使懦夫立節
  對為君之道先存百姓
  太宗問拓設使人曰拓設兵馬今有㡬許對曰見有四千餘兵舊有四萬餘人太宗曰為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若損百姓以奉其身如割脛以自啖腹飽而身斃又曰身安天下安必須先正其身未有表正而影曲上理而下亂者朕每思傷其身者不縁外物皆由嗜欲以成其禍若躭嗜滋味玩恱聲色所欲既多所須亦大既妨政事又擾生人且復出一非理之言萬姓為之解體怨讟既作離叛亦興朕每思此不敢放逸公對曰古者聖哲之王亦近取諸身逺體諸物昔楚聘詹何曰未聞身理而國亂者陛下所明實古之大義
  對西胡愛珠
  太宗謂侍臣曰朕聞西胡愛珠若得好珠劈身藏之侍臣咸曰貪財損已實為可笑太宗曰勿唯笑彼今官人貪財不顧性命身死之後子孫被辱何異西胡之愛珠邪帝王亦然恣情放逸勞役無度信任羣小疎逺忠正有一於此豈不滅亡隋煬帝奢侈自賢身死匹夫亦為可笑公對曰臣聞魯哀公謂孔子曰有人好忘者移宅乃忘其妻孔子曰又有好忘者甚於此丘見桀紂之君乃忘其身太宗曰朕與公等既知笑人今共相匡輔庶免人笑
  對奏事戰懼
  太宗謂侍臣曰朕見胡裴始畢上書論西蕃事意頗有情理朕與共語非常戰懼今奏一事人亦應如此公對曰天顔俯臨豈得不懼臣見在外諸司欲奏事者先三五日反覆尋思及其臨奏三分不能道得一分尋常易事尚難如此况爭諫之人出言皆是觸忤賴䝉陛下假其顔色若不如此理終不申
  對古來帝王皆欲國祚長乆
  太宗曰古來帝王皆欲國祚長乆但為威勢既髙下情不能上逹加以小人君子雜處其朝任不得人遂至亡滅公對曰巧佞忠正無代不有但相時君所好而進若用忠正則理用邪佞則亂必然之理也太宗曰為帝王者必須愼其所與只如鷹鷂鞍馬聲色殊味朕若欲之隨須即至如此等事常敗人正道邪佞忠正亦在時君所好若任不得賢何能無滅公對曰臣聞齊威王問淳于髠曰寡人所好與古者聖王同否髠對曰古者聖王所好有四今王所好唯有三種古者好色王亦好之古者好馬王亦好之古者好味王亦好之古者好賢王獨不好齊王曰今無賢可好也髠曰古之美色即有西施毛嬙竒味即有龍肝豹胎善馬即有飛兔緑耳此等今既無之王之㕑膳後宫外廏今亦備矣王若以今之無賢未知前代之賢得與王相見否太宗深然之
  對西蕃通來㡬時
  太宗嘗御瑶池殿顧謂侍臣曰西蕃通來㡬時公對曰禹貢云西至流沙又云西戎即敘不明境域所至漢武帝置燉煌張掖等郡自此已後漸通西域太宗謂羣臣曰朕聞漢武帝時為通西蕃中國百姓死者大半此事著在史籍不能具道但隋後主欲開蔥嶺巳西鎮守俱未當死者繼於道路加聞流沙已西仍有隋破壞車轂其邊即有白骨狼籍北築長城東渡遼水征伐不息人無聊生天下叛之聚而為盗煬帝安然恣其所欲遂至滅亡秪為不聞其過朕以此事永為鑒誡今與諸公共理百姓但有不可行即向朕言勿得面從茍相恱譽且朕素無學術未閑政道一日萬㡬不能盡經耳目所有處㫁恐獨見不明致有失所所以委公等公等善相輔弼使兆庶得所此乃長保富貴䕃及子孫若尸祿曠官茍貪榮利必加黜辱終不容捨朕既以漢武帝隋後主為龜鏡公等亦須常將此事相規諫也羣臣竝拜謝公進曰陛下思𢎞至化砥礪羣下臣等敢不竭股肱之力但恐識度愚淺無益萬分臣聞漢武帝承五代之資天下無事府庫充實士馬强盛遂思騁其欲以事四夷聞蒟醬而開邛僰貪良馬而通大宛北逐匈奴南征百越老弱疲於轉輸丁壯死乎軍旅海内騷然户口減半至於國用不足府庫空虚乃榷估鹽鐵征稅關市課算舟車告緡賣爵侵漁百姓萬端俱起外内困窮無以給邊費議以營田代卒冀以助軍迄於暮年方始覺悟下哀痛之詔封丞相為富民侯僅以夀終幾及大亂煬帝恃其强盛思欲追蹤漢武戎車屢動人不聊生十餘年間亡身戮國陛下威加海外無逺不臻深惟二主以為殷鑒所謂一人有慶兆民賴之臣等奉以周旋不敢失墜太宗曰朕遇千慮一失必望有犯無隱
  對百官應有堪用者
  太宗曰百官之内應有堪用者朕未能知之不可造次為天下主誠亦難朕今行一事則為天下所觀出一言即為天下所聽用得好人為善者皆勸誤用惡人不善者競進賞當其勞無功者自退罰當其罪為惡者誡懼故知賞罰不可輕行用人彌須審悉公對曰舉選之事自古為難故考績黜陟察其善惡今欲求人必須先訪其行審知其善然後任之假令此人不能濟事只是才力不及不為大害誤用惡人假令强幹為患極多但亂代唯求其材不顧其行太平必須材行俱兼始可任用也
  對鐵之為用
  太宗曰鐵之為用無處不須至於金銀玩好而已不知何意人皆愛之公曰兵杖農器非鐵不可金銀珠玉唯有豐年人以為貨故諺云豐年珠玉儉年榖粟太宗曰正為蕃人愛不可全棄
  對侍臣全無諌爭
  太宗謂孫伏伽曰今以公為諫議大夫必須獻可替否又謂侍臣曰公等全無諫爭公對曰昔者齊景公射不中的而左右俱稱其善景公曰自晏子死不復聞寡人之過弦章對曰上之所好下必從之君若以謇諤為忠則人皆晏子陛下每稱迹忠諫之士若有事須獻替誰敢不盡其忠
  對李密王世充優劣
