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齋遺書 (四庫全書本)/卷08

卷七 魯齋遺書 卷八 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魯齋遺書卷八      元 許衡 撰雜著
  論語所否者
  聖人之心固天地之心也然其處事接物必以禮義制之初不問彼之天命何如也若以孔子之不與者遽為天之所厭則其說反似過髙而有難充其類者如不見趙簡子而趙氏之世方興請討陳恒而陳氏之族方盛若以趙氏田氏而為不義則可也若遽以天厭言之則有礙矣田横若不死而仕漢則酈商必無可友之義曾子出妻所適之人曾晢必無受贄之禮應事接物恐止以已義制之不必要彼以天之厭不厭也今日所見若此未知何如
  家語亡弓
  聖人之道惟仁與義仁則物我兼該義則職業有分體用叅錯莫可相離故語仁而不及義非仁也其流必入於兼愛語義而不及仁非義也其𡚁必至於為我考西銘理一分殊之説尤為著明四五年來執此為是用是心以揆昔者人亡人得之説故卒難領㑹近又推而論之似終有不可行者且弓之為物細物耳雖曰人亡人得而勿求其失未甚顯也使楚子忘其失人亦曰人亡人得而勿問則已不可也況桀紂所失之天下即湯武所得之天下使曰人亡人得而勿恤則是淫暴之惡未可非而天命之斷未足懼也其可乎哉竊謂楚于亡弓之初當趣令求之求之不得當自反曰我蒞事不敬也委政非人也往者既不可追矣繼自今日兢兢焉業業焉任賢使能俾無再失則庶乎古人改過不吝克勤小物之義今乃舎此不務以能忘為貴則是既失於外而遂遺其内也職業不守而以溥博自居無乃近於兼愛之説歟
  某再拜言來諭以反身而誠為顔子樂處意極精切某雖未能悟厥㫖己謹受教矣家語論語猶未盡曉敢言所疑
  子玉請復曹衛
  論君子者必以德論小人者必以詐以德度德則君子之優劣見焉以詐較詐則小人之勝負分焉德也詐也雖有善惡之殊然各就其中間論之則未始不以深造者為得也為君子者而不至於善之長為小人而不至於姦之雄則未有以過人者盖常㫃晉楚爭霸之際觀之楚之得臣不自料其詐力之所造與文公君臣孰淺孰深遽使伯棼請戰與楚子告於晉師請復衛侯而封曹徒欲急間讒慝勇於立功而不知區區小數已墮文公之譎矣以詐力之淺者角夫詐力之深者是猶以瑕而攻堅以弱而制強吾未見乎其可也城濮之師其所以潰亂而莫能支者是果誰之咎耶子玉請復曹衛愚請數其失而論之自周襄以來世以詐力相髙然其詐力之所以髙者亦皆有過人之才焉識慮淺而不險者不足以為詐故伯比之間隨也遺其禍於數年之後喜怒輕而不𢎞者不足以為詐故勾踐之滅吳也忍其心於屢請之時今得臣既昏且蔽又躁而急廼欲擁兩廣東宫與若敖六卒以挫堂堂之晉宜乎其敗也彼文公君臣巧譎萬變自古為詐之人未有出其右者且明分曹衛之田以賜宋者非厚於宋也激齊秦之怒也私許曹衛之復使絶於楚者非愛曹衛也致楚之戰也至於退三舎而言愈恭者用以驕敵用以報德也用以感諸侯之心用以作三軍之氣而得臣於此豈惟不知多言以誤彼又且甘投䧟穽以致欺於人噫詐力之淺者見挫於詐力之深者雖不足重煩吾儒之議然於楚子怒得臣之際愚獨有矜焉自楚之竊據東南也慿陵華夏號召諸侯其威聲氣熖讋動當世亦可謂甚強矣然楚子既命無從晉師而得臣不忍私忿固請一戰楚子雖怒其不可而竟不能止孰謂以跋扈之君反不能下制一臣吁可怪也三綱倒置人倫不明國雖強大而君子以為寒心城濮之戰萬不可勝政使偶而或勝則得臣他日恃功專恣之禍必有甚於䘮師之𢡖矣世之詆霸者猶以尚功利為言殊不知霸者之所為横斜曲直莫非禍端先儒謂王道之外無坦途舉皆荆棘仁義之外無功利舉皆禍殃彼詆伯者以功利何其僣譽之深耶斯言其至矣