  太宗問曰義寧之初國家雖有關中王世充李密各自割據當此之時諸君所事之主誰優誰劣公對曰李密智計英拔而器度局小戴胄奏稱王世充言議分明繁而寡要為化但為一時之利不堪思其後圖太宗曰平定天下朕雖有其事若守之失圖功業亦復難保秦始皇實可為誡公等宜念公忘私榮名髙位可以長守公對曰臣聞之戰勝易守勝難陛下深思逺慮安不忘危功業既彰徳教復洽常以此為政天下不得不安四海不得不樂
  對吐谷渾使人懼
  吐谷渾使人請婚唐儉奏稱其使大戰懼太宗曰公等以此言虚實公對曰今四方諸國竝為陛下臣妾若發一使遣諸國征之立即敗亡何得不懼也
  對隋煬帝求覓無已
  太宗曰隋煬帝求覓無已内則淫蕩於聲色外則勦人以黷武遂至滅亡朕覩此但以清静撫之今百姓自言安樂豈知朕之力也公對曰堯人擊壤而歌亦云帝有何力於我哉只將此事以為太平百姓亦不知由主上安之也太宗曰朕今安飬百姓豈求其知但論理亂在時君耳公對曰此事非知之難終行之難
  對隋日山東飬馬
  太宗曰隋日山東飬武馬一匹百餘貫錢公對曰當時官人因自販馬粟麥既賤立限令市非理督責乃至破其産業官人馬盡便寛其日月百姓不堪所以聚而為盜太宗謂侍臣曰朕身不下殿堂而四夷賓服此之功業實所重惜思安其術未嘗一日忘也朕見隋煬(「旦」改為「𠀇」)帝都不以官人違法為意性多猜忌唯慮有反叛者朕則不然但慮公等不遵法式致有冤滯每見告密之徒殊不挂意宜體此心務以徳飬人即是勿毁之道公對曰陛下平定宇内實如詔旨今功業既定天下已安而日愼一日務以徳勝臣等雖愚敢不奉識聖意太宗又謂蕭璟曰卿在隋時數見皇后否璟對曰自其兒女不得相見臣何人也輙得見之公曰臣聞煬帝特不信齊王常有中使察之奏其飲讌則曰經營何事稱意若其憂悴則曰彼將有他念故爾父子之間且猶至是而况他人乎太宗曰今朕視正道勝煬帝知齊王逺矣
  對隋主入突厥界
  太宗曰大業之初隋主入突厥界兵馬之强自古已來不過一兩代耳大業之末夷人極盛今一衰𡚁竝為我擒以此觀之富貴不可驕逸也公對曰天下安危唯在為政善惡臣觀隋氏突厥之敗實由貪殘放逸陛下居安思危故得天下静謐
  對不見讜言
  太宗謂侍臣曰比三兩月來不見公等讜言未知以朕不可諫爭隱而不言為是庶事咸得不須論也公對曰陛下每見一事即為鑒誡臣等深識聖情必事理有違豈敢隱而不奏然比來大使既出内外無事所以不論正觀八年分遣大臣為諸道黜陟大使凡十三人分行天下問民間疾苦俾使者所至如朕親睹
  對喪亂未有如隋日者
  太宗曰古來雖復時遭喪亂未有如隋日者朕皆平之功何如古人公對曰前代雖逢喪亂皆有牧宰割據不過數歲即有所歸至於隋末天下鼎沸百姓塗炭經十餘年陛下應天順人一時平定此乃再造天地重立區夏此之功業古來未有
  對人君所務寛厚
  太宗謂右僕射李靖等曰人君之道唯在寛厚非但刑戮乃至鞭撻亦不欲行比每人嫌朕太寛未知此言可行否公對曰古來帝王以殺戮肆威者實非乆安之策臣等見隋煬帝初有天下亦大威嚴而官人百姓造罪未一今陛下仁育天下萬姓獲安臣下雖愚豈容不識恩造太宗曰公等假以為非朕終不改此志
  對向曉後有一星
  太宗謂李靖等曰今旦向曉復有一星出東方舊者合昏沒何因更有此星又曰埽星公對曰典籍所載有長星有孛星有彗星長星其形極長孛星小短彗星如埽形今人所謂埽者即是彗星公又奏曰臣聞古帝王未有無災變者但能修德災變自消陛下因有天變遂能誡懼反覆思量深自尅責雖有此變必不為災
  對人身假令無病
  太宗曰夫人之身假令無病不免有疥癬及時有小惡處用人求備理實為難公對曰自古為政但舉大體堯舜之時非全無惡但為惡者少桀紂之代非全無善但為惡者多譬如百尺之木豈能無一枝節今官人居職豈能全不為非但犯罪者少即是大化
  對百姓藉我撫飬
  太宗謂房𤣥齡等曰今天下百姓藉我撫飬先須令我安穩今上封者唯道九成徃來百姓辛苦公對曰陛下意存容納許其進言則妄處多不妨時有可錄陛下所有短長此人多不肯隱但容納之亦是善事
  對百姓大似信佛
  太宗謂長孫無忌等曰在外百姓大似信佛上封人欲我每日將十箇大徳共達官同入令我禮拜觀此乃是道人教其上書公對曰佛法本貴清淨以退浮競且道俗事既不同昔釋道安一時名徳符永固與之同輿權翼以為不可釋惠琳非無才俊宋文引之昇殿顔延之云此三台之位豈可使刑餘之人居之今陛下若欲崇信佛教豈須日别見道人
  對兒子常一處
  呉王恪奉見太宗謂房𤣥齡等曰朕於兒子常欲一處但家國事義實亦不同欲令其子孫代代相繼且又絶其覬覦朕今供飬太上皇與私亦異以鎮撫四海不貽太上皇憂為孝則天子之孝也公對曰臣聞孝行有三大孝尊親其次不辱其下能飬今陛下立身揚名富有天下華夷安泰此實大孝豈同進饘粥侍左右之孝也且以四海之主豈比庶人若與子孫同在一處非所以保根固本之策
  對無事與公等飲
  太上皇幸兩儀殿内外羣臣奉見太上皇還西宫太宗從至大安宫還顧謂長孫無忌等曰今天下無事侍太上皇與公等同宴可謂至樂然朕若與公等忘政事但歡宴蓋非常安之法公對曰陛下酣宴之後猶不忘庶政古者堯舜禹湯所以太平實用此道太宗因曰古之人君處廊廟居逸樂臣下一事失所便棄前功解免黜放急處如此公對曰人君發怒於一臣將行刑罰而能念其舊功者鮮矣陛下今發徳音臣等幸甚
  對言者君子之樞機
  太宗曰朕每思言者君子之樞機談何容易匹夫之間出言不善人或記之成其恥累朕則四海之主出一言失所虧損豈同匹夫者邪公對曰人君居四海之尊若有虧失古人以為日月之蝕人皆見之實如陛下之所誡愼
  魏鄭公諫録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魏鄭公諌録卷四    唐 王方慶 撰對所居殿隋文帝造
  太宗謂房𤣥齡等曰朕所居殿隋文帝造已經四十餘年損壞處少唯承乾殿是煬帝造工多覓新竒斗栱至小年月雖近破壞已多今為政更欲别作意見亦恐似此屋耳公對曰昔魏文侯時租賦歲倍有人致賀文侯曰今户口不加租賦歲倍此由課歛多譬如皮熟之令大則薄令小則厚理人當亦如此由是魏國大化臣今量之陛下為政百夷賓服天下已安但須守今日化道亦歸之於厚此即是已足也
  對周齊末主優劣
  太宗謂公曰昨進周齊史㸔末代之主為惡莫不相似俱至滅亡然兩主若為優劣公對曰二主亡國雖同其行即别齊主懦弱政出多門上下相䝉遂至亡國周主立性凶强威福在已亡國之事皆在其身以此而論齊主為劣
  對平定四方
  太宗謂侍臣曰計朕平定四方憂矜百姓雖不及前代哲王比煬帝故應萬倍但君臣相須事同魚水然魚不得水則不立水無魚則廢世有理亂移易風俗終自如舊固知國家唯藉臣佐及百姓共相翊戴方得保其尊榮公對曰昔楚王召詹何為相何曰唯解修身不解理國王又遣使重請何曰未有身正而國不理者今逺方慕化竝由陛下克已自修所以夷狄咸知效命
  對刑法寛猛
  太宗御太極殿大赦因謂侍臣曰為君極難法若急恐濫及善人法若寛則不肅姦宄寛猛之間若為折衷公對曰自古為政者因時設教若人情似急則濟之以寛如有寛慢則紏之以猛時既不常所以法令無定
  對有天下者皆欲子孫萬代
  太宗曰朕常思自古有天下者皆欲子孫萬代政化過於堯舜及其所行則與堯舜相反如秦始皇亦是英雄之主平定六國已後纔免其身至子便失其國桀紂幽厲亦皆喪亡朕為此不得不懼且天下百姓傾耳側目唯看善惡朕豈得不自思之公對曰自古以來人君為難秪為出言即成善惡若人君出言欲聞已過其國即興若出言欲人從已其國即喪古人云一言可以興邦一言可以喪邦正為如此但天下人皆自進於陛下以榮其身若正人即欲以正道輔佐佞人即欲以邪道自媚工巧者則進竒服異器好鷹犬者即欲勸令畋遊所欲自進者不覺為非皆言為是若陛下常守正道則姦人不能自效如開其路則人人欲遂其心矣太宗曰然
  對隋大業起居注
  太宗問侍臣隋大業起居注今有在者否公對曰在者極少太宗曰起居注既無何因今得成史公對曰隋家舊史遺落甚多比其撰録皆是採訪或是其子孫自通家傳參校三人所傳者從二人為實又問隋代誰作起居舎人公對曰崔祖濬杜之松蔡允恭虞南等臣每見虞南說祖濬作舎人時大欲記録但隋主意不在此每須書手紙筆所司多不即供為此私將筆抄録非唯經亂零落當時亦不悉具
  對帝王有盛衰
  太宗謂侍臣曰觀古來帝王有盛有衰猶朝之有暮皆為蔽其耳目忠正者不言邪諂者日進既不見其過以至於滅亡朕在九重之中不能徧覽天下故布之卿等以為朕之耳目莫以天下無事四海安寧便不存意公對曰自古亡國之主皆為居安忘危處理忘亂所以不能長乆陛下富有四海内外清晏遂能留心政道常如臨深履薄國家歴數自然靈長臣等濫當重任今又親䝉誡勗唯知自勵敢不盡心
  對隋末百姓不自保
  太宗曰隋時百姓假有財物豈能自保自我有天下以來存心撫飬無所科差人人皆得營産業守其資財即我所賜向使我徵求無已雖數賞賜亦不如不得公對曰堯舜在上百姓亦云耕田而食鑿井而飲含哺鼓腹而云帝有何力於其間哉今陛下如此含飬百姓可謂日用而不知矣又奏曰昔晉文公出畋逐獸碭入大澤迷不知所出其中有漁者文公謂曰我若君也道安從出我且厚賜汝漁者曰臣願有獻文公曰出澤而受之於是送出澤文公命曰子之所欲教寡人者何也願受之漁者曰鴻鵠保大海之中厭而數移徙之小澤則必有繒弋之憂竈鼉保淵厭而出之淺渚則必有網羅釣射之憂今君逐獸碭入至此何行之大逺也文公曰善謂從者記漁者名漁者曰君何以名為君其尊天事地敬社稷固四國慈愛萬民薄賦斂輕租稅者臣亦與焉君不尊天事地不敬社稷不固四國外失禮於諸侯内逆人心一國流亡漁者雖有厚賜不得保也遂辭不受太宗曰卿言是也
  對月令早晚有
  大宗謂侍臣曰月令蚤晚有公對曰今禮記所載月令起自吕不韋太宗曰但為政專依月令善惡復皆如所記否公對曰秦漢已來聖主依月令事多矣若一依者亦未有善但古者設教勸人為善所行皆欲順時善惡亦未必有此太宗曰月令既起秦時三皇五帝竝是聖主因何不行月令公對曰計月令起於上古是以尚書云敬授人時吕不韋止是修古月令未必始起秦代也
  對讀書善事