  辯説
  辯欲其信也辯而後信未若不辯而信辯而不信尤未若不辯之為愈也辯之要在於自克自克則喻喻則無事於辯矣偶或未喻則盡其心善其説以懇道之猶或未喻不強也幸而開悟則歸美而加敬焉晦其迹使人不知其出於已也此辯之善也雖然辯出於不得已得已而不肯自己者是易言也易言則難信難信則人亦不信病其不信也力辯之辯之愈力而愈不信較勝不巳至於忿争敵日益多力日益困至其敗也猶悔辯之不至此豈辯之不至辯之已甚也吾竊嘆憫思有以告之未識其果信否也既而悔之以禊出禊以酒投酒是亦得巳而不肯已者五十步百步又奚辯焉姑記其説時用自省
  髙凝字説
  髙生講冠禮予忝預焉既字之且求所以命生之意因為説以告曰世變以降波蕩風靡而天下日趍於薄昔者聖人盖憂之故其垂世立言莫非惇本抑末以謹厚篤實為勸盖天下之善必原於謹厚篤實天下之惡必始於浮躁淺露此尊君命生之名取於鼎象之意歟又本改云去古既逺天下之俗日趍於薄風靡波蕩一往而不可復其間能以古道自重卓然不為流俗所移其亦賢乎況又益資學問之力以進乎道則厚也不為徒厚其正也不為徒正體用具行而於出處窮達無施而不當其亦賢乎尊君以古自立而又以古道教生其命生之名取易卦鼎象凝命之凝欲生之以厚自成也以正自守也猶鼎之峙焉雖然此體也未適乎用欲生之博文約禮日篤於人道之常猶鼎之享帝養人之用不為法器而已也夫父子君臣者天之命也人之道也文不全
  王生名字説
  王氏子昔嘗從予遊曽未閲歲廼遷居燕然於今盖十數年矣頃來復過吾門狀貌加偉而其禮節恭謹無異平昔予嘉其處心近厚也思有以教之因其求更前名遂為説以命之夫有禮則安無禮則危君子所以終身守之者誠知大中至正極不可去也薄俗昏愚鮮克由禮昔為師友今為路人滔滔者皆是也之子從學未乆而獨能眷眷於相從之侣非本心之明有以自守其何以能之謹訓其名曰遵禮字之曰安卿誠能因其所己知擴其所未知因其所已能而推其所未能則他日修身事親之際將不止如今日之王生也
  留别譚彦清序
  譚君彦清辭氣溫雅自始識竊有慕焉既又見讀吾聖人書雖館傳暮夜手不暫釋益使人嘆仰又接其論議則尚慕古人以敦本抑末實學為巳任雍容樂易大有以畏服人者方將鞭策駑蹇私擬竊效未能也將别再三求言正所謂借聽於聾假道於盲不可也又奚疑雖然盛意不可虗辱將以私擬竊效者告焉可邪否邪請之勤而後言其或亦可少恕耶夫人患不博古而博古者或滯於形迹而不可用於時人患不知今而知今者或狥於苟簡而有害乎道二者雖有皆未也惟學古適用随時中理其庶幾乎君之尚慕古人雍容樂易既能是矣能是而又言之不幾於贅乎盖將堅其所已至而期其所未至故云 又一云本譚君彦清辭氣溫雅自始識竊有慕焉既又見讀吾聖人書雖館傳暮夜手不暫釋益使人嘆仰既又接其論議則尚慕古人以有為於時為已任鞭策駑蹇私擬竊效未能也將别又再三求言正所謂借聽於聾假道於盲其為不可也同矣然盛意不可虚辱將以區區者告焉可耶否耶請之勤而後言其亦庶乎可耶夫人之學貴於師古師古者或滯於形迹而不適於用也貴於隨時而隨時者或狥之苟簡而不中於理也二者其可謂善學乎惟師古適用隨時中理然後可與論學君之尚慕古人有為於時盖能是矣