  太宗問曰朕比讀書所見善事竝即行之都無所疑至於用人則善惡難别故知人極為不易朕比任使公等數人何因政化猶不及文景公對曰陛下留心政道委任臣等逾於古人正由臣等庸短不能副陛下所寄若論四夷賓服天下無事古來未有似今日者至於文景不足以方聖德公又曰自古人君初為政者皆欲比於堯舜及天下既安即不能終其善事人臣初被委任亦欲盡心竭力及得富貴即欲保全官爵若使君臣常不懈怠豈有天下不安之理太宗曰確論至理誠如公言
  對𢎞演内肝
  太宗謂侍臣曰狄人殺衛懿公盡食其肉獨留其肝𢎞演呼天大哭自出其肝而内懿公之肝今欲求其人不可得也公對曰在君待之而已昔豫讓為智伯報仇欲刺趙襄子襄子執而獲之謂讓曰子昔不事范中行乎智伯盡滅之子乃委質智伯不為報仇今為智伯何也讓荅曰臣昔事范中行中行以衆人遇我我以衆人報之智伯以國士遇我我以國士報之在君禮之而已何患無人
  對懷州有上封事者
  太宗謂侍臣曰朕昨徃懷州有上封事者云何為常差山東衆丁於苑内營造即日徭役似不減隋時懷洛已東彫殘人不堪命而畋獵尤數驕逸之主也今者復來懷州遊畋是不得復至洛陽矣夫四時蒐狩既是帝主常禮今幸懷州秋毫不干於百姓凡上書諫爭自有常准臣貴有辭主貴能改如斯詆毁有似咒詛公對曰國家開正言之路所以上封者極多陛下親自披閱或冀片言可取所以僥倖之士得肆醜詞臣諫其君甚難折衷從容諷動使行之孔子曰凡諫有五吾從諷諫漢元帝嘗酎祭宗廟出便門御樓船御史大夫薛廣徳當乗輿前免冠頓首曰宜從橋陛下不聽臣臣自刎以頸血汙車輪陛下不得入廟矣元帝不恱光禄勲張猛進曰臣聞王聖臣直乗船危就橋安聖主不乗危廣德言不可不聽元帝曰曉人不當如是邪乃從橋以此而言張猛可謂能諫其君者也
  對百姓安否
  公拜埽還鄉太宗遣三衛二十人從仍借殿中馬三十匹賜物七百叚拜給傳乗至是還奉見焉太宗勞之曰今日卿至眞可謂喜也公再拜謝太宗乃問所經百姓安否公對曰百姓咸䝉亭毒之恩竝得安居樂業太宗曰朕存心愛飬不媿古人所未免百姓之言唯獵一事耳時桂陽主在座奏稱陛下出遊唯將近親左右及給使等何闗百姓公曰譬如人之故舊有兒子無賴破其産雖不關已然心必惡之又曰去冬暮從懷州還有人言陛下復欲幸關南在外悉裝束訖而竟不行因何有此消息太宗笑曰當時實有此心但畏卿嗔遂即不去公再拜謝
  對守文創業
  太宗謂侍臣曰帝王之業草創與守文孰難左僕射房𤣥齡奏稱天地草昧羣雄競逐攻破乃降戰敗乃服由此言之草創為難公對曰帝王之起必由仁徳天下樂推同心恊力為物除害天授人與翻為不難然既得之後志趣驕逸人樂安静而行役不休人已彫殘而裒斂不息有國之𡚁常由此起以斯而言守文則難太宗謂房𤣥齡曰卿所對不如徴之切也
  對君臣治亂
  太宗謂侍臣曰君亂於上臣理於下或臣亂於下君理於上二者茍違何者為甚公對曰君心向理則照見下非若誅一勸百誰敢不畏若惛暴於上忠諫不從雖百里奚伍子胥之在呉虞不救其禍太宗曰必如此也齊文宣惛暴楊遵彦以正道扶之得理如何公對曰遵彦彌縫暴主救理人物纔得免亂亦甚艱辛於聖主嚴明臣下畏法不同日而語
  對山崩川竭
  太宗謂侍臣曰山崩川竭自古以為災比來水旱不調抑亦由人事公謝曰山有朽壤而崩古人不以為患唯政教有失乃以為災太宗曰然
  對隋主博物有才
  太宗謂侍臣曰朕觀隋主文集博物有才亦知恱堯舜之風醜桀紂之行然而行事即與言相違何也公對曰自古稱人主之善在有君人之量能任使人智者為之謀勇者為之戰雖聰明聖哲以黈纊冕旒垂耳目隋主雖有俊才無人君之量恃才驕物所以至於滅亡太宗曰然昔漢武征役不息户口減半中塗能改還得傳祚子孫向使隋主早寤亦不至滅亡也
  對徃歲馬料
  太宗曰徃歲馬料甚厚今唯料麩三升數年來又放宫人三五千人出准計所費與舊當減半何為徃日人多料厚而常足今日人少料薄反以不供何也公對曰徃歲所須皆於百姓取足今日所用皆於倉庫出供所用雖多不擾百姓所以用雖少於徃時而供進時有所闕
  對古今人同異
  太宗問曰今人與古人同邪公對曰人多以古人淳朴今人澆浮以臣量之勢亦相似太宗曰今之人固不及古古之君臣為化唯以百姓心為心近代帝王唯損百姓以適其欲朕今與公等雖不及古然須以百姓為心不得有損於物而自奉也
  對慶善樂為文舞
  慶善樂為文舞破陣樂為武舞詔公及虞南褚亮李百藥等為之詞太宗謂侍臣曰昔周公相成王制禮作樂乆之乃成逮朕即位數年之間成此二樂五禮又復刋定未知堪為後代法否朕觀前王有功於人者作事施令有即為法所貴不忘其徳者也朕既平定天下安堵海内若徳惠不倦有始善終自我作古何慮不法若遂無徳於物後代何所遵承以此而言後法不法猶在朕耳公對曰陛下撥亂反正功髙百王自開闢已來未有如陛下者也更創新樂兼修大禮自我作古萬代取法豈止子孫而巳
  對太子師保古難其選
  太宗謂侍臣曰太子師保古難其選成王幼小以周召為保傅左右皆賢足以長仁致化稱為聖主及秦之胡亥始皇所愛趙髙作傅教以刑法及其簒也誅功臣殺親戚酷烈不已旋踵亦亡以此而言人之善惡誠由近習朕弱冠交游唯柴紹竇誕然則誕等為人既非三益及朕居寶位經理天下雖不及堯禹之明庶免乎孫皓髙緯之暴以此言之復不由染何也公對曰中人可與為善亦可與為惡然上智之人自無所染陛下受命自天平定寇亂救兆人之命旋致昇平豈紹誕之徒能累聖徳但傳云放鄭聲逺佞人近習之間尤宜深愼太宗稱善
  對漢代常以八月選子女
  太宗謂侍臣曰漢代常以八月選洛陽中子女姿色端麗者載還後宫此不可為法然即日宫内甚多配役之口使其誕乳諸王是非所宜㨿此論選補宫列理宜依禮公對曰人多惑嬖色乃致敗亂周幽惑褒姒晉獻惑驪姬耽於寵欲廢嫡立庶幽王因此身死遂喪西周獻公身雖獲沒禍延數代嬪御之間所宜深愼
  對帝王之興有天命
  太宗問侍臣曰帝王之興必有天命非幸而得之也房𤣥齡對曰王者必有天命太宗曰此言是也朕觀古之帝王有天命者其勢如神不行而至其無天命終至滅亡昔周文王漢髙祖啟洪祚初受命則赤雀來始發迹則五星聚此竝上天垂示徴驗不虚非天所命理難妄得朕若仕隋朝不過三衛亦自惰慢不為時須公對曰易云潛龍勿用言聖徳潛藏之時自不為凡庶所識所以漢祖仕秦不踰亭長
  對封禪
  太宗謂房𤣥齡等曰封禪是帝王盛事比表請者不絶公等以為何如公對曰帝王在徳不在封禪自喪亂已來近泰山州縣彫殘最甚若車駕既行不能全無使役此便是因封禪而勞役百姓太宗曰封禪之事不自取功績歸之於天譬如𤣥齡等功臣雖有益於國能自謙讓歸之於朕豈似不言而欲自取今向泰山功歸於天有似於此然朕意常以嵩髙既是中岳何謝泰山公等評議
  對積徳累仁
  太宗問公曰朕為人主實仰止古先帝王至於積徳累仁豐功厚利四者朕皆行之何等優劣公對曰徳仁功利陛下兼行矣至於功利二善所益居多夫平海内之亂除戎狄之害是陛下之功安堵黎元各復生業是陛下之利
  對賢人出仕
  太宗謂侍臣曰夫賢人出仕進則利物榮主退則官達名成勤於此事聞之益少唯有見惡如崩淫酒是務此皆不學而能是以善人常少惡人居多古人稱百里一賢謂之比户企佇竒才常不可得公對曰夫賢人居則善其身達則兼濟其物是以明聖求之不有懈怠
  對帝王不能常理
  太宗謂侍臣曰朕聞自古帝王亦不能常化假令内安必有外擾當今逺夷率服百榖豐稔賊盜不作内外寧靜朕喜得此事故共公等樂飲此非朕一人之力亦由公等共相存輔然安不忘亡理不忘亂雖知今日無事亦須思慮終始常得如此始是可貴公對曰自古以來元首股肱不能備具或時君聖臣即不賢或遇賢臣即無聖主今陛下聖明所以致化臣等駑蹇不稱陛下所任然臣等雖不堪任用陛下放黜即得若有賢臣但令君不思化亦無所益今天下太平臣等以為喜此由陛下居安思危孜孜不怠太宗曰萬㡬事重豈得不思公可語起居郎常書笏上云居安思危朕若不思即向朕道
  對加藺謩罪
  太宗與大將軍藺謩語謩不對太宗怒而繫之後知其聾乃釋不問謂侍臣曰我昨發怒藺謩若遂加其罪豈不枉濫公對曰古者帝王多因喜怒遂濫其賞罰今陛下思怒蘭謩遂能却更思省若此心不移四海之福
  對凌敬乞貸責所舉
  有司奏近臣所薦凌敬乞貸之狀太宗責公等濫進何也公對曰臣等每䝉顧問常具言其長短有學識强諫爭是其所長愛生産好經營是其所短今其為人作碑文教人讀漢書即附託官人廻易求利與臣等所說事實未乖陛下未用其長唯見其短以為臣等欺罔實不甘心
  對髙麗等三蕃僧求學
  髙麗等三蕃僧求學至中國游萊州萊州以聞太宗曰不須遣來此非為學問但覘國家虛實耳公對曰陛下所為若善此等固當取則若不善雖拒蠻夷亦無益也
  對可愛非君
  太宗曰書云可愛非君可畏非人天子者有道則人推而為之主無道則人棄而不用誠可畏也公對曰古語云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陛下以為可畏誠如聖㫖



  魏鄭公諫録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魏鄭公諫録巻五    唐 王方慶 撰或奏公阿黨親戚
  或奏公阿黨親戚者太宗使御史大夫温彦博案驗其事乃言者謬妄彦博奏魏徴人臣須存形迹不能避逺嫌疑為人所道雖情在無私事亦可責乃令彦博以此㫖責公因謂之曰君前後諫爭凡數百條豈以小事損君衆美自今以徃不得不存形迹也經數日太宗問公曰昨來在外聞有何不是事公正色曰前日令彦博宣勅語臣何因不作形迹此言大不是臣聞君臣叶契義體一同未聞不存公道唯事形迹若君臣上下同遵此路則邦之興喪或未可知太宗瞿然改容曰前發此語尋已悔之君不得因兹遂懷隱避公乃再拜而言曰臣以身許國正道而行必不敢欺負但願陛下使臣為良臣勿使臣為忠臣太宗曰忠良有異乎公曰良臣稷契咎繇是也忠臣龍逢比干是也良臣使身獲美名君受顯號子孫傳業福禄無疆忠臣身受誅夷君陷大惡家國竝喪獨有其名由此而言相去逺矣太宗謂曰君但莫違此言朕不忘社稷之計乃賜絹一百匹
  權貴疾公