  吳氏傷寒辨疑論序
  先朝國醫吳敏修著傷寒辨疑論寔得仲景傷寒之要先生猶子璋亂後獨有其書頃嘗幸得而詳讀之槩見先生醫學之妙嘗謂醫方有仲景猶儒書有六經也必有見於此然後可與議醫然其文古其義隱學者讀之茫然不可涯涘今是書辨析疑似類括藥證至發先賢之未發悟後人之未悟雖以愚之不敏一讀且有開益彼專門業醫者得是説而推之則所謂茫乎不可涯涘者當了然矣目曰辨疑夫豈徒云己未冬十月戊戌河内許某序
  與李才卿等論梁㝟甫病症書
  梁㝟甫證候右脇肺部也𠻳而唾血舉動喘促者肺診也發熱脉數不能食者火來刑金肺與脾俱虚也脾與肺俱虗而火乗之其病為逆如此者例不可補瀉盖補金則慮金與火相持而喘𠻳益増瀉火則慮火不退位而痃癖反盛正宜補中益氣湯先扶元氣少以治病藥加之聞已用此藥而不獲效意必病勢苦逆而藥力未到也當與寛甫熟論逺期秋涼庶就平復盖肺病惡春夏火氣至秋冬則退也止宜於益氣湯中隨四時陰陽升降浮沉温涼寒熱及見有症増損服之升降浮沉則理和其氣為順之温涼寒熱則反之順其治之大方也或覺氣壅間服加減枳术凡或有飲河間服局方枳术湯數月後庶逆氣少回逆氣回則治法可施但恐今日己至色青色赤及脉弦脉洪則無及矣近世論醫有主河間劉氏者有主易州張氏者張氏用藥依准四時陰陽升降而増損之正内經四氣調神之義醫而不知此妄行也劉氏用藥務在推陳致新不使少有拂鬰正造化新新不停之義醫而不知此無術也然而主張氏者或未盡張氏之妙則瞑眩之劑終莫敢投至失機後時而不救多矣主劉氏者或未悉劉氏之藴則刼效目前陰損正氣遺禍於後者多矣能用二家之長而無二家之𡚁則治庶幾乎㝟甫病候初感必深所傷物當時消導不盡停滯淹延變生他證以至於今恐亦宜倣劉氏推陳致新之意少加消導藥於益氣湯中庶有漸緩之期也鄙見如此未敢以為必然惟吾才卿元甫子益共商論之
  祭鄒國公文
  惟公之生運適衰周正途壅底大道凌遲分承三聖力辯羣疑禽獸楊墨妾婦秦儀宜載於典宜配先師敢修庶品敬薦於時
  祭李生文炳文
  惟生總角從吾誦詩讀書善言日親惡言日踈二十安學志向吾儒經史晝夜筆硯朝晡道則周孔治惟唐虞究始與終論精及粗事我甚專敬我無渝不恤異議不為俗拘較之後生鮮或能踰我年四十病稔㣲軀别汝西歸待死鄉閭三年林下頗得安舒事既加少病亦尋除念昔舊學日就荒蕪思欲講明共力誰歟我來自西跋涉﨑嶇省汝視汝操立何如身出門庭名聫士夫斐然成章不忘其初我竊慰喜有汝生徒遂意老日相與鄰居益汝新聞卒我前圗舊縣之别中懷未敷擬再㑹見叙此區區行舟催發水路縈紆十日之程歸復吾廬昔者憂汝多病而癯此别安強謂必無虞訃音忽來告汝身殂我初聞之恍如乗虚撫手痛悼放淚長呼三日皇皇食無一盂束裝東行令婿與俱官事適丁引類連茹悠悠逺思阻越旬餘今我來朝弔汝城隅不復歡迎但卧荒墟可勝哀哉可勝悲夫道之隳廢欲汝同扶天既奪汝天其䘮予我年日衰我德日孤思之念之我心如刳汝之父母平日勤劬汝之兄嫂竭力馳驅汝未一報人世俄殊生非己有死獨誰無惟汝之死家道淪胥幾成而敗欲榮而枯念之思之能不噫嗚魂兮魄兮知乎否乎一盃薦汝生其饗諸

  魯齋遺書卷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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