  權貴疾公每言於太宗曰魏徴凡所諫爭委曲反覆不從不止意以陛下為幼主不同於長君太宗曰朕少不學問唯好弓馬至於起義即有大功既封為王偏䝉偏愛理道政術都不留心及為太子初入東宫思安天下欲克已為政唯魏徴與王珪導我以禮𢎞我以道勉强從之大覺利益遂力行不息以致太平竝魏徴等之力所以特加禮重每事聽從非私之也言者乃慙而止
  霍行斌告變
  霍行斌告變公預其事太宗覽之謂侍臣曰此言大無由緒不須鞠問行斌宜付所司定罪公曰臣䝉近侍未以善聞而有大逆之名罪合萬死陛下曲垂矜照臣將何以自安請鞠之尋仍拜謝太宗曰卿之累仁積行朕所自知愚人相謗豈能由已不須致謝也
  房𤣥齡考績不平
  房𤣥齡王珪掌内外考績治書御史權萬紀奏其不平追案勘問王珪不伏太宗付侯君集案之公奏稱無阿私必不可推鞠太宗大怒令君集勘當未奏太宗問君集君集奏稱臣謂魏徵𤣥齡王珪挾私濫考何得阿黨固執言不可推徴荅云𤣥齡王珪俱是國家重臣竝以忠正任使其所考者既多或一兩人不當祗是見有左右終非心有阿私若即推繩不相信任此事便不可信何以堪當重委假令錯謬有實未足虧損國家窮鞫若虛失委大臣之體且萬紀每日常在考堂必有乖違足得論正當時鑒見一無陳說身不得考方始紏彈徒發在上嗔怒非是誠心為國無益於上有損於下所惜傷於正體不敢有所阿黨遂釋不問
  侍宴於丹霄門
  太宗宴於丹霄門樓極歡長孫無忌奏稱王珪魏徴昔在東宫臣等疾之如讎豈謂今日竝坐而宴太宗曰魏徵等既能盡心所事當時誠亦可恕朕能㧞擢用之以至今日足謂無愧古人酒酣太宗謂曰徴每諫我不能得即嗔公等知否公對曰臣諫不得實未有喜亦不敢嗔太宗曰君若不嗔何因臨時不應公對曰臣以事有不可所以進諫若不從輙應便恐此事即行太宗曰當時且應更别陳論亦何為不得公曰昔舜戒羣下汝無面從退有後言若臣面從陛下方始别陳此即退有後言豈是稷契事堯舜之意太宗大笑曰人言魏徴舉動疎慢此實不然朕但見其所為只覺婉媚耳公拜謝曰陛下導之使言臣所以敢諫若陛下不受臣豈敢數犯龍鱗太宗曰史官須記此言
  論止足之分
  公頻論止足之分太宗未之許公曰羣臣委任既乆許其避退權用之次觀其能否既得預察羣才又無獨任之謗使善人得進長亷讓之風若能行之於今足為將來永法太宗曰信如公言然論者猶有同異待至京下當别議
  太宗謂侍臣天下安寧
  太宗謂羣臣曰為政者豈待堯舜之君龍益之佐自我驅使魏徴天下乂安邊境無事時和歲稔其忠益如此先是將發十六道黜陟大使畿内道未有其人太宗親定之問房𤣥齡等曰此道事最重誰可先使右僕射李靖對曰畿内事大非魏徴莫可太宗作色曰朕欲向九成事亦不小寧遣魏徴邪朕每行不欲與其相離者適為其見朕是非必無所隱今從公等語遣去朕若有得失公等能止邪乃令李靖充使公從徃九成宫
  太宗御西堂宴集
  太宗坐於丹霄門外之西堂引公及右僕射李靖中書令温彦博等入宴言及羣臣才行謂靖等曰朕自為王至於今日官人或上書獻計勸朕為善者多矣日月稍乆官職漸大志意即移言論漸少無不衰倦唯魏徴與朕為善官職益髙志節彌厲見朕一事失所甚於已身有過朝夕孜孜終始如一自立以來唯見此一人而已是以敬之重之同於師傅不以人臣處之其後每謂房𤣥齡等曰魏徴被我拔擢特異其報我亦深矣君與我契闊艱辛多歴年所勞苦之極人莫能加然自即位以來輔弼我躬安我社稷成我今日功業為天下所稱君不得與魏徴比矣
  文德后載誕侍宴
  文德皇后誕公主月滿宴羣臣於丹霄殿太宗命公圍碁賭公再拜曰臣無可賭之物不敢煩勞聖躬太宗曰朕知君有物不須致辭公固言無物堪供進者太宗曰朕知君大有忠正君若勝朕與君物君若不如莫虧今日遂與公碁纔下數十子太宗曰君已勝矣賜尚乗馬一匹并金裝鞍轡勒仍賜絹千匹
  進五代史
  武徳中公與侍中陳叔達中書令蕭瑀左僕射封德彞太子詹事裴矩等同奉詔分修魏梁陳周齊隋六代史侍中已下各居權要既不相統攝撰者無所禀承事歴數年竟無次序貞觀初公為祕書監乃奏停後魏而修梁以下五代奉勅遣祕書丞令狐徳棻祕書郎岑文本撰周史前中書侍郎顔師古給事中孔穎達撰隋史著作郎姚思亷撰梁陳史中書舍人李百藥撰齊史師古徙職以許敬宗代之公受詔總加修撰裁定去取咸資筆削多所損益務在簡正隋史序論皆出公手梁陳及齊各為總論梁史六秩五十六巻陳史四秩三十六巻周史五秩五十巻齊史五秩五十巻隋史六秩五十五巻奏之時稱良史加左光禄大夫進封鄭國公賜物二千叚
  讓左光禄大夫
  公詣朝堂抗表讓左光禄大夫附崔確奏稱臣在隋朝備經喪亂如臣流輩死亡略盡臣得奉太平又特䝉拔擢恩澤既深唯思報效但臣先有眼疾比加風疹轉加增劇天纔隂晦數歩之外全不見人倉卒轉動即覺心識悶亂方今天下無事英彦如林無容痼疾之人乆在樞近非但不可更加二品仍乞解侍中之職授臣一二品散官不離左右足申愚見拾遺補闕非敢虛飾此實臣志願太宗令崔敦禮謂之曰國之安危資於輔弼得其人則日隆日化失其人則敗不旋踵公寛以接下忠以奉上朕每有乖僻公未嘗不言社稷安危唯公是寄假使公全無兩目猶當舁公置於左右朝夕諮詢况公所患非重便欲拂衣高蹈匪獨乖於朕意僉議以為未可
  太宗移舊閤
  太宗謂侍臣曰我疹病移一舊閤伊乃謗我作望陵臺公等須為我鞫問取謂楊師道曰卿道姜行本作處用十車銅聞誰道師道奏曰魏徴道太宗問公曰何以生此公不應太宗再三問對曰道十車銅是諫爭語臣若道姓名某即是訕謗必不益聖徳太宗曰我有事皆向卿道今卿乃為在下不向朕道是朕盡心向卿卿不盡心向朕也因令御史引出鞫問之乃謂治書侍御史杜正倫曰朕於天下亦是有功每至祠祭雖不親行常心懷悚懼魏徴於朕非義從府臣朕於罪人之中擢與富貴得朕借問遂有所隱朕事天即能畏敬魏徴即事便不盡心昔蕭何有大功於漢家祇為請上林地漢髙祖尚繫械之計魏徴勲庸豈得與蕭何為等朕為其能諫爭遂寵遇至此乃恃寵自驕朕昔問房𤣥齡事答云不知徴當即奏稱豈有人臣報主得有所隱朕今借問便不盡心遣御史推問乃負氣作如此行歩若朕兒能諫爭還作此驕慢亦須撲殺朕到伊上豈有顧惜看伊意况似國家不得伊時即不得理古來帝王未有魏徴亦得為化在朕今日何藉魏徴勅杜正倫速按問公附奏稱此閤初移臣等面奉勅㫖本為避濕所造不多但衆庶無知或有謗議臣初聞望陵臺名即欲内奏仍共楊師道平章云此名必是浪語若出閤名百姓自然不惑師道語臣有便即奏至尊聽其與說不願即顯姓名非是欲私其人故隱不道陛下深居九重細事不可親見臣作股肱耳目非問無由得知臣數日前見少府監官某乙問訪比來作司事務多少云更無造作事亦不多但北門造閤處須釘鐷甚急恐少便須市供作司唯恐闕乏獲罪臣即語云移一舊閤費用幾何報臣云雖是舊事料理釘鐷須十車五車臣即向師道說前日面奉進止所造蓋亦不多役人又是丁匠何因人有此語師道共臣平章只是至尊每事存飬無所造作人見小小事即以為多百姓不可家至户說那可彰其言語遂釋不問太宗御百福殿公奉謝太宗令韋挺謂之曰卿罪重於千鈞朕任卿使卿踰於管仲自近代已來君臣相得未似今日昨問卿事遂隱不言朕今思量深可怪恨向若遂即不道終不與卿相見欲論十年任使一朝遂失朕意可不惜邪賴卿出外列其姓名朕録卿忠誠所以不責公對曰臣本九泉下人䝉陛下拔擢職在樞近已經十年情有所守昨日遂被聞奏罪合萬死陛下平一海内愛飬生人天授明徳情存至化軍國機務皆出
  聖躬臣承受不暇有何功績昨日若死今日無由奉見聖顔
  太宗即位有上書者
  太宗謂長孫無忌等曰朕躬即位之初有上書者非一或言人主必須威權獨運不得委任羣下或耀兵振武威懾四夷唯有魏徴勸朕偃革興文布徳施惠中國既安逺人自服朕從其語天下安寧絶域君長皆來朝貢九夷重譯相望於道凡以此等事皆魏徴之力也朕之任用豈不得人公拜謝曰陛下聖徳自天留心政術臣以庸短承受不暇豈有所益
  太宗幸積翠池賜宴賦詩
  太宗幸積翠池賜貴臣宴太宗曰今兹年榖既登邊方静息因此農隙與公舉酒酒酣各詠一事公得西漢其詞曰受降臨軹道爭長赴鴻門騑傳渭橋上觀兵細柳屯夜宴經柏谷朝游出杜原終藉叔孫禮方知皇帝尊太宗曰魏徴所言必約我以禮此語意極好特宜記録
  皇孫載誕侍宴
  皇孫載誕太宗幸東宫置酒極歡羣臣等奏稱皇子多已長成而陛下初未有孫今者東宫先誕首嫡此卜代之休徴無疆之美慶也率土蒼生莫不抃舞臣等喜躍特百常情太宗曰君子抱孫不抱子此是社稷之慶公等又助朕盡飲朕安得不喜酒酣太宗召左僕射房𤣥齡及公於御牀前地席謂曰貞觀已前從朕平定天下夷凶尅亂周旋艱辛𤣥齡功勲何所與讓太宗自解佩刀以賜之又曰貞觀以來盡心於主獻納忠讜國安人利犯顔正諫匡朕之違唯見魏徴一人古之名臣何以加此又解佩刀以賜之
  上類戴氏禮
  戴氏禮幷為注解二秩二十巻上之詔曰禮經殘缺其來已乆漢代戴聖爰記舊聞古今所宗條目雜亂先儒傳授多歴年所咸事因循莫能釐正特進鄭國公徴文髙翰林學綜冊府服膺典禮有志討論乃依聖所記更事編録以類相從别為篇第幷更注解文義粲然遂得先聖微言因兹重闡後之學者多有𢎞益宜付祕書仍令繕寫賜皇太子及諸王各一本幷賜物一千匹
  論十六國諸主優劣
  太宗與羣臣論及十六國諸主優劣太宗曰苻永固何獨為所稱房𤣥齡對曰為任使得人則見稱無其人則不見稱當時為有王景略太宗謂羣臣曰此猶朕之有魏徴公拜謝焉
  豫章公主薨
  豫章公主薨公奏自豫章公主薨逝陛下乆著素服羣情悚慄咸不自寧臣聞古之王者絶於朞服此乃前書典禮列代舊章陛下發上聖之慈深下流之慟素服以來遂經旬月悼徃之義足為加隆伏願割無已之痛從先王之禮改御常服以副羣下之心臣濫䝉重任不敢寢黙太宗從之
  太宗以公比諸葛亮
  太宗謂侍臣曰魏徴何如諸葛亮岑文本對曰諸葛亮一國之政内外寧安又行師用兵威動勍敵見稱今古魏徴雖未事事盡兼至於憂國如家忠言正諫朝夕孜孜古人亦無以加也太宗曰魏徴懷忠奉國蹈履仁義唯以道徳為務無所欺負執持朕躬必欲致於堯舜之上諸葛所行無以過也所不如者行師用兵耳
  太宗謂侍臣自知者明
  太宗謂侍臣曰自知者明人不能善鑒已過如善為文章工諸伎藝皆自謂已善他人不及若良工商略文匠詆訶蕪音拙句往往而有又譬傅母飬子頮面豫餙乃堪見人若櫛髮必須明鏡覽其形容以鑒善惡以此而言人君亦須得匡諫之臣道其愆過即其為政無大乖違一日萬幾一人聽㫁細微差僻安能盡美唯有魏徴隨事諫正多中朕失其進喻啟沃有同明鏡分明善惡瞭見已形既數餐嘉言安得不喜太宗因舉觴以賜房𤣥齡髙士亷等數數勵之
  辭太子太師
  皇太子承乾不修徳業魏王泰寵愛日隆内外庶僚咸有疑議太宗聞而惡之謂侍臣曰當今朝臣忠謇無如魏徴我遣傅皇太子用絶天下望遂命草詔謂侍臣曰其辭乎皆曰徴昔為侍中卒以退讓儲傅之重恐必不當太宗曰徴識吾此意將不固辭矣及詔下拜為太子太傅公自陳有疾太宗謂之曰太子宗社之本須有師傅故選忠正以為輔弼昔周幽晉獻廢嫡立庶有國行此國必危有家行此家必敗如漢家㡬廢太子賴四皓來助乃始得安我今賴公即其義也如公疹病可卧䕶之公乃就職
  手詔問疾
  公疾太宗手詔曰不見數日憂憤甚深自顧過已多矣言已失矣行巳虧矣古人云無鏡可以鑑鬚睂可謂實也比欲自徃恐勞卿所以使人來去若有聞知此後可以信來具報公奏曰堯舜率天下以仁而人從之桀紂率天下以暴而人從之下之所行皆從上之所好今大臣進一人則疑其意故拜一人則疑其奪權欲遣其人若為展力所以契闊艱辛同其生死聞一人之言即謂可信新來言者何以明其無私又奏曰古者雖犯重罪君上每言寛宥必不獲已方始加刑且人君之威甚於雷霆今欲加其罪則理外誣造將宥其過則法内曲辭欲求刑必寛平吏不嚴酷不可得也又奏曰帝王所重在乎定君臣明父子正夫婦三者不亂然後内外安寧比見弟子陵師奴婢忽主下多輕上皆有為而來漸不可長又奏曰君子有諸已然後求諸人無諸已然後非諸人所藏於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今臨朝堂以至公為言退而行之乃未免私僻之事或恐有所不便聞於在下即横加威怒以掩塞之欲人不知莫若勿為欲蓋彌彰掩之何益帝王大如天地信如四時諸葛亮小國之臣猶能開誠心布公道今之為政未能平心亦虧公道心所愛則雖僻不以為非心所嫌則雖正不見其是居人上者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今每發言常疾私相請託或至小事自所未免上為下效理必然也雖加之以罪必不心伏太宗稱善
  手詔重聞
  太宗手詔曰近來疹病何似漸得可未卿患日乆言面已賖理國立家方知難耳比日自為勞思委頓始騐任人則逸自任則勞非虛言也此懐公想知之可以意得書何盡心略而言耳
  賜殿材為起堂
  公宅内無堂太宗常欲為營造公謙譲不受太宗慮公疾甚乃以小殿材為造焉五日而成仍遣中使齎素屏風素褥几案牀等就賜之遂其所尚也公附表陳謝太宗手詔曰觀卿書不如尋常憂惋之情切朕懐意處卿至此當為横濟黎元經圖達化耳豈為朕一人而已何事果來相謝
  太宗親臨喪
  公疾亟太宗幸其第宅因屏人而語明日降手詔曰觀卿形甚憂悶昨語深慰昨坐乆何似但得眠即無苦以卿有古人之風今送被二張勿辭也太宗又幸其第公命加朝服拖紳以見太宗撫之流涕問所欲言公對曰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亡乃拜其子叔玉為朝散大夫并賜牙仍遣左屯衛中郎將李安儼夜宿公第動止輙奏皇太子亦再幸其第對之流涕公薨夜太宗夢公若平生及朝而奏之太宗趨臨赴哭之甚慟廢朝五日皇太子亦於西華堂舉哀悲不自勝諸王及文武百官諸州計吏九品以上皆赴喪所詔贈司空相衛黎魏洺邢貝七州諸軍事相州刺史諡曰文貞給羽葆鼓吹班劔四十人賻絹布千叚米粟千石陪𦵏昭陵因車載柩無文彩之飾申其宿志也牙字下恐有闕文七州諸軍事相州刺史二史云相州都督
  太宗幸苑西樓觀𦵏
  公𦵏日勅京官文武九品以上及計吏竝送至開逺門外太宗幸苑西樓望哭盡哀令晉王宣勅祭之太宗因望送作詩曰閶闔總金鞍上林移玉輦野郊愴新别河橋非舊餞慘日映峰沈愁雲隨蓋轉哀笳時㫁續悲旌乍舒卷望望情何極浪浪淚空泫無復昔時人芳春共誰遣御撰碑文及挽歌辭仍親為書太宗思之不已遂登凌烟閣觀其畫又賦七言詩送靈座焉其辭曰勁篠逢霜摧美質台星失位夭良臣唯當掩泣雲䑓上空對餘形無復人
  太宗臨朝詔羣臣
  太宗嘗臨朝謂侍臣曰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鏡以防已過今魏徴殂逝遂亡一鏡矣徴亡朕遣人至宅就求其書得遺表一紙始立稾草字皆難識唯有數行乃稍可分辨云天下之事有善惡任善人則國安用惡人則國亂公卿之内情有愛憎憎者唯見其惡愛者唯見其善愛憎之間宜詳審若愛而知惡憎而知善去邪勿疑任賢勿貳可以興化矣其遺表如此何必在多在朕思之恐不免斯事書於笏知而即諫也














  魏鄭公諫録巻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